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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情书

作者:临也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哎,你就收下吧,李兄!”


    同窗们纷纷起哄,“你都不知道我们书院有多少姑娘喜欢……”


    话音未落,阿婉手中的鸳鸯手帕还递着悬在半空,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小心!”


    哪吒瞳孔急剧收缩,他察觉到危险,一把扣住阿婉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足尖点地急退。他反应极快,几乎同一瞬间,他们方才站着的地面轰然炸裂,腥臭的妖气冲天而起,一只巨大的岩妖破土而出,碎石刹那四溅。


    “躲好!”


    哪吒将惊魂未定的阿婉往身后安全处一推,反手凌空一握,召出玄铁长枪。枪身赤焰暴涨,李家红莲业火纹样重现,映出他身周一层淡淡的金焰。


    枪尖寒芒一闪,如流星直刺怪物咽喉。


    两方瞬间缠斗在一起,地动山摇,学子们尖叫四散逃开,场边顿时乱作一团,看台在震荡下快要四分五裂。


    哪吒枪出如龙,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却始终无法完全牵制妖怪,它太庞大了,全镇最大的学堂跟它比起来也只是张小床而已,碎石不断从它身上崩落,砸向四处奔逃的人群。


    “啊——!”


    一块巨石朝着摔倒的学子砸下,他只来得及护住脑袋,趴在原地绝望地等死。哪吒看到,转身要救,却被妖怪一爪拦住去路。他目眦欲裂,长枪横扫却已来不及。


    砰!


    巨石在半空中碎成齑粉。


    哪吒吃惊猛地转头,烟尘弥漫,看台最高处,扶倾安静地坐在那里。


    所有人已经乱成一锅粥,躲的躲逃的逃,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只有她的裙角不染纤尘,指尖还萦绕着一缕未散的黑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似是百无聊赖般撑着脑袋睨他,眼神却淡漠如水。


    两人目光隔空相撞。


    在他回头的刹那,碎石飞溅,岩妖的尾巴高高扬起,马上就要甩下来,几个女孩呆立当场,眼看就要被砸成肉泥。


    扶倾又屈指一弹,几乎不见她的动作,岩妖粗壮的尾巴突然在女孩们头顶上炸开,吓得她们连连尖叫。


    “扶……”


    哪吒还未来得及赶过去,岩妖便哀嚎一声,震裂了学堂的大门,哪吒不得不回身迎战,刚把枪尖往前一抵就要刺过去,却见岩妖猛地钻入地底,一阵狂乱的地动后,一切归于平静。


    好像刚才的灾祸从来未曾出现过。


    飞扬的尘土慢慢落地,确保妖气全都散尽后,哪吒顾不上擦拭血迹,转身就要往看台跑。却见扶倾已经不在原地,她逆着人流往外走,平静的背影在这场混乱中格外醒目。


    “等等!”


    他拨开人群追上去,却在转角被阿婉拦住。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哪吒…谢谢你救了我……”说罢,伸手就要替他擦去脸上的血痕。


    哪吒皱眉,侧头避开,目光仍追着那道即将消失的身影,急得就要往外冲,“让开!”


    阿婉却阻着不让他离开,声音哽咽,“你受伤了,别再追那只妖怪了,我带你去医馆……”


    哪吒懒得废话,抬手把她往边上一挡,可是,眼前哪里还有扶倾的身影。


    -


    夕阳将镇外的乱石堆染成血色。


    扶倾站在嶙峋的山谷间,银铃在脚踝轻响。她指尖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雾,声音很轻,却让整片石堆都开始打颤,


    “出来。”


    一块巨石后,岩妖瑟缩着现出原型,它半边身子已经碎裂,妖力微弱如快要熄灭的萤火。看到扶倾,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三公主……”


    扶倾垂眸看着它,忽然抬手。黑雾如流水般包裹住岩妖残破的身躯,碎石重新聚集在一起,在她的力量下逐渐愈合。岩妖哆哆嗦嗦地抬头,却对上扶倾半阖的双眼。


    “谁让你来的?”


    “是……是大殿下。”岩妖结结巴巴道,“殿下说,您离、离家太久了……”


    扶倾指尖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她早就认出这是她大哥手底下的妖怪,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找她回去。大哥是战魔,每逢战乱他必会现世,而如今天下战事纷争,他也忙得不可开交,当初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躲了婚约逃出魔界,只是没想到她才玩了这点时间,他就又阴魂不散地缠上来了。


    真麻烦。


    扶倾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岩妖又壮着胆子继续道,“殿下还说,若您执意留在人间,他就亲自来……”


    “亲自来?”扶倾忽然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来做什么,把我抓回去?”


    “殿下这是为您好!”岩妖一听就急了,“公主,再不回去,您的身体可要撑不住了!”


    扶倾一愣。


    确实,虽然她贪恋人间的平淡美好,享受被救者的需要依赖,但魔本就不该一直待在人间。她的发热期间隔越来越短,现在差不多一个月就要犯一次,每一次都生不如死,忘川草几乎已经不起作用,而她恢复所需的欲念心瘴流向魔界,在凡间所能汲取到的微乎其微,除此之外,只能吸人阳气,可是凡人太脆弱了,她若是一个没控制住……


    扶倾摩挲自己的发丝,焦虑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做。


    怎么办?


    回去,她就可以不必再受发热期的苦楚。


    若是以前,她可能真的就走了。可现在……


    远处传来隐约的喧闹声,扶倾转头望去,透过一层竹影,依稀可见学堂方向人头攒动。哪吒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他们欢呼着叫他英雄,少年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镀着一层金边,宛如神祇。扶倾看向他,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那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光明。


    扶倾收回目光。


    “告诉大哥,我不回去。”她转身,新裙扫过碎石,银铃声清脆,“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殿下说,您若继续留在凡人身边,迟早会……”


    “会什么?”扶倾冷冷开口,眼底寒光更甚,“会害死他们?”


    岩妖不敢答话,只能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什么时候你们也在乎凡人的性命了?”扶倾睨了他一眼,温柔地掐住它的命脉,“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被我碾成真正的石头。”


    岩妖立刻噤声,被吓得缩成一团。


    扶倾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颗漆黑的丹药,“吃了它,回去复命。”


    岩妖认出那是恢复妖力的药丸,它一口吞下,犹豫道,“那您……”


    “滚。”


    等岩妖消失后,扶倾独自站在竹林边。她望着镇子里的灯火,忽然想起哪吒把那姑娘护入怀中的样子,想起他看向自己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身上那几道为了斩妖除魔保卫百姓而受的伤。


    真耀眼啊。


    这样美好的太阳,怎么可能一直活在妖怪的阴影里呢?


    她忽然想起刚送他去学堂时的光景。


    那时还忧心这性子冷硬的崽子会与同窗起争执,谁曾想不过三两日,他便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男同学前呼后拥地唤他李兄,叫他大哥,小姑娘们更是变着法儿往他书袋里塞些女儿家的小心思。


    偏生这呆子浑然不觉,每日归来照例将书袋往竹榻上一甩,便提着枪去院里习武练枪。倒是苦了她,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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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整理时总被那些精巧的物事撞了满眼,或是一封熏了香的信笺,或是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有时还会抖落几瓣压得扁平的干花。


    那次她又从书袋里摸出三四封情书,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哪吒练枪练得额带薄汗,走进来疑惑看她,她朝他晃晃手中的情书,“吒儿长大啦~”


    他皱眉走近,看清她手中的东西后,瞬间从脖颈红到耳根,整张脸涨得通红,表情好笑得很。


    她便起了心要逗他,故意拖着调子,“哦?李师兄亲启……好娟秀的字迹,拆开看看?”


    他扑过来就抢,梗着脖子非说这不是他的。


    自己也不想惹恼他,顺势就还回去。


    那臭崽子拿着这一堆烫手山芋,又羞又恼,耳尖红得滴血,“定是有人要害我!”


    “嗯嗯,有奸人害你。”她一本正经点头,接着又从书包里摸出个帕子,“这还绣了个鸳鸯……”


    他恼羞成怒,抓了这些小玩意,转身就要走。


    她连忙拉住他衣袖,“哎,别恼呀,这不是挺好的,我还怕你不合群呢。”


    “无聊!”


    他甩开她的手,却又不肯挪步,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底闪烁着羞恼,可怜得紧,像是在等她哄。


    她心软,便放柔了声音,“不高兴啦?”


    “……她们很吵。”他闷声道,“总跟着。”


    她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不擅长应付小姑娘们的热情。


    “那……”她眼珠一转,“我教你写回信?”


    “不要!”


    “或者学学怎么跟姑娘相处?”


    “闭嘴!”


    他气急败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夺门而出,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记得那天自己笑瘫在床榻上,脚踝银铃叮当乱响。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任凭她如何呼唤,他都不肯从房里出来吃饭。路过他窗口,却看到他端坐在烛光前,一脸严肃地往书袋上画辟邪符,朱砂笔走得龙飞凤舞,专防那些偷偷塞情书的小姑娘。


    想到这,她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又慢慢落了下去。


    现在呢,他在做什么?


    被那群崇拜者围着谈笑风生,也或许是在帮那个叫阿婉的姑娘收拾残局?她没说,可她看得分明,那姑娘的帕子绣得极好,在阳光下,一对鸳鸯栩栩如生,泛着温柔的流光。


    温婉贤淑,柔情似水。


    会因他一个眼神而含羞带怯,会为他受伤急出眼泪,会绣制这样精致的女红。


    让人想守护一生的,凡人。


    是啊,这才像样。


    哪吒该拥有的,本就是这样明媚干净的存在,他可以不必懂什么降妖除魔,不用会什么移山填海,只要有人在他归来时温一壶酒,在他出门时绣一个平安符……


    等到他弱冠之年,或许会三媒六聘娶她过门。红烛高照的洞房里,那方绣着鸳鸯的帕子会被郑重地垫在姑娘发髻下。他们会生儿育女,会白头偕老,会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并肩躺在摇椅上细数年少时学堂里的荒唐事。


    生同衾,死同穴。


    凡人的一生短暂如朝露,却也纯粹得令人艳羡。


    竹叶沙沙作响,扶倾坐在石堆间,轻轻摩挲脚踝上的红绳。等到那一天真正来临,等到有人能替她好好照顾他……


    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风过竹林,银铃清响。扶倾低头看着自己苍白指尖上若隐若现的魔气,忽然轻笑出声。


    多好啊,她养大的少年,终将拥有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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