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迢迢》
文/十酒月2025.4.15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卖馒头——馒头哟——”
“卖馒头——馒头哟——”
……
准时响起的叫卖声，伴着暑气，从门外飘进许昭意的耳朵里。她趴在桌上翻了个面，闭着的眼颤动几下，而后缓缓睁开。
四点半，附近的学校放学了。
还未等她彻底醒神，敞开的大门已经涌进了第一波跑出校门的小学生，三三两两穿梭在货架间，原本安静得只能听到午后蝉鸣的小卖部内，瞬间嘈杂四起。
“姐姐，我想要两块钱的话梅——”
“姐姐，我来兑奖——”
“姐姐，我今天只带了五块钱——”
姐姐姐姐。
许昭意头都要大了。
“停——”她伸出食指抵在嘴巴前，“学校里的老师怎么教的？排队，一个个来！”
声音不算大，但胜在有威慑力。
那群小学生很听话地自觉排起了队。
许昭意站在收银台内，用电子秤称了两块钱话梅，再把刮出奖的奖券兑换了一包辣条。
最后看向那个只带了五块钱的小男孩：“只带了五块钱，要买什么呀？”
“想要那个本子，剩下的一块钱可不可以明天再带来？”
他指了指一旁放文具的货架，气势不太足。
许昭意看了眼，那本子要六块钱。
唉。
总不能和小孩讲社会上不留情面的道理吧？
她收回视线，想了想才对面前人轻声道：“那你明天再来买好不好？我先给你把本子留着，不然其他小朋友也像你这样分两次给钱，姐姐到时候就算不过来了，你要当个榜样对不对？”
遭到拒绝，小男孩也没有恼羞成怒。
他攥紧手中的五块钱，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再来。”
店内络绎不绝。
许昭意熟练地给小朋友们结着账，过半时，又冒出个小女孩。
她甚至越过收银台拉着她的衣袖：“意意姐姐，我爷爷的哥哥的堂妹的弟弟家的小哥哥回来了，我奶奶说要请你来我家吃饭！”
又来。
许昭意拍了拍他的脑袋，笑得和蔼可亲：“姐姐不饿，姐姐不吃，乖，就这么回去和你奶奶说。”
这些些长辈，不去当媒婆真是可惜。
一直忙到五点半，许昭意才得以歇口气。
门口卖馒头的大叔还没走，叫卖声像魔音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仿佛变成了头顶会绕圈的花色文字。
“李叔——你把喇叭关小点嘛！”
门口的大叔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喊声，几秒后，那喇叭声倒真的没那么响了。
现在是晚春，但这座南方小镇却已经摸到了夏天的尾巴，阳光有些烈，灼热又带了点沉闷，而白昼也变得很长，缓缓送别归家人。
“意意。”
门口又进来个人，脚步声很轻快：“你奶奶急着去上课，让我把晚饭和药给你带来了。”
来人是许昭意家的邻居，年纪比她大一些。
她手上拎着两个保温盒，动作轻柔地将她们放在收银桌上。
“卢欢姐，麻烦你跑一趟。”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才几步路，五分钟不到。”
“都快六点了，你吃饭了吗？”许昭意翻翻面前桌上的篮子，“我这昨天进货，拿了些面包，你快拿去吃！”
“我早吃好了，”卢欢说，“你奶奶炖了乌鸡汤，刚才还往我家送了两碗。”
许昭意咧嘴笑了下，又说：“不过我奶奶怎么这会去上课？中午都没听她说。”
“好像是老年活动中心那开了新课程，教老人家网购呢，我大伯也去了。”
“怪不得。”
她那奶奶，对新鲜事物可太容易好奇了。
“对了——”卢欢又跑出跑进，拿了自己放在自行车篮的东西，“这个，感觉很适合你。”
她把一顶手编草帽戴到许昭意头上，那上头还绑了一个蕾丝蝴蝶结。
“真漂亮！”许昭意摸了摸帽檐，漂亮的眼睛弯下，“送给我？”
卢欢笑着应道：“当然。”
许昭意又去照了镜子，宽大的帽檐把她的脸衬得更加小巧，要是此时身上穿的是碎花裙，一定美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没人会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更何况是带着善意的礼物。
“谢谢卢欢姐，”许昭意有些撒娇般地揽了揽她的手臂，“你对我真好！”
“喜欢就好，”卢欢理了理她的头发，“那我先回去收衣服，这天气衣服干得快，晒一天就好了。”
“好，卢欢姐再见。”
“拜拜。”
送走卢欢，许昭意才慢悠悠地打开保温盒。
开到第二个时，浓厚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许昭意倒是习惯得面不改色，像是失去味觉般，一口气便喝完了。
只不过余味还是令她没忍住皱了眉头：“真苦。”
今日的饭菜有她最喜欢的青椒牛肉，足够下饭，汤是肉泥炖蛋，虽然简单，但却很满足。
许昭意坐在椅子上，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的晚餐，偶尔有人进来买东西，她才会起身给人找钱。
就这么待到差不多六点半，起身把摆在门口的东西收进来，她也准备回家了。
“阿妹，关门啦？”
“是啊李叔，你还不走呀？”
小卖部主要赚的是附近学生们的钱，小学没有晚自习，这生意自然不必做到晚上，李叔骑着摩托车来卖的馒头也是。
“要走了，”李叔将没卖完的馒头用保温白布盖好，另外拿了一袋递给许昭意，“拿回去吃，豆沙馅的。”
许昭意连忙推辞道：“不用了李叔，这怎么好意思——”
“诶，小姑娘多吃饭，身体才能强壮，”李叔硬塞给她，“不用和叔叔客气。”
推不掉，许昭意便收下了。
她回到小卖部里，从柜子里拿了包没拆封的烟，偷偷塞进李叔的摩托车篮子里。
“收拾好了吧，那我就帮你把门拉下来了？”
“好了，谢谢李叔。”
知道她家就在附近，把卷帘门拉下来后，李叔便骑着摩托车先走了。
许昭意把自己停在角落的自行车拉出来，她这店铺的位置很好，恰在拐角处，醒目，正对着“平槐小学”的大门，隔着路遥望。
拍了拍落了灰的自行车座椅，骑上去没蹬两下，许昭意才发现自己小卖部隔壁一直空着的门店，不知何时把旧招牌拆下了。
这是有新店要开的意思。
正想着，里面出来了几个工人。
嘴里念叨着“电路不好改”，表情似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许昭意看了会，便重新蹬走了。
只是刚离开时，隐约听到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别影响到隔壁。”
许昭意一顿。
这声音明明很熟悉，可是她一时却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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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也想不起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回了个头，却只能望见远处笼罩在黑暗里的身影。
“谁呀……”
她只当镇子那么小，兴许是哪个来小卖部买过东西的本地人，让她存了点印象。
-
第二天一大早，许昭意准时出门。
清晨六点半，天将将醒。
路边的包子铺内，笼屉一掀，大片大片白色的蒸气便冒了出来，还带着小麦粉的清香。
“阿姨，我要一个肉包子和一杯花生浆。”
“又这么早就去开店啊？”
“是呀，一会学生上学了，我可得比他们先出门！”
阿姨笑着把装好的早餐递给她：“去吧去吧。”
今日没骑车，许昭意是走路到的。
她把包子咬在嘴里，然后用手费力地拉起卷帘门，直到完全打开。
许昭意照例把要摆放在店门口的东西搬出去，来来回回几下，在把摇摇车推出去后，便有小学生来买东西了。
昨日那个只带了五块钱的小男孩来得最早。
他心满意足去货架上取下心心念念的本子，把抓在手里的钱递给许昭意：“给姐姐，六块钱！”
许昭意把钱收过来，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真乖，上学去吧。”
早上来买东西的小孩不多，忙了一会便没事干。
许昭意摸出手机，正打算刷会小视频，隔壁却响起了恼人的装修声。
突突的，震得墙壁都在响。
搅得她头疼。
恰逢又有一个阿姨进来给孙女买饮料，许昭意把多余的钱找给她，就听到她和自己闲聊：“这隔壁快递站一开啊，以后网上买东西拿取可就更方便了！”
快递站？
许昭意想起来了，这事她昨晚隐约听自家奶奶提了一嘴。
想想这么一个小镇里，网购来的东西没有正儿八经的统一代收点，大多都是放在她这样的店里，随意丢在角落处。
麻烦，又不知道出了事找谁负责。
久了以后，一些快递员便不爱来，图省事，只给把东西送到隔壁镇最近的一个快递站。
“谁盘的呀？”许昭意蓦然想起昨天傍晚的那抹身影，“之前怎么没听说？”
就这么一个我认识你你认识他的地方，居然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阿姨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兴许是哪个年轻人？要不是昨天我去老年活动中心上课，还不知道这要开快递站呢。”
阿姨走后，那此起彼伏的装修声还未断。
许昭意忍了一会，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不过她总没有让人停下不干的道理，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打算坐到小学门口的角落去。
经过那店时，瞥见里面只摆了几个新装好的空货架。
“不是说了不要用电钻？”
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许昭意驻足，往旁走了两步，她怀里还抱着红色的塑料椅子，脑袋不断探过去。
那里头，除了装修工人，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宽厚背影。
在她暗自琢磨间，有感应般的，转身朝这看了过来。
许昭意微怔，怀抱的力道松了些，声音比大脑快一步——
“孟青时？”
男人没说话，那双眼睛却直白地盯着她，像是毫不意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仿佛认识她许久。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与他的神情相悖，语调也没什么波澜。
“我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