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累了一日,先歇着吧,”林晚棠声音低沉,她原本已经要睡下,房中只有一盏幽暗的烛灯,照得人面目不清,神色全隐在晦暗中,“我去靖王府看看。”
林世松惊了一下,林晚棠却已快步走出去,还一边整理衣裳,然而满头青丝未绾,披散及腰,在身后划出利落飘逸的模样。
他连忙跟出去,却听她唤来郁柒,是靖王府那个小暗卫,带上他,应当不会被拦着。
两人转瞬便没了影,林世松怔了怔,心里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些许疑惑,眼下也只好先去歇息。
林晚棠原本想骑马过去,可临近宵禁,靖王府及四周又是重地,骑马过于显眼,怕是没靠近就被城防拦了。
她直接用轻功,向着靖王府的方向,飞檐走壁,用最短的路线到达,几乎悄无声息,直到到了靖王府墙外才被府中的守卫拦下。
此时便用到郁柒出面,靖王府中不是人人都见过林晚棠,但应当认识郁柒,由郁柒道明她身份和来意后,守卫还是有些犹疑,说要去问过辛公公。
林晚棠由此听出封霁还未醒,她安安静静等着,脑中便不由得闪过许多念头,心绪复杂难捋,竟无声落下泪来。
郁柒亦神色担忧,看看她,又看看府内的方向。
没一会儿,辛锦荣亲自赶了来,见林晚棠这般,只喟叹一声,便在前面带路,嘴里低声喃喃:“若殿下醒来见到郡主,定然高兴,最好是感觉到郡主在身边,能快些醒过来……”
林晚棠只默默快步跟着,不说话。
到了封霁的寝房前,辛锦荣才想到了什么似的,提醒道:“陛下也来了,不过守了一个时辰,方才去厢房歇着了。”
林晚棠点了下头,并不关心,直接越过他往里面去。
路过一个隔间,有太医直接在这里和衣歇下,以便夜里有什么变化,也能反应及时。
她只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很快便到了封霁榻前。
这里点的灯就多了,通明如白昼,可明明灯火温暖明亮,那人却面庞发暗,笼罩着淡淡的青紫,唇色尤为明显。
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林晚棠都要以为,人其实已经死了。
她半蹲在床前,手臂交叠撑在床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泪仍在留着,是不是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她从未比此刻清楚地意识到,并非渡过冀州的危机便能一劳永逸,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在盯着他,一有机会便要他命,这次她想知道。
这一世若封霁还是死在了冀州,她顶多遗憾自己无力改变,可她已经成功过,加上这些时日与他共处的点点滴滴,他若在这次死去,她便不只是遗憾,仅仅凭空想象,都要难过得无以复加。
林晚棠越不想吓自己,心里越是忍不住多想,难过,恐惧,不只是对封霁,还有对将来的命运,她是不是要重蹈覆辙了,努力了这么久,还是逃脱不了前世命运?
她疲惫地将头枕在手臂上,就这么侧着脸趴在床沿,目不转睛看着榻上沉睡的人。
几日前她就从林世松口中知道,封霁将高淼调去了金吾卫衙门,一边差遣一边挑刺,那时她只觉得好笑,这男人原来也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
如今出事,她突然有些后悔,虽知道此事怪不到她头上,却忍不住想,若是她给些暗示,叫他心定,是不是便不会在高淼身上较劲。
听闻他平日里对金吾卫的事务管的不多,近日来是为了考校高淼,才多管了些。
因果莫测,暗中又有刺客伺机而动,当然与她无关。
可她看着床上醒不来的人,冷静清醒与不讲道理的后悔自责,犹如矛盾的两端,撕扯得难受。
想来想去,都怪他不醒来!
林晚棠撇撇嘴叹气,眼泪流得更凶了。
嘉顺帝回去后辗转反侧,又起身过来,缓步进来时便看到这般情形。
少女跪坐着趴在床边,宽大的裙摆在地上散开,馒头青丝亦披散在后背,从后面能看见肩膀微微起伏,安静明亮的房间里,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察觉不到有人过来。
直到一片阴影从头顶笼罩,嘉顺帝站在近前,俯身看她。
林晚棠慌忙抬起头,正要起身行礼,嘉顺帝却挥手:“私底下不必多礼。”
嘉顺帝寻了把椅子坐下,目光慈蔼地看着她:“哭成这样,难道他对你而言,也很重要?”
林晚棠伸手抹了下脸颊,声音有些闷闷:“我当初豁出性命也要救回来的人,自然不想他有事。”
嘉顺帝听出这是实话,轻叹了口气,道:“就没别的理由了?”
林晚棠心里本就有些乱,除非危急时刻,她其实不喜欢隐忍,不喜欢强装冷静,想哭便哭,任由心绪倾泻,没料到嘉顺帝刚歇下又过来,有些反应不及,一开始并不设防。
然而嘉顺帝这般问后,林晚棠疑惑了一下,脑子终于开始转动,心思敏锐起来。
他这么问是何意?她该有别的理由吗?
也是有的,只是她下意识藏着掖着。
嘉顺帝想听的,难道是那个理由?他不会知道封霁对她的心思吧。
极有可能,要问这世上谁跟封霁最亲近,毫无疑问是嘉顺帝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
林晚棠想到这,眸光微微闪烁,装傻道:“别的理由……他对我很好,我因此也不舍得他有事。”
嘉顺帝定定看了她几眼,见她开始不自在,才移开了目光,落在一盏幽幽烛火上。
静了静,他又道:“高淼也受了伤中了毒,你去看过了没?”
林晚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满城都在传她和高淼两情相悦,两人同时出了事,她却只来看了封霁,这药怎么解释?
嘉顺帝疑惑地看着她。
林晚棠不敢欺君,嗫嚅道:“还没来得及去呢,况且我想着,深夜去不太好,毕竟只是口头定亲,还是要避嫌一些,心里再担心,也得忍着,靖王殿下就不一样了,我敬重他如同亲长辈!”她越说越坚定。
嘉顺帝:“……”
他又叹了口气,望着封霁紧闭的双眼,道:“他若是昏睡时也能听见你说话,现在就该醒了。”
林晚棠愣了下才隐约听懂,一时脸色微窘。
“地上凉,怎么不找一把椅子坐,或者叫人搬一张矮榻来。”
林晚棠不知道嘉顺帝是关心她,还是嫌她坐地上不雅,不成体统,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脚麻了,且本就有些累,又心绪激荡,此时无力极了,根本不想折腾,也不想离开床边,索性任由自己失礼一回,婉拒道:“我在榻前守着便好,天热,坐地上也没觉得多凉。”
她眼睛还红着,神色怔怔然。
嘉顺帝看出她是真的担忧,瞧着是在家中睡下了又起身赶来的,头发都没梳好,听辛锦荣说,小半时辰前便来了,许是也在这哭了小半个时辰。
他原本因为林晚棠对封霁无男女之情而有些遗憾,此刻又想到,她这份心,正是因为不掺杂男女情爱,才更显珍贵难得,不枉霁明对她一片真心。
他主动安慰道:“太医说他大抵性命无虞,只是解毒有些慢,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症,不过有了对症下药便是,亦无需过于担忧。”
林晚棠应了声“嗯”,却在想,若是不严重,嘉顺帝也不会出宫亲自守着,夜不能寐了。
嘉顺帝到底年纪大了,还有心疾,待了没多久,又回一旁的厢房歇了。
林晚棠趴在床沿,不知不觉也闭了眼。
半夜有太医定时过来观察脉象,见到她在这,有些惊讶,但都小心翼翼没有惊动。
辛锦荣见了,倒是给她盖了张薄毯,同时不忘吩咐厨房,准备明日的早膳时,多备些可口样式。
屋内的烛灯一直亮着,夜里缘分来添了一次油,够照到天亮。
封霁睁眼时见屋内亮堂,一时辨不清是什么时辰,只知应当还不到白日。
目光四下逡巡,忽然定在身侧趴着的人身上,准确地说,是正好朝向他一侧的脸上,他有些不敢置信,腾地坐起身来,凑近了看。
封霁头脑正缓慢清明,想起昏迷前自己是在城外的官道旁,后肩中了一箭,身上适时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已经被包扎过了。
他想起那时伤口疼得不同寻常,加之头脑昏沉也异常,昏迷前隐约意识到,他所中之箭淬了毒,他这是中毒了。
如今身在熟悉的景王府内的卧房中,倒也不意外,意外的是林晚棠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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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昏迷了多久,林晚棠是一直守在榻边么?
烛光明亮,他清晰看见她微肿发红的眼角,眼圈也透着些疲惫,乌发披散着,却不显凌乱,顺滑发亮如同上好的绸缎,额角几缕发丝随着她侧躺,落到她鼻翼上。
封霁小心翼翼伸手替她拨开,挂到耳后,静静看她没有遮掩的睡颜,这般趴着想必不会舒服,却睡得这般熟,只能是累了。
也不知在这守了多久,又哭了多久,心里如何担忧。
她竟如此在意他,此刻叫他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给她,他也情愿了。
封霁动了动躺得发僵的身子,动作很轻地下了榻。
他神智清明,想必毒已经解了,后肩的箭伤与他而言不算什么,连疼痛也能轻易忍下,他俯下身,一条手臂环过她肩背,另一条绕过她膝弯,轻而易举将人抱了起来,连她身上的薄毯也没滑落。
太轻了,他又低头看她的脸,下巴似乎尖了些,他记得端午那会儿圆多了,珠圆玉润的,如今消瘦些许,看着叫人心生怜意。
封霁原想将她放到自己榻上,又嫌自己和衣躺了一夜的床榻不够干净,于是抱着她往外走。
盛夏天亮得早,晨光熹微,看着约莫是寅时,府内十分寂静。
辛锦荣守在外间,还有几个太医东倒西歪占了所有矮榻。
他轻轻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脚步不停,他记得左边厢房布置得不错,没人住但每日都会打扫,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走到房门前,却看见嘉顺帝身边的杨公公蹲坐在门口打盹。
封霁脚步猛地一顿,猜到皇兄到了府上,此刻就歇在这间离他最近的厢房里。
他没想到这次的事如此惊动,连皇兄都亲自过来了,心里五味杂陈。
此事都怪他掉以轻心,没想到他们会在离城门这么近的地方动手,还能恰好埋伏在他经过之处,金吾卫中必有内鬼。
封霁脑海中闪过一张张人脸,都是提前知晓昨日他要去何处的人。
皇兄当初将金吾卫交给他,不过是为了多些明面上的人供他差遣,平日里是副指挥主持大局,向他禀报,他离京一年多,金吾卫中不可能没有变动。
是时候整肃一番了。
封霁神色冷冽,然而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低头时目光又柔和下来,想到此处一门之隔内是皇兄,他不想惊动,脚步极轻地转身,便看到辛锦荣不知何时已跟了过来,朝他无声指了指另一边的厢房,用唇语道:“那边也收拾过了。”
怀中的人似乎要醒了。
封霁快步进了厢房,他衣襟被她揪住,一双水眸睁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巡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他唇上,眼神专注到如有实质。
封霁:“……”
他心脏蓦地狂跳,迅速耳热,忍不住吞咽一下,喉结滚动。
突然,林晚棠挣脱他一只手臂,倾身过来,双臂紧紧环住他脖颈,脸埋在他颈侧,肩膀微微抽动,他很快感到一阵濡湿,呜咽声娇嗔柔软。
封霁无措片刻,抬手轻抚她削薄的背,直到她渐渐平息下来。
“吓到你了,对不住。”他低沉浑厚的声音直接传到她贴着他脖颈的耳朵里。
“是吓到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时嘴唇乌青乌青的,刚死的人都比你看着像活人。”
“……”所以方才才那样盯着他的唇看么。
见他无事了,林晚棠也仿佛活过来一般,浑身是劲,见他不说话,气闷地拍打两下他后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还带高淼去!”
后肩的伤口被她拍疼了,封霁“嘶”了一声,脊背也疼得微弯,又听她提起高淼,这话的意思像是怪他连累了高淼,这下不止伤口疼,心也疼了。
“你没事吧?”林晚棠立即松了手,不敢随意碰着他肩背,“我……忘了你还中了箭伤,伤在哪儿?”
她松手时身子往下滑,封霁十分顺手地用手臂接住,与她醒之前的姿势一般继续稳稳抱着。
他道:“右后肩,与之前在冀州伤到的部位差不离。”
林晚棠想到了两人逃出冀州那一次。
封霁却突然闷闷道:“高淼确实算是被我连累,你怎么怪我都对。”
他说完也不看她,目光仿佛凝滞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