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带着化妆箱一起过来的，看着挺重啊？"
凌零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落在卫织脚边那个磨得发亮的银色化妆箱上。
箱子四角包着金属边，在晨光中泛着油腻腻的光泽。
她随口一问，心里已经默默预备好不管卫织说什么，都立刻绕到吃早饭的话题上去
——毕竟从昨晚到现在，她的胃已经抗议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啊，我考过化妆师的证，最近在给一些婚礼跟妆。"
卫织低头整理着箱子的背带，摩挲着某个脱线的边角。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这样，更容易把从公司拿的化妆品卖掉。"
凌零零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一起吃早饭，却被猛地打断了。
"不好意思，零零，我今天上午还有一场跟妆。"
卫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突然站了起来。
"从这里还要换地铁，现在得走了。"
说着，卫织利落地把化妆箱甩到肩上。
凌零零看见她纤细的手腕因为用力而凸起青筋。
那个看起来至少有十斤重的箱子在她肩头晃了晃，发出化妆品瓶罐碰撞的闷响。
"等等！"
凌零零猛地用力从床上弹起来，顺手抓起地上的手机。
"我正好出门去买早饭，你也没吃吧，一起啊。"
她三两步追到玄关，差点被自己昨晚乱踢的拖鞋绊倒。
卫织回头时，她正单脚跳着往运动鞋里塞，头发像个炸毛的蒲公英。
开玩笑，又不是卫织卖给她过敏面霜的。
结果人家大半夜赶过来照顾她，现在怎么能让人饿着肚子去工作？
两人刚挤进电梯，凌零零就后悔了
——工作日早上九点的电梯简直是个密封罐头。
紧贴着冰凉的金属门。
她敢打赌右后方那个穿套装的女士，已经第三次偷瞄她睡歪的衣领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起晚了，蓬头垢面出门上班的啊？"
凌零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叮——"
一楼总算到了。
凌零零拽着卫织冲出电梯时，差点撞上保洁阿姨的拖把。
冬日的阳光洒了下来。
晨跑的人们从她们身边掠过，空气里飘着各种早餐的混合香气。
凌零零眯起眼睛，突然想起那个香到离谱的包子铺。
“我跟你说啊，去地铁站的路上有个包子铺，豆沙包子闻起来可香了。”
她边走边跟卫织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我上次路过的时候，要不是包子铺门口的队伍排得老长，我又正好小电驴坏了要去修，否则肯定要买几个尝尝的。”
说到"豆沙包子"四个字时，凌零零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一声。
就在她豪气干云地说出"我请你吃"，并掏出手机准备付款的瞬间。
凌零零发现手机屏幕漆黑一片。
她疯狂按着电源键，手机却一点开机的动静也没有。
啊，想起来了。
昨天跟卫织打视频电话时，她没挂电话就晕了过去。
当时，手机可就剩一点点电量了。
"还是我来吧。"卫织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的手机适时伸了过来，扫描了付款二维码。
凌零零抬头时，正好看见她支付宝余额显示"128元"的瞬间。
那个数字在扫码器"滴"声后变成了"120元"。
"你昨天没吃饭吧？加上过敏低烧..."
卫织递过装在塑料袋里的豆沙包子。
"其实我过来时，发现你应该已经涂过药膏了，过敏和低烧都已经开始退了。"
阳光穿过香樟树荫，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凌零零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凌零零想起律所里曹芳的那管抗过敏药膏，点点头。
“我不放心，就又给你擦干净涂了我的。”
卫织咬了口包子，笑了笑。
“我都做好要给你送医院的准备了，就想趴在床边先观察一下，没想到自己也睡着了。”
不远处的交通灯开始闪烁倒计时，红灯即将跳到绿灯。
卫织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包子，道别后匆匆往路口小跑过去。
晨风卷着包子铺的蒸汽拂过脸颊，凌零零低头看看手里咬了一半的豆沙包。
......
手机充上电后，充电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在昏暗的卧室里格外显眼。
凌零零盘腿坐在床边，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膝盖，眼睛死死盯着黑漆漆的屏幕。
窗外变了天，开始下雨。
雨滴敲打着空调外机，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怎么还没好..."
她嘟囔着，第N次按下开机键。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logo。
她松了口气，刚要解锁，突然——
"Duang""Duang""Duang"三声连响，震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搞什么..."
凌零零揉了揉被闪到的眼睛，定睛一看。
三条消息并排跳了出来，发送时间都是昨天下午。
她觉得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伸手打开了台灯。
第一条是曹芳的：
「小凌，你回去后怎么样啦？周主任托我一起关心下你情况。」
后面还跟着三个拥抱的表情包。
凌零零仿佛能看见曹大姐站在律所那盆茂盛的龟背竹旁，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发消息的样子。
第二条来自吴大志：
「怎么发了个恐怖的照片，等我看到时手机就关了？我电话都打不进来
——给你放二天假，再连上双休日，好好休息，别顶着张吓人的脸还想着来门店。」
凌零零撇撇嘴，这位店长总是这样，关心人都带着嫌弃。她下意识摸了摸已经消肿的脸颊。
最后是刘琴的两条消息：
「零零，卫织说你涂她公司的面霜过敏了
——你别生她气啊。她公司原来只做美妆，卫织不肯接受公司压的护肤品销售任务，KPI一直垫底，奖金都被扣光了。」
凌零零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窗外的雨声变得清晰起来。
她想起早上卫织那个沉甸甸的化妆箱，和付款时显示的128元余额。
桌子上，那管惹祸的面霜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凌零零打开电脑，开始搜寻面霜的品牌讯息。
接连跳出来的内容真是让她开了眼界，热闹程度堪比宫斗大戏。
根据网上的八卦和新闻——还有UP主给做了深度视频。
简单说，这个品牌是O洲老牌美妆，来这里开拓市场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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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这两年上层频繁更替，目前的高管是Y国人。
Y国高管认为开拓市场不利是因为产品单一，于是引入了护肤品条线。
护肤品条线的生产，据传言也是在Y国——评论区有条留言：Y国人曾声称添加过引以为傲的神圣河水。
“Y国人？这护肤品是在Y国生产的？！”
凌零零觉得自己的皮肤又开始痒了。
Y国人的生产卫生条件，那叫举世闻名，超标的菌群说不定都只是开胃菜。
凌零零使劲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抓过床上的毛毯胡乱裹在身上，继续浏览着网页。
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
"XX品牌因护肤品卫生问题，数次被诉，受理的法院都是同一家...额。"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毛毯从肩头滑落，堆在腰间像个臃肿的救生圈。
凑近屏幕时，鼻尖几乎要碰到显示器。
"这不是唐梦工作的法院吗？"
唐梦，和孙娅一样，是她的大学室友。
记忆中唐梦总是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而孙娅的衣柜里永远塞满了当季新款。
毕业后，孙娅理所当然去了她爸是合伙人的律所，唐梦则一路过关斩将考上了法院。
"说起来，毕业都半年了，我还没跟唐梦联系过呢。"
凌零零喃喃自语，伸手去够正在充电的手机。
充电线一下子绷紧了，发出"啪"的轻响，插头在插座上危险地晃了晃。
唐梦的朋友圈里，分享的基本都是法院公众号的工作动态和法制宣传，整齐划一。
最新一条倒是与众不同，是一只BJD人偶娃娃——配图文字是：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才买到，开心。
照片里娃娃精致的和服袖口还反着光。
凌零零再看看自己的朋友圈，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钓鱼预选赛的一排鱼竿，电动车公司的试驾车仪表盘，智能家具博览会上的冰箱......
甚至还有门店的店猫大橘，以及某次出勤发现的小苍蝇馆子。
如果光看朋友圈，肯定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活像个生活类博主。
凌零零清了清嗓子，顺手把充电线绕成一团。
她告诉自己不是不务正业，只是工作和生活的边界模糊了些。
顺手给唐梦最新分享的娃娃信息点了赞，头像旁边立刻跳出一个红色的小爱心。
二个多小时后，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唐梦的消息过来了
「零零，我上午一直在开庭，午休了才看到消息。你现在怎么样啊？」
凌零零眨了眨眼，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
「我和孙娅一样，也在律所。PS你的娃娃很漂亮」发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了个猫猫表情包。
唐梦的回复很快
「谢谢，你是住在XX公寓吗？就是你朋友圈里吐槽楼下一辆共享单车也没有的？」
「明天休息，我正好到那里附近，下午2点一起喝个下午茶不？」
凌零零内心"囧"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
那天被金正嘲笑后，她立志要通过法考，于是周日去律所搬书，在公寓楼下拍了张吐槽照片
——还手贱加了定位来着。
「对，我是住这，真是明察秋毫（竖大拇指）。那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