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小流浪猫的生存本能里有着天然的善恶分辨力,猫大显得又会看人脸色又好养活。牟彤一心想着给猫大偷口粮,晚上的配膳进行得丝般顺滑,五点一到就揣着一兜子的小羊奶和鸡蛋羹跑回来。
刚把存货往桌上一摆,猫大眼都没完全睁开,伸着懒腰皱着鼻子就过来了。
牟女士的情绪价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并且给葛肖庞手里也塞了一勺蛋羹,试图向他安利全世界最好的猫大。
“让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是牟女士的人生信条之一,另一句至理名言是“绝不在上帝面前试图思考,以免把上帝笑死”。
所以她尽心尽力地给猫大改善伙食条件,同时完全不能理解葛肖庞的忧心忡忡。
在葛肖庞第八百次因为偷瞄沈邈而把蛋羹怼在了猫大鼻子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劝道,“小胖啊,你现在真的很像孟姜女的男化石版,活生生的沈老师被你这么哀悼一会儿都要凉透了。”
葛肖庞环顾四周,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牟彤,又看了看百无聊赖等天黑的沈邈,手里抱着沉甸甸的猫大,脑子里浮现出了“不靠谱的弟妹和只会吃的猫”的既视感,一种除了他根本没人在正经考试的无力油然而生。
“哥,要不还是别去了,或者今晚先让柏哥陪床的时候盯一下,先看看甄好好的反应再说?”
“护士长交代了那么一长串的注意事项,万一有什么没弄清楚的细则被甄好好利用了,都不知道惩罚会是什么。”
“没事,没关系,不要紧,你哥有的是手段。”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跑不动就让你柏哥扛着我跑。”
沈邈倚着宿舍门,一边看着外面的电子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葛肖庞的碎碎念。
时值盛夏,暮色渐浓。快九点的天尚未完全黑透,但一楼病房区域的动静已经比白天小了很多,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婴儿的啼哭。
电子钟指向八点五十。
“时间差不多了,你俩收拾一下,上床躺着吧。”沈邈突然开口提醒道。
“这才几点,不困呢。”牟彤正和拿了根吸管逗猫大,玩儿得兴致勃勃,闻言有些不解。
“听话,快去。不然小心一会儿睡死在猫大窝里。到时候猫跑了窝塌了,你柏哥不仅要找猫,还得去护士站捡垃圾纸壳子。”
“……”
牟彤总觉得“你柏哥”有种叫“孩子他爹”的意味,但沈邈说得太过坦荡,又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寡久了看谁都般配。
葛肖庞留意到了沈邈的弦外之音,“难道熄灯时间到了,还能让我们‘强制关机’?”
“那可不好说,第一个晚上,稳妥点儿好,总比真的横七竖八躺一地来得体面。”
沈邈一边说着“稳妥”,一边套上白大褂,不仅没系扣子,还慢条斯理把袖口卷到了手肘,准备出门给他俩带上锁了。
……葛肖庞怎么都没在他身上看出来一点儿要稳妥的意思。
事实上,沈邈干的事也确实和稳妥八竿子打不着。他出门后先晃到了楼梯间,上下楼层的能见度都极低,只有三两阶楼梯通向浓稠的黑暗。
二楼通向一楼的台阶前放着一块老旧的木牌,上面亮着暗红色的“禁止通行”,随着时间逐渐逼近九点,字迹的颜色肉眼可见的鲜艳刺目起来。
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正在悄然苏醒,顺着台阶攀附而上,像一滩腌渍的墨汁向沈邈脚边蔓延。
八点五十九分,在通向一层的最后一级台阶被吞噬前,沈邈“啧”了一声,转身向三层走去。
与此同时,他腕间的手环震了一下,是柏舸发来的小窗消息。
“甄好好不见了。”
“一会儿见。”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柏舸既没有说甄好好的动向,也没有约定见面的地点。但沈邈看过后眉尖轻挑,毫不犹豫地回了个“好”。
通向三层的空间氤氲着铁锈味儿的水汽,冷得不像是在上楼,倒像是下地府。沈邈的镜链在黑暗中无光自亮,散发着一小片温和的银色。他没有带任何其他照明的设备,仅凭着肌肉记忆顺阶而上。
不多不少,和他们从一层到二层宿舍一样,都是七级。
七步之后,他停在一扇门前。门口墙上贴着已经爬上了霉斑的指示标,写着“停尸房,闲人免进”。门里有个佝偻的老头面朝里坐着,头顶有盏昏黄的灯,闪着半死不活的光。
听见门口的动静,老头身子未动,脖颈连接处喀拉作响,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过来,浑浊的眼珠叽里咕噜转了几下,瓮声道,“非相关专业人员不可入内。”
他一张嘴,露出来里面黑洞洞的口腔,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不知是通过什么方式发出这种呕哑嘲哳的腔调。
要让其他初入考场的考生见到此情此景,估计能吓得拔腿就跑。但沈邈恍如未见,神情自若答道,“我就是专业人员。”
“我叫言之,新来的进修医师。护士长说这里有可供联系新生儿复苏的‘素材’,让我过来找一下。”
这个理由太过陌生,老头一时愣住了,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响声,像个没有安装过对应语言环境的老机器,下一秒就要过载把自己卡死了。
“医院的宗旨是要提高出生率。不在‘坏’孩子身上练好技术,怎么能抢救‘好’孩子呢?”
沈邈白天的时候就发现,白大褂看着平平无奇,但兜里面听诊器和新生儿常用的抢救工具应有尽有。他随手掏出喉镜和气管插管晃了晃,以证清白。
老头不知是被金属反射出的冷光还是沈邈提及的“医院宗旨”刺到了,面上虽仍有怀疑,但还是慢吞吞起身,从怀里摸出个黝黑的钥匙,给沈邈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
九点整,沈邈迈进了停尸间。
忽明忽暗的顶灯在地面上投下沈邈颀长的影子,模糊晃动的虚影活像个风雨飘摇的夜里来索命的无常。
他站在老头身后,确认他重新锁好门,这才饱含感激,柔声道,“大晚上的,给您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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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手起刀落,冷硬的喉镜便干脆利索地敲在了老头侧颈。老头身子一软,倚着门边的栅栏缓缓歪倒下去。
但那颗过分灵活的头却完全不受影响,挣扎间还想着转过来。被沈邈猛地伸手摁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听诊器一套一扯,直接拖到栅栏上拴住了。
“身子都跟着脊髓的低级中枢晕了,脑袋就别有太多想法。”沈邈话音含笑,面上甚至还带着点儿遗憾,“不然显得我这么不尊老爱幼,多不好,保不齐要扣卷面分的。”
他说话间手指翻飞,几下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给见大事不妙试图逃跑的脑袋固定得死死的,末了还把听诊器的探头塞进了那张干瘪的嘴里,哄道,“别闹,医院内禁止大声喧哗,小心被惩罚哟。”
那颗皱巴得像干核桃一般的脑瓜子上满是愤怒和不甘。他堂堂太平间守门人,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退避三尺,哪想到一时不察放进来这么个活祖宗。
但沈邈没再给他发挥的机会。他摸了钥匙揣进兜里,步调轻快地往里走。
新生儿占的空间不大,太平间里的冰柜也是类似中药房里取药盒的大小,每个格子上贴着姓名、胎龄和死亡时长。
沈邈挨个儿看过去,最终停在角落的一面柜子前,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哈,找到你了。”
他正前方的小方格上赫然贴着——
“贾好好”
“胎龄:生后23天”
“死亡时长:11小时7分”
但与其他标签不同的是,贾好好的“死亡时长”后面的数字似乎被反复修正过,边缘晕染着一圈涂改后的墨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取出时长:3个月”。
柏舸拎着甄好好找过来的时候,沈邈已经倚着墙睡着了。
沈邈睡着的时候也是个讲究人。他把白大褂下摆规规矩矩叠了一下垫着,曲着腿靠坐在角落里,脑袋枕着膝盖。冷柜边上渗着丝丝寒意,他双手环抱着自己,金边眼镜半挂在鼻梁上,跟着呼出的热气结了一层白色的霜。纯黑的眼睫轻颤,像是被梦魇网住的蝴蝶,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日的锋芒。
柏舸呼吸一滞。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伸手想给他把眼镜扶一下,却鬼使神差地触上了沈邈微抿的唇角。
沈邈的唇线分明,但唇色却很浅淡,即使在烈日炎炎下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粉,现在被冷柜一冻,更映出几分病态的青白,令柏舸觉得有些扎眼。
他莫名地不喜欢这样的颜色出现在沈邈身上,于是下手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些。
沈邈被他的动作惊醒,但尚未完全醒透。眼镜上的白雾模糊了视线,他只能凭轮廓辨认出来人。
而后,在柏舸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的瞬间,沈邈精准地攥住了他的指尖,放在额角亲昵地蹭了一下。
他话音里还有朦胧的睡意和散漫,但眼尾唇角已经弯了起来,像是不设防的猫,语调又轻又软。
他说:“你来啦。”
“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