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志原本要带着凌零零去看房子，可临出发时，忽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临时有事，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自己去看吧。"他传了个定位给凌零零，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说是没客户的门店，怎么当个店长还这么忙。倒是让我天天坐着发呆。”凌零零撇着嘴，刷了乘车码走进地铁站。
地铁呼啸进站，凌零零独自挤进车厢。还没站稳，广播就报出到站提示。
她惊讶地看了眼手表——从锦绣门店到目的地，竟然只用了八分钟。
"这么快？"凌零零忍不住嘀咕。
平时她要从远郊赶到市区，得先坐十五站到换乘点，再转两次车，光在地铁上就要折腾一个半小时。
现在这就这么点距离，要是真的能在这套房子里住着，岂不是骑个自行车就能到店里了？
凌零零想着，对于即将看到的房子，就生出了一些期待。
走出地铁站，又按照步行导航拐进一条小路。
两幢30层的公寓楼突兀地矗立在交叉路口，像两尊被遗忘的巨人。米色瓷砖外立面已经泛黄，楼体侧面爬着几根锈迹斑斑的排水管。
凌零零仰头望去，发现每层阳台都装着款式不一的防盗网。
楼间距很窄，阳光只能斜斜地照进中间的空地，那里停着几辆积满灰尘的自行车。
"应该就是这幢了。"她核对门牌号，注意到公寓门口贴着褪色的告示，墙上布满层层叠叠的租房传单痕迹。
旋转门上的玻璃裂了一道缝，被人用透明胶带勉强粘住。
推开斑驳的单元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电梯间是四四方方的天井式布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延伸出一条幽长的走廊。
"10楼..."凌零零按下电梯按钮，注意到墙皮剥落的按键面板。电梯门打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响，角落里贴着"限载8人"的泛黄标识。
电梯在10楼停下。
走廊光线昏暗，墙漆已经褪成模糊的米黄色。
每户门前都堆着鞋架或杂物，有户人家甚至把自行车锁在了消防栓旁边。
凌零零站在十楼的电梯口，望着眼前曲折幽深的走廊，不由得叹了口气。
走廊里堆满了住户的杂物——鞋架、婴儿车、装着空瓶子的编织袋，甚至还有一辆拆了轮子的自行车斜靠在墙边。她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障碍物，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两侧的门。
这里的住户门五花八门：有的还是老旧的铁门，漆面剥落，露出斑驳的锈迹；有的则换成了新式的防盗门，锃亮的金属表面在昏暗的灯光下反着冷光——显然是不同时期装修的结果。走廊顶部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阴森。
凌零零眯起眼睛，借着闪烁的灯光，终于在一扇较新的门上看到了贴着的门牌号——"1007"。
"找到了！"她小声嘀咕，随即掏出手机，点开吴大志发来的楼层示意图。
示意图上清楚标注着："每层八户，东西向的两户大些，南北向的六户都是小户型。" 凌零零对照着眼前的走廊，试着在脑海中还原平面布局。
“塔楼式设计。”凌零零念叨着。
刚看到示意图时，她觉得这一层楼怎么塞了这么多套房，就上网查了一下。
据说，二三十年前最流行这种设计，跟搭积木似的，能把最多的住户塞进最小的地皮里。
她顺着走廊往前走，拐过一个直角弯，又经过两扇门，终于把整个楼层绕了一圈。
八户的位置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东西两侧各有一户较大的单元，而南北向则分布着六户较小的房子，呈"回"字形排列。
"所以，1005室应该在1007室的这边......"她低声自语，用手在虚空中比划着，试图确认方位。
凌零零正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脆。
她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钥匙环，突然听见"咔哒"一声门锁转动的声响。
抬头时，1006室墨绿色的防盗门已经打开一条缝，一个扎着凌乱丸子头的年轻女孩探出半个身子。
她看起来刚睡醒，额前的碎发乱翘着，宽松的睡衣领口歪斜，露出一侧肩膀。
她的左手还揉着眼睛，右手拎着一袋散发着香气的烧烤外卖，竹签尖从塑料袋里戳出来，油渍在袋底洇开一小片痕迹。
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女孩的动作顿住了。
凌零零注意到她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门外有人，睡意朦胧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呃，你好......"凌零零刚要打招呼，对方却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装着烧烤的塑料袋被匆匆搁在门边的水泥地上，竹签"啪嗒"一声滑出来半截。女孩慌乱地后退，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急促的声响。
关门时，她的睡衣袖子还被门缝夹住了一瞬，她猛地一拽，"砰"的一声，走廊里只剩下微微晃动的门牌和那袋散发着孜然香气的烧烤。
凌零零站在原地，隐约听见门内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人绊倒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一声小小的"哎哟"。
她低头看见地上落着一张外卖小票，备注里是“超级变态辣”。
凌零零的目光顺着女孩随手丢下的烧烤袋，扫到了门边堆积的几个外卖包装。
吃剩的麻辣烫汤汁渗进塑料袋，在走廊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油渍。旁边是一份只扒拉了几口的炒饭，米饭已经干硬发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完全没拆开的外卖袋，包装整齐得像是刚送到的一样。
"难道是点多了？"凌零零蹲下身，忍不住嘀咕。
她下意识瞥了眼那份未拆的外卖，粘在外包装上的小票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动。
上面用加粗字体备注着："绝对不要辣椒"，后面还跟着三个感叹号，笔迹潦草又用力，仿佛顾客对辣椒深恶痛绝。
"不是一个人吃的？"凌零零盯着那几个外卖袋，心里犯嘀咕。1006室的邻居门口堆了这么多吃剩的外卖，连收拾都懒得收拾，看来卫生习惯堪忧。
她撇撇嘴，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瞎操心——她连要不要住这儿都没决定呢，就开始替邻居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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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问题，未免管得太宽。
"算了，先办正事。"凌零零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串。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脆。她刚抬脚往1005室走，身后突然传来"砰"的关门声。
回头一看，1006的门缝下又塞出来一个外卖袋，包装上印着"微微辣"三个醒目红字。袋口没系紧，几根沾了点辣椒面的竹签正从里面支棱出来。
"......"凌零零默默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向1005。
还没等凌零零把钥匙插进1005的门锁，安全楼梯通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头上还卷着五六个粉色发卷的中年妇女像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拖鞋在地板上拍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那阿姨目标明确，直奔1006室，抡起拳头就开始"砰砰"砸门，震得墙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阿姨，您这是......？"凌零零被这架势吓了一跳，钥匙都差点掉在地上。
砸门的阿姨猛地转过头，发卷随着她的动作危险地晃了晃。
她眯着眼睛打量凌零零："你是1006新搬来的？"
"不是不是，"凌零零连忙摆手，"我是1005的。"
"哼！"阿姨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转头继续砸门，边砸边怒气冲冲地喊："又蹭我家WiFi！一天偷连八次！当我是冤大头啊？！"
凌零零想起刚才那个扎着凌乱丸子头的女生，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探出头。
可奇怪的是，这次任凭阿姨把门敲得震天响，1006室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凌零零小声嘀咕，"刚才明明有人在啊。"
“那个，阿姨你有什么事，一直这么用力敲门，也不太好吧。”她试图让阿姨冷静一些。
井字形的走廊，敲门的回声太重了，怪吓人的。
阿姨突然停下动作，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熟练地点开某个APP："你看！这个''无敌战神''又连上了！"
她把屏幕怼到凌零零面前，上面确实显示着一个陌生设备正在连接。
凌零零尴尬地后退半步："可能...是自动连接的？"
"放屁！"阿姨气得发卷都在抖，"我昨天刚改的密码！肯定是黑客！"
就在这时，1006的门缝底下突然慢悠悠地飘出来一张纸条。
阿姨弯腰捡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阿姨对不起，是我男朋友连的，他打游戏卡...」
纸条背面还画了个哭唧唧的颜文字。
阿姨盯着纸条看了三秒，突然扯着嗓子朝门里喊："让你男朋友出来！我要和他当面理论！打游戏就能白嫖啊？！"
凌零零趁机悄悄拧开1005的门锁，闪身溜了进去。
关门的前一秒，她还听见阿姨在走廊上中气十足地喊："今天不把这三个月的网费结了，我就把WiFi名改成''蹭网穷到底''！"
"砰。"
门关上的瞬间，世界终于清净了少许。
凌零零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心想这栋楼的邻里关系，未免也太"热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