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附近那个村子没有名字,村庄处于隐匿之地,若不是熟识路之人指引,是很难寻到的。村子规模比葛青萝想象中还要大点,村民也不少,里面年轻人不算多,更多的是老弱妇孺,但大家意外地身体都很好,八旬老人都能下地种田。
葛青萝跟石焱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已经认识了不少村民,石焱逢人就将葛青萝隆重介绍一番,大家听说她是石焱的意中人,纷纷对她亲切有加,一路上她还被投喂了不少吃食,怀里抱得满满的。
无名村的氛围很好,生活安逸闲趣,碰到李神医时,他正和几个老头在塘边钓鱼闲谈,趴在一旁刨土的福来先听到动静,欢快地朝二人跑去。
“好久不见呀,福来。”葛青萝从石焱拿着的大包小包里掏出一袋肉干,蹲下来拿出几根喂给小花狗。
石焱手上拿满了东西,仍不忘拎着他那彰显身份的玄刀,李神医几人一回头便看见了他。
“你们俩收获颇丰啊。”李神医打趣道,随后拍拍自己的鱼篓,“我也收获颇丰,不着急回去中午就去我那儿吃饭吧,刚钓的新鲜好鱼。”
“那可好,好久没尝李伯手艺。”石焱毫不客气地笑应下来。
离开之际,石焱回头看了眼正在专心啃肉干的福来,提了提眉头。
“你也想钓鱼?”葛青萝看他顿住脚步,以为他也想加入钓鱼队伍。
“没有,走吧。”石焱还记着葛青萝不喜水,他摇摇头,语气中带点疑惑,“我昨夜好像听见狗叫了,不过只叫了一声,早上看旺财还在睡,也没什么事,可能我听错了。”
葛青萝沉默了两秒,迅速点头附和:“可能你最近太累,听错了。”
“是吗。”石焱眉头微挑,他最近确实连轴转,有点疲惫,不过马上就快结束了。
李神医的厨艺果然很好,葛青萝中午多吃了两碗饭,惬意窝在小院里晒太阳午休,醒来时石焱不知去哪了。她记得得路,下午便自己在附近到处溜达,跟几个新认识的小孩斗鸡走狗,赢了他们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接近傍晚,一身狼狈的石焱抱着个大布袋赶回李神医住处,远远就看到葛青萝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对着天空瞄来瞄去,她身边围着一群小孩儿,一个个仰头望天屏气凝神,随着她手的动作一会看左,一会看右,地上还落了几只鸟。
他将布袋放回屋里,快速将凌乱的衣物和头发整理好,这才慢条斯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你在干嘛,打鸟?”
“嗯。听说这弹弓是你做的?”葛青萝单眼瞄准,手指轻轻按动一处,那精巧弹弓立刻射出卡在槽中的石子,再次击落头顶一只飞鸟。这弹弓虽精巧好用,力道却不大,原本是打不下鸟的,但葛青萝把弓绳多绕了几圈,威力顿时暴增。
石焱正要说话,那鸟落在他脚边,他下意识低头一看,这次是只鸽子,他愣住了,赶紧阻止葛青萝想要再打旁边另一只的动作。
葛青萝正疑惑,偏头就看到石焱蹲身从那鸽子身上摸出一个小圆筒,打开看了看,随后神色一凝。
“啊……是桃山的信鸽?抱歉。”联想到鸽子的飞行路线,似乎是往桃山方向去的,葛青萝立马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坏事,把人家员工打下来了。
石焱关注点却没在这上面,天色渐晚,他将小孩儿们遣散,各回各家去吃饭,才转头对葛青萝正色道:“阿鲤传来城里的消息,翠儿说督尉司最近有动静,似乎在调动兵马。”
葛青萝离开城内后,就让诸葛连将督尉司有关的消息告知翠儿,再由翠儿联系闻鲤传回桃山,这封密信正是闻鲤所写。
“叶元又要做什么?”葛青萝皱眉看了眼石焱手中纸条。
“不知道,可能这次丢了门机关炮,他急了,想还击。”石焱思索道,“桃山他打不下来,很可能还是冲着萍湖北的营地去的,不知是不是想将机关炮抢回去,幸好,先让阿豹将炮运回来了。回去后得联系下那边,让他们提前后撤。”
临走前,除了乡亲们赠送的各式特产,石焱还不忘背上他那个大袋子。
“这里面是什么?”葛青萝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实心布袋问道。
石焱拍了拍那布袋,里面的东西被他压得紧紧实实,发出“砰砰”两声,他轻松道:“要送你的,不过还没完成。”
葛青萝:“?”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低头看向地上,其他几只鸟都被小孩儿们提溜回家加餐了,只剩这只信鸽,葛青萝犹豫一瞬:“这鸽子……”
“没救了。”石焱叹了一声,那弹弓是他以前闲来无事给村里小孩们做的玩具,为安全考虑力道并不大,但也经不住葛青萝加倍,“带回去炖了吧,很久没喝鸽子汤了。”
在桃山住的这段时间,葛青萝虽仍没完全习惯那张硬板床,但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彻夜难眠了,渐渐好了起来,这日,她刚起床洗漱完,就听见门外有些轻微响动,打开门一看,院中放置着许多木板部件,都是石焱搬运过来的。
葛青萝好奇上前看了看,按这堆木板能组合而成的可能性,她猜测道:“……床?”
见她已经起床,石焱也就不再收着动作怕吵醒她,快了起来,没多久就将所有部件全部搬运过来。
“看你一直像没睡好,就给你做了张新床,你今晚试试看好不好些。”石焱道。
葛青萝没想到他竟看了出来,一时有些愣怔。
旧床被搬出屋外,没一会儿石焱就把新床组装好了,还在床铺上垫了张垫被,甚至还配了盖被跟枕头,葛青萝看着焕然一新的床铺,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床跟她在萧府的那张定制大床几乎一模一样。她摸了摸那床被子,轻盈而柔软,居然是羽绒被,床垫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按着也是软硬适中,十分舒适。
再一看那枕头,并不是姜城人们常睡的那种硬挺而细长的枕头,反而四四方方宽宽的,柔软却又有支撑力,跟葛青萝以前在萧府用的仿现世枕头一模一样。
“这都是你做的?”葛青萝仔细看向被子缝合处的针脚,看得出缝制之人并不擅长针线活,但也很努力在保持针脚细密整齐了,她想起以前石焱自己缝补得歪歪扭扭的衣服,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石焱干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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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眼神飘忽地摸了摸鼻尖:“我不太擅长缝补,有点……乱。以后再给你弄更好的。”
他虽记得葛青萝住萧府时那套与常人所用不同的枕被,但要完全复原还是很有难度,因为这针线活他实在是做不来。
葛青萝这才恍然道:“你这些时日除了帮我练习、研究机关术外,每日神出鬼没地就是在忙着做这些?”
难怪他一天在山里到处窜,搞得灰头土脸的,原来是在寻材料帮她做床,不是压力太大去当猴子放松精神啊……
这张床的舒适程度比葛青萝以为的更甚,她外衣一脱,钻进被子里想试试睡起来怎么样,谁知这一躺就再也起不来了,困意直上心头,她对站在床边等她体验反馈的石焱露出一个真诚而又满足的笑脸:“谢谢你,这床很舒服,我非常喜欢!我再睡个回笼,麻烦关下门,谢谢。”
说完,葛青萝就侧身闭了眼,闭眼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另一个枕头,她深感欣慰,没想到石焱竟准备了两个枕头,还能换着睡,太贴心了,随后就在一片柔软舒适之中沉沉睡去。
见葛青萝倒头就睡,石焱自夸的话语卡在喉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没打扰她睡眠。他盯着葛青萝熟睡的面容,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为了做这床,石焱不仅花了不少心力,也花了不少钱财。木材就算了,是他在山上亲挑亲选亲制的,制作中他还运用了一点点机关术,至于那铺垫和枕被……不只老陈家的鹅,他是拔了全村鹅的腹绒才做出来这么床柔软被子。
那天他被村里养鹅户们追了半个村子,都没敢往李神医住处附近跑,就怕葛青萝看到这狼狈场景,后来又赔偿养鹅户们好一笔,这才平息他们的怒火。
石焱本就不富裕的钱袋雪上加霜,虽说葛青萝有的是钱,但这是他要送葛青萝的物件,怎能让她自己花钱,他咬咬牙也还付得起。
屋中已经一片寂静,只剩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石焱动作很轻地在葛青萝床前蹲了下来,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现在的葛青萝,已经跟之前相貌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令姜城人一眼惊艳的美丽,取而代之的是张温和的清秀面孔。
这样显著的变化,除了他外似乎没人察觉,包括她自己,在旁人眼里,葛青萝仍是以前的样貌。
发现这一现象后,石焱惊愕之余又有些窃喜,就像当初姜城只有葛青萝能看到他一样,这也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葛青萝,他也变得“特别”了。
石焱总觉得,以前的葛青萝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就像林间的涓涓细流,又像萍湖边那朵小花,但小溪只是静静流淌、悄无声息,小花虽粉白可爱,却也如铁铸般,风吹一动不动,有种难以解释的诡异感,现在他却莫名感觉溪流渐渐有声,风吹花朵摇曳,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他光是这样看着,就心生欢喜,就好像看到了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看了许久,石焱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葛青萝脸颊,软软的,温温的,嗯,是很真实的人,他愉悦地扬起唇角。
睡得好香,这床做得真值啊,他不禁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