随着女主持人一声甜美的“开始”,屏幕上霎时开始滚动出每一个组别的数字,江哓直接看了一眼末尾,居然有整整119组。
她抬手看了眼这个手环内侧的编码,这个编码应该是根据拿到手环的人的顺序进行排列的,她的编码是475。
四个人一组,119组的话就是……四百七十六个人。
她是倒数第二个拿到手环的?
她常年生活在这里再加上组织严酷的训练才对这种天气有抗性,这才能穿着两件衣服就在冬天里行走。
她记得星舰降落开门的时候她距离这里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也就是说那人在这温度下生扛了十分钟?
江哓看了眼周遭的人,星际大概是有什么科技,大多数的人穿得衣服都是里面一件短袖加上外面的一件薄外套,偶尔能看见单穿一件短袖的。
不戴手环在这种气温下冻十分钟?江哓觉得星际里的人应该不可能会做到。
还是说……
那人跟她一样,是这场游戏的不速之客……
“分组结束,请各位玩家遵照指示轮流到集合位置进行组别登记并领取发放物资。”台上的女主持朝台下送出一个飞吻,“游戏开始,那么,祝各位好运。”
舞台在玩家们不舍的挽留呼声中暗下去,两秒之后再亮起来已经变成了四个小摊位,摊位正上方显示的是登记的组别以及四位成员的编码,从第一到第四组依次排开。
小摊的前面有一个门,穿过那道门的时候门内会喷出一层物质,这是星际最新的科技能够让衣服自清洁保持干净三十天。
黑暗中的条状建筑物也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了最底层的架空层里停满的车辆,清一色的黑色越野,只有车头的车牌编码不同。
江哓回忆了一下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车,应该远不止119辆。
主办方居然留出了这么大的富余量?为什么?
江哓看向大屏幕,在三秒内找到了她自己的组别,第四十八组。
成员编号:046 321 475 476。
那个比她后一位的末位数居然也在这个组里。
江哓朝舞台上看了眼,已经登记到第二十组了。
速度还挺快。
那些登记过的年轻人手里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手里还转着一把车钥匙,正以四个一组为单位兴奋的讨论着什么,要么就是拎着那钥匙兴冲冲地往停车场的位置跑过去,摸着那越野车大呼小叫。
刚刚江哓从外围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那些车了,高配的越野车,那些材料在地球上早就已经没有了,组织的车辆也是回收了大量废弃的车辆之后重新做的。
可她刚刚摸过了,那些材料的硬度比组织的要高不少,不像是回收的,应该是直接从别的地方运来的。
星际那些人为了找到“宝藏”可真是下血本。
江哓看向那座伫立在黑暗中沉默的高塔,在冷风中轻笑了一下。
如果他们发现这所谓的“宝藏”不过是一个诱敌深入的鱼饵,那一定会很愤怒吧。
小摊位上的组别终于到了第四十八组,刚好那个小摊子就在舞台最左侧,江哓绕开舞台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侧边翻上舞台,站在摊子前面伸出手环。
有另一个人跟她同时伸出了手。
“你好,475.”
“你好,046.”
江哓抬头一看,居然正好是自己撞到过的那个眼镜男,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小摊子上的工作人员拿一个机器在他们两个的手腕上分别扫了一下,然后递给他们两个通讯器,“请在通讯器上填一下两位的个人信息,这个通讯器后续会作为你们在游戏中的联络工具使用,但它的通讯距离有限,具体取决于你们所处的环境而定,请妥善保管。”
个人信息?
江哓打开通讯器,看见上面两行需要填写的个人信息之后松了口气。
编号:475
姓名:江哓
除此之外并没有再要求他们填写别的内容了。
江哓填完之后关上通讯器,就听到旁边的眼镜男好像对此很不满意,“你们的个人信息也太草率了吧?”
草率吗?
江哓想,她好像也只能填得出这两项了,哦,还有性别女。
最多能够再瞎编一个生日信息。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倒是笑容满面,“我们这次的选拔游戏讲究公平公正,这样也是为了减少其他信息对大家的干扰,能够真正选出适合这次电影的主角,不论年龄、性别、出身或是资产,主办方想要给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个追逐梦想的机会,请您谅解。”
江哓看着那人脸上温暖却又每一处都透着虚伪的笑意,觉得有些恶心。
也是,对一个去送死的人确实没有必要了解那么多的信息,难道还指望主办方在游戏结束之后把骨灰送回你家吗?
还没等她再多感慨两句,突然炸响的内心警觉让江哓猛地一回身,一个满头白发的人朝摊子这边径直走了过来。
虽然是白发但能看出来年纪不大,戴着墨镜,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出来的一点皮肤比正常人要白上一些。
白化病?
刚刚她感受到的危险而熟悉的气息是这个人的吗?
那人越过她走到摊子前面,伸手,“登记,编号321.”
声音低沉,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还没等这人登记完,江哓的视线里就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双颊和鼻子都红红的,偶尔还拿着纸巾擤鼻涕,也是朝这里来的。
那女人看见围在这摊子前的四个人还挺惊讶,反复数了数摊子前面的人确认自己的脑子真的没毛病之后才捂着流出来的鼻涕瓮声瓮气地问,“都是一组的吗?一组不是只有四个人吗?”
元梅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但手还扯着贺峪的衣服,“不好意思,我的组还没登记,我就和我朋友一起来凑凑热闹。”
女人顺着她又看了眼她扯着贺峪衣服的手,皱着眉看她,“没断奶就不要来参加这种游戏,小心出事。”
她好像真的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还没等元梅回复就又看向剩余的三个人。挑了挑眉,“你们谁是475号?”
两个男的都同时朝角落里的江哓看去。
女人朝她逼近了一些,“就是你?”
江哓抑制住自己想要退开反击的冲动,站在那里没有动。
“有事吗?”她问。
谁知道下一秒那女人就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呜!姐妹,你害我等得好惨啊!我就想要个最后一个编号容易吗!你犯得着和我斗气让我在冰天雪地里冻了整整八分钟吗!我都感冒了!”
江哓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和一个有温度的人类拥抱过了。
被这么抱住的时候她因为抑制住了条件反射的杀意而无所适从,一时僵在了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只能让女人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
“你身体也太好了吧……”女人略略松开了她,愤愤不平地问,“你也熬了一段时间啊,你怎么就不感冒啊?!”
不知怎么,江哓忽然想起在地球某一张老旧纸张上看过的话。
“多读书,多锻炼,少吃零食,多睡觉。”
女人听见她一本正经地念出这段话愣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你真可爱啊,我喜欢你这个队友!”
说完,她终于松开了江哓,手豪迈地往工作人员的面前伸过去,“登记,476号。”
女人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通讯器,一边往上面输入个人信息一边冲大家随意说了句,“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桑幸。”
“林白。”旁边沉默站着的白发男开口道。
“贺峪。”眼镜男推了推他脸上的银色细框眼镜。
“江哓。”江哓最后一个报出自己的名字。
看着眼前的这个瞬间,她忽然想起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翻出来的一个碟片,上面记录着地球荒废之前的那些人二十岁的模样。
绿草如茵的校园,没有杀戮,没有荒芜,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小组作业的时候人际关系不和还有期末考试害怕挂科。
可她还记得她站在那台机器前面看着这个画面的时候,手里是湿的。
一滴一滴滴落在地的不是水,而是血。
明媚的人生与她无关,暗红色才是她人生的主色调。
“你好,这是你们的物资,请拿好。”那头的工作人员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磨叽的登记小组,依旧扬着一脸笑意但手上却已经不耐烦地把属于他们的四个包塞了过来。
紧接着又往他们面前塞了四根金属,“这是你们的呼叫按钮,请随身收好。”
一副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们了你们快点从这个摊子前面给我滚蛋的架势。
四个人沉默地各自拿起自己的那根金属,桑幸把它直接当做chocker套在了脖子上,林白则套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而江哓和贺峪在拿到金属的第一秒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那样,同时将金属套在了自己左手的小指上。
像一对尾戒。
“诶,你们两个怎么放同一个手指,早知道我们组都放这算了,看着多有团魂啊!”桑幸说。
元梅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上手就去拔贺峪手上的那个,却怎么也没法将它从手上拿下来。
“你们这个什么破东西啊!”元梅拿不下来,烦躁地冲工作人员吼了句,“怎么还拿不下来了?”
“不好意思,这个金属形变只能使用一次,为了确保各位玩家的人身安全,在游戏结束之前都无法主动摘下。”
工作人员的脸上还是那个笑容,却让人莫名觉得有点阴恻恻的。
“游戏又还没有正式开始,摘了给换一个不行吗?”元梅有点怕,说起话来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多余的。”工作人员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但不知怎么看起来更像是让他们赶快滚蛋,“麻烦登记完的小组尽快离开,我们这里要进行下一组的登记了。”
“怎么这样……”元梅虽然不满,但不太敢顶撞主办方,平时总是给她撑腰的贺峪好像也没有要向着她的意思,只好跟着四人组一起离开了。
等走到舞台下人少一点的地方,贺峪停下来转身朝另外三人问道,“不好意思,我可能要陪我妹妹一起办完组别登记才能离开,你们能稍等我一下吗?”
“她就在56组,很快的。”他转身看了眼小摊子上的号码,已经到52了。
还没等其他人表态,元梅倒是首先不乐意了,“我才不是你妹妹!你又不是我爸妈生的!”
桑幸丝毫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在原地坐下来,“赶紧的吧,下次不要再带没断奶的孩子出来玩了,扫兴。”
“你说谁呢你!”元梅这下倒是不怕了,都是玩家谁比谁高贵啊,“你别太过分了,我告诉你用不着贺峪我自己也会……”
“会你个头啊。”桑幸懒得听,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耳塞直接堵住自己的耳朵朝贺峪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把人带走该干嘛干嘛。
另外两位沉默的组员就更没意见了。
林白坐了下来,墨镜挡住看不清他的眼,看着像是在打坐或者睡觉。
江哓蹲下身子来,连多余的视线都没有,已经拆开了刚刚拿到手的包开始一个一个检查里面的装备。
“不好意思,我去去就回。”贺峪说了声,拉着不情愿的元梅走了。
台上的叫号叫得很快,穿过人群到了舞台之后就已经叫到了56组,贺峪直直地往那个摊子前面走过去,摊子前面已经站了三个眉飞色舞的年轻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心眼。
元梅登记完,把金属条扣在了和贺峪同一个位置,得意地伸出手来放到贺峪的手旁边,“跟谁没有似的……”
“那你跟着组员一起,我先走了。”贺峪叮嘱道,“有事不要逞强,一定要按出局按钮。”
“贺峪!”元梅跺了下脚,不甘心地拉住他,“你就这么放心我?”
“我是相信主办方一定会把你全须全尾带回来的,否则他们没法跟叔叔阿姨交代。”贺峪看着她笑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抱怨叔叔阿姨不把你想进娱乐圈的事情当回事吗?好好参与游戏,拿到你的主角,让叔叔阿姨看看你的决心。”
贺峪都把她爸妈搬出来了,况且游戏规则就已经定在这没法更改,元梅只好撇撇嘴,“好吧,那你走吧,不许忘了我!”
“放心,”贺峪转身,嘴边的笑意未落,却让人莫名觉得没有温度,“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