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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咚

作者:烬南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敕圣宗。


    温祈这才想起来,刚穿过来接收原主记忆时,确实从犄角旮旯里,读到过相关的信息。


    当朝皇帝赫连钺,登基后便改国号为大衍,励精图治,亲征荡平外匪,实现了大一统。


    而谢迎的父亲也正是征战有功,又数次以命护驾,因此被封为恭王,一时风头无两。


    直到五年前,恭王护送税银入京,却不慎被匪徒暗算,税银被劫不说,护卫军更是死伤惨重。


    他自认无颜面对皇帝,更无颜面对死去的兄弟,在拼死抢回税银后,拖着重伤的身体,于死去的军士坟前自戮。


    皇帝不忍,令其功过相抵,薅夺了他的恭王之位,却又封他独子谢迎为侯。


    自恭王死后,皇帝悲痛欲绝。恰逢有个方士自请入宫,并奉上神药。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皇帝自此开始醉心于求神问道,封方士为国师,又将他背后的天敕圣宗奉为国教。


    所谓长生仙药,也是国师所提的法子。


    但没想到,袁鹤竟会是天敕圣宗的人,倒也难怪谢迎会是这样的态度。


    温祈的目光不自觉暗了暗。


    他……该不会临时倒戈吧?


    袁鹤见她出来,轻捻着胡子,笑吟吟地扬了扬拂尘:“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侯爷艳福不浅,竟得此般妙人相伴左右。”


    “袁先生谬赞。”谢迎显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打了个哈哈便一笔带过,懒懒散散地抬手往桌上一指,催促道,“该说正事。”


    温祈跟着瞄了一眼,只见桌上端放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应当是用的某种机关锁,整个盒子表面几乎不见半点缝隙,封得严严实实。


    袁鹤并没有立刻将其打开,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小心谨慎地戴好。


    “侯爷勿急。”他解释道,“此物出自方外之地,吸日精月华而生,最为圣洁,沾不得半点凡俗污浊,故需用我宗秘法,先将其炼化。”


    “如今时候正好,小道斗胆,请侯爷赏脸一观。”


    语毕,只见他屈起指节,在锦盒表面轻轻扣动。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盒盖自动弹开,露出里面放着的灰白色浑圆土块。


    袁鹤探手将其捧出,奉到谢迎面前,躬身俯首道:“蓬莱息壤,食之可窥得长生。”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谢迎默不作声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垂眼观望那块打磨精致的土疙瘩,过了半晌,直到袁鹤手臂都有些抬不稳时,突然间短促地轻笑一声。


    “柳庄主,来帮本侯掌掌眼,此物可确是那传闻中的蓬莱息壤?”


    他说着,腰背都变得松懈下来,施施然靠在椅背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扶手。


    鸦羽般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柳见山原本专心地做着他的背景板,这回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整个人不自觉地浑身一僵。


    他显然是没什么心理准备,难掩慌张地往袁鹤那边瞟去。


    不过还没等得到回应,他突然感觉肩头一重。


    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承钊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而至,哥俩好般搂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开口道:“柳庄主,愣着干嘛,侯爷在问你话呢。”


    他用的力道不小,柳见山只感觉背上仿佛压了座山,两腿不自觉地一哆嗦,便被直直地推到谢迎面前,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到此时气氛的异常。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后背开始不受控地往外冒着冷汗。


    “侯,侯爷。”他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谢迎的表情,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答道。


    “还恕小人眼拙,不能为侯爷分忧。但袁先生乃是天敕圣宗的高人,既是他的东西,定然不会有假。”


    谢迎闻言,倒也没多加为难,不怎么走心地幽叹起来:“空口白话,可证明不了这蓬莱息壤便是蓬莱息壤。本侯自然也无法与陛下交代,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袁鹤表情瞬间僵滞,就连高深莫测的人设都有些维持不住了,满脸怔愣地抬头,不成想正好撞见谢迎唇边洋溢开的讥诮笑意。


    “也罢,袁先生的人分辨不出,那便让本侯的人来。”谢迎说着,抬手向温祈轻轻一招,柔声唤道,“阿愿,可来助我?”


    温祈原本看戏看得正起劲,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愣愣地看了谢迎一眼。


    啊,又我?


    她原本不太想掺和,但眼看着旁边承钊开始摸石子,后腰处顿时一阵幻痛,立刻抢在他出手相助前,满脸凛然地点头应道:“侯爷吩咐,勿敢不从。”


    袁鹤见她当真上前,捡起地上的土球,煞有其事地仔细观察起来,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


    “阿愿姑娘,既然是圣物,自然与凡俗相悖,可务必要好好看,千万别走了眼,误了侯爷的大事。”


    温祈根本不搭理他的威胁,装模作样地捏着土球拨弄一圈,坦然得出结论:“侯爷,这狗骗子满嘴胡言,拿塑了形的观音土诓你呢。”


    袁鹤冷不丁被她叫破把戏,再不复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从脸一直涨红到脖子根,恼羞成怒地指着她鼻子大骂出声。


    结果一个字还没来得急说完,突然看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一道血线咻地飚射而出。


    两截断指悄然落地,袁鹤疼得满头冷汗,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蜷缩着跪倒在地上,连连痛呼出声。


    承钊笑不达眼底,俯身捻起他的袖口,细细擦拭着匕首上残留的血渍。


    “谁给你的胆子。”他嗤道,“对阿愿姑娘不敬。”


    如此突然的变故,纵使是温祈,也不由得愣怔半晌。


    承钊出手显然是谢迎的意思,但如此堂而皇之地针对袁鹤……


    他到底要做什么?


    袁鹤自然知道不能让作假的罪名落实,他强忍着疼痛,声音哆嗦地为自己辩白:“小道不服,还请侯爷明查!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小道怎敢故意欺瞒!我说这是息壤,侯爷不信,那她说这是观音土,便不是空口白话了吗?!”


    “如此,那也好办。”谢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车轮滚动的隆隆闷响。


    一众暗卫拉着满车灰白的土疙瘩进入祠堂。


    “侯爷。”卑弦面无表情地汇报,“属下已奉命前往袁先生开采之地,取回这一车蓬莱息壤。”


    温祈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禁不住愕然地看向谢迎。


    却见他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如此之多,想必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依袁先生先前所言,蓬莱息壤,食之可窥得长生。虽说本侯不懂什么炼化秘法,但圣物毕竟是圣物,就算被凡俗所污,想必仍有延年益寿之效。”


    “本侯向来宽厚,好东西当见者有份。袁先生进献有功,柳庄主恰逢生辰,便一人赐上十石,当场用了吧。”


    说是赏赐,但他实在没给两人半点拒绝的机会。


    承钊和卑弦一人按住一个,抓起土块就往他们嘴里糊。


    柳见山被塞了满嘴的土,情急之下,奋力高呼一声:“侯爷饶命!此事全是他袁鹤一人所为,与我断无相干啊!”


    承钊闻言眉头一挑,适时卸力,让他得以挣扎脱身。


    柳见山顿时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三言两语便将袁鹤的谋划倒了个干净。


    “是他!是他诓骗于我,说只要有蓬莱息壤,便可在我生辰宴上激活阵法,破除我柳家的诅咒。我一时鬼迷心窍,竟信了他的鬼话,没想到他胆敢用观音土偷梁换柱!”


    袁鹤听到他说的话,瞬间也急了,抖着手破口大骂:“柳见山你过河拆桥,不当人子!”


    眼看着两人互相攀咬,场面一时间越来越混乱。


    谢迎神情倦倦地打了个哈欠:“二位,用这种手段来拖延时间,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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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免过于拙劣了吧。”


    温祈听得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谢迎那演都懒得演的敷衍表现,居然还好意思吐槽别人拙劣。


    柳见山和袁鹤双双怔住。


    “侯……侯爷,小人愚钝,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柳见山勉强挤出一丝谄媚笑意,仰头望向谢迎。


    谢迎摆明了懒得搭理他,朝温祈丢了个眼神。


    温祈都忍不住有点可怜柳见山了,无奈叹气道:“柳庄主,柳三直到现在还未回来,您就半点都不奇怪吗?”


    话音落下。


    柳见山瞬间讶然,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良久,又不死心地扭头看向祠堂外。


    但预料中的身影并未出现。


    “你还在等他带来陈巧书,继续你的续命仪式吗?还是说在等杨明珠的尸体……不对,或许对你来说,是假死的尸体,来这里复活吗?”


    “别傻了。”温祈淡然打破了他的所有妄想,“杨明珠早就死了,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毒药是你亲手喂给她的,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柳见山双目赤红一片,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你这妖女用了什么把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坏事……陈巧书那贱人竟胆敢背叛我!我没有杀她,明珠还活着,那是袁先生给我的假死药,只要陈巧书死,只要阵法激活……”


    温祈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


    只觉得无比可悲。


    “庄主!不要一错再错了!”


    祠堂外,突然传出一道尖利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且怪异,但并不影响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柳见山猛地回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残存的希冀骤然被怒不可遏的情绪所取代,莫名的荒唐感竟让他一时失笑。


    “小安?”他匪夷所思地质问道,“是你在说话?可你不是哑了吗?”


    没得到回应,但他随即便快速反应过来,神情恍然地看着温祈:“是你啊。你果然是妖女。”他语气释然,仰着头大笑起来,直到笑得喘不过气,胸腔大幅度地起伏起来,突然佝偻着身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有血渍从他指缝间溢出。


    小安还在控诉着杨明珠的死,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模仿着人声的哨音响彻祠堂,如同啼血的哀鸣。


    但柳见山听不清了。


    耳边嗡鸣声一片,视线也跟着模糊得不像话,但他还是望向袁鹤的方向,用平静到漠然地语气问道:“袁先生啊,她所言为真吗?”


    袁鹤也跟着呆住。


    他似是没想到,柳见山居然直到现在还在相信自己。


    两人面面相觑的场面,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直到袁鹤半讥半讽地问出一句:“柳见山,你先死的是脑子吧?”


    柳见山默然,有些无所适从地移开视线,环顾一圈四周,空洞的视线却突然在某处定格住。


    “……明珠?”他几乎用气音唤道,像是生怕惊扰到了什么,轻手轻脚地往那边走去。


    温祈拧眉,看了眼刚赶来的陈巧书,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柳见山自己在离她数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明珠。”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恨我吗?”


    陈巧书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出声,只是细细打量着他。


    良久。


    “恨啊。”她玩味地吐出一句,紧接着无比畅快地笑起来,“柳见山,我恨死你了。”


    她笑,柳见山也跟着她笑,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动作迟缓地俯下身。


    跪在地上。


    温祈看着他仿佛垂垂老矣的背影。


    ——咚。


    他面向陈巧书的方向,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闷响。


    殷红血液从他逸散而出,洇湿了大片地面。


    他一动不动地跪伏在那里,再也没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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