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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 我在末世接小猪(2)

作者:涸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胖小子显然是个粗线条。他在沈邈面前一个急刹,先看着沈邈手里只剩“物种”两个大字的碎片和本体已经投湖了的报纸有些尴尬地又“诶”了一声,待看清了沈邈的脸,又连连“诶!诶诶诶!你!你是——”


    竟是一副要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了的样子。


    沈邈一愣。他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连赋灵师工会的活动都鲜少参加,按理说见过他样貌的普通人应当极少。


    面前的青年推了个平平的寸头,眼神很清澈,眉心的褶和发际线却很沧桑,穿了一身不大整洁的白大褂,袖口上的墨渍更加重了辛酸的牛马气,怎么看都像是个刚被实验室或者临床工作蹉跎过的人,大概率是碰巧听过他曾经还偶尔外出授课时某场讲座的学生。


    但是因为某些身体上的缘故,十几年前的回忆在沈邈脑海中只有模糊而细碎的光影,每每想要回想的时候都好像夕阳西照时湖面与地平线交界处泛起的粼粼波光,徒有五彩斑斓的外表,但摸不到一点儿实质。


    这么多年的磨合让沈邈早就放弃了对记忆的刨根问底,但不管青年是在什么场合下记住他、又对他了解多少,在一个名义上还是选拔监管者和人胚的考试中过早暴露身份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认真盯着青年看了一会儿,眉心微蹙,又很快松开,露出一个思考后又恍然大悟的眼神,柔声中带着一点儿惊喜道:“啊,原来是小胖呀,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多年没见,你当大夫啦?”


    他演得太真了,语气比在同一个小区住了三四十年的门卫大叔还亲切。青年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后面赶过来的人攀住了肩膀,“怎么回事啊小胖?这考生你认识啊?”


    声音清脆,说话间便从青年后面钻出个双麻花辫的姑娘,也穿着印着相同医院标志的白大褂,里面的刷手服不知道捡了个谁的穿,裤腿儿短了一大截儿,蹬着一双洞洞鞋,上别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小装饰,跑起来忽闪忽闪的。


    她见了沈邈后夸张地一挑眉,吹了个欢快又短促的口哨,“哟,帅哥!”旋即又转向青年道,“不给介绍一下?”


    沈邈听见她也叫“小胖”的时候忍不住微讶,不禁莞尔道,“我叫言之,是小胖的表兄。”


    “居然还是亲戚?”麻花辫姑娘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来回转,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两人的眉眼,又拿手指比了比身材的宽度厚度,啧啧道,“那你们家基因水平……挺参差的啊?”


    “首先,我不叫小胖,我叫葛肖庞。”青年终于找到了接话的机会,一本正经地试图纠正沈邈和麻花辫的一唱一和,“另外,我跟这位……”


    葛肖庞再次看了一眼某个认真装傻的人诚挚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转道,“这位表兄,上次见面还是人类纪元的事。而且表兄……天人之姿,年轻有为,早早就加入了监管者,我一时没敢认不是很正常?”


    沈邈听完便知葛肖庞是真知道他。想来那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创生集团刚刚推出人筛系统后不久,组织了一次宣发会,同时向社会介绍了最初一批监管者,也就是后来大部分成为了赋灵师的这批人。


    那时创生对他的身份并未多言,世人大多连他的名字和脸都对不到同一个人身上,一眼看过去可能以为他只是监管者里长得比较好看的。所以被拉出来充门面当宣传板。


    “啊?你已经是监管者啦?”麻花辫姑娘没想到沈邈已经上岸了还来考试,“那你是犯了什么错误,又变成考生啦?”


    “怎么会呢,我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好人,生怕丢了铁饭碗呢,”沈邈语气透露出一点儿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委屈,“可能是最近系统抽风,觉得我该换证了,所以把我拉进来适应一下新的考试规则,顺便提升一下素质。姑娘怎么称呼?”


    “牟彤,哞哞叫的牟,红彤彤的彤。”麻花辫说着向他展示了一下胸牌。沈邈眯眼看过去,是一个普通蓝白底的塑料牌子,上面印着两行简短的字,上面是“好花生医院”,下面是“牟彤”,字迹歪歪扭扭,不像正规机打的统一制品,倒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儿照着课本临摹上去的。


    边儿上有个简笔画,是一双肥嘟嘟的小手托着一颗白白胖胖的花生。


    “本来以为是个大腿,结果也没想到也是个生手。”牟彤有点儿遗憾,好在她是个乐天派,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不过没事儿,我颜控,帅哥干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她笑嘻嘻道,自来熟地拉着沈邈往离花园最近的四层小楼走去,“我跟小胖也刚认识,都是这一场的。我俩比你早到一会儿,已经去过考点分理处了。”


    “这次考场主体应该就在这个‘好花生医院’内部,分理处在导诊台,可以领取工作服和胸牌。需要集合全部考生之后才会宣读考试内容、考场规则并正式开始考试。”


    “那有说这一场一共有几名考生吗?”沈邈问道。


    “没说,得自己跑地图找。”牟彤一摊手,有点儿无语,“幸亏这场地图不大,医院主楼属于主考场,现在进不去,外围只有小花园这一个版块,目前就捡到你一个考生,先会分理处试试看吧,不行再探探别的地方。”


    “只有我一个?”沈邈脚步一顿,回身看向花园里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他们出现影响的“人”们,若有所思,“那牠们是?”


    “系统模拟的虚拟环境,不用在意,大部分只做了简单交互设定的NPC。”牟彤解释道,“据说是初代设计者中某个强调‘降本增效’的人提出的观点——‘人永远无法知道,在自己感知之外的世界,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所有的系统模拟环境下都会有一些这种增加真实感的NPC,也就是没有赋灵过的人胚,只有基础设定和功能,以增强考生的沉浸式体验。”


    她说着撇了撇嘴,“‘本’降了多少不知道,这实装效果见多了真是一眼假。一看设计者就是一群高高在上根本不接地气的家伙,成天跟人胚打交道多了,造出来的东西人味儿都淡淡的。”


    从后面追上来的葛肖庞听见这么一句,正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有朝一日牟彤知道了她蛐蛐的人就是初代设计的元老会是什么表情,就见被点名“完全不接地气”的人坦然自若地接受了批评,并且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道,“确实,真是太敷衍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沈邈几眼。其实沈邈猜的不对,葛肖庞认识他是在更早的时候。


    那时创生集团还只是创生研发,正在做人胚模型的最后调试,邀请了顶尖科学院的新生们来园区内参观。也许是试验尚在攻坚阶段,那时的沈邈比现在看起来不近人情得多,石雕般的脸上几乎连微表情都没有,只有在很偶尔的时候轻轻转动一下黑曜石般的眼珠,以示倾听或思考。


    可能是常年不外出的缘故,他的皮肤太过苍白,阳光落下都晒不透他似的,只能映出他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以至于很多新生乍一看以为沈邈就是创生的初代成果展品,而且是交互设定没被精修过的那种,直到他上台做宣讲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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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中的核心人物。


    那时很多人都对人胚计划带有近乎狂热的推崇,宣讲者们大多也是慷慨激昂的论调。沈邈是压轴的,讲的是用于赋灵的Y基因在实现人胚向创生人转化过程中的难点和技术成果。赋灵一旦完全实现,便意味着创生人无缝衔接进入社会成为可能。


    这本该是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奈何沈邈的演讲风格像他的人一样冷淡,导致提问环节的学生都有点儿隐隐发怵。


    讲解员在边儿上尴尬地举着话筒,硬是没在满场鸦雀无声的人头里找到自告奋勇提问的,最后只能自己打个圆场讪笑道,“那么最后!让我们请沈教授发表一下对创生人未来的期许吧?”


    那时沈邈所在的团队可以说承载着内外关注者的全部期望,所有人都以为他好歹会几句鼓舞人心的场面话,但沈邈完全没有顺着他的台阶下。


    他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扫过台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而后轻轻落在头顶创生集团刚设计好的logo上,细沙般的镜片链条微晃,像是短暂地出了一会儿神,淡淡答道,“没有期许。”


    “啊?”


    “没有期许。”沈邈又重复了一遍。他收回目光,语气中的已隐有冷意,“那是牠们的事,我没有什么期许。”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细长的镜链划过一道短促的光,旋即隐入阴影中。


    人群沉默片刻后一阵哗然,有不解的,也有小声嘀咕他心高气傲的。讲解员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挽回一下,但旁人的声音仿佛落在沈邈的世界之外,丝毫没有让他减慢脚步。


    实验室的大门打开,露出里面一小片光景——纯白的试验台上摆着一个个培养器皿,表面是可视化的基因融合过程光幕,双螺旋的结构在不断崩解又重组,在溃散和向上攀升中循环往复。空中是纵横交错的透明管路,无数柔软细长的触手从中垂落,向水母的须般浮动着。


    沈邈抬起手,那些触须便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纷纷缠上他的手腕,而后似乎从他身上汲取了某种滋养的东西一般,斑斓流动的光从触手亮起,蔓延至管路中,又输送到未知的地方。


    但还不等众人探究,大门很快又再次紧闭,将那道瘦削的背影隔绝之后。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一次头,后来也没有做出过任何私下的、或者公开的解释。再之后,随着创生人推出,创生集团一下子走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主创团队的人都成了机密的一部分,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时过境迁,当年的沈邈和现在容貌并无太大区别。但在葛肖庞的记忆里,沈邈言行举止更像是一个初通灵性的人胚,而不是个会吃饭喝水聊天说八卦的人。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沈邈垂在身侧的手,纤长有力,表面光滑如瓷,并没有什么类似于接口之类能与触手相连的结构。


    葛肖庞有种割裂的不真实感,可此时显然不是旧事重提的好时机,沈邈也没有想坦白身份的意思,便只能将疑惑暂时压下,匆匆跟上他们的脚步。


    临踏上主楼的台阶前,葛肖庞被阳光晃了一下。他忍不住抬手,余光瞥见身后的小花园。NPC们似乎识别到服务对象即将离开范围,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渐渐在日头暴晒下静止不动了,像错落有致的尊尊雕塑。栩栩如生的表情在透亮的阳光下,清晰得有些怪异。


    他觉得不太舒服,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最后的印象里,沈邈坐过的那把椅子,因为年久失修,上面的旧漆似乎要被晒得要融化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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