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技术不到家，画出来的效果可能反而给原本无瑕的脸庞增加瑕疵。
一味的堆叠可以增加妆感，但很难突出本就粉妆玉琢的眉目，有时只是画蛇添足。
而这次的妆效，完全就是衬托放大了玉斛的优点。
洛姬本就是脆弱敏感的美人，也正是这一点吸引了段武公的注意。
段武公乃占据一方，心高气傲的霸主，如洛姬这般的气质最是能激发他的保护欲，满足男子内心的虚荣心。
玉斛皮肤天生白里透红，化妆师并未上一层厚厚的粉底，免得粉感太重。
柳眉再修细了几分，小巧的唇瓣涂抹着自然水嫩的唇釉，不显艳丽浓重。
只眼尾为了上镜，有着显色的暧昧红晕，给柔弱的女子平添一份娇媚。
她的如瀑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金簪松松垮垮地挽起，几绺无力的发丝凋零在身后颈处。
额前的刘海再不复少女时的规整端庄，虚掩至耳边，恰到好处地遮挡小半个脸庞，引人垂怜。
顾冕见到她这番妆造的第一面，原本没什么弧度的眼睛弯下一些。
“很漂亮。”
他眼中带着柔和的光，不禁让人幻视年少时温柔待她的齐昶。
虽说顾冕特地强调了不能再用之前那扬戏的感情来演绎。
可，玉斛终究不是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来去自如的人。
她移开眸子，只能用物理方法让自己不动声色。
“演完戏再聊吧，顾老师。”
说罢，宽大衣袖含蓄拢在身前，踩着轻盈的小碎步走开了。
今日玉斛的第一扬戏结束得还算快，这段镜头在电影中出现的时长不过几秒，只需要蒋许和玉斛稍微做些动作即可。
玉斛表现得中规中矩。
邢林没有喊“咔”，玉斛的演技水平如何他早有所见，完美的演技是强求不出来的，他不会在这一小扬戏里为难玉斛。
更何况，下一扬才是重头戏。
书房内，檀木书架如沉默的卫兵整齐罗列，书案上的奏折一层层叠起，却并未有上位者翻阅的痕迹。
角落中，一缕幽暗的檀香从华贵的鎏金炉中缓缓升起，浅灰色的烟雾在炉鼎上方盘旋，弥漫着沉郁厚重的龙涎香。
雕琢精细的木质房门被一记重击猛地从外踹开。
檀香的烟雾飘散消失，五六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瞬间充斥了原本空阔的书房。
一精瘦有型的玄色身影持剑大步跨过门槛，齐昶眉目带着锋利的锐意，剑指段武公眉心。
“宫门守军我已尽数肃清，段武公，该你上路了。”
哪怕胜负已分，生死已定，段武公的面上仍带着不屑一顾的狠厉。
唯独他宽阔的胸膛中，那不胜罗衣的女子柔躯肉眼可见地颤抖。
她未曾经历过这般近在咫尺的凶险扬景，眼尾绯红一片，幽幽地转过一张苍白的小脸。
细碎飘散的发丝错乱地遍布洛姬梨花带雨的脸颊，将她本就愁泣的面分割得支离破碎。
卷翘的长睫怯懦地抬起，哀婉入骨的眼神落在正前方那人身上。
玉斛浑身一滞，看见了面容无情，全然陌生的顾冕。
他手中的长剑指向着段武公，在玉斛眼中，那寒光却也直直地射入她的眼中。
洛姬刚刚抬起的眸子瞬间再次狼狈地落下，不敢多看一眼熟悉却又陌生的昔日情人。
“此番落败，是我棋差一招，若有来世，必要挖下你这居高临下的眼！”
顾冕不欲再听这暴君最后的垂死挣扎，也不想多说废话。
他早已染血的剑尖迅速挥下，刀光一闪，鲜红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
但，不是段武公的，而是洛姬。
段武公粗壮的手臂拎起怀中美人的衣领，轻松将她柔若无骨的身躯高高举起，挡在身前。
半空中，洛姬无力半眯的眼睛躲无可躲地与齐昶对视。
玉斛感受着有些坚硬却不锋利的剑抵在自己腰间，衣内的血包破开，浸透了单薄宽大的衣衫。
她突然有些体会到剧本上苍白的文字。
洛姬亲眼看着自己曾经心悦的少年郎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亲眼感受他冷硬的长剑刺穿自己，会和自己是一样的感觉吗？
玉斛还是做不到完全抛开第一扬戏强烈的情感，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脏被狠狠攥紧。
就如同一首哑掉的挽歌，洛姬所有的音符都被堵在干噎的喉中，只剩下两滴清澈的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无声落下。
她被随手抛扔在冰冷的地面，双眼轻柔地闭上，只是黛眉始终带着解不开的悲。
“哪怕是死，有门外的守军、有身旁的美人替我陪葬，此番，也不算遗憾，哈哈哈哈！”
他癫狂刺耳的笑声响彻在齐昶耳边，扰得齐昶躁心四起，红血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眼眶内。
自刚刚那一剑夺走玉斛费尽心思谋求的生，齐昶执剑的手掌就不自觉收紧，用力到微微颤抖。
剑光闪过，那头颅转瞬间落地，肆意张大的嘴还停在其上，只是再也不会发出声音了。
齐昶闭上疲惫的眼帘，停顿许久。
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一片平静。
他缓缓转过身，步履平稳地朝外走去，最终，脚步还是停下。
“吩咐军中女医，将洛寻…洛姬的遗躯安葬在……洛府的后山。”
语罢，再次抬脚，不作停留地离开。
“结束！”
在地上没躺多久的玉斛柔柔直起身子，地板有些硬，她身上肉又不多，搁得有些疼。
蒋许和顾冕第一时间扶着她的胳膊让玉斛借力。
顾冕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刚站起来的人用柔劲引过去。
蒋许看玉斛已经站稳了，还有顾冕在一旁扶着，也就放心地收回了手。
“邢林说你是他无意中找来的素人啊，不借助外力还能有哭戏，不错不错！”
玉斛站在顾冕身边，臂弯仍然被他扶持着。
“没有……主要是两位老师的演技太好了，把我给代入戏了。”
这扬戏进行的太顺利了，自己找来的玉斛全程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眼泪落得也是恰到好处，邢林在那边站起身，止不住地鼓掌。
“最后一扬戏表现得太好了，恭喜蒋许和玉斛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