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走,耽搁了时间,我非扒了你的皮,这些土鸡蛋,可比你金贵多了。”
前方走着的老婆婆,一路上骂骂咧咧,嘴里就没有干净的时候。
身旁路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偷摸看着堪称奇葩的一老一少。
面对那些人的眼神,江南枝压低了头,含胸驼背,佝偻着腰,看不出一点从前的样子。
脸上没有难堪,只有麻木和空洞,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父母双双离世后,由于经受打击过大,江南枝恢复了记忆。
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她被托付给姑姑一家照顾。
除了父母亲人外,世上哪还有人真心相待,姑姑只是将她看作一个累赘,一个包袱。
在乡下随随便便找了一户人家。
不管那人家庭环境如何,笑呵呵的收了三万做彩礼钱。
江南枝当然不甘心,不止一次两次尝试过逃跑,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腿,最后她只能认命。
三万块,她连同几个包袱,被一起送了过去,像是浑身狼狈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嫁了一个村里汉,不爱说话,人又沉闷,比她大了十岁,这也是他们家肯多出钱的缘故。
婆婆和小姑子,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屁大点儿的事都能整出一场风波来。
三天两头的挑刺,没事找茬是她们的日常,好像家里和平了就很不舒服。
江南枝在家里的地位排末等,多吃个鸡蛋都要被追着骂好几句。
看着粗糙干枯的双手,这是一双农村妇女的手,让她觉得有点可怕,有点荒谬。
江南枝怔怔出神,不明白她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子。
离了谢卿言,她的生活过得并不好,并不是梦想中的样子,反而一地狼藉。
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与社会脱节的孤寂感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次为了送鸡蛋,喊上她一起进城,说白了就是让江南枝来做苦力。
婆婆在城里做保姆,伺候的主顾怀了身孕,想吃点新鲜无污染的农家货。
见面时,彼此寒暄的模样有些好笑。
看到柳音时,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原来她做了有钱人包养的小三。
江南枝心里只觉得一阵唏嘘,对方并没有过多关注一个低眉顺眼的农妇。
不止一次听婆婆吐槽城里人难伺候,背地里甚至还咒骂过柳音和她的孩子。
真正来到柳音跟前时,婆婆反而没了在家里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放心吧,柳小姐,这些都是自己家里的。”
“我媳妇儿自个也不舍得吃,都是给你留的。”
婆婆的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皱纹堆积在一起,变成了一张皱皱巴巴的枯树皮。
柳音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眼中闪烁着一丝明显的嫌弃,说出的话却与神情不符。
“哎,真是谢谢了,在我心里您就和自己家人一样的,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看的江南枝心里只想笑,柳音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虚伪。
身体站在这里,灵魂好像飘走了一样,眼神早就不知看向何处。
再次对周围的事情有实感是在听到念晚的名字时。
一直像是一个听话的木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江南枝一改先前的模样,情绪忽然变得格外激动。
她扑上去,紧紧抓着柳音的手,“念晚,她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婆婆一边骂着,一边将人用力扯开,心里不由咒骂起这个赔钱货。
柳音惊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疯女人。
一篮子土鸡蛋也不敢带回家,生怕和她扯上了一丁点关系。
婆婆气得不轻,指着江南枝的鼻子,骂道,“天杀的,你个小贱人,是不是故意的?”
“我们老钱家怎么这么倒霉,娶了你这么一个不会下蛋的鸡!”
恶毒的谩骂声响在耳边,她的嘴巴像是毒蛇一样,吐出让人难以忍受的话语。
从前,江南枝不在意这些,苟且偷生一般的活着,在她心里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可当她从柳音口中,得知念晚还活着的消息,一切仿佛瞬间都变了。
“别碰我!”
狠狠甩开了婆婆的手,眼神锋利,江南枝展露出不同的一面。
午后,阳光正足,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站在阴影处,像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偷窥别人的幸福生活。
看着念晚和高馨月从一辆加长版豪车上走下来。
念晚是那样明亮,那样璀璨,过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一颗心被狠狠揪紧,被压抑在心底的怨恨和不满快要溢出来。
江南枝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满眼的怨恨。
因为江南枝知道,靠近谢卿言就会死。
重生后迫不及待的想摆脱他,哪怕后面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
可今生念晚却过得这样幸福和满足,无疑是对江南枝的一次狠狠打脸。
凭什么念晚没有被谢卿言害死,没有落得被饿鬼撕碎的结局?
江南枝狰狞恐怖的表情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念儿。”
男人张开双手,抱住了扑过来的人,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慢点,快要做妈妈的人了。”
谢卿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念晚隆起的小腹。
念晚哼了一声,打掉了男人的手,“哼,都怪你,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她显然还在对之前的事念念不忘。
身后的高馨月闻言嘴角一抽,回来之前念晚吃了两个猪蹄,这可不叫食欲不佳。
救了一个城市的人,千千万万条性命,这样的功德是抹不去的。
谢卿言并没有消散,成了类似鬼仙的存在,更改了念晚的命运,保她一生喜乐无忧。
早知道能回来却没有透露一点内幕。
害她当时哭晕过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面对念晚的怨言,谢卿言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好好,都是我的错,老婆大人别生气。”
当时他只想让念晚活下去,好好的活着,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回来。
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吧。
免得念晚再哭鼻子,到时候头疼的人还是他。
高馨月懒懒的翻了个白眼,她受不了这两人腻歪的场景。
简直和连体婴似的,比她家里的小狼狗还过分。
念晚歪着脑袋,拉了拉谢卿言的领带,“陈总呢?不请他来家里坐坐?”
陈总,自然是陈录。
将夺舍失败的老家主送进了局子,让他见证了文明社会的法律法规。
现如今,陈家上上下下由他一人做主,从风水行业跨行做起了高端科技,听说做得还不错。
谢卿言眸色一深,脸色微妙的沉下来,“叶露缠着他,陈总忙得脱不开身。”
老道士选择云游四海,贺今继承了师傅的衣钵。
叶露常常偷跑下山,带来一些山上的消息。
他在山上过得很好,知道这件事后,念晚也就放心了。
谢卿言会如此说,是知道了她和叶露的联系。
念晚眼神飘了一下,太了解自家男人醋王的属性。
讨好的低下头,在他唇瓣上啃了一下,动作间充满了敷衍。
“乖啊。”
谢卿言自是不满,揽住了念晚的腰,加重了这个轻飘飘的吻。
摸了摸被咬肿的唇,念晚笑出声,“真是个小气鬼。”
“哎呀,别撒狗粮了,快点进去吧,别晒着我干儿了。”
高馨月吃狗粮吃得够够的。
两人进屋后,谢卿言脸上的笑消失,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墙角。
那里早已没有了人影。
走在路上,整个人浑浑噩噩,面上惨淡无光,她似乎已经傻了。
那两人幸福甜蜜的画面,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太大。
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差点撞到了走神的江南枝。
听着司机的骂声,江南枝惨笑了一下。
额头上的血混合着眼泪流下来。
司机收了骂声,临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江南枝惨笑了一下,摸了摸僵硬的唇角。
这么久以来的坚持就像是个笑话。
他不是灾星,不会带来祸患......
如果早点认清的话,或许不是这样的结局。
上一世,他对她无爱,至少不是完全漠视的陌生人。
可这一世,两人注定没有任何关系。
她后悔了...不该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