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王府门前,连空气都似乎比别处沉重几分。
江南道布政使刘洪站在朱漆大门外,官袍下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带来的并非凡物,而是江南第一美人,更是皇帝密令中指定的“刀刃”。
可这王府太过诡异,明明无人看守,却给他一种被洪荒巨兽凝视的错觉,连多呼吸一口气都觉得僭越。
老将张龙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内,玄色甲胄不染尘埃,只用眼角瞥了刘洪一眼。
那一眼,让刘洪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
“下官江南道布政使刘洪,奉旨献上薄礼,求见玄王千岁!”
他深深一躬,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张龙面无表情,侧身让开一条通路。
“王爷刚醒,进去吧。”
刘洪心中一凛,连忙带着身后那抹纤弱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走入庭院。
院内,一个青年正靠在廊下的太师椅上,睡眼惺忪,头发乱翘,身上的锦袍也满是褶皱。
他打着哈欠,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没睡醒的起床气。
刘洪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就是那位……让京城暗流汹涌,让陛下都忌惮不已的玄王?
他身后的萧小清,水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情报有误?这就是那个手握八十万超凡军团,府邸为概念神域的千古阴谋家?*
*这副模样,更像个终日厮混于勾栏瓦舍的落魄子弟。*
刘洪不敢多想,赶紧抢上一步,脸上重新堆起谄媚的笑。
“下官刘洪,叩见玄王千岁!王爷神威盖世,下官景仰万分!特从江南寻得舞姬萧小清,献与王爷,愿为王爷分忧解闷!”
他侧过身,将身后那道绝色身影完全展露出来。
萧小清莲步轻移,在王明玄身前三尺处停下。
再近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呼吸都有些凝滞。
她盈盈下拜,柔弱无骨,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
“奴家萧小清,参见王爷。”
她微微抬眸,秋波流转,眼中的羞怯与仰慕恰到好处,足以让世间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化为绕指柔。
“小女子不才,愿为王爷献上一支拙舞,博王爷一笑。”
王明玄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打量了她几眼。
*嗯,长得是不错,脸蛋身材都顶级。*
*比前世那些滤镜战士强多了。*
*但是……跳舞?*
*吵死了,还费眼睛。*
*有那功夫,我再睡个回笼觉不好吗?*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跳舞就算了,本王对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兴趣。”
萧小清准备好的一系列媚术和后续动作,瞬间卡住。
她脸上的柔媚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不按套路出牌?*
王明玄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然后慢悠悠地开了口。
“那个……你会捶腿按摩吗?”
萧小清:“……”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王明玄似乎怕她不明白,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力道要轻一点的那种,本王怕疼。”
萧小清此刻的内心,仿佛被一万头巨兽踏过。
她从小接受最严酷的刺杀训练,琴棋书画、媚术心机无一不精,任何一个技能都足以让一个王侯将相在温柔乡中毙命。
现在,这个任务目标,这个传说中的大魔头,问她会不会捶腿。
还要轻一点的。
*这是羞辱?还是某种高深的试探?他在试探我的反应?*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一种应对方案能与眼前的情景匹配。
她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挤出一个柔媚到快要抽筋的笑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奴家……奴家略懂一些岐黄之术,按摩推拿……也曾学过一二。”
“哦。”
王明玄的反应平淡,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继续问。
“那你会讲睡前故事吗?”
萧小清的表情彻底僵硬了。
王明玄还在自顾自地提要求。
“不要太打打杀杀的,听着累。也不要太悲情的,影响睡眠质量。最好是那种……就是那种特别无聊,听着听着就能睡着的,有催眠效果的。”
一旁的张龙,看似面沉如水,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
*高!实在是高!*
*王爷根本不看外表,不重技艺!他在勘破虚妄,直指本心!*
*捶腿,考验的是耐心与服从。*
*睡前故事,考验的是心性与纯良!*
*这女子若心怀利刃,言语间必有杀伐之气!若心机深沉,故事中必藏机锋!王爷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最上乘的观心之术!*
萧小清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成了笑话。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准备了屠龙之技的勇士,结果发现要对付的只是一团不想动的棉花。
她强笑道:“奴家……奴家可以学。只要王爷喜欢,奴家什么都愿意为王爷学。”
王明玄终于不耐烦了。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你还能干啥?”
*留下来吃饭吗?麻烦。*
*还要给她安排房间,添置被褥,更麻烦。*
*看到她就想起一堆麻烦事,头疼。*
“留你在本王身边,岂不是天天给本王添堵,影响本王宝贵的睡眠质量?”
他冲着一旁站得笔直的张龙招了招手。
“张龙啊!”
张龙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属下在!”
“把这个……萧什么清的,随便安排到后院哪个旮旯角落的厢房里住下。”
王明玄下了最后的结论,语气就像在处理一件碍事的垃圾。
“记住,别让她有事没事就往本王跟前凑,本王看到麻烦的人和事就头疼。”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院中的两人,打着哈欠,转身晃晃悠悠地走回内堂,准备去续上刚才那场关于红烧肘子的好梦。
庭院中,只留下彻底石化的萧小清,和冷汗已经浸透官靴的布政使刘洪。
萧小清跪在那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她感觉自己不是被拒绝了,而是被……无视了。
一种比任何羞辱都更强烈的挫败感,瞬间淹没了她。
刘洪颤抖着看向张龙,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王爷,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刘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座让他窒息的府邸。
张龙这才将视线转向地上跪着的女子,眼神深邃。
*王爷果然是将计就计。*
*将这把最锋利的刀,放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让她放松警惕,再慢慢观察她会耍什么花样。*
*王爷的棋局,已经开始了。*
他看着萧小清那柔弱可怜的背影,心中冷笑。
*玄鸟?*
*进了王爷的神国,是龙也得盘着,是凤也得卧着。*
萧小清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
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有劳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