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齐覃来,见到盛宠的淑妃,十分的尊敬恭顺。
“上午围猎,陛下猎物颇丰,一赛完便特地嘱咐将这鹿肉给娘娘送过来,给娘娘补身子。”
鹿肉味甘性温,食可补中益气,温肾壮阴。
淑妃曾经生孩子亏损,吃这鹿肉最好了。
杨佩宁欢喜得很,叫明仲收下,看向面前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御前中监,叫槐序拿了赏赐来。
齐覃见那荷包鼓鼓的,受宠若惊,婉言推拒。
杨佩宁笑看着他,言语有拉拢之意。
“齐中监上任许久,本宫算是第一次与你打照面,说是赏赐其实也算是见面礼,贺齐中监高升,哪怕是陛下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齐覃见推拒不过,这才收下,笑容更是灿烂。
“陛下午后召了庆王殿下同游,今晚来陪娘娘,还请娘娘预备着接驾。”
明仲体贴将人送出去才折返。
“娘娘,这齐中监言语间对娘娘十分亲近,不如……”
杨佩宁摆手,“再看看。”
前世曹进跟着杨婉因一路高升,最后顶替他干爹成为内侍省监正,掌管所有内侍。
他成为监正后,立马言语挑拨杨婉因和崇庆帝,导致了程让之死。
在曹进任监正期间,旗下中监,尽是其附庸以及杨婉因提拔的人。
齐覃这号人物虽然一直在御前,却根本没有出任过要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眼下因为她的存在,很多人的轨迹都有所更改。
这也令她更为谨慎。
“御前的人,宁缺毋滥。”
在未探清楚此人之前,她只会欣赏,不会用。
“准备好陛下来要用的膳食,务必精细可口。”
要装着去爱一个人是很难的,日常细节里,她从不敢放松。
“对了,那鹿肉也做出来。”
扶桑点头,去办了。
申时末,御驾到,杨佩宁远远去迎,身子还未矮下去行礼就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了起来。
“私底下,日后便不必行礼了。”
从前这句话都只是说说而已,该行的礼他从未拦过。
可见这几日因为晟王之事,他心情十分的舒爽。
杨佩宁见他高兴,也不假装清高,顺着他的手站起身来,笑得眉眼弯弯。
“今日身体不适虽不曾亲眼见陛下威风,却也听人说起陛下勇武了。那鹿肉臣妾已叫人做了菜肴,再搭上葡萄美酒,陛下觉得如何?”
崇庆帝牵着她的手就往里头走,“午后与庆王同游,甚是畅快,你这么一说,更叫朕生出一股子馋意来。怎能不饮酒呢?走!”
“呀,臣妾忙着吩咐人备菜,倒是忘了庆王殿下也在内宫呢。”
杨佩宁一脸懊恼。
行宫说是宫,却也分内宫和外宫。
与皇宫一样,内宫原则上只有皇帝及嫔妃们可居,亲王或亲贵大臣们若有特殊情形,得帝后允准,会在内宫临时住所歇上一夜。
在众兄弟中,崇庆帝与庆王乃是同母所生,血缘上本就亲近些。
“臣妾现下给庆王送一份鹿肉过去,既不叫殿下觉得在内宫孤独,又可显示陛下疼爱弟弟之情意,陛下以为如何?”
崇庆帝刮了刮她的鼻头,“宁儿最得朕心!”
*
来行宫不过四五日,一半的夜晚崇庆帝都宿在淑妃殿中,与皇后都快齐平了,可见宠爱。
当日夜里,数不清的好东西又进了芷兰殿。
杨婉因眼睁睁看着曹恩保和齐覃忙前忙后,看得十分刺心。
双儿怕她难过,连忙提议去外头散心。
才出门不久,便偶遇一男子,于湖边洞箫奏合,声色凄婉哀愁。
双儿下意识要提醒主子离开,谁知杨婉因却说这洞箫音色难得,非要留下来细细听赏一番。
双儿再要说,却是被菊韵打发拿披风先回殿了。
她只得离开,只是离开时长了个心眼,绕开可能有宫女长随看守的隐蔽处观望了会子……
“回禀陛下娘娘,鹿肉已经送到了,只是宫人说庆王殿下不在殿中。”
明仲来回话时,帝妃二人正用膳饮酒。
“怪臣妾没有周全好,怕是殿下已经用过了。”杨佩宁脸上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崇庆帝见状摆摆手,笑着解释道:“朕这弟弟就这性子,从来都是坐不住的。不必理会她。”
“是吗?”她抬头,因着喝了些酒有些微醺,脸颊红彤彤的甚是可怜。
与平日里那个端庄克制的淑妃,又不相同。
他肯定地点头,“朕的话,你还不信吗?”
她忽而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眼神迷醉朦胧,话音却十分笃定,“信。陛下说什么,我都信!”
她摇头晃脑的,却并不粗俗反而可爱得紧,眼瞧着又要伸手去倒酒。
崇庆帝叹息着摇了摇头,大手一伸,将她握住杯盏的手拨开。
“不许喝了。”
她不满地嘟了嘟红润光泽的嘴唇,看到面前是他,就乖巧下来。
“好吧。”
崇庆帝见状“嘶”了一声,提起酒瓶子看了又看,皱眉,“这哪家的酒?淑妃都醉了?”
一看底座上的名儿。
好嘛,的确是烈酒。
怪他嫌葡萄酒喝着没味又叫齐覃去拿酒,几种酒杂着,这才将人灌醉了,连他自己抬手间都有些醉意。
“我没醉!”杨佩宁抗议,坐得直直的,端正得很,跟平日里那个淑妃简直一模一样,“陛下你看我,意识清醒得很呢。”
崇庆帝忍俊不禁。
“我都出来了,还说你没醉?”
杨佩宁微微皱眉,都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没醉!”
崇庆帝接住她险些歪过去的身子,轻笑出声,“好,没醉。”一副无奈的神情,“随你自称什么吧。”
她在他怀里,坐的跟个乖乖女似的,缓缓点头,“好。”
崇庆帝挑眉,呢喃,“酒品倒好。”
于是将她拦腰抱起,“走,去沐浴。”
她不肯,“我要喝酒。”
他充耳不闻,抱着往里走,“好,去喝酒。”
将人往盛满温水铺了花瓣的浴池里一放,他自个儿也累够呛。
倒不是人重,他自个儿也有点晕,还得抱着个人怕摔了。
正要喊人给她沐浴,低头一看,那人就趴在水池边,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哦哟~
那个乖。
“陛下?”
外头芡珠的声音在询问是否需要进来。
崇庆帝回神,“都在外头守着!”
他下了水,一手将她揽在怀中,声色蛊惑低沉,“要我还是要外头那几个?”
她咽了咽口水,“你……”
下一刻,未尽的话语便被温热的唇堵住。
夜未央,雾气朦胧氤氲,池水忽上忽下,起伏不定,时而轻快,时而似惹重浪拍岸,晃荡了半夜。
月上穹顶,杨婉因回了殿中。
双儿敏锐感觉到主子明快欢喜的心情。
她奉茶上前来,“姑娘遇到什么事情了,这样高兴?”
杨婉因接了茶,“没什么,只是瞧着月色喜人罢了。”
话虽如此,眼角眉梢晕不开化不去的笑意却十分惹眼。
双儿识趣地不再多话,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话面,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的同时,亦有浓烈的狂喜!
*
翌日晨起,杨佩宁难得没有早起,崇庆帝也并未怪罪,反而吩咐宫人好生侍奉。
待她睡醒睁开眼时,崇庆帝已经换上常服坐在桌前在翻看书架上的书册了。
她没有发出动静,清醒的第一时间是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景象,为自己装醉献媚而感到恶心可耻,忍不住闭上了眼。
不过人在屋檐下,在没有强大的势力和足够的安全之前,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后宫的女人,像她这样没有背景,家族又靠不住的,唯有千方百计抓住帝王的心!
比起宫外累死累活无法解决温饱的人来说,她这样能够利用最简单的法子获取利益的,实在算不上累和痛苦了。
这样一想,她再度恢复了精神,努力暂时忘却前世的恩仇,将崇庆帝只当作一个帝王和夫君看待。
“醒了?睡得可好?”崇庆帝笑着看过来,光打在他的身上,铺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为她入戏平添两分助力。
她仿佛如梦初醒,面色潮红,“臣妾失仪了。”
崇庆帝笑着将书放了,“我允准了的,不算失仪。”
杨佩宁面露羞怯之色,起身梳妆后,与他共进早膳,如平常夫妻一般。
饭后他欣赏起她看过的书册,眼神扫过上头的批注,忍不住点头。
“看书倒是认真。”
“陛下所赠,不敢不爱惜。”
他点头,很是满意。
杨佩宁见他心情不错,适时提起舒宝林之事。
与舒宝林幻想的不同,她并非将舒家的投奔当作底牌和利器,而是将舒宝林所述全部内容以及舒家的打算告知给了崇庆帝。
当下,莫说崇庆帝了,就是殿里的扶桑和槐序都愣了又愣。
崇庆帝死死盯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和心虚来。
舒家虽不是勋贵,却也算人才辈出姻亲众多,舒员外郎也是圆滑世故,十分的会混迹官场。
这样的人才,只要选对了路,起复是迟早的事。
而舒家,在皇后,德妃和快要进宫的贵妃之外,选择了淑妃投靠,可见其心!
崇庆帝更从不否认淑妃的聪明和手段,可他没想到,淑妃选择将这一切,毫不保留地告诉他!
这一刻,崇庆帝心间仿佛一股热流淌过。
若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