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就收下吧,李兄!”
同窗们纷纷起哄,“你都不知道我们书院有多少姑娘喜欢……”
话音未落,阿婉手中的鸳鸯手帕还递着悬在半空,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小心!”
哪吒瞳孔急剧收缩,他察觉到危险,一把扣住阿婉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足尖点地急退。他反应极快,几乎同一瞬间,他们方才站着的地面轰然炸裂,腥臭的妖气冲天而起,一只巨大的岩妖破土而出,碎石刹那四溅。
“躲好!”
哪吒将惊魂未定的阿婉往身后安全处一推,反手凌空一握,召出玄铁长枪。枪身赤焰暴涨,李家红莲业火纹样重现,映出他身周一层淡淡的金焰。
枪尖寒芒一闪,如流星直刺怪物咽喉。
两方瞬间缠斗在一起,地动山摇,学子们尖叫四散逃开,场边顿时乱作一团,看台在震荡下快要四分五裂。
哪吒枪出如龙,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却始终无法完全牵制妖怪,它太庞大了,全镇最大的学堂跟它比起来也只是张小床而已,碎石不断从它身上崩落,砸向四处奔逃的人群。
“啊——!”
一块巨石朝着摔倒的学子砸下,他只来得及护住脑袋,趴在原地绝望地等死。哪吒看到,转身要救,却被妖怪一爪拦住去路。他目眦欲裂,长枪横扫却已来不及。
砰!
巨石在半空中碎成齑粉。
哪吒吃惊猛地转头,烟尘弥漫,看台最高处,扶倾安静地坐在那里。
所有人已经乱成一锅粥,躲的躲逃的逃,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只有她的裙角不染纤尘,指尖还萦绕着一缕未散的黑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似是百无聊赖般撑着脑袋睨他,眼神却淡漠如水。
两人目光隔空相撞。
在他回头的刹那,碎石飞溅,岩妖的尾巴高高扬起,马上就要甩下来,几个女孩呆立当场,眼看就要被砸成肉泥。
扶倾又屈指一弹,几乎不见她的动作,岩妖粗壮的尾巴突然在女孩们头顶上炸开,吓得她们连连尖叫。
“扶……”
哪吒还未来得及赶过去,岩妖便哀嚎一声,震裂了学堂的大门,哪吒不得不回身迎战,刚把枪尖往前一抵就要刺过去,却见岩妖猛地钻入地底,一阵狂乱的地动后,一切归于平静。
好像刚才的灾祸从来未曾出现过。
飞扬的尘土慢慢落地,确保妖气全都散尽后,哪吒顾不上擦拭血迹,转身就要往看台跑。却见扶倾已经不在原地,她逆着人流往外走,平静的背影在这场混乱中格外醒目。
“等等!”
他拨开人群追上去,却在转角被阿婉拦住。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哪吒…谢谢你救了我……”说罢,伸手就要替他擦去脸上的血痕。
哪吒皱眉,侧头避开,目光仍追着那道即将消失的身影,急得就要往外冲,“让开!”
阿婉却阻着不让他离开,声音哽咽,“你受伤了,别再追那只妖怪了,我带你去医馆……”
哪吒懒得废话,抬手把她往边上一挡,可是,眼前哪里还有扶倾的身影。
-
夕阳将镇外的乱石堆染成血色。
扶倾站在嶙峋的山谷间,银铃在脚踝轻响。她指尖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雾,声音很轻,却让整片石堆都开始打颤,
“出来。”
一块巨石后,岩妖瑟缩着现出原型,它半边身子已经碎裂,妖力微弱如快要熄灭的萤火。看到扶倾,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三公主……”
扶倾垂眸看着它,忽然抬手。黑雾如流水般包裹住岩妖残破的身躯,碎石重新聚集在一起,在她的力量下逐渐愈合。岩妖哆哆嗦嗦地抬头,却对上扶倾半阖的双眼。
“谁让你来的?”
“是……是大殿下。”岩妖结结巴巴道,“殿下说,您离、离家太久了……”
扶倾指尖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她早就认出这是她大哥手底下的妖怪,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找她回去。大哥是战魔,每逢战乱他必会现世,而如今天下战事纷争,他也忙得不可开交,当初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躲了婚约逃出魔界,只是没想到她才玩了这点时间,他就又阴魂不散地缠上来了。
真麻烦。
扶倾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岩妖又壮着胆子继续道,“殿下还说,若您执意留在人间,他就亲自来……”
“亲自来?”扶倾忽然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来做什么,把我抓回去?”
“殿下这是为您好!”岩妖一听就急了,“公主,再不回去,您的身体可要撑不住了!”
扶倾一愣。
确实,虽然她贪恋人间的平淡美好,享受被救者的需要依赖,但魔本就不该一直待在人间。她的发热期间隔越来越短,现在差不多一个月就要犯一次,每一次都生不如死,忘川草几乎已经不起作用,而她恢复所需的欲念心瘴流向魔界,在凡间所能汲取到的微乎其微,除此之外,只能吸人阳气,可是凡人太脆弱了,她若是一个没控制住……
扶倾摩挲自己的发丝,焦虑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做。
怎么办?
回去,她就可以不必再受发热期的苦楚。
若是以前,她可能真的就走了。可现在……
远处传来隐约的喧闹声,扶倾转头望去,透过一层竹影,依稀可见学堂方向人头攒动。哪吒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他们欢呼着叫他英雄,少年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镀着一层金边,宛如神祇。扶倾看向他,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那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光明。
扶倾收回目光。
“告诉大哥,我不回去。”她转身,新裙扫过碎石,银铃声清脆,“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殿下说,您若继续留在凡人身边,迟早会……”
“会什么?”扶倾冷冷开口,眼底寒光更甚,“会害死他们?”
岩妖不敢答话,只能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什么时候你们也在乎凡人的性命了?”扶倾睨了他一眼,温柔地掐住它的命脉,“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被我碾成真正的石头。”
岩妖立刻噤声,被吓得缩成一团。
扶倾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颗漆黑的丹药,“吃了它,回去复命。”
岩妖认出那是恢复妖力的药丸,它一口吞下,犹豫道,“那您……”
“滚。”
等岩妖消失后,扶倾独自站在竹林边。她望着镇子里的灯火,忽然想起哪吒把那姑娘护入怀中的样子,想起他看向自己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身上那几道为了斩妖除魔保卫百姓而受的伤。
真耀眼啊。
这样美好的太阳,怎么可能一直活在妖怪的阴影里呢?
她忽然想起刚送他去学堂时的光景。
那时还忧心这性子冷硬的崽子会与同窗起争执,谁曾想不过三两日,他便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男同学前呼后拥地唤他李兄,叫他大哥,小姑娘们更是变着法儿往他书袋里塞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偏生这呆子浑然不觉,每日归来照例将书袋往竹榻上一甩,便提着枪去院里习武练枪。倒是苦了她,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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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整理时总被那些精巧的物事撞了满眼,或是一封熏了香的信笺,或是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有时还会抖落几瓣压得扁平的干花。
那次她又从书袋里摸出三四封情书,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哪吒练枪练得额带薄汗,走进来疑惑看她,她朝他晃晃手中的情书,“吒儿长大啦~”
他皱眉走近,看清她手中的东西后,瞬间从脖颈红到耳根,整张脸涨得通红,表情好笑得很。
她便起了心要逗他,故意拖着调子,“哦?李师兄亲启……好娟秀的字迹,拆开看看?”
他扑过来就抢,梗着脖子非说这不是他的。
自己也不想惹恼他,顺势就还回去。
那臭崽子拿着这一堆烫手山芋,又羞又恼,耳尖红得滴血,“定是有人要害我!”
“嗯嗯,有奸人害你。”她一本正经点头,接着又从书包里摸出个帕子,“这还绣了个鸳鸯……”
他恼羞成怒,抓了这些小玩意,转身就要走。
她连忙拉住他衣袖,“哎,别恼呀,这不是挺好的,我还怕你不合群呢。”
“无聊!”
他甩开她的手,却又不肯挪步,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底闪烁着羞恼,可怜得紧,像是在等她哄。
她心软,便放柔了声音,“不高兴啦?”
“……她们很吵。”他闷声道,“总跟着。”
她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不擅长应付小姑娘们的热情。
“那……”她眼珠一转,“我教你写回信?”
“不要!”
“或者学学怎么跟姑娘相处?”
“闭嘴!”
他气急败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夺门而出,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记得那天自己笑瘫在床榻上,脚踝银铃叮当乱响。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任凭她如何呼唤,他都不肯从房里出来吃饭。路过他窗口,却看到他端坐在烛光前,一脸严肃地往书袋上画辟邪符,朱砂笔走得龙飞凤舞,专防那些偷偷塞情书的小姑娘。
想到这,她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又慢慢落了下去。
现在呢,他在做什么?
被那群崇拜者围着谈笑风生,也或许是在帮那个叫阿婉的姑娘收拾残局?她没说,可她看得分明,那姑娘的帕子绣得极好,在阳光下,一对鸳鸯栩栩如生,泛着温柔的流光。
温婉贤淑,柔情似水。
会因他一个眼神而含羞带怯,会为他受伤急出眼泪,会绣制这样精致的女红。
让人想守护一生的,凡人。
是啊,这才像样。
哪吒该拥有的,本就是这样明媚干净的存在,他可以不必懂什么降妖除魔,不用会什么移山填海,只要有人在他归来时温一壶酒,在他出门时绣一个平安符……
等到他弱冠之年,或许会三媒六聘娶她过门。红烛高照的洞房里,那方绣着鸳鸯的帕子会被郑重地垫在姑娘发髻下。他们会生儿育女,会白头偕老,会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并肩躺在摇椅上细数年少时学堂里的荒唐事。
生同衾,死同穴。
凡人的一生短暂如朝露,却也纯粹得令人艳羡。
竹叶沙沙作响,扶倾坐在石堆间,轻轻摩挲脚踝上的红绳。等到那一天真正来临,等到有人能替她好好照顾他……
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风过竹林,银铃清响。扶倾低头看着自己苍白指尖上若隐若现的魔气,忽然轻笑出声。
多好啊,她养大的少年,终将拥有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