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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情怯

作者:临也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哪吒一路疾行,眼中只有杀意。


    妖怪的鲜血溅在脸上,他连擦都不擦,任它肆意流淌,就像一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他只是麻木地挥枪、刺穿、再挥枪,一击必中,再不断重复杀死的动作。


    江岫云跟在后面,靴上也沾染了被杀妖物的猩红血迹,她几次三番想开口,却被他周身那股近乎暴戾的冷意逼退。


    这真的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吗?


    看着他斩妖如麻的狠劲,江岫云心惊不已,那些曾让她苦战的妖怪,在哪吒的枪下竟如草芥般脆弱。


    扶倾说过他有天赋,竟不知是如此天纵奇才。


    和那日酒席上的热络完全不一样,整十天,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有时一天都在沉默杀敌中度过。那个笑容明媚纯粹的小少年,好像早就死在了竹林小院。


    “你……”江岫云终于忍不住,“要不要歇一歇?”


    哪吒没回答,只是将竹枪狠狠钉进一只狼妖的头颅,枪尖入地三分。少年眼底翻涌着血色,已经杀红了眼,这股近乎自虐的专注,仿佛只有杀戮才能压下那股无处发泄的焦躁,好让他暂时忘却一些东西。


    自离开竹舍,他便化作一柄出鞘的凶刃,沿途妖怪尸骨堆积成小山。


    可是每到夜晚,他却很难入睡,只有手里攥着一个小盒子,才肯稍稍闭上眼睛,掩去眼底那一抹无助脆弱。


    江岫云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一旦进入深夜,哪吒总是惊醒。


    梦里全是那个人。


    她坐在秋千上冲他笑,她煮的桂花酒酿的甜香,她变成猫儿在他身上撒娇,她喊他吒儿,她最后抓着他包袱时泛白的指节……


    “扶倾——!”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衣衫。他再一次被梦境撕扯得支离破碎。


    那天他在窗外,听到扶倾对江岫云说,把带他走。


    他死死攥着窗台,力道大到指甲劈裂了都不知晓。


    她要赶我走。


    她居然…不要我了……


    光是想到这几个字,他的胸口就疼得仿佛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他捂住心口,闭上眼睛,几近窒息。可是等这阵疼痛过去,他又无法抑制地沉沦下去。


    整个人就像掉入深潭,黏腻潮湿的寒水包裹上来,将他向下拉扯撕裂,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第十日破晓,江岫云醒来时,发现哪吒已经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摇了摇头,她早知哪吒撑不过半月,没想到十天就要回去了。


    只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少年人依然不知道这种情愫代表了什么,他不理解,也许耻于承认,但他的脚步,目光,永远是心之所向。


    -


    哪吒拼了命地往回赶。马累瘫,就用双腿跑,靴底磨穿,脚掌血肉模糊,他却浑然不觉。


    他几乎不眠不休,十天的路程,三天就跑完了。


    终于回到了那片竹林。


    当看到熟悉的竹叶晃动,闻到熟悉的竹香,他突然好难受。


    心一揪一揪的疼。


    他情怯,整理好自己的呼吸,才一步一步认真地往里走去。


    要见到她了……


    见面该说什么?好久不见?可是明明每晚都在梦里见她。


    真的好像一场梦境。


    竹舍还在。


    秋千还在。


    满院枯叶。


    灶台上甚至还有半瓶没喝完的桂花酿。


    可那个人不在了。


    哪吒站在门口,浑身发冷。他翻遍了整座竹舍,她的衣服、首饰、忘川草,她常用的物件,全都不见了。


    除此之外,一切如旧。


    他突然意识到,那晚自己嫌唠叨的嘱托,竟是她的告别。


    “扶倾?”


    他声音放得极低极轻,却在发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无人应答。


    -


    他疯了似的跑遍整座山。


    溪边。


    没有。


    后山。


    没有。


    常去的镇子。


    没有。


    甚至当初自己被她捡到的那片竹林,他也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都没有。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哪吒呆立在竹舍前,茫然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


    他这才意识到……


    她真的走了。


    不是赌气,不是玩笑,是彻彻底底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扶倾。”


    不是妖孽,不是妖女,明明白白是她的名字。


    以往他能喊一声她的名字,她都会暗喜半天。


    这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他还能去哪里找她?


    他这才发觉,自己对她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了。


    他声音嘶哑,眼眶通红,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扶倾……”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笑着从屋里跑出来,捏着他的脸说,


    ——臭崽子。


    ——别哭啊,我不是在这儿吗?


    -


    暮光如泼墨,把人间映得一片暗橘色。


    扶倾踏进了东境最后一家客栈,店门上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她覆着面纱,抬头看了看店内的装潢。


    这已经是这地界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上最好的客栈了,可是内里却如之前途中遇到的所有店铺一样冷清。


    整个东境仿佛变成了一个鬼市,哪怕是大白天,街上都看不到一个人。


    柜台后的小二正打着瞌睡,被她推门的声响惊醒,揉着眼朝她瞧了瞧。


    “姑娘要住店?”小二搓着手与她搭话,算不上热情,“不瞒您说,咱这地儿近日不太平,一路上您应该也看到了,没几家还在做生意。店里客房都空着,想住哪间您说一声就行。”


    扶倾将碎银搁在柜上,不准备跟他绕弯子,闷声道,“附近闹妖怪,是吗?”


    小二脸色骤变,差点碰倒手边的油灯,“您、您可别提!这话不能乱说……”话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掐住喉咙,他嗫嚅着,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扶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阴气森森,隐约有白幡飘过。


    是招魂幡。


    有人家在做白事。


    惨白的月光从云中出现,将镇妖塔的轮廓投在窗纸上,塔尖挂着半轮残月,街上漫天都是土黄色的纸钱,随着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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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飞舞,街角处远远传来唢呐的啸叫,想必不用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有一支穿着丧服的队伍抬着棺材经过这条街。


    周边的商家百姓一言不发,只紧紧闭上门窗,企图用门板将这阴沉晦气挡在外面。


    店小二也快步走到门边,唉声叹气地将透气的孔洞全部掩上。


    这样的场景,几天来扶倾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江岫云所言非虚,那群妖怪盯上了这座城镇,正在以镇妖塔为中心,疯狂捕杀捉妖师。如今这世道,妖物大肆横行,和人类的冲突越发频繁,尤其近几年,生活艰难,普通百姓叫苦不堪。


    所有妖物之中,由实力最强的魔族统领群妖,可这些孽畜的本性实在难以根治,即便是最恣意的魔,也厌恶那些只知屠杀的低等妖物。


    它们像未开化的野兽,连魔族的威压都难以驯服,今日刚被魔将按着头立誓安分,明日就可能为了心中莫须有的念头血洗村落。扶倾作为魔族三公主,往常那些低等妖物见了她,总要伏地战栗,可转身依旧茹毛饮血,完全长不了教训,连最严厉的刑罚都改不了它们刻在骨子里的凶性。


    所以对付它们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武力镇压,或者干脆杀了了事。


    可是同被世间打为妖怪,魔族便不可能真的自相残杀。


    这时候,便要天界出手了。


    三十三重天和十八重地狱,即所谓天魔两界,原是悬在人间上下的两柄利剑,维持着三界微妙的平衡。天上琼楼玉宇,神仙们踩着祥云布雨施露,而万丈深渊里魔宫巍峨,魔族在熔岩湖畔宴饮高歌。两界隔着人间遥遥相望,既相互制衡,又不得不维持共生,有时甚至会以使团贵客之名相邀,仙魔在宴会上推杯换盏,哪怕笑语间藏着刀光剑影,虚与委蛇,终究还是做着表面太平。


    扶倾也曾听闻,天界有个专管斩妖除魔的大将军,凶神恶煞,手段了得,降了九十六洞妖魔,也就是那些不接受她父王管制,开山自立为王的妖物,它们仗着有几分实力就祸害一方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降了也是活该。


    只是那杀神似乎下凡历劫去了,他的位置空出来,却没有神仙能顶上。


    如此,这仙魔两界脆弱的平衡,便有些倾斜了。


    那些妖物自然蠢蠢欲动,趁机四处作恶。


    扶倾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推开房间的雕花木窗,从缝隙中往外看去。窗外果然是纸钱纷飞,披麻戴孝的队伍正缓缓走过街道,送葬的哀乐飘进来,唢呐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心中的仇怨一股脑全抛出来。


    “姑娘要热水吗?”店小二在门外问道。


    扶倾猛然回神,才发觉掌心已经被窗棂上的木刺扎出血珠。她缩回手,声音比想象中更哑,“不必。”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这副模样若叫那人瞧见,定要冷笑一声活该。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露出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嗯,这样才对。她笑道。


    她现在没有空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还有正事要干。


    来的路上,她已经打听到东境附近只有一家捉妖师没有被害,她决定今晚去碰碰运气,蹲点在那户人家附近,若是妖怪来了,就把这新仇旧怨一并了了。


    以她的能力,杀几只被控制的妖物,想来不会出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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