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林悦已抱着一套月白色宫装立在储秀宫偏殿外。自调入贵妃宫中,她这 “梳妆女官” 的差事远非想象中轻松 —— 昨夜为贵妃设计新髻到子时,此刻指尖还残留着桂花头油的黏腻,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
“磨磨蹭蹭作甚?” 尖细嗓音划破寂静,掌事太监刘成斜睨着她,“贵妃娘娘今儿要去给皇后请安,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林悦低眉顺眼地福身,快步踏入内殿。雕花大镜前,华贵妃正由宫女伺候着敷粉,见她进来,丹蔻微抬:“那套‘飞花逐月’的样式可琢磨好了?”
“回娘娘,” 林悦展开宫装,指尖划过衣摆处银线绣的缠枝莲,“奴婢想着,若用南海进贡的珍珠串成流苏,垂在鬓边与发间步摇相衬,走动时如月光流泻,正合‘逐月’之意。” 她边说边从妆奁里取出几枚米粒大的珍珠,用细银线穿成短链,在贵妃乌黑的发髻上比划。
华贵妃对着镜子转了转头,唇角微扬:“倒有些巧思。只是……” 她忽然按住林悦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腕骨,“昨儿赏花宴上,皇帝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个普通宫女。”
林悦心猛地一沉。昨夜皇帝确实在御花园小径上叫住她,问起那浆果口脂的制法,还笑她 “把民间玩意儿带进了宫”。她当时只当是帝王一时兴起,难道竟被贵妃看在眼里?
“娘娘明鉴,” 林悦垂眸卸力,声音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奴婢不过是使些笨法子逗娘娘开心,皇上万金之躯,岂会留意奴婢这等粗使丫头?” 她偷偷抬眼,见贵妃眼中疑色未消,突然灵机一动,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是奴婢新制的玫瑰香露,抹在发间幽香持久,娘娘若不嫌弃……”
华贵妃挑眉接过,打开瓶盖便有清甜花香溢出。她素来偏爱馥郁香气,脸色稍霁:“算你有心。” 说罢却将香露往妆台上一搁,“去把那盘赤金点翠头面取来,皇后宫里的李才人昨日得了串东珠,我总得压过她去。”
林悦应声去取首饰箱,心中却像被冷水浇过。这深宫果然步步惊心,自己不过是被贵妃当作争宠的棋子,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她正低头翻找头面,殿外忽然传来通报:“端王殿下驾到 ——”
话音未落,一道青衫身影已掀帘而入。萧逸轩手中握着一卷画轴,见殿内情景微怔,随即笑道:“原来贵妃娘娘在梳妆,臣弟来得不巧。”
林悦慌忙退到角落,却见萧逸轩的目光掠过她时顿了顿,似是留意到她腕上未消的红痕。华贵妃已起身行礼:“王爷今日怎有空来臣妾宫里?”
“昨日在御书房见着一幅前朝仕女图,” 萧逸轩展开画轴,画上女子梳着凌云髻,额间一点朱砂格外醒目,“想着贵妃娘娘素来喜爱妆扮,便拿来一同品鉴。”
林悦隔着屏风望去,那画中女子的眉形竟与自己昨日给小翠画的 “远山黛” 有几分相似。正思忖间,却听华贵妃笑道:“王爷费心了。只是这眉形虽美,却太过素雅,倒不如让妾身的新女官说说,如何化得更明艳些?”
她话音刚落,林悦便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萧逸轩转身看她,目光温和:“这位便是传闻中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林女官?”
林悦硬着头皮上前,福身道:“奴婢林悦,见过王爷。” 她不敢直视萧逸轩的眼睛,只盯着他腰间玉佩上雕刻的兰草 —— 那是他与皇帝截然不同的喜好,一个如烈火,一个似清风。
“不必多礼,” 萧逸轩指着画中仕女,“方才听贵妃说你颇有巧思,依你看,这妆容若要更显华贵,当如何改动?”
林悦定了定神,指着画中眉尾:“回王爷,若在眉峰处添少许螺子黛,再用金箔剪成细羽贴于眼角,配合珊瑚珠缀的耳坠,便能在素雅中透出贵气。” 她边说边比划,指尖不小心碰到画轴边缘,萧逸轩下意识伸手扶住,两人指尖相触,皆是一怔。
“好个‘金箔细羽’!” 华贵妃拍手笑道,“王爷你瞧,还是年轻人想法多。” 她全然没注意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只顾着吩咐林悦,“还不快按你说的,给妾身比划比划?”
林悦应声上前,却在取金箔时瞥见萧逸轩袖中滑落一角素色帕子,帕角绣着半朵未开的兰花 —— 那样式,竟与她昨夜为赶工遗落在偏殿的帕子极为相似。难道……
“磨蹭什么?” 华贵妃的催促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疑窦,拿起金箔小心翼翼地贴在贵妃眼角。镜中映出华贵妃满意的笑容,也映出屏风后萧逸轩若有所思的眼神,以及殿门外刘成那一闪而过的阴鸷目光。
直到华贵妃带着宫女们浩浩荡荡去了坤宁宫,林悦才得以喘息。她收拾着妆台,忽然发现萧逸轩留下的画轴旁压着一枚玉佩,正是他腰间那枚兰草玉佩。下面还压着半张字条,上面是清隽的字迹:“夜露重,谨防寒。”
林悦握着玉佩,指尖微微发烫。她想起昨夜在偏殿熬夜时,确实曾对着月光抱怨过殿内阴冷。难道他……
“林女官好大的面子,” 刘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不过是个洗衣局出来的丫头,竟能让端王殿下特意留下信物?”
林悦猛地转身,将玉佩藏在袖中:“刘公公说笑了,这是王爷不慎遗落的。”
“哦?” 刘成逼近一步,脸上堆着假笑,“可咱家怎么听说,昨儿赏花宴后,皇上也特意问起过你呢?” 他凑近林悦耳边,声音压低却带着刺骨寒意,“劝你一句,这宫里的浑水,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蹚的。别以为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眼,就能平步青云 ——”
他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通传:“皇上驾到 ——”
林悦浑身一僵,只见刘成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转身迎了上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殿内,将皇帝萧逸尘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身着明黄常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落在林悦身上。
“你手里藏着什么?” 萧逸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悦心中一紧,慢慢从袖中拿出那枚兰草玉佩。阳光落在玉佩上,映出温润的光泽,也映出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一场由玉佩引发的暗流,正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悄然涌动。林悦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两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能在直播间里谈笑风生的美妆博主,而是深陷在权力与情感漩涡中的一枚棋子,下一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