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容屿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小孩们的戏份没几天就拍完了,而正在B组赶进度的虞晗也宣布提前杀青。
她跟镜头的配合恰到好处,接连换了几个机位拍摄都是一条过,多么热闹的置身花海的一场戏,原本预计要用好几次的备用鲜花竟都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这在虞晗身上早就不是第一回了,但导演依旧对她的本事赞不绝口。
“应该的,”虞晗也毫不谦虚地说,“我可是童星,从还不会看路的时候就会看镜头了。”
“好!好棒!”路新炀带头和工作人员一起为她鼓掌,并送上他准备的杀青礼物:一捧油菜花里穿插着纤细妖娆的红薯苗,嫩绿的叶片上还带着露水,是他今早上自己摘的。
明黄且好吃的菜花在女明星的怀抱里摇曳生姿,花根被一块粉橘色的碎花布包了起来,这也是路新炀的小创新,因为藏在碎花布里硬邦邦的东西不是花店常用的花泥,而是一颗大红薯,同样是他自己下地亲手刨出来的。
虞晗低头闻着那一捧清新的香气,笑盈盈道:“谢谢啊。”
“不客气。”路新炀呲出一口白牙。
跟他比起来,文卓的礼物就要体面多了,包装丝带样样齐全,一看就是早早准备好的,虞晗也笑着收下。
虽然拍摄结束,但虞晗并不急着赶车离开,而是继续等着要来探班的粉丝、经纪人和来接她的家人朋友,也因为她不喜欢在太多人的围观下表演,才抓紧时间提前杀青。
趁这点时间,她正好去看看自己安排的农家乐午餐准备得怎么样了,再将她提前买下的戏服包装起来当做礼物,用抽奖的方式赠送给粉丝们。
不过这都没路新炀什么关系了,他闲闲地转了一圈,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辆看起来最干净的三轮车旁:“这些都是用不上了的吧?”
“是啊。”负责专管道具的人点了点头。
他们特意为这场杀青戏准备了很多鲜花,考虑到中途的耗损问题,还有许多一整个的盆栽摆在地上,以备随时更换。
“那要不收起来?”路新炀一边说一边就动手了,把地上的盆栽依次搬到三轮车上。
工作人员看他那么积极,也不跟他抢活干,就胡乱点头:“嗯嗯,都收好了待会运回去放着吧。”
说着他也帮忙搬了一盆,但路新炀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没等花盆落下就把它退货了,还说:“这个不要,要这个。”
工作人员纳闷地看他一眼,运货就运货嘛,这怎么还挑挑拣拣的?
路新炀专注地流连在花海中,满地的木根风铃草、蓝白龙面、葡萄风信子、蓝目菊、重瓣紫罗兰、花毛茛等任他挑选:“这个要,这也要,那个不要,这个可以再多来点……”
等载物台上堆满了他精心搭配的园林艺术,远看花团锦簇近看艳不胜收,路新炀满意地点点头,抬腿跨上三轮车一蹬就跑,还顺手从鼓风机前面提走了剩下的一大包蒲公英。
“咦?”工作人员更纳闷了,“那边不是仓库的方向啊?”
“他是又去接季老师吧。”
“季老师不在吗?”
“出去采风啦。”
自从拍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不太需要季容屿跟组改剧本后,季容屿就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了,近来他比较喜欢沿着村子的周边走出去散散步。
因为村子就那么点大,仔细点的人早就注意到他的行踪了,更是对路新炀次次跑去接人的动静习以为常。
今天的天气依然很热,路新炀套了一件无袖的牛仔卫衣,深蓝色帽子被风吹着兜在黑发凌乱的后脑勺上,他顺着风大喊:“季容屿!”
他捏起手刹在两人约定好的地方停下,季容屿也迎着风慢慢走来。路新炀很注意地看了季容屿的手,是空着的,他胸膛里的一颗心顿时刺刺挠挠地往上提了起来,又热又痒。
“啧啧,你是把剧组的多少家当都搬出来了?”季容屿上下打量他和他的小花车,以及车身前面挂着的那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他们没问你要押金?”
“没有,”路新炀先是低了一下头,然后才反踩着脚踏板自豪地说,“我趁他们不注意就直接骑出来了。你快上来啊。”
那花枝招展的三轮车后座很漂亮,也很香,就是装的太满了,季容屿缩着腿坐上去,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车身边缘的金属挡护板上。
路新炀回头看他一眼:“你靠那里干嘛,靠我背上就好了啊。”
季容屿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就不,骑你的车的去,看路,掉头。”
路新炀“噢”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转回去了,看他的后颈分明还没出汗,但侧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肯定是憋了点什么。
季容屿瞥一眼他同样红起来的耳根,心知肚明,但什么也不说。
还是路新炀往前骑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小椰她们是不是又放学了?我看他们好像经常在家里啊,是学校的课很少吗?”
“是学校条件不好吧。”
“那我能给他们捐一个学校吗?”路新炀记得他爸妈好像就捐过,还上了什么新闻来着。
“不是这样的,”季容屿解释道,“很多地方其实不缺学校,或者说不缺那一两间能上课的房子。更大的问题是村里环境待遇不好,留不住老师,也招不到多少学生。”
“……哦,这样啊,”路新炀想了想,说,“难怪那会儿看见图书馆那么激动。他们应该从来没见过图书馆吧?”
“怎么,你现在又想捐图书馆了?”
“想,”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话太轻率了,但这会儿他是很认真的,“如果这里留不住老师,那至少可以有足够多的书随时准备着给他们当不会说话的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但他紧跟着的下一句话就是:“不过我好像没多少钱了。”
到手的片酬几乎花光了,剩下那部分的片酬还压着没给,而他零花钱和存款也都被爹妈扣住了。
“唉,感觉只能靠卖车换钱了。”路新炀没什么信心地嘀咕着。
季容屿问:“为什么没钱了?因为把钱都投喂给我了吗?”
“对啊,嗯?”路新炀慢半拍地动了一下脑子,“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刚注册第一天的账号,头顶一串随机分配的数字ID就来给我投那么多钱,我当然一猜就知道是你,”季容屿边说边掏出手机,“行了,钱就从我这里出吧,我转给你。”
“不要啊,给你了就是你的,我虽然现在身上没钱,但我可以卖点东西啊,像我过年开的那辆车就可以卖掉,它还是很新的。”
“那是你叔叔送你的吧,”季容屿对路新炀那位叔叔的个性也略有耳闻,“这会儿车都不在你手里,你怎么卖?”
“应该可以的。”路新炀说着就把三轮车停在路边,从手机里翻出许妈的微信,打算找个什么理由让许妈拿上他的车钥匙把车开给他的狐朋狗友,再让那些人帮他把车卖了。
他脑袋瓜里正想着呢,手机一刷新就看到朋友圈的更新提示,红点旁边的那个还是他叔叔的头像,随手点进去一看,就发现叔叔正开着那辆已经送给他的车,在外面舒舒服服地发了一组九宫格。
好了不用找理由了,那车算是物归原主了。
路新炀哽了一下,还不死心地说:“没事,我……我还有别的车可以卖!”
“不过它们都在我爸妈那里,我爸妈肯定不会在乎我卖不卖车的,本来我买的车他们也不喜欢,肯定不乐意留在家里占地方。”
说着说着,他又控诉起来:“而且我爸妈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怎么说呢,我感觉……他们好像是连我这个亲儿子也不乐意留了。”
季容屿斜着眼睛看了他半天,表情复杂地一叹气:“你到底是怎么混成今天这样的?”
这话路新炀不爱听:“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季容屿正过了脑袋盯住路新炀,他微微垂下的侧脸是静止的,而山林里绿盈盈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在动,晶闪闪的光斑顾影流连的也在动。
真是一封灿烂得恰到好处的情书。
他忽然倾身靠住了路新炀的胳膊,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他的腰,借力让自己的身体再拔高些许,于是他的脸就将将贴在了路新炀光滑的脖子上,鼻尖抵着他温暖的耳垂。
“我说,你是怎么混成今天这样的?”
晒久了的皮肤忽然不规律地发热起来,最烫的一处灼灼洞穿了心口,于是路新炀的心跳停止了。
他的身体里烧起了弥漫的雾和雾蒙蒙的春雨,他和他喜欢的人紧紧抱在一起,沿着阳光指出的那条小道落进那隐秘又柔软的心窍中,彼此凝望的目光在他们双眼间往返了一个日月。
路新炀慢慢慢慢张开嘴:“我……”
“我…………”
“你该走了,”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忽然松开,季容屿重新靠回三轮车的挡护板上,面色如常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看着我干嘛,蹬车啊,你不是司机吗?”
路新炀呆呆的,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心窍里的那束光就倏然熄灭了,他欢喜抱住的人也像雾一样消失,恍如一个做到头就抽身离去的美梦。
而现实里的季容屿虽然也离他很近很近,他可以看到他搭在身旁的臂弯是怎样随意地圈住了一束重瓣紫罗兰,柔软的花瓣亲昵蹭着他的脸颊,而他的眼睛似乎是含笑的,却似乎也很难很难靠近。
路新炀机械地转过身去,一刻都不敢多看他最喜欢的那张脸,就怕自己不合时宜地告白会冲动葬送他们未来的可能,只好委屈地把胸腔里那个季容屿还不愿住的秘密洞穴重新捂上,埋着头猛猛蹬车。
那一身对着季容屿使不出来的力气,就全被他送给脚踏板了。
三轮车蹬出去好久好久,已经远远能看见熟悉的路口,马上就快回剧组了,路新炀才想起来自己车前那一大袋还没送出去的蒲公英。
原本是想要在路上就送给季容屿的,拍戏时鼓风机吹起蒲公英满天飘扬的样子特别漂亮。
可惜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他失了分寸,只想先送了再说,都忘了停车就抄起那一大塑料袋子往后塞,说出口的话也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送你的。”
坐在后面的季容屿本来正放肆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不丁的就被什么玩意儿吞没了视线,还对着他的眼睛鼻子洒出来一些毛茸茸令人发痒的小东西。
季容屿一下就急了:“等等!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路新炀下意识地回头,这下又犯了不看路的大错,那车轮子照着前面的石头和凹坑就直挺挺地碾了过去。
“啊!”季容屿惊慌地抓紧着车沿,抛弃所有稳重的和周围的花盆一起饱受了一轮颠簸,而那袋还没来得及接住的蒲公英也一路“derderder”地洒出去了。
三轮车向前,蒲公英向后,它们背对背奔赴,各有各的远方。
“啊,对不起对不起!”路新炀手忙脚乱的单手把控车头,一时不知道该先把蒲公英扔掉还是先帮帮季容屿,等他终于把三轮车停下来时,那一袋蒲公英早就撒光在路上了。
顺便也劈头盖脸地撒了季容屿一身。
季容屿怒目含怨地瞪着他,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没法说,他将自己发痒的脖子抓得一片通红,喉结上下滚动,好不容易酝酿半响,感觉应该是能说了,一张口就是:“呸!”
“咳咳咳怎么还进我嘴里了呸呸呸呸!路新炀!你到底拿什么东西来暗算我了?!我呸!”
“对不起啊,我错了嘛,”路新炀羞愧道,“不过你放心,那就是蒲公英而已,蒲公英能吃的,进嘴巴里也没事……”
“我不吃!”
季容屿气得连三轮车都不想上了,自己拔腿就往前走,路新炀推着花歪枝斜的车子跟在他后面接连道歉,但效果微乎其微。
再后来路新炀被导演叫走了,他才得以清清静静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正赶上大中午,天气更热了,外面也闹闹哄哄的,奔着虞晗来的好几十个粉丝就在院子里摆上几桌,吃了一顿山珍野味的午餐。
而她们和虞晗的家人过来时也带了礼物,都是这里买不到的水果、蛋糕、奶茶、炸鸡、烧烤和零食,当做给剧组加餐了。
吃完饭还有个跟粉丝签名合影的环节,季容屿见汤林跟何助理站在一起聊天,路过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今天来探班的都是虞晗后援会的老粉了,她们带上大家一起准备的礼物和信件联系了虞晗的表姐,再由表姐定下安全的出行方案并亲自将她们送过来的。
待会离开的时候,她们也要和虞晗一起坐同一批的车离开。
路新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副遮阳大墨镜,没骨头似地趴在季容屿肩膀上问:“太感动了,虞晗知道了怎么说?她是不是偷偷躲起来哭了?”
“我看是你快哭了。”季容屿推开他让他自己站好,但没推动,路新炀还黏在季容屿身上又蹭了一下。
几个粉丝刚好这时候路过,兴奋地讨论着虞晗时也顺便看了他俩一眼,嗯,长得都蛮帅的。
但她们也不是很认真在看啦,脚下都不带停的,只有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蓝色**头的女生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神情很文静地走过来,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两个棉花娃娃。
“这是送给你……”
“给我的?是给我做的娃娃吗!跟我长得真像!”路新炀闪电般接过去,激动地说,“谢谢你!我特别喜欢这个!原来你也是我的粉丝,我太感动了!”
他带着大墨镜,连表情都让人看不清,但话音落下就一个实打实的深鞠躬,吓得那女生当场尖叫:“等一下你搞错了!这娃娃不是你!我粉的也不是你啊啊啊啊!你怎么还给我鞠躬了!起来!!我不许你鞠!!”
这真是飞来横冤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就乱扣我粉籍啊??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啊!!!
“嗯……不是我吗?”路新炀呆滞地抬起头来,墨镜都滑落到了鼻尖上。
女生火速从他手里抢回一个娃娃塞到季容屿手中,然后清清嗓子把自己恢复成很文静的样子:“咳,这些是送给你们的,是用虞晗姐形象定做的娃娃,很感谢你们在工作中照顾虞晗姐,听她在微博上说你们剧组的氛围特别好,我们粉丝都很为她开心。”
“谢谢你们的礼物,这个娃娃做得真漂亮啊。”季容屿笑眯眯地把娃娃举起来,意味明确地让它的脑袋和路新炀的脑袋碰了一下。
看看它的长发和长眼睫毛,再看看路新炀的短发和更短的睫毛茬子。
季容屿继续笑眯眯。
“对不起,我误会了,我不应该感动的,但娃娃确实很好看。”路新炀很没面子地低下头,他用自己的脑袋把季容屿的手顶开,然后将墨镜摘下来,反手就扣在小娃娃的脑袋上了。
女生送完礼物就去追她那些走在前面的小伙伴们了,只是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警惕地看着路新炀是怎么对娃娃动手动脚的。
唉,看来姐姐在微博上报喜不报忧啊,光说剧组的氛围好,但没说剧组里还有稀奇古怪的同事。
古怪的同事这会儿从旁边的凳子上捡来一个喇叭,是平时场务拿着喊人的,不知道谁忘在这里了。
路新炀就地蹲下来,将喇叭塞到棉花娃娃怀里,然后拿着手机开始鼓捣。
季容屿问:“你干嘛呢?”
“回馈粉丝啊,”路新炀说,“娃娃不是送给我的,我感动错了,但虞晗感动就对了啊,所以我帮她一下。”
他从群聊记录里翻出虞晗发的一条语音,用最大音量播放再用旁边的喇叭录了进去,接着一按广播:“好了收工了,大家也都辛苦了,感谢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好了收工了,大家也都辛苦了,感谢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他拉着季容屿退到树荫底下,很快这循环放送的好听又熟悉的嗓音就把附近的粉丝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呼啦啦围着广播娃娃轮流拍照录视频,全都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然后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提议!把这个娃娃带回车上吧!待会我们走的这一路都可以听姐姐的声音!”
“复议!”
粉丝也都是行动派,说着就把娃娃和喇叭还有那副墨镜一块捧起来带走了。
“哎哟……”站在旁边的两个人同时手搭眉骨眺望远方。
季容屿说:“可惜了,你的墨镜那么贵。”
“是啊,”路新炀也露出可惜的表情,从口袋里又掏出另一副墨镜戴上,“幸好不是我的,是导演的。”
季容屿:“…………”
季容屿扭头看着他:“那你还不赶紧去要回来?”
“啊?我去吗?”
“废话,你弄上去的当然得你自己拿回来。”
“我的意思是,就只有我去吗?”路新炀嘀嘀咕咕地追去了,但追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深呼吸,然后朝季容屿大喊,“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啊?”
好啊,终于憋不住了,还以为他真有本事能再憋一天呢。
季容屿笑了笑,也大声喊出来:“我知道!是你生日快到了!”
“哈!”路新炀挥着手蹦了一下,这才乐颠颠地转身继续追墨镜去了。
小路的生日就是今天,3月31号,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赶上再写一章,赶不上就在这里祝他生日快乐吧!祝他和小季好一辈子!还要祝他帅一辈子!毕竟他就是靠这张脸把小季迷倒的(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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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蒲公英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