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夜。
月不黑,风不高。澄澈的银辉不比任何一个童话故事里描绘得黯淡,照得小院边篱笆树下的影子都枝叶分明。
换言之,一只猫从墙东跑到墙西,稍微慢点儿都无处遁形。连花前月下谈个恋爱都嫌太敞亮,不够含羞带怯,实在不适合悄无声息地干点儿偷鸡摸狗的事,更别提杀人放火了。
1013与1014比邻的墙角旁,五个人围着一个黝黑的狗洞,无声的沉默震耳欲聋。
狗洞名副其实,十分矮小,边儿上还有新鲜被刨开的泥土,周围都是零散的脚印,一看就是来往流窜生物的必经之路。附近的墙根都因为经常被光临,而散发着植物肥料的美妙芳香。
牟彤向众人全方位展示了自己的探索成果后,义正词严地总结道。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兼备敏捷与灵巧,还要不失胆量和细心,遇到突发情况还需要警觉与应变的——”
“天选之子。”
“从这里,去杰尼家后院的土坑一探究竟。”
杰尼,也就是1013户的主人,此时还对隔壁来了一群觊觎自家狗洞的人一无所知。一天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表面都有些开裂了,眼下正在捧着新熬好的汤大快朵颐,并向妻子抱怨不应该分给客人太多,导致他中午那顿没有吃饱。
“新客人来了,王子和祭司又没有按时回来,说明……新的一轮又开始了。”女主人给他拿帕巾擦着溢出的汤汁,面露愁容,“好久没见到孩子们了,在土里埋那么久,肯定闷坏了。”
“再忍忍,等这一轮过去再说吧。”杰尼皮肤的皲裂下隐约可见粘稠的汤汁流动,如同开裂的黏土人被涂上了凝胶后愈合。
他一边拍打着裂缝较深的部位好让汤汁分布得均匀些,一边安慰妻子道,“别急,等新的王子和祭司诞生了,就又会有一阵子踏实下来的空窗期。到时候再好好和两个小家伙聚一聚。”
“我知道,就怕他俩耐不住性子,偷跑出来,让人撞见就糟糕了。”
“没关系,就算被看见,只要站定不动,就和普通陶俑无异。客人们只会把他们当成等比例的摆件,除非——”
“除非?”
“除非他们正要钻出来,被人逮了个正着。”
杰尼说完,自己先乐了。他摇了摇头,揽着妻子的肩膀吹熄了烛火,满不在乎的声音隐没在夜色里。
“概率太低了。而且两个小兔崽子鬼机灵着呢,不用操心。”
而眼下,柏舸蹲在杰尼的后院里,与土里钻出来的两个圆溜溜的脑袋大眼瞪小眼。
数分钟前,当众人眼巴巴的视线都集中在一处时,沈邈看了狗洞第800遍,并在第801次心理建设失败后,终于坦白道,“实不相瞒,受这个倒霉的白雪王子身份卡的影响,本人现在瞎了,属于法定残废状态,实在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说罢还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黄金剑,从旁佐证。
又一阵夜风拂过,被狗洞原生态气息糊了满脸的葛肖庞顾不得同情,“全瞎了?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对。”沈邈回答得斩钉截铁。
“哥你这么厉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吧?”葛肖庞试图挣扎。
“我提议了翻墙,你们说篱笆太高会在窗户前投下影子,然后被猎枪爆头;还提议了走正门,你们说白天去过一次了,没有新的证据不能故技重施。”
沈邈一摊手,对着柏舸的方向,言之凿凿,“葛小胖你还想让我怎样?”
柏舸知道他的眼睛没到一点儿都不能视物的程度,更何况坏的又不是耳朵,听声辨距也该知道葛肖庞站在他正对面。
但既然已经演到了对着他张冠李戴了,再装着听不懂暗示未免显得太不解风情。
于是他只得叹了口气,在沈邈面前站定,捉住对方藏在袖子里想要缩回去的手贴在自己侧脸上,无可奈何道,“哥,你好好摸摸。”
“摸对了,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就替你去了。”
当然,这种要求不过是柏舸随口玩笑,自然不可能让沈邈真的开口求人。但沈邈不知是被他那句“摸摸”还是“哥”烫着了,在他话音未落就倏地抽回了指尖。
活像被一点儿火星燎了尾巴的猫,扑闪灭火的时候又将温度烫到了耳朵,连耳尖都在月色下透着艳丽的红。
让看他的人眼神里也沾了不正常的灼热。
柏舸哪里还敢再逗他,眼睛一闭心一横,带着大义凛然的决绝从狗洞钻进了后院,几个闪身之后便停在了白天牟彤他们所见的土坑边。
好巧不巧,他刚在矮树的影子后藏好身形,还没来得及检查坑里到底有什么猫腻,脚下的地就动了。
准确地说,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想把他的鞋子扒拉到一边,好方便自己破土而出。
“哎呀,肯定是妈妈又把锅落下了,压住我的脑袋啦!”一个语气里全是抱怨的小男孩的声音。
“着什么急呀,我出来给你挪开不就行了,小声点儿!”一个叽叽喳喳满不在乎的小女孩的声音。
女孩的声音在他鞋侧,随着窸窸窣窣的破土声正快速变得清晰。柏舸眉尖微挑,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脚下来回戳动的力度,随着对方努力的方向慢慢挪开了鞋面。
“你慢死啦!我靠自己就能出来!”
土面松动,数秒后不约而同钻出来两个糊满泥巴的脑袋,出土文物翻新似的往外吐黑泥。
羊角辫的小女孩一头手还没钻出来,四处张望了一圈之后用脑袋拱了拱边儿上的小男孩,嘲笑道,“我看你是害怕了吧,根本就没东西挡着你!”
她说话间嘴巴里还在劈里啪啦地往外掉灰,掉完后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大洞,在月光下咧嘴笑的时候好像刚啃完好几个很硬的小孩,所以硌掉了门牙。
“我……我才没有害怕!明明就有……啊!”
小男孩有点儿怕她,但又很不服气,梗着脖子回瞪过去。
结果不看还好,一扭头便与不知何时无声蹲在小女孩后面的柏舸对上了眼。而对方正露着森然的大白牙,笑容灿烂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他在对方金色瞳仁饶有兴味的眼神中觉察到大事不妙,正要掉头回去当鸵鸟,被小女孩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额前刘海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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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我长得像鬼啊。”小女孩气鼓鼓的,语气颇为不满。
“是你背后有鬼啊!”
眼看逃跑的黄金时机被打断,男孩一边拼命抢救自己的泥巴捏的假毛,一边咬牙切齿骂道,“蠢货!”
“所以,你把他俩嘴粘住了,我们怎么问话啊?”葛肖庞被屋里两个不安分的黏土人发出的“呜呜”悲愤之音吵得脑仁生疼,对拿着只剩小半碗汤的牟彤没好气道。
“刚刚光顾着让他俩别闹出动静,哪知道这汤黏性这么大。”牟彤心有余悸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地大惊失色道,“该不会我的胃肠道已经悄悄阵亡了吧!”
“之前不是说,汤药可以让普通人不得怪病,让得病的人彻底死去。”赵菁调出了之前的笔记,不解道。
“为什么杰尼和这两个小家伙,好像喝了十全大补汤一样?”
“应该是有些关键的成分不一样。还是得让他们能开口说话,才方便了解。”
柏舸将刚刚那身气味感人的衣服换了,又把自己简单冲洗干净,才在沈邈坐的沙发旁靠着,垂眸看向某个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人,“喵老师今晚没有什么高见吗?”
沈邈手肘原本搭在扶手上,突然挤过来这么大一个热气腾腾的人下意识就想挪开。
他对处理儿童纠纷一向不擅长,但听柏舸这么一挤兑,突然生出几分玩闹的坏心思。
“有啊。”他眉眼轻弯,朝角落努努嘴,“劳驾柏哥,拿个镜子给我们的兵马俑照照。”
“?”
“我看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但是脾气不小。虽然爱美,小辫漂亮,洋裙精致,但是牙没捏全,且声门做得粗糙又空旷。”
沈邈声音不大不小,平常得仿佛只是点评了下晚餐的咸淡,却吸引了小女孩怒气值,泥质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你把镜子往这位小小姐面前一摆,让她全方位欣赏一下自己现在的尊荣。保准让她把自己丑得嚎啕大哭。”
“只要哭得够响,喘气够剧烈,打通喉咙上糊住的汤,发出点儿动静,算什么难事呢?”
于是在沈邈的指挥下,几人搬来了屋里几乎全部的蜡烛和镜子,绕着两个小泥人摆了一圈,硬生生把小屋照出了一种灯火辉煌的感觉,效果堪比手术室的无影灯。
无处遁形的打光下,小女孩脸上皮肤交错干裂的沟壑一览无余,连黄铜镜的柔光滤镜都救不了。
气疯了的羊角辫猛地挣脱了葛肖庞的桎梏,纵身扑向眼前的镜子。却在接触到镜面前,被一点金光刺穿了喉咙间汤汁封上的黏膜,重新找回了声音。
沙发里的沈邈速度快得仿佛从未起身过。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剑尖滴落的灰白色黏液,语气悠悠。
“让我猜猜,我们勤劳的女主人做的家常便饭,和祭司所熬的济世神药,区别在哪里呢?”
黄金剑的锋刃映着他略有失焦的眼底,竟如寒光映雪,眼尾含笑,但却隐有威胁。
“反正我这眼睛现在也几乎等于没用。”
“不如剜下来,配在汤里,让你们俩和你们的父母品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