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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断岸来船

作者:西瓜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而线下的守线人,还活着。/l!u~o-l¢a+x!s_..c¨o^m/还站着。还写着。还一笔一划,把那条不归兵部、不入志册的北线,画成了整整一章——


    有命的海防。


    不是书上的。


    是地上的。


    是命压出来的那种线。


    六月底,北海连晴五日。


    港上堆起了新桩,西坡哨所前的灰砖墙也添了一块标牌。


    不是宁烈刻的,是那青年新钉的,细木细字,刻着一句话:


    “守线不为官,问线请入图。”


    挂在哨所外墙下,不高不低,走近能看见,远处看不见。


    老赵念了一遍,咂嘴:“这小子还真成气候了。”


    “这话……有骨。”


    宁烈坐在屋里没动,笑了一声:


    “这不是骨。”


    “这是他知道线有人画,就该有人接。”


    “他这话不是说给官听的,是说给后来人听的。”


    “‘我不是谁让来我才来的,我是因为我认这线我才画的。’”


    “认,就接。”


    ……


    午后,一封信从西渔口送来。


    署名不是兵部,不是外协,而是东线某地一座小军堡。


    信纸短,语气直,头一句:


    【可否派人入北图学习线法?】


    老赵一边读一边抬头:“他们终于来了。”


    “真有人问这线怎么守。”


    “不是调,也不是质问,是问‘怎么画’。”


    “你要不要接?”


    宁烈起身,把信接过来,重新读了一遍。~x`w′d+s*c-.?c?o¢m*


    他看得慢,一字一句过。


    然后说:


    “让他们来。”


    “但不是来站。”


    “是来抄。”


    “我不教,也不训。”


    “我就放我这儿的简式,让他们一个字一个字抄过去。”


    “抄得下,就留一份回去。”


    “抄不下——那就别回去了。”


    “线不是背出来的。”


    “线是抄出来的。”


    “你要自己写过一次,你就知道这线多重。”


    ……


    第三天,那边来了三人。


    年纪都不大,带了自己的纸、笔、墨。


    也不进主屋,就在青年搭的棚旁边支了块木板,当成临时抄录台。


    第一天他们抄错两段雷图,被老赵骂了一通。


    第二天起不敢再省笔划,连每道火油配比都认真描了下来。


    青年给他们削笔、换水、补图样,不说话,也不训人。


    只是提醒一句:“抄的时候别省图边的备注。”


    “那才是宁烈写的。”


    “不是写给官看的,是写给命看的。”


    ……


    一周后,他们抄完简式二册。


    交稿那日,宁烈不在屋里,只留了一张字条贴在门口:


    【你们不是来听教的,是来认线的。】


    【认下,就抄。抄完,就走。\w?e\i?q~u\b,o^o-k!.?c,o·m_】


    【不用谢我,也别回信。】


    【你们回去,画你们的线就行。】


    【我画我的,你画你的,命压进去,线就在。】


    ……


    那三人离开那天,把抄本装进布包。


    临走前在青年那块“镇二”木牌下,压了一行小字:


    “我抄过你写的线。”


    “我也要写我自己的。”


    宁烈看见后没动牌,只在纸上补了一句:


    “那你就写吧。”


    “写得比我稳,就算你赢。”


    ……


    线,不怕外人问。


    怕的是,问了,不写。


    但现在,有人问,也有人写。


    那北线,就不是死的。


    是活着的,是有人接着往下写的。


    不是兵部续,也不是命令续。


    是命续。


    一条条,写在北海的风里。


    七月初二。


    北海起雾,岸风不稳,哨所第五锣响。


    这不是练响,是旧协信号——“外线船靠三十里”。


    老赵站在堤头,盯着雾线回头说:“又来了。”


    青年收起正在抄的简式三卷,起身:“哪边?”


    “东北口,断岸边。”


    宁烈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昨天写完的“二十一段图册”。


    他只说了一句:


    “这回不是试。”


    “是探。”


    ……


    三刻钟后,信船靠近。


    不是商船,是快船,漆黑舱、灰帆、无旗、三桅。


    船上一个人没站起来,全躲在舱底。


    但前桅上有东西亮。


    那是一只木筒。


    外头绑了防水皮,上头贴一


    块字纸。


    【转线交接图·副本一份】


    老赵扫了一眼:“是他们在给自己找说法。”


    “这意思,是想让我们默认‘你们守你们的,我们走我们那边的’。”


    “画条中间线,避你不犯你。”


    宁烈笑了一声:“他们想的是分水。”


    “但线不能分。”


    “因为我没画‘给他们走的’那段。”


    “我只画了封。”


    “我不认他们画的线。”


    “所以他们转来的这份图——”


    “我也不看。”


    ……


    说完,宁烈转身回屋,取出前些日子青年交来的“镇三线稿”。


    铺在桌上,一笔一笔重描,补坐标、压图例、落实雷点、填入三角图识。


    然后将副图卷成筒,丢进铁桶,拴了封条。


    青年在旁问:“你这是?”


    宁烈抬头:


    “他们不是送图吗?”


    “我也送。”


    “但我不送旧线副图。”


    “我送我自己画的。”


    “我就给他们看——我们北线怎么写的。”


    “你想走,就走线。”


    “你不走,就别拿副图来糊弄。”


    “你走的不是线,是我压命的界。”


    “你敢走,那我就来堵。”


    ……


    当天下午,那封北线图副本被送上对岸。


    第二日,船撤。


    无舶靠,无书留。


    只有岸边那根木桩,被他们用斧头砍断了一半。


    老赵冷笑:“这是试探?”


    宁烈点头:“这是挑。”


    “他们知道我们画得真,就想看看我们守不守真。”


    “那他们也该知道——”


    “你敢砍桩,我就敢砍人。”


    “这不是线的事情了。”


    “这是命的事。”


    ……


    三天后,青年在自己那段“镇三”线图边画下一段备注:


    【线下不能留空。】


    【空一尺,就有人探一丈。】


    【不是他们胆大。】


    【是我们不能断。】


    那一夜,他独自坐在他自己搭的桩前,重新绑了那根被斧砍断一半的木桩。


    旁边插了张纸条。


    纸上写:


    “你来,我等。”


    “你敢,再动,我封。”


    “不是我一个人。”


    “是我们一整条线。”


    这一夜,北海无锣无警。


    但谁都知道——桩没断。


    线,还连着。


    比那年的更硬。


    七月过半,北海无雨,夜间湿气重。


    港东第三哨补完图线,正准备新挂雷索,远海忽有快舟靠近。


    不是船队,是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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