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鞭炮的人家很少,家属院这边没有放的,远远地听到不知道哪个村子的人放鞭炮的声音,跟小满一个被窝睡觉的晓曦就小声的问妈妈:“妈妈,过年不是要放鞭炮的吗?咱们为什么不放呀?”
小满就说:“咱们这里属于军属管辖区域,不能随意的放鞭炮,放烟花,只有上级审批,领导同意,咱们才可以放呀。”
晓曦哦了一声,有些遗憾的说:“真可惜,过年不能放鞭炮。”
陈粤生就说:“那要不然等下一个春节,咱们不在这里过了,咱们去别的地方过,爸爸给晓曦买鞭炮,让晓曦放个够,好不好?”
晓曦想了想,没同意:“爸爸,这是咱们的家呀,奶奶说,过年就要跟亲人在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不管在哪里,只要一家人都在就好。”
陈粤生哎哟一声:“爸爸活了这么多年,都不如咱们晓曦想问题全面呢,对,过年咱们就要在自己的家里,陪着家里人一起过才对。”
晓曦又问陈粤生:“爸爸,你小的时候过年也放鞭炮吗?”
陈粤生想了想,就说:“爸爸小时候呀,可没有经常跟你的爷爷奶奶见面呢,那个时候,你的爷爷奶奶在南方打鬼子,爸爸呢,就被你的爷爷奶奶送到北边安全的地方去了,我记得过年的时候呢,爸爸的老师就带着爸爸,还有跟爸爸一起学习的很多小朋友一起,举行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我们唱歌,还有的跳舞,还有的呢,就给我们写春联,虽然也想家里人,但是跟同学还有战友在一起,也就不那么想了。”
晓曦就转过身,搂着爸爸的脖子,极力的伸长胖乎乎的小胳膊,轻轻地拍着爸爸的背:“爸爸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爸爸,辛苦了。”
陈粤生轻轻地笑了起来:“都说男人一定要有个女儿,才能明白什么是贴心的小棉袄,小满啊,我现在总算是知道,有个贴心的小棉袄,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小满也跟着笑:“咱们这个女儿呀,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个说好听的话的本事,我都望尘莫及。”
晓曦嘟着嘴巴:“妈妈,我才不是只会说好听的话呢,我还喜欢做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在一起玩,只要让我当指挥官,他们听我的,听我的他们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小满就哄她:“好了,我的小小指挥官,你现在需要赶紧睡觉了,再耽误下去,你明天会起不来床 ,就会成为一个被太阳晒屁股的指挥官。”
晓曦很快就睡着了,小满给晓曦盖好了被子,小声的对陈粤生说:“我给咱爸寄过去的包裹里面有两间棉袄,也不知道麦香姐能不能把棉袄给爸送过去。”
陈粤生就说:“只要给麦香姐送过去,东西最后一定能送到爸爸的手里。”
小满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问陈粤生:“你说,他们为什么一直这样关着爸爸呢?咱们能用什么法子把爸爸给接过来?”
陈粤生沉默良久,才说:“这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情,咱们执行就行,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时候到了,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了。”
小满想到了一句话,正义早晚都会到,但是,迟到的正义只能算作是真相,而不能再 称之为正义,陈培安这样的人,为了工作殚精竭虑,甚至人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孤苦,寂寞,他们传递情报,他们跟敌人斗智斗勇,为了理想,他们甚至放弃了富足的生活,到了最后,竟然会被自己人关起来,这是小满想不开的地方。
小满没说出来口的那句话是,都要组织来说,那组织上的事情,都是人做的啊,怎么就能保证,所有组织上的人做出来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呢?
这其实就是小满跟这个时代的人在思想挂念上的差异,小满不是个盲从的人,她有能力,更有能够自保的武力值,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小满都能很好的处理,但是,就是在关于陈培宁的问题上,小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一个为了革命奉献一生的人,竟然在人生的晚年,还要被那样的对待,如果不是陈培宁是个很豁达的人,如果陈陪宁忍受不了思想上跟肉体上双重的折磨,他还能坚持到现在吗?
小满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把陈粤生的话放在心里,就在小满快要睡着的时候,陈粤生很低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小满,我知道你这是在为爸爸鸣不平,但是现在,形势很复杂,咱们家里有老人还有孩子,为了他们的安全,有些委屈,就是流着泪,也得吃下去,这是爸爸跟我说过的话,我今天跟你说一遍,爸爸说,他的事情让咱们一定不要插手,怎么做他心里清楚,他还说,有咱们在背后支持,有你不时的给他寄过去的物资,他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小满没做声,心里把陈粤生的话又过了两遍,然后才有所了悟,陈培宁一个在白色恐怖里面坚持那么多年的人,自然是不会把现在这些经历看在眼里,他这样的人,性情豁达,性格坚韧,更是心细如发,走一步看三步,该需要按兵不动的时候,他静如处子,该需要他动起来的时候,那是一定会动如脱兔。
过了年,小满就把精力放在了绘图上,研究所给她送过来的那些绘图的工具,小满现在用的得心应手,虽然不能跟用电脑绘图相比,但是看着一根一根的线条从手里的笔下倾泻而出,然后一根一根的线条组成一个个的零件,小满那种满足感,无以言表。
今年依旧是一个干旱的年景,小满心里已经清楚,所以也就安安心心的开始算计着每日的粮食用量,好在山谷里面种的那些菜籽,榨出油之后,能够让家里的饭菜里面多一些营养,让一家人不会因为吃下去的饭食太干燥,不至于大便上不下来。
小满把画好的图收起来,卷起来之后,放到一个小满自己做的小竹筒里面,这份图纸,陈粤生会待到驻地那边,然后有专门的人员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后山上的竹林,看起来依旧是干枯的,小满站在院子里,遥望着枯黄一片的山林 ,有些心疼这些竹子,也不知道这些竹子,什么时候能够重新返青,没有合适的竹子,小满已经很久没有做竹编了。
郑翠红提着两个水桶来家里打水:“家属院的水井,水位下降的太厉害了,现在去打水,还得排队,我不耐烦在那边排队,来你家里打水。”
郑翠红可不会从大门进出,她为了不给小满惹来麻烦,都是从后院的篱笆墙递过去,虽然有些麻烦,也是郑翠红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小满在篱笆这边打水,然后踩着凳子,从篱笆墙上递过去,郑翠红就在那边等着,建立跟建红就负责往厨房的水缸里面倒,加上小满家里的两只水桶,几个人倒是干的跟流水线似的。
郑翠红攀在篱笆墙上,对小满说:“小满啊,听说你们家惊蛰再准备一年就要去参加高卡了?”
小满说了一声是:“惊蛰觉得自己能跟得上,问我么行不行,我觉得还是得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
郑翠红就扳着指头算了算,一个劲的咋舌:“要参加明年的高考,才十四岁呢,十四岁的大学生,这得多么少见呀。”
小满笑着说:“嫂子,年纪小的大学生其实有很多,只是咱们这里没有而已,我上次去京城,就听说,还有十二岁就参加高考的呢,而且人家孩子考的还很好。”
郑翠红一个劲的咋舌:“乖乖,这样的孩子,不知道孩子家里长辈是怎么求来的,我们家这是个孩子,要有这样一个,就算是让我去给孩子整天站岗,陪着,我也乐意。”
小满哈哈的笑:“嫂子,你去站什么岗啊,孩子跟孩子可不一样,有些孩子是花,有些孩子是树,咱们不能让花成了树,也不能逼着树成了话,顺其自然的陪着孩子,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这样才对呢。”
郑翠红一个劲的摇头:“小满啊,读书是真的有好处啊,看看你,每天不是干活就是看书,跟你说话,明显的就能感觉出来,你说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