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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二章

作者:御风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打架一时爽,挨骂火葬场。


    长公子嬴政入公学第一天,还未拜访夫子就与二公子成蟜一块和其他公族子弟打架,造成一人伤重昏迷,一人呕吐不止的消息像插上翅膀般飞回了咸阳宫。


    于是嬴政和嬴成蟜两兄弟很快被庄襄王所下达的王令给拎了回来。


    不过迄今为止两人都还未见到生父,而是排成一行站在章台宫外。


    言为等待召见,实为罚站。


    秦国崇尚黑色,于是整个咸阳宫的主色调便是黑色,透出一股既古朴又庄严的气息。


    作为整个秦国的政治心脏的章台宫尤甚,入目尽是黑色,似乎将天空都啃掉了一个角,令嬴成蟜感觉压抑极了。


    而且他如今这幅小身板又因为承受不住长久的站立,上下眼皮开始持续性打架。


    可他现在不仅是身处的地方是章台宫。


    身边不仅经常经过通禀和搬运奏章器皿的宫人,四周还有披坚执锐的宫廷虎士。


    真要在这个到处都是眼睛和嘴巴的地方睡着了,他必定会被加上一条随地大小睡,可见是顽劣至极的罪名,最轻也得被罚去宗庙洒扫半月。


    嬴政离他不过咫尺之遥,自然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想了想后微微挪动脚步,用并不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更好地笼罩住了正在犯困的弟弟。


    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与此同时,章台殿内哭声盈室。


    “呜呜呜,王上您可得为我儿做主啊!他今日去公学前还对我说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为国效力,为王上前驱,怎得转瞬之间就躺在此处人事不省,难道要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呜呜呜,王上,我儿今年不过十一,平日里虽然顽劣了些,但也只是一个孩子。即便有什么错处,那也是无心之失,没想到长公子竟下如此重手……


    “呜呜呜,王上,臣斗胆问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儿身在公学,有夫子管教约束言行,于国于家有王上您在前,长公子究竟根据何法何规才悍然动手!”


    这人也鸡贼得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幅度很小地掐了一把揽在怀中孩子的腰间软肉,使得原本哭得有些懵了,声音渐弱的孩童再度扯开嗓子大嚎,不多时便弯腰捶胸,似要呕吐,慌得宫人急忙端来铜盆承接。


    惨状是博取同情心的利器,眼见两个小辈一个头被裹得像个粽子,躺在一边生死不知,另外一个吐得天昏地暗,那些跟随而来的公族老人们也忍不住开口帮腔。


    “是啊王上,顶天了也就是孩子间的口角,怎么就闹得喊打喊杀了。”


    “下手也太狠了,芎的牙齿都掉了两颗,本来就长得不太齐整,将来就更不好说亲了。”


    “芎才十岁吧,医者说他掉了牙齿还能长的。”


    “还能长啊,那就行,事情不大。不过长公子也真有本事啊,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也不是壮硕模样,居然能一个人放翻两个。”


    “不是长公子能,是这一代的小子们不行。早说了你们得放手,让小辈们从军杀敌立功,一个个的都舍不得。想老夫在他们这个年岁的时候……”


    “去你的,少自夸了,你那点本事也好意思拿出来吹嘘?”


    高坐王座之上的嬴子楚看着下方吵吵嚷嚷,将他这章台宫当集市的一众叔父、兄弟,只觉得眼皮子直跳。


    他两个好儿子,真是会给他惹麻烦。


    他继位这么久都没招来这些公族里的老家伙,两个儿子一天,不,仅仅用半个早晨就给他招来了。


    得亏声音没什么力道,不然他这章台宫的顶此刻恐怕已经被掀起来了。


    但嬴子楚并没有做出任何制止的行为,因为他收到的消息并非打架这么简单。


    他在等,等到话题彻底偏离初衷,等到真正想要借题发挥的人忍不住跳出来。


    得益于秦国公族长时间地被圈养,以及秦人普遍的直脾气,嬴子楚并没有等太久。


    不和谐的音符猛然奏起:“王上,长公子如此暴戾,恐难担太子之位,承我秦国社稷之重啊!”


    这个音符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乱糟糟的讨论瞬间中断,一众须发斑白的老头不约而同地看向出声之人。


    然后无需对视观望,他们便默契地挪动脚步,让出空间,好让王上能够一眼看到出言之人。


    再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一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他们可不像少年人莽撞好忽悠,气性上来敢和有着王位继承权的两位直系公子动手。


    跟着来充人头刷一下公族的存在感可以,至于讨论长公子是不是能成为太子这种天坑……


    诶,你说这地面,它还真地面啊。


    而嬴子楚也望向发言之人,但话却是对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吕不韦说的:“相邦以为公子喜之谏如何啊?”


    吕不韦老神在在,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下臣以为,发此论者当处腰斩之刑。”


    一言既出,令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诸人的小心思都停了一瞬。


    不是,他们突然得了耳背吗?还是脑子不清醒了?中间有遗漏或者没听清什么话吗?怎么画风突然就跳到腰斩上去了,那可是极刑之一,被施加之人必犯了重罪!


    好在思维正在加载中并不妨碍身体活动,于是有人横眉立目瞪向吕不韦,一副要他拿个说法出来的模样,但更多的人选择了退让,令公子喜四周愈发空荡。


    老了老了,他们只想过点舒心的闲散日子。


    再说了,就算是真跟着年轻人冲锋,结果也赢了,他们也享受不了几年。


    更何况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因为秦国的政治体制决定了秦王才是权力的最高掌控者,收拾他们不过分分钟的事。


    昭襄王时的穰侯魏冉威风吧,仗着是宣太后的异父弟,权倾朝野,整个朝堂一度到了唯闻穰侯令,不知国君音的地步。


    可结果呢,昭襄王扶植起了范雎,短短几年就把穰侯给排挤出了政治核心圈,使得其人回到封地后很快忧惧而死。


    穰侯尚且如此,何况他们。安分守己得个善终不好吗,年轻人爱闹腾就让年轻人自己闹腾去,只要不全折进去就当是探路试错了。


    吕不韦将占比更多的退让和公子喜微颤的手指尽收眼底,收紧舌尖抵住上颚,好让自己眼中的嗜血与愉悦不要暴露出来。


    曾几何时他还是这些公子王孙眼中满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的区区商贾,现在却让他们畏惧不已,三言两语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了。


    权力,果然是人最好的补品。


    但作为权力养料的公子喜太弱了。


    一个从前争嫡嗣之位就没争过他的废物,如今竟然来和他争从龙之功?


    眼睛长得是透气用的吗,瞧不出王上属意长公子?


    事前没有打探王上心意,事中没有和王上通气,事后却聚众逼迫。


    秦国这些公族啊,百余年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用着老办法。


    要不是会投胎,出身好,哪里还会有同他讲话的机会。


    吕不韦在心中下着刻薄的评价,丝毫不妨碍公子喜按照自己的设想表演。


    公子喜以头叩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大声说道:“王上,臣为秦臣,有建言献策之权。以腰斩极刑对敢于直谏之臣,必会堵塞言路,使百官离心,王上留暴虐之名,臣还请王上三思啊。”


    嬴子楚没有说话,又变回了那副相邦的话就是我的话模样,仿佛刚刚出言全是他们的幻觉。


    所以吕不韦再次站出来承担了一切,勾起嘴角呈现出一副笑容,眼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任何情绪,用着更加冷淡的声音说道:“身为秦臣,建言献策当然是没问题。


    “可公学中吏员不止一人上告,言你子卫先言长公子出身卑贱,后蛊惑公子成蟜,说愿意支持他为太子。


    “想这些王孙年上不过舞勺,下仅有垂髫,如何能知这立嗣之事。纵然知晓,又如何敢在此事上大放厥词?


    “喜公子,此事还真令我费解,不知可否为我解惑啊?”


    公子喜额上登时有豆大的汗珠滚出。


    这、这、这,那小兔崽子没告诉他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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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可雕琢的朽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怎么就生了这么写个愚蠢的孽障!


    这下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全完了!


    汗水流进眼眶中蛰得他生疼,但他却不敢眨上一眨,生怕下一息就会听到身首分离的噩耗。


    而吕不韦还在痛打落水狗,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将众多公族逼得再退一步,声音也变得有些阴恻恻的:“被成蟜公子直斥其言之非后居然动手推搡,纠集成伙向成蟜公子投砚掷简。


    “若非长公子及时赶到,还不知会惹出多大乱子。


    “胆大至此,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公族中对王上心怀不满者众,欲要重现旧事,再推新君了呢?”


    唇舌是不见血的刀剑,被吕不韦戳中命门后,章台宫内的公族集体自闭了。


    他们是不想回到公族权力庞大,随意更换国君的年月吗?


    是没那个权力,更没那个本事好吧。


    如今的秦国高位多被客卿占据,而公族还在为百年前凌驾王权的行为还债,爪牙已弱,筋骨已软。


    想要靠自己复振,千难万难。


    眼看人快要没了,嬴子楚终于终于开始收网捞人了。


    “相邦勿要斥责太过,一姓兄弟,寡人相信他们无有此意,不过孩童无知,舌齿磕绊,训诫一番也就是了。”


    吕不韦如同被扯住颈上锁链的恶犬,收回尖牙利齿,乖顺地退了回去,安静得仿佛从未露出过恶言恶色。


    其变脸程度之快,前后之丝滑,令不少公族直嘬牙花子。


    原以为他们这会新王上是运气好加溜须拍马和端水有道呢,没想到是豢养恶犬的个中好手,于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不吭声。


    幸好刚才没有盲目表态,可得站远点,别让公子喜的血溅自己身上。


    就连不明状况的哭嚎者也被其父故技重施给强制闭麦了,眨着红肿的双眼看向直接造成这一切的吕不韦。


    被嬴子楚再度询问处理意见的吕不韦此时十分温和。


    是他花费数年时间一手包装打造了嬴子楚这件商品,贩售后得到了难以想象的高额利润,也最清楚这件商品的脾气秉性。


    温和、无害、没有主见全都是假象。


    一个温和、无害,还没有主见的人是不可能接受他的提议,提出与君分国报酬的,也不会抛弃妻和长子逃走,默许侍从冻死传出妖异之名的次子,更不可能在生母尚在的情况下哄好嫡母。


    他只是善于将他人推到前头,自己隐于幕后观察罢了。


    所以这被推到前头的人,就更要能精确领会他的意思。


    否则冲锋陷阵的刀随时可能变为挡箭牌,还容易被扣上一口沉重的黑锅。


    公族再弱,那也是站在他们这些客卿对立面的力量。是国君加以扶持就能对他这种客卿形成制衡的。


    对公族斩尽杀绝,只会让国君生出对自己的猜忌。


    所以吕不韦顺着嬴子楚的意思说道:“王上所言甚是,一姓兄弟,无有别心,不过舌齿磕绊,训诫一番也就是了。


    “依臣之见,就让这些出言挑事的王孙家中赔偿两位公子损失,逐出公学让其父管教如何?”


    登时有人大急。


    好消息,没了抄家身死的极刑。


    坏消息,被逐出公学基本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和死了没啥区别。还不如杀几个领头的,把其余人给保住呢。


    但两者相较之下,吕不韦后来提出的建议的确是宽松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人还活着的。


    先辈的账还没还完,己方又是无力挑事在先,能获得宽宥已是万幸,哪敢再讨价还价,眼见嬴子楚点头同意,便灰溜溜退下,将要杀人的目光全聚集到了公子喜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干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把大家都给拉下水了!


    秦人直率的性格让他们很少掩饰情绪,一行人出章台宫后的情状被嬴政瞧了个正着,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推醒了快要睡着的嬴成蟜:“蟜弟,你说为他们求情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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