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渊没工夫去想蜗牛的事，他回自己工位上，火速吞了两个药片。甜甜的药片在口中化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集中注意力做事。
“拿上笔记本去直播间。”林见渊命令道。
裴硕手脚麻利，把两人的笔记本电脑和电源全都装包，还带上了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
姜晨被林见渊那句“等着赔钱吧”吓得魂不守舍，这时候还在两腿发软。
他把钥匙递过来：“你俩会开车不，我有点手抖……”
林见渊凉凉地瞟了他一眼：“我刚吃过精神类药物，你让我开是想直通地府？”
“我来！我会开！”裴硕一把接过钥匙，飞快冲出去按电梯。
等电梯的时间三人都异常沉默。林见渊在PAD上争分夺秒地看被姜晨魔改过的策划案。
林见渊手指每停顿一处，裴硕就唰唰唰记下来。
姜晨连大气都不敢喘，默默站在旁边。
裴硕拿到驾照时间还不久，开车横冲直撞。姜晨坐在后排，一脸怕死地攥紧安全带。林见渊看了只想把这傻逼踹下车。
总算赶到直播间。逼仄的隔音棚里挤满设备，除了镜头前那一片被空出来。
三台摄像机对着中央的环形补光灯，绿幕背景前的主播台还空着——原定用于商品展示的3D虚拟场景因为姜晨临时更换的“方脸黑猫”出现渲染错误，技术组正对着闪烁的屏幕骂骂咧咧。
“不用调试了，用最开始那版！”林见渊风风火火地冲过去，丢下一句话就跑。
“哈？！！”技术组集体发出愤怒的质问。
林见渊心想这次总算轮到我说这句话，可惜他没时间细品当甲方的快乐，扭头又去查看直播间其他的布置。
裴硕正蹲在角落里核对提词器，手指神经质地揪着PAD边缘，PAD屏幕都快被捏花。导播台上散落着印有盗版方脸黑猫的物料，林见渊看了就火冒三丈，冲上去一把撕下海报。
“还有四小时开播，背景板重做，所有印刷物料撤掉！”林见渊一把揪过姜晨的领子，不耐烦道，“新物料到底什么时候到？！”
“还要点时间。”姜晨焦头烂额地在群里摇人。
这时一名小助理路过，看到姜晨下意识地喊了声“姜总好”。
林见渊和姜晨齐齐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助理愣了下，视线落在姜晨被林见渊死死揪住的衣领上。
姜晨瞬间如遭雷劈，立马往后一退，表情不自然地拍拍领子，嘴里嘀咕道：“没事领带我自己系就行，林见渊你忙你的就行了！”
小助理：“……”
林见渊：“傻逼。”
姜晨脸上根本挂不住，小助理察觉气氛不对，说了句“我去找主播哈”就火速脚底抹油跑路。
“调色组把背景饱和度压低！导播！导播跟主播沟通过了吗？去确认一下稿子——算了还是拿过来吧我亲自确认！”林见渊感觉自己完全是靠药物在压着烦躁，他冷静地指挥着所有人，抽空拿出不断震动的手机一看。
——姜晨在工作群里发疯艾特所有人，整个工作群里兵荒马乱。
林见渊飞快浏览聊天记录，在一堆废话里只看到一句：来不及。
“林见渊，那什么……”姜晨带着一脸吃屎的表情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闭嘴不用说了。”林见渊打断他，“你现在去仓库把上周打样的备用物料全搬过来。一共三箱，快去！”
“我？”姜晨吃惊地指着自己。
林见渊：“那我走？”
姜晨一脸被摁头吃屎的表情，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走了。
倒计时电子版跳成【02:12:47】。裴硕路过一人多高的促销立牌，余光一扫。促销立牌上的贴图居然是错的！他脸色顿时变了。犹豫两秒，抓起美工刀蹲下开始刮图层。
他怕刮坏立牌底板，握着美工刀的手一直在发抖，直到林见渊扔来一罐喷胶：“用这个！快！”
裴硕反应过来，赶紧拿来正确的贴图，啪叽一声拍在错误图片上。
所有人都在跑。
主播在隔壁尖叫“我的隐形眼镜呢”，技术组猛锤死机的服务器，姜晨搬着箱子绊倒电线时扯掉了半面绿幕。
裴硕攥着物料清单看向林见渊，那人正倚着墙仰头灌矿泉水，苍白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速操作，刘海垂落遮住发青的眼圈。
控制室红灯忽然亮起。
“音频组准备第一次联调！”导播的吼声炸开。
所有无关人员退出直播区域。裴硕快步走到林见渊身边。林见渊抬手一抹唇边水渍，道：“差不多了，你先盯着——最重要是盯着姜晨让那傻逼别再搞事！我走开会儿。”
“渊哥！”裴硕赶紧跟上，担心地问，“你去哪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
林见渊烦躁道：“我拉屎！你陪屁啊！”
“……”裴硕本来都想强行上去搀扶他了，闻言火速把手缩回来，悻悻道，“哦。那、那你加油！”
林见渊一脸“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带着满肚子怨气走了。
距离直播还有半个小时，林见渊在心里又盘算了一遍，觉得这回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
他松了一口气，在马桶上坐下。
刚才那一顿操作弄得他现在还头皮发麻，脑袋瓜子嗡嗡的。不行，他必须狠狠带薪拉屎！不然简直对不起自己——不对啊妈的，他还在休病假呢！靠！
林见渊骂骂咧咧地设了个十分钟的闹钟，坐在马桶上开始刷小视频。
然而人在极度烦躁的状态下，就连小视频刷起来都不得劲。他转而奔向消消乐。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还得是消消乐，特别是开着音效打消消乐。那个砰砰砰的宝石撞击声听得他大为愉悦，多巴胺不断撞击神经，令他短暂地从这堆傻逼事儿里解脱出来。
下一秒，叮叮叮——
闹钟响了！
林见渊一愣，赶紧按掉闹钟。他一边提裤子站起来一边疑惑地想，十分钟已经到了？这么快？他感觉才玩了一两局啊！
但是看时间，确实已经是十分钟以后没错……
毁灭吧。
这逼班真是没法上了。
林见渊在洗手台前胡乱洗了把脸，重新打起精神，回到直播间。
主播就位，摄影灯光就位，一切仪器设备调试无误，物料确认无误。
导播粗哑的吼声炸穿全场：“全员安静！三、二、一——推流！”
林见渊两手抱胸站在导播身后，透过控制台屏幕和导播一起看直播。姜晨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欣慰的语气说：“简直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成功了！救回来了！”
林见渊和裴硕同时看了他一眼。
“呃，干嘛？”姜晨自知失言，不尴不尬地道，“好吧我承认，这次主要是林见渊给力，救我们公司于水火……”
“不是，渊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这下就连裴硕都看不下去了，他一脸无语地说，“姜总，直播才开始，后面还有整整三个小时呢！这时候还不能掉以轻心，最关键的部分现在才刚开始！”
姜晨：“……”
“裴硕你别怪姜总。”林见渊两手抱胸，凉凉道，“姜总一贯总揽大局，从没亲自跟过直播。不懂事也很正常。”
不、懂、事。
三个大字像三记铁拳，狠狠锤在姜晨脸上。
“行……吧。”姜晨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林见渊聚精会神地盯着直播，一切都按部就班顺利进行。疲劳感渐渐涌上来。
“好气哦，这个混蛋光会说风凉话。他害我们忙成这样，非但连句谢谢都没有，甚至我们还要自己买咖啡！”裴硕义愤填膺，气鼓鼓地递过来一杯热咖啡，“我们这些牛马也太惨了吧，还要自费买饲料！”
“谢了。”林见渊接过咖啡，随口安慰裴硕两句。
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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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感一层层堆积。直播越是顺利，林见渊就越疲惫。
先前过度紧张的神经此刻不受控制地松弛下来，林见渊哈欠连连，不得不大口灌下咖啡。
这一整天的奔波折腾弄得他腰酸背痛，这会儿坐在转椅上只觉得坐不住，翻来覆去地换姿势。
三个钟头的直播就像在坐牢。林见渊到最后甚至拿出了杀时间利器——消消乐。
然而这次消消乐也不顶用了。
他都玩了一百多关了，抬头一看，居然才刚八点。
八点！才刚过去一个小时！
救命啊还有两个小时……林见渊在内心哀嚎，无聊烦躁疲惫持续累积。
“哥！你知道姜晨干什么去了吗！”裴硕出去溜达一圈回来，怒气冲冲，“他在休息室里睡大觉！靠！我们在这里盯直播！他居然在隔壁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我在走廊上都听见了！”
林见渊已经累得没力气辱骂傻逼领导了。裴硕见他一脸要死的表情，连忙说：“对了，哥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你放心，这次就算姜晨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再听他瞎指挥了！”
回家睡觉的诱.惑太大。林见渊想了想，却还是摇头：“我也去找个地方躺一会儿，二十分钟吧。有什么事你立马来叫我。”
“行。哥你赶紧去吧！”裴硕起身，顺便还递了件外套给他，“你拿我衣服盖着，别着凉了！”
“嗯。”林见渊接受了他的好意，摆摆手正要离开，有什么东西忽然从眼前一闪而过。
林见渊愣在原地，茫然四顾。终于在地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可疑痕迹。
不对，不是一道。
是无数道。
不知何时，围绕着他们的地面上出现了无数道亮晶晶的水痕。
水痕交错，细看似乎十分粘稠。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悄悄将直播间里所有人包围。
“怎么了哥？”裴硕抬头看他。
“没什么。”林见渊挠挠头，“小心地滑。”
裴硕：“？”
林见渊出门找地方休息。路过隔壁的时候确实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林见渊攥紧拳头，强忍住冲进去在姜晨脸上拉屎的冲动，去走廊另一边找地方休息。
林见渊设了个二十分钟的闹钟，盖上裴硕的外套，闭上眼美美躺下。
——叮叮叮！
林见渊：“？！”
林见渊从睡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他抓起手机一看，闹钟响了！
这就已经二十分钟了？这么快？！
林见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想到回去还要继续盯直播他就头疼。
要不……再睡个五分钟？
林见渊哈欠连天，睡意不绝。他按了个“五分钟后再闹铃”，随手把手机丢开，一翻身再次坠入梦乡。
——叮叮叮！
怎么又？！！！
林见渊只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闹钟就又响了。再睡五分钟……他连眼皮都不想睁，继续睡觉的念头已经战胜一切。
再睡五分钟，天塌了我都要再睡五分钟……林见渊闭着眼睛，在极度烦躁中去摸手机。
啪嗒。手机掉到地上。
林见渊还是不想睁眼，免得睡意消失。他闭着眼睛侧着身，伸长手臂去摸沙发底下的手机。
手机没摸到，却摸到一个湿湿凉凉软趴趴的东西。
“！！！”林见渊一瞬间什么睡意都没了，他一下子跳起来，“卧槽！什么东西！”
“卧槽！你看得到我！”地上的蜗牛爆发出尖叫。
林见渊：“？”
蜗牛：“？？”
林见渊坐在沙发上瞪着蜗牛，蜗牛趴在地上瞪着林见渊。
一人一蜗牛四目对望。
蜗牛抖了抖触角，高深莫测地道：“没想到一个区区人类居然能看到我……”
“什么几把玩意儿草！”林见渊火冒三丈，直接抬起一脚把蜗牛踩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