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意皱着眉头盯他的左脸。
上面是很红、很明显的巴掌印。
刚刚不觉,这会倒有些疼,孟青时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说了声“没怎么”。
“你是不是因为考了第二名被骂了?”许昭意问。
孟青时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那也不能打你呀,好痛。”
少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像疼痛于她感同身受,但明明被打的是他。
“那你吃饭了吗,肚子饿不饿,这会天有点凉了,你冷不冷啊?”
她问题好多,孟青时本来就不想讲话,耳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惹得他烦。
“许昭意,你话好多。”
许昭意被噎了下,一时失言,过了会,她才轻声道:“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计较,不过我听到你肚子叫了。”
话音刚落,那肚子又“咕咕”了两声。
许昭意把书包放下来,塞进孟青时的怀里。
而后起身对他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一定等我——”
她跑远了,孟青时不知道她要去哪,按照性格,他会把她的书包丢在原处,然后没有告别地离开。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再上当,在面对同样的话语时,不应该再一次傻傻地等在原地。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抱着女孩的书包,没有挪动脚步。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孟青时的腿都麻了好几回,许昭意终于回来了。
绑起的丸子头已经散落成马尾,她怀里抱着两样东西,喘着轻气回到他身边。
“面包和奶茶,给你。”
许昭意将东西递给他,把自己的书包拿回来。
孟青时眼尖地看到她膝盖处染上了一块脏兮兮的印记。
“膝盖怎么了?”
“噢,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没关系,爬起来就好,我身体弱了,可精神不能弱!”许昭意很认真地安慰她,“孟青时,你也不要气馁,一次考试而已,你这么聪明厉害,还有天赋,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的吧?”
“……”随口应付她的话她也信。
“奶茶,我让我小姑给你放了两份珍珠呢!”
她笑着说,表情像在邀功。
孟青时握着那杯尚且温热的奶茶,头一回被这样的人吸引得挪不开眼,心里仿佛有一块高墙坍塌了,想嘲笑她傻,又觉不能蔑视一颗真诚的心。
他没说话。
只是一口一口地啃着那块面包,连带着奶茶一起,最后吃得一点都不剩。
“孟青时,吃好吃的是不是会让心情变好,你现在开心点了吗?”
“勉强。”
“那你要回家了吗?”
“再等一会吧。”
许昭意抱着自己的书包想了想,而后拉开书包链子:“不然我给你讲一下这次数学考试的错题吧?你学会了你爸妈或许就不会骂你了。”
没等他说好或者不好,许昭意已经自顾自地把卷子从书包里抽了出来,在他面前摊开。
“你勾一下你的错题。”
孟青时没接过她的笔,只是翻过去,点了点上面的两道大题。
他兴致缺缺,没什么听的欲望,但许昭意很认真,讲得很细,还帮他拓展了知识点。
两人坐在路边的石岩上,凑在一起讲试卷。
女孩散落的头发被吹到他唇边,轻飘飘的,有一股玉兰花的味道。
孟青时蓦然想起在学校时,有同学问许昭意:“你用什么牌的洗发水?味道好香。”
当时许昭意笑着说了个洗发水的牌子,输出安利了好几句,把那同学说得兴高采烈,说回家了一定让她妈妈买。
“孟青时,你别走神呀。”
孟青时从回想中回神,许昭意已经讲到第二小题了。
他完全没了听下去的心思,看着蹭在一起的肩,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心底蔓延、发芽。
在女孩不知道第几次转头看他有没有听懂时,他违心地点了点头。
许昭意。
他默念着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指尖搭在腿侧,悄悄地写着。
……
安静地待了许久。
孟青时揉了揉发酸的眉心,过往的记忆在此刻突然变得如此清晰和深刻,在脑海里搅得他凌乱不堪。
“许昭意,冰棍要化了。”
“……”
许昭意被孟青时叫了三次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她有片刻迷糊,在看到窗外是熟悉的小学大门时,才逐渐缓过神来,她松开安全带,扭头:“什么时候——”
孟青时的眼眶很红,但不湿润,双眸深邃,像是有什么闪动着,直勾勾地望着她,没有收敛任何情绪。
他一手扶在方向盘上,握紧又松开。
许昭意微怔,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眼睛疼。”
“是开车疲劳吗?我这有眼药水……”
说着,许昭意去掏自己的包。
她刚找到,把瓶盖拧开,递给孟青时。
男人却只是迟疑一秒,便握过她的手,头微扬起,就着这个动作,对准自己的眼睛滴了两下。
“好点了吗好点了吗?这个会有些凉。”
许昭意着急地凑过去,她的一只手还被孟青时握着,想挣开,却被更重的力道包裹紧。
于是她的注意力,彻底从孟青时的脸,转移到自己的手上。
她不知道孟青时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觉得自己被他握着的地方似乎都变得更烫了,仔细看,还能察觉到男人的手在抖。
许昭意稍微松开点力道,眼药水瞬间滑落在地,发出小小的一声“砰”。
她想去捡。
但下一秒,掌心被挤进,孟青时宽厚的手,与她的交叠着。
许昭意没挣开,反倒盯了会,热意从掌心蔓延而来,一点点的,涌进心脏。
她似乎该说点话,但刚动了动唇,面前人便开口了。
“许昭意。”
“……嗯?”
“谢谢。”
谢谢当时只有十六岁的你,安慰了同样只有十六岁的我。
让那份宝贵的善意成为孟青时的独家记忆,吸引着他,直到现在。
依旧对眼前人念念不忘。
-
一夜之后像是翻篇了,孟青时没再提起昨晚。
他其实是一个在情绪上没那么容易失控的人,许昭意认识他那么多年,就从来没听他对自己讲过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昨晚算第一回。
她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也猜不到,不知道他的举动是偶然还是刻意,独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而孟青时却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搬东西搬累了,蹭她摆在小卖部门口的冰棍吃。
“记个账。”
众所周知,许昭意的小卖部从来不记账,她自然也不会给孟青时开后门。
“巧乐兹,四块,人工费算你五毛,给我三块五。”
“人工费才五毛钱?”
“每根给你算五毛,你知足吧。”
孟青时“哦”了声:“那我一天得吃两根。”
占她便宜呢?
许昭意扯着笑把冰柜拉紧,做出保护的姿态:“求你了,放过我的‘衣食父母’。”
蹲在门口吃完冰棍,孟青时还是掏出手机给她转了四块钱。
正好又有快递员来送东西,电动三轮车后面放了一个超大件,搬下来时把孟青时累得够呛。
他顺势看了眼收件信息。
“许昭意。”
许昭意刚回店内屁股还没坐热呢,又被这男人给叫出来了。
“干嘛干嘛?”
孟青时带着手套的手指点了点超大件的纸箱:“买的什么东西,比你人还大。”
神情缓缓转喜。
许昭意让孟青时赶紧把她的快递入库签收,接着找了把剪刀划开。
纸箱子确实比她大,许昭意废了些劲才把包装全部拆开,里头还塞了不少泡沫,静电吸附在她的身上和头发上,拍都拍不掉。
她买了一把藤编摇椅。
小卖部没有空调,夏季的时候不通风,她便不喜欢长时间在里面待着。
正好门口有一块阴凉处,足够纳凉,她就买了把摇椅打算放这,闲时晒晒太阳吹吹风,很惬意。
她兴致勃勃地将这一想法告诉孟青时。
“你这门口的阴凉处容得下?”
“可以呀,怎么不行。”
她费劲地将那把藤编摇椅往自己店门口挪。
尴尬的是,只有一半能纳入阴凉处。
“……”
好奇怪,她那天测了明明可以的!
为了不在孟青时面前抬不起头,她又挪挪挪,把摇椅往里推,推不动了,还装作有余地的样子,忙活得脸涨红。
“一定是它给我发错型号了……”
孟青时没发表意见,但许昭意滤镜过重,总觉得他一定在嘲笑自己。
“我数学很好的,怎么可能量错,”她恼羞成怒地走到孟青时面前,按住他正在工作的手,“你相信我的吧?”
“数学是很好,地理很差。”
“……”
忘了太阳直射角度会变化这回事。
饶是这样,下午的时候,孟青时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遮阳大伞,帮她在阴凉处旁边找了个位置支起。
“这儿行吗?”他问她。
许昭意指了指:“再往右边点。”
孟青时依言挪了挪。
“就这儿!”
于是男人俯身,将那块用来固定遮阳伞的大石头移到指定位置,又蹲下,帮她拴紧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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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金属边缘划过孟青时的虎口,立马渗出点红色。
许昭意一惊:“流血了——”
孟青时只是随意擦了擦,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感受不到痛:“没事。”
许昭意跑回店内,在货架上翻找,终于找出几个新的未开封的创可贴。
“先贴一下。”
“不用,我很快弄好了。”
“你不贴我就不让你弄了!”
男人停住动作,他没起身,身边的女孩却已经跟着蹲在他身侧。
她甚至有点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湿巾擦掉伤口边的污渍,而后轻轻一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孟青时的肌肤上,令他的指尖猛然颤抖。
他垂眸看向身前,许昭意低垂的脑袋让他看不见她的模样,他只觉得喉中一堵,而后无意识地吞咽着。
“不疼吧?”女孩问,“我动作很轻的。”
孟青时使劲压抑着,才不让自己满腔的情绪倾泻,却依旧倒出那么一点点。
他悄悄凑近她。
然后轻轻地、珍视地,吻了她的发丝。
男人单膝抵地,低下的脖颈,像极了一个虔诚的信徒。
许昭意觉得头顶痒痒的,她下意识抬手摸,却不小心拍了孟青时一巴掌。
“啪——”
并不响亮的拍打声在寂静的夏日午后依旧有些刺耳。
她震惊抬眸,撞进男人晦涩不明的眼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许昭意都快愧疚死了。
人家大热天的蹲在这帮她干力气活、把手割伤,本来已经很倒霉了,现在她又给人家一巴掌,就算老天奶服气她都不服气。
“疼吗?我错了……不过你凑这么近干嘛呀,我就是挠个痒痒……孟青时,你怎么不说话,我一巴掌打到你声带了吗……”
孟青时侧过头去调整情绪。
半晌,扭回来。
“力气还挺大,看来这几年身体确实是养好了不少。”
“很痛啊……”许昭意在心里心虚地对手指。
孟青时用眼神示意手上:“贴好了吗?”
许昭意才反应过来放开他:“好了。”
傍晚李叔来卖馒头。
他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蹲在这捣鼓什么,好奇地看了几眼,没看明白。
许昭意帮着弄了一会就累了。
孟青时借着他一个人效率快的借口,把人赶走。
学生们放学,小卖部“沦陷”。
门口冰柜里的冰激淋最受欢迎,短短一扫荡,已经空了半柜子。
许昭意有条不紊地结着账,偶尔望向门外独自拧螺丝的男人,他被几个好奇心重的小孩团团围住,动作仍旧不受影响。
夏季白天长,许昭意便没让家里带饭了。
照例忙活到七点打烊。
许昭意收拾好东西,把冰柜的电源留着,手刚抬起,孟青时就已经先她一步去拉卷帘门。
指尖擦过的瞬间,许昭意盯着男人虎口处的创可贴,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在这个动作上使过劲。
李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们身后,笑得很八卦,启动摩托车时,没忍住开口:“阿妹啊,这小孟对你可真好,重活都不让你干!又是帮你搬东西,又是替你拉门的,我这几回想帮你都找不到没机会咯。”
支起的遮阳伞很稳,风吹过也不怎么晃动。
李叔离得近,刚才那话说的,除非是个聋子,不然不可能完全没听见。
许昭意去看孟青时,却发现他的表情并无变化,神色很淡,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也没什么异样,恍惚间许昭意还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
许昭意挠了挠自己的脸,神情窘迫:“孟青时,其实我自己也可以,你看我现在力气那么大,你不用总是当绅士啦——”
“你是说你踮起脚都碰不到的卷帘门?”
“我哪里碰不到!我有小钩子!”
孟青时哼笑了声:“钩子丢了,你没买新的。”
许昭意这才想起有这一回事,她那钩子生锈扔了,这几天一忙,便没时间重新买。
“我一会就去买根新的。”
两人都没再讲话,快到家的时候,许昭意扯了扯肩包带子。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将人之间没什么,但遭不住别人脑补啊!
“孟青时,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保持点点距离,你看看,李叔都误会了,这小镇里一传十十传百,明天说不定就——”
“许昭意。”
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声带,许昭意的话戛然而止,脑袋微垂盯着地面。
直到家楼下,两人停下脚步。
孟青时偏头看她,视线里是碎发飘扬的脑袋,心跳声渐响,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缱绻。
“不要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