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没人愿意主动和念晚交流,众人只是用眼神不断打量这位新媳妇。
那些妇人们年龄不大,只是常年在乡下劳动,一个个皮肤晒得黑黄黑黄的。
不仅要操持一大家子的家务,上要伺候老的,下要照看小的。
田地间也能经常看到她们辛勤劳作的身影,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刮风下雨。
有些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
当然不能和念晚这种看起来和小姑娘似的比较。
在人群之中,念晚白得发光,再加上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存在。
一个盘发的妇人,背着半人多高的背篓,从后面的山坡上走下来。
背篓的麻绳和背带,将她的肩膀和腋下勒得紧紧的,高大的背篓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着她。
她穿着朴实无华的灰蓝色褂子,下身的裤脚早已被露水打湿,鞋面上沾染了不少泥土污渍。
女人起了一个大早,天不亮就离开了家,一路从山间小道疾行到此。
鲜嫩的青草从背篓里探出头,这些是女人一早上的劳动成果。
她径直走向念晚的方向,随后将身上的背篓放下,重重的扔下了手中的木盆子。
木盆砸向了水面,一些迸溅出来的水,直接溅到了念晚的脸上和衣服上。
一看便知,这人心里对她有意见,方才的举动分明是故意为之。
不想惹事的念晚擦了脸上的水,默默将洗衣服的盆子移开了一些。
那妇人哼了一声,没有接受她的好意,显得有些斤斤计较。
她是柳二的大嫂,先前对念晚很好,一直将她当做自家妹妹照顾。
本以为念晚注定成为她的弟妹,谁知道转身嫁给了萧猎户为妻。
柳大嫂这是在为自己弟弟出气,她觉得柳二的一片深情被无情人辜负,自然心有不忿。
念晚觉得可以理解,无论现在怎样,从前待她的那些好不是假的。
洗到一半时,柳大嫂的木盆差点被暴涨的河水冲走,是念晚及时的拉住了木盆的一角。
想道谢的人瞬间陷入了纠结,一向豪爽大方的人脸憋得通红,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
她犹豫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念晚的示好给了柳大嫂一个台阶,也给了她们一个和好的机会。
看到念晚盒子的皂角用完,立刻便将自己的拿出来,仿佛不想欠着她人情似的。
柳大嫂看东看西,就是不与她对视,性格一点没有变,一直不愿欠人情。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河边的气氛融洽了很多,再没有一开始时的剑拔弩张。
话多的妇人有些憋不住,将盆子往念晚这边靠了靠。
主动开口搭话,问道:“萧家媳妇儿。”
“听说,你家那位打死过老虎,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她这一问话,周边的妇人都看了过来。
毕竟她们没有在现场亲眼见证,听自家男人说起过当时的惊险场面。
对这件事或多或少有些疑虑,一个人怎么能徒手打死老虎,简直和话本子里的故事一样。
对此,念晚还没有开口,身旁的柳大嫂就先坐不住。
“村长拉下来的老虎,你们前些天不都看了吗?”
“那上面只有萧猎户的血,可没有你们家里人的,有些人别自作多情了,你们说是不是?”
柳大嫂这几句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将那些人怼得说不出话。
虽然知道她们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方才质问的语气让人很不爽。
老村长一直在组织村里青年壮丁,上山想要猎杀这头吃过人的野兽。
但老虎凶猛,何况还吃过人,更让这些人心里害怕,僵持着一直没敢动手。
一来一去将时间拖了大半年,直到萧景渊将老虎几拳头打死。
十几个人没有做成的事却让萧景渊一个人做到了。
树大招风,就是这个道理。
那些人心里过不去,非要给她找点麻烦。
眼下看到她们吃瘪,被怼得抬不起头,念晚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轻微的弧度。
柳大嫂轻声咳了咳,自认没有为谁说话,而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发声。
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尴尬,身旁的大婶指向一个方向。
“哎,你们看,那不是何家新娶的媳妇儿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
女子低着头走在路上,怀中抱着一个大木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听说,三天两头被打,过得可怜呀。”
对方很快注意到她们的眼神,像是没事人一样来到了河边。
她这样做,反而让那些长舌妇,不好再叽里呱啦说些什么。
脸上带着未痊愈的伤痕,嘴角有破损,一道干涸的血迹在上面凝固。
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有不同程度青紫,这些看起来是被人下狠手打出来的伤痕。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很安静,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搓衣服的动静。
念晚抖了抖衣服,带过来的衣服不多,一会儿功夫就洗完了。
就在她要离开时,对上了一道怨恨的目光,那视线的主人就是陆微宁。
两人之前没有过交集,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那眼神只是一瞬,很快陆微宁低下头。
专注于手中的脏衣服,仿佛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听着耳边众人的描述,念晚过得无忧无虑,被夫君宠着爱着,是多数人羡慕不来的好日子。
陆微宁的表情有些扭曲,忍不住加重洗衣服的力气,这本来应该是她的生活才对。
自从嫁给了何其实,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每天还要像出气筒一样挨打挨骂。
在家里,她没有清闲的时候,被当成拉磨的驴一样使唤。
何其实完全变了一个人,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以前的那些都只是伪装。
所以,她宁愿走出来,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家。
听着念晚的幸福生活,再看看自己遍体鳞伤,对比越发的强烈,越发的明显。
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攥紧,怨愤和嫉妒在她心头滋生,如同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陆微宁固执又偏激的认为,是念晚抢走了她的幸福生活,抢走了她的将军夫人的位置,抢走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