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的凛冬,向来以无情著称。
她脸蛋冻得通红,往下拽了拽毛线帽的边檐,两只手用力地在嘴边揉搓,呼出的热气不但如隔靴搔痒,反而让片刻温暖过后的凛冽难以承受。雪花在她翘起的睫毛上结晶,她顶着一朵朵水珠向远处费力看去,即便迎面而来的车灯使前来的车辆模糊不清,但凭借熟悉的车速和默契的判断,她欣喜地眨眨眼睛向前坚定走去,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流入眼睛,使她吹红的眼眶更加钝涩。
她赶忙钻进车里,两只手紧紧地攒成拳头放在她的大腿上,僵硬的身体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晃神许久才有些许暖意。
“对不起。”他歉疚地为他的迟到作出回应,语气依稀透露出一丝心疼。
“你又迟到了。”她有一些不满,但也习惯了。相见的珍惜早已将埋怨的心情抛之脑后。
“下次等我叫你再出来,好吗?”他关切地看着她,语气像是一种哀求。
他知道,她是个聪明的人。她从来不会将自己的不满**地展现出来,但足以让人知道她的不快。
她赌气地瞥了一眼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双臂交叉抱到胸前,面朝窗外,发出一声细声细气的“哼”。
冰天雪地的映射下,她的脸看起来通红又透亮,毛茸茸的衣领将她的小脸托起,像一颗即将成熟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摘下。
她知道,也或许不知道,这些举动在他看来是一种含蓄的邀请和诱导,她无心地将自己当成猎物,向对方展示最为可爱的一面。
大雪将车内外的世界隔绝起来,分外安静,分外燥热。
车里的暖黄色灯光让气氛平添几分暧昧,透过玻璃车窗,她看到他温柔地笑着,在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她已觉达到效果,将手臂放了下来。
忽然之间,她发觉自己的身体涌入一股暖流,紧接着浑身如触电般抖动起来,电流直击心房。
她当即回过头——他伸手将一只暖手宝放到她的手掌心,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这样就不冷了。”
他的手宽大而厚重,能感觉到他手心深陷的掌纹与她手掌的纹路贴合交错,不知是暖手宝还是他手的作用,让她过于温暖,不想挣开。短暂的一阵享受之后,她听到了理智的声讨,害怕地想要挣脱。但她的手只是微微发力,就被他更加用力地攥紧。
她错愕不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不要总是推开我,好吗?”
他摇尾乞怜,竟让她生出一种上位者的怜悯。指尖的触碰,手掌的摩擦,她感觉他正通过手拥抱她的身体,气氛如此微妙,使她浑身火热。她看了眼藏于他俩手掌之间的那只粉色暖手宝,上面印刻着她最喜欢的浣熊图案——她喜欢粉色,曾说过想要去动物园看浣熊。他对她耐心、细心,记住她的喜好,知道她畏寒。他说过,他不擅网购,这只暖手宝许是他花了不少精力才在街上淘到的。他笨拙地用他的方式向她表达好意,手掌的温度渐渐捂化了她的心,她不禁心软。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带点佯嗔地问道,却也没有再次挣开他的手。
他的身子完全向她侧过来,车顶的灯光打得他的眼睛诚恳且哀伤,与四十二岁年纪眼神里该有的圆滑不符,此时的他反倒像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心翼翼惹人同情。即便是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让人想要尽可能站在他的立场上体谅和包容。
“不知从哪时起,我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我喜欢听你说话,认真分析你说的每一个字句,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更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跟你在一起聊天,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呆着,我都会开心。”
她听他说着,哑然无声。
“我知道我这样一定会让你感到奇怪,我不敢和你说,可忍耐也是一种痛苦。小雨,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见她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真的很累。而你单纯、善良、真诚,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卸下防备,做我自己。我知道我的年龄和身份一直让你困扰,但是你总要相信,世界上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只想真心地与你相处,互相袒露脆弱,让生活有点盼头。请你不要责怪我,就把我当成一个长辈也好,让我和你继续相处下去。”
她听着,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平日处事游刃有余之外罕见的谦卑和顺从。她既害怕又激动,一个年近半百的已婚中年男人向自己表白,为什么自己会有所动容?
她是从小城市走出来的人,父母都是当地的中学老师。从小,她就被送到寄宿学校,在父母和老师的精心打造下,她被规训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从重点中学到重点大学,从本科到博士,她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出城外。除了读书,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在乎。
在社会环境与父母望女成凤心理的作祟下,一切事物都恰巧形成合力,推动她走入孤独而又丰盈的封闭世界中。她天真地幸福生活在众人为她营造起来的保护圈,享受着严格的爱与教育,读书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乐趣,一种习惯,一种本能,更是她生活下去的尊严与手段。
她饱读诗书,热爱文学,宝玉“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偏要木石前盟”的誓言让她为之动情;“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的罗曼蒂克遐想让她天马行空;“喜欢你就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的告白让她知道爱情的无稽。
文学让孤独的沙漠开出一朵鲜花,文学让干涸的生命找到一线生机,文学让她对生活充满童话般的幻想,使得她始终比同龄孩子的成长慢半拍。
然而,拥有一颗文学的心是痛苦的。
除了几个老家早已失去联系的发小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曾走进她的生活。她不止一次在橡树下来回踱步,想象自己是其近旁的一株木棉。
文学让她彷徨,因为她找寻不到真爱的模样。
高考那年,她决定选择翻译专业,她要离开文学,离开痛苦。她孤独,寂寞,却又坚强,她从不从别人的手里借纸巾擦眼泪,她充满期许,她常常失望。
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不想放开他的手,甚至想更靠近一点,去抚摸他脸颊两侧的胡须,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没关系。但他另一只手指间的戒指与灯光反复擦撞,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她的恐惧油然而生。他是有家庭的人,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车里,让他肆无忌惮地握住自己的手,听他说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花言巧语?想到这里,她将手用力从他的手下抽出,那只暖手宝像旋转的陀螺一样滚落到座位底部,发出一连串让人心碎的碰撞声。
“那你的老婆呢?”
她愠怒地问出这句话,却看到他长舒一口气,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这些事,这个话题,是他们第一次直面。
他不自然地将被甩开的手收回,随即眼神瞟向别处:“我不爱她。”
他云淡风轻地吐出这句话,冷漠得判若两人。
“你不爱她?”她无奈地笑出了声,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老婆。
“我不爱她。”他再次斩钉截铁地向她确认,提到他的老婆,他总像换了个人。
“不爱为什么结婚?”她对眼前的男人感到生气,更多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哀怨。
“是她先追求的我,当时我父母催得紧,就那样结婚了。我从开始就不爱她。”
她不懂。但她也知道,在他们那个年代,父母指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结婚的时候我才二十六岁,从二十六岁开始,我就失去了爱情。”
二十六,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同的数字,一个还在把爱情当做人生必需品的年纪。这个年纪,她还没有真正推开过爱情的大门,对爱情还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能够想象在此时失去爱情就如同怀孕的母亲被宣告未出生的孩子拥有先天疾病,让母亲去选择孩子的去留,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而二十六岁的他,那时决定将爱情这个刚刚发芽的胚胎舍弃。
“等你以后就会明白,和不爱的人结婚,是永远不会幸福的。”
“可你们还有了孩子,不是吗?”他很少提及他的孩子,但每次说到他的孩子,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难掩的幸福。
“孩子是孩子,夫妻是夫妻。除了对孩子一致,其他都是背道而驰。”
他说这些的时候不再看向她,而是皱着眉头,将眼光放到顶在方向盘的左手上,厌恶地审视着那枚戒指。
“但她仍然为这个家庭付出着。”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心里充斥着不安和胆怯。“只是因为你不爱她,就这样做吗?”
“她爱我,就不会那样自私。”
“自私?”
他的脸上闪过一道阴霾,进而沉默不语。
“这是你的家事,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她知趣地打住话题,关于他们,她好奇,却又不想了解。
他急忙转过头:“不,我一定要说。我就是要说出来,敞亮地面对你。”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正在思考接下来的话是否要全盘托出。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夫妻会吵架离婚吗?”过了几秒,他自问自答:“因为他们性生活不和谐。”
他患得患失地说出这句话,因为对她的反应没有把握。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她直接推门而去,他是要挽留还是任她去。
然而她没有,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交错闪过,久久化为一声微弱的叹息。
“所以原因是这个?”
“这只是最令我崩溃的原因之一。其它原因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尚可跟别人倾诉两句,但这个秘密,我隐藏了将近二十年,不能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可以说的对象。”说到深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每当我们亲热的时候,她很快就会满足,然后就会用大腿抵着我,将我拒之门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多年,我想没有人能忍受。”
他自顾自地说着,一时间失去了往日的圆滑,过后才想起观察她的反应。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也许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你可以任意解读我对你说的这些话,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后悔,因为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此刻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跟你说出这个秘密。现在我好受了很多。谢谢你愿意倾听我。”
他先发制人的感言让她手足无措。她的内心无比复杂,一边试图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打抱不平,一边对于此时的话题感到心里不适——微妙的气氛、变质的关系,他们不适合谈这些。
“我已经忘记了爱的感觉。人失去爱,是没法活下去的。”
他的眼里竟然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泪光。她不自觉地想要同情他,文学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
“为什么不离婚?”
“这个问题就像你问我为什么和她结婚一样。结婚的时候没有选择权,离婚也一样。”
“我想她也有苦衷。再怎么说,你不应该这么对她。性不应该是你们之间的阻碍。”
“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性只是千千万万的阻碍之一。但它确实很关键。你以后会明白的。”
她想,他对于婚姻的忍耐并非一朝一夕,为了摆脱这个要命的枷锁,他大概是个惯犯。
她十分不悦,不顾忌地问:“我是第一个吗?”
她天真地问出这句话,甚至夹带着一种想让自己成为唯一的愿望。
“小雨,我不愿意骗你。”
坦率是他身上难得的品质,他从不会顺着她的心意去说话,好像只擅长陈述事实。
她欣赏这一点,同时也讨厌这一点。
一股无名的怒火让她突然失去理智,她对他的不忠感到憎恶,又为自己不是他心动的唯一而感到妒忌。
她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几秒钟,似乎是对他的一种警告,让他最好能够读懂她此时复杂的情绪。
但他只是呆滞地看着她,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不留余地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去。
他惊慌失措地追了上去,不够灵活的身体在沾满泥污的雪地里跌了几个踉跄,不耽误他边摆正重心边大喊着她的名字。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一把抓住她的小臂,让她瘦弱的身体无法挣扎。
“我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我说出来就会让你误会,但是你这么好,我做不到对你说谎话。我只想把我的心里话,最真实的、最真诚的,告诉你,你不是最讨厌不真诚的人吗?所以我才想要一定说出来,坦诚地面对你。我不祈求你能理解我,我只是不忍心骗你,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好吗?”
他嘴里呼出的团团白雾在他们俩中间打转,随后缓缓升空,让她看到他焦急的嘴唇干裂发白,点出几滴红色。
她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他知道这是给他的机会。
“如果我家庭幸福,我会这样做吗?”着急,愤怒,委屈,复杂的情绪夹杂在这句温柔的质问里,让她不禁正眼瞧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真心换真心,但大多时候,真心都换不来真心!等你开始了一段感情,开始了一段婚姻以后,你才会知道,人一辈子是不可能只爱一个人的!”
“人一辈子是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但是人可以选择只爱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去爱,不管你的家庭,不管你的老婆,不管你的孩子,就这么随便地去爱别人,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让她生气,因为他侵犯了她的乌托邦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他的妻子打抱不平,还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份她所珍视的真爱。
“两个人相爱才有意义,但爱这个东西,谁能说的准呢?爱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就算开始相爱,后面也会变淡,直至消失。当一个人不爱你了,你还要为了旁人的眼光和强烈的道德感装出一副好男人好女人的模样,然后独自在短暂的生命里放弃爱、放弃自己的幸福,只是为了去维持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婚姻吗?何况我们的婚姻就不是从相爱开始的!”
“就算她也不爱你了,就算她自私不顾虑你的感受,就算你们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争吵数不胜数,但是至少她没有背叛你,没有背叛你们的家庭!你的做法,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她悻悻地说,冻红的脸颊开始发青,但隐约的怒火让她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小雨,你太天真了。”他扶着她的双臂,苦笑着说。“当一个人开始不爱你,就会开始爱别人。”
多么冷酷的一句话。她伤心得想要落泪。
“她在外面也有别人。”他淡漠地说着,让人分不清他是不在意还是太在意。
“你有证据吗?”
“不需要证据。”他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我们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她哪怕是不经意掉在地上的一根头发,过几天都能被我发现。别说她的心呢?当我脱下她的内衣,闻到有其他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恶臭味时,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这都是你的猜测,或许是你猜错了呢?”
“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跟你素未谋面的人,也不愿相信一个此刻就站在你眼前,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的人呢?”
她的一滴泪从眼睛跃出,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冰冻的泪痕晶花闪闪,楚楚动人的模样不免让他心疼。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把这些丑事说出来。小雨,这是我最难过的地方。”他为她轻轻拭去泪水。“因为我要一直隐藏这些秘密,压抑自己的感受,还要克制爱上别人的冲动。我努力过,但是到现在,我不想再那样做了,人生能有多长?我们都应该好好爱自己。”
“你就不怕伤害到你的孩子吗?你的孩子知道他的爸爸不爱他的妈妈,还在外面爱着别的女人,他会怎么想?”
“我不会伤害到他。因为他的妈妈很爱他,他的爸爸也很爱他,这就够了。爱他,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起她压在毛线帽下的头发,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把头低了下去。她十多年来接受的教育第一次受到了**地挑战,她为什么会想要理解他?她为什么会对他的话如此深信?她为什么认为他应该这样做?她的头有点阵痛,她感到羞愧。
“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不会随随便便就爱上别人,爱是珍贵的东西,是最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所以我不会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再浪费时间和感情,只会用心地去寻找,全心全意地爱。”
“那那个女人,是值得的,还是不值得的?”她抬起头,眼神微波荡漾,再一次问出这个天真的问题,让他哭笑不得。
“你想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真话是......不值得。”
“为什么?”
“因为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是她爱我多一点,我对她,只能说是......习惯吧。习惯了她对我的好。”
“我不相信。”
“真的。我们就是像正常的朋友一样相处,有时会去唱歌,有时会去喝茶,有时还会一起打球。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依赖,但我对她,谈不上爱。”
“多长时间?”
“三年左右吧。”
“还联系吗?”
“没有。”
“为什么?”
“她也是结了婚的女人,和我一样大。她想要跟我更进一步,但我拒绝了。”
他知无不言,问有所答,一样让她哭笑不得:怎么让他说真话,他就真的说真话啊。一股酸涩挤出她的心房,她不受控制地追问:“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没有。相信我。”他想了想,补充说:“最多,就是她有时候心情不好喝醉酒,靠在我的身上,抱抱我。这是朋友间的关怀。”
她那种微妙的情绪再一次在心海奔腾翻滚着,方才从自己内心好不容易为他争取而来的些许理解又前功尽弃。
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如果他对她没有感觉,为什么不会拒绝她的拥抱?
真的只是朋友间的一种关心吗?
三年光阴,他的生命中一直有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女人陪伴着他,他真的会不为之所动吗?
她心中的疑问爬上眉头,幻化为紧锁的结。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难道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博取了自己的信任吗?但他会为自己去做那些中年男人本不会做的无聊事,他对自己是鸡蛋里也难挑骨头。
他看起来总是十分虔诚,可他本身又是个那么精明的男人。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有家庭,在波谲云诡的社会上,他什么风浪没有经见过?
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信任,还说那样的话?还是正因社会的复杂,他才知她天真的可贵吗?
自己到底是要用世俗的眼光审判他,还是要用文学的心包容他?
......
她无法再听他说下去了。
许是在大风中站得久了,她病态地咳了两声。他体贴地为她把胸前的围巾再裹一圈,恳请她回到车上。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感到头痛欲裂。
他关切的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有人吗~[橙心][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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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