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市喧嚣,人流如织。
城南的一家茶楼里,人头攒动。茶碗相碰声、茶客闲话声塞满这座小小的茶楼。
跑堂的伙计端着茶壶,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
二楼雅座,珠帘半卷。
八仙桌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又有伙计端来几碟时令鲜果。
周径山手里拈着一枚白子,思忖片刻将其落在棋盘。
他对面坐着个留有短须的中年人,捻须沉思,目光专注于棋局。
周径山等得无趣,漫不经心向楼下望去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啪!”
醒木重重拍在方桌上,众人齐刷刷看向堂中央。
说书先生姓柳,人称“柳大嗓”。他身形枯瘦,仿佛风一吹就倒。外头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长衫宽大,更显他消瘦。
“列位看官!不知各位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放在如今也是应景呐。”柳大嗓捻着几撮山羊胡,他刻意停顿,意在故作玄虚。①
他眸光扫过一张张好奇的脸,缓缓开口:“要说那九重宫阙上,盛宠不断的当属梅妃。娘娘的千秋寿诞虽已作罢,可先前备好的排场,啧啧啧。”
柳大嗓夸张地咂嘴摇头。
“各州府进献生辰纲,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月摘下来,将东海的埋藏明珠找出捞尽,真是好生气派!”
他话锋一转。
“可这泼天的富贵、堆山的珍馐,诸位可知打哪儿来?”
众人纷纷摇头。
“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地里长出来的?还是那神仙老儿心疼咱们梅妃娘娘,特意送来的?”
茶楼寂静无声,柳大嗓再次拿起醒木狠狠一拍。
“搜刮来的!搜刮的就是我们这些小民的民脂民膏啊!”
此话一出,引起茶客们一阵骚动。
当即有人拍着大腿大声喝骂。
“狗官!”
“享福的是宫里的贵人,苦的却是我们老百姓。”
“作孽啊!”
“这话也敢说,真是不要命了。”
柳大嗓倒是镇定,他端起面前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
“诸位可知,搜刮得最狠的当属哪个州县?”
“别的不说,那富甲一方的定州是真不让人活啊。”
柳大嗓又停下了,茶客们不断催促。
二楼雅间,中年人终于从棋局中抬头。
“楼下那柳大嗓今儿可真是胆大包天,句句直指宫闱。”
他话中夹杂着试探。
“一个跳梁小丑,靠嘴皮子博个名声,你认为他能掀起什么浪花?”
“市井小民嘴里亦能掀起惊涛骇浪。”周径山俯瞰楼下,欣赏着柳大嗓绘声绘色的讲述。
周径山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
“我想向你借座宅院。”
-
千里之外,定州。
牢房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几缕微弱的光线,从仅容拳头通过的小窗艰难地挤进来。
角落处,蜷缩着几个形容枯槁的人影,他们衣衫褴褛,多人共享一张霉烂的草席。
“哐当。”
铁门被差役粗暴地拉开,他提着个木桶走了进来,桶中散发出馊臭味。
他放下木桶,抬脚便将其踹翻在地,桶里黄黄的糊状物在地上洒开。许是太过用力,竟不慎溅到一个离得近的老汉脸上。
“呸!”差役啐了一口痰,精准地落在地面一滩馊物之中。
“一天天地哀嚎什么,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尔等几条贱命,捆一块儿,还不值娘娘发间一支金簪的钱。为娘娘献生辰纲是你们的福气,还敢去击打路鼓鸣冤?”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烦:“省点力气,早点下去投胎才是正经。”
“咳咳。”一个瘦弱的孩童猛地咳起来,他旁边的老妇伸出手替他顺气,眼泪却无声无息砸落在肮脏的地面。
“晦气。”
差役不耐烦地皱眉,上前踹了孩童几脚。直到牢房外有同伴呼唤,他才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
待铁门落锁,众人争先恐后去吃食地上散发着恶臭的饭食。
孩童呛咳不止,却一声比一声微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老妇紧紧抱住自己的孙子,低声呜咽着,肩膀也在耸动。
不知过了多久,差役又来了。他动作粗暴,将冰冷的躯体从老妇怀中夺出,拖拽出去。
尸体在地面上摩擦,拖曳声阵阵。
没有人抬头看,也没有人发出声音,他们将头埋得更深。
京城万家灯火,照不亮这阴暗角落。
-
杨祯雪惺忪睁眼之际,看见崔遗真的脸悬在上方,离得很近。
“醒了?”
崔遗真端坐在床榻边沿,轻柔地将杨祯雪的碎发拂至耳后。
“你父皇说你遭此横祸,怕是惊了神,夜里睡得也不安稳。今日我来便看见你歇着,想来是昨夜担惊受怕,无法入眠?”
她目光转向旁边侍立的宫女,宫女立即趋前一步,将一只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中。
“这是太医院新开的方子。”崔遗真执起碗中小勺,舀起一勺汤药,笑道:“里头加了上好的安神药材,最是宁心定魄。永安喝了,今夜定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杨祯雪撑着手就要起身。
“来,慢些。”她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绕到杨祯雪的后背,小心地将人扶起。
趁崔遗真分神,杨祯雪的目光落在垂手侍立的莺时身上。
莺时识药性,善制毒。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永安在看什么?”崔遗真的声音依旧柔婉:“莫不是怕苦,想找蜜饯?”
“只是一时感慨。母后走得早,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杨祯雪垂下头:“崔娘娘对我这样好,将我照料周全。想必母后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崔遗真端着汤药的手难以察觉地一顿,脸上笑意却更深,将药勺送至她唇边。
“在我心里,你与永乐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杨祯雪顺从地启唇,任由安神的汤药一勺一勺渡入口中。
药碗见底,崔遗真又接过宫女递来的丝帕,动作轻柔,一点一点为她擦去唇边残留的药渍。
“那院子偏僻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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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是怎么想的去那儿玩赏?可是在里头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相府婢女说那附近有条锦鲤,很是好看。永乐妹妹最喜欢锦鲤,我想去瞧瞧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便向梅相讨来送给永乐。谁料到突发大火,锦鲤没瞧见,倒是看到了好大的火和烟,还险些丧命。”
她紧闭双眼,做出受惊模样。
“别怕,我在呢。”崔遗真轻轻拍着她的背,又问:“那相府……”
话未出口,便被杨祯雪截断了。
“崔娘娘先前说的,可还作数?”
崔遗真一愣,一时竟也想不起自己承诺过什么。
看着杨祯雪少见的羞怯模样,她恍然大悟。
“这满京城簪缨世家的儿郎,宗室贵胄的子弟,哪一位入了你的眼?”
杨祯雪低垂眼睑,脸上十分臊红。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般羞赧。
他分明不在这里,二人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可要在此时念出他的名字,她还是觉得字字灼舌。
“永安,女儿家的好时光,稍纵即逝。朝臣举荐,你父皇已经在为你留心了,你若不开口,如何能觅得如意郎君。”崔遗真轻叹一声。
杨祯雪倒有些好奇朝臣会推举哪些青年才俊。
“崔娘娘不妨先告诉我,举荐名册上都有谁呀。”
“李尚书家的嫡长子,家世清贵,才学极佳,人也稳重。”
杨祯雪摇头。
杨祯雪有些印象,他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子,可传闻他是眼高于顶、只知钻营的刻板书生。
“还有赵老将军的幼子,将门虎子,弓马娴熟,只是性子略跳脱些。”
杨祯雪仍摇头。
从前,他可是坊间以斗酒喧闹闻名的纨绔。近些年,人们却好似淡忘了一切。
眼见杨祯雪脸色愈发沉重,崔遗真以为她不喜勋贵。
“还有去年那位状元郎。虽寒门出身,却是一路考出来的真才实学,模样也清俊。为人勤勉端方,甚得陛下青睐,是个难得的清流之选。”
“不要。”她近乎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这位状元郎杨祯雪记得再清楚不过。在宫宴上,他的目光黏腻地追随着宴上年轻貌美的宫女。
厌恶感徒然生起。
崔遗真仍在说着,什么魏大郎、陈二郎……一个个名字,连同他们的门第、才学、官职,通通都被陈述。
他们当中,有的家世显赫,有的出身寒门。细究才会发现他们看似微末,却可能牵动朝局。
朝臣的“好意”,令她窒息。
“永安。”崔遗真的声音添上几分无奈:“京中适龄且堪匹配的才俊,尽在于此了。”
她已经把所能记得的儿郎悉数道出,可面前的人却是一个劲儿摇头。
听了许久也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杨祯雪心一横,脱口而出:“崔娘娘,你不用再说了,我心有所属。”
她深深吸一口气。
“我。”
倏忽,殿门被推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赫然出现。
“是谁家少年郎想将永安从朕身边夺走?你且说来,朕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