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可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没动。
视线飘到窗外，那个光秃秃的小院子，缺了点什么，又懒得填满。
布置圣诞，她想过。
然后就没然后了。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觉得累。
陆璟栋倒好，直接把施工队都安排上了。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好。】
十分钟不到，门铃响了。节奏不急不缓，响了几下。
她没换衣服，就穿着身上那件宽松的羊绒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工装的男人，身后是一辆小货车，塞得很满。圣诞红、冬青、金和银色的彩球、两米高的圣诞树，还有成卷的LED灯带，像要把整个冬天都搬过来。
“您好，陆先生预约的庭院布置。”为首的男人递上名片，姿态恭敬，但不卑不亢。
林无可侧身让他们进来，手臂抱在胸前，靠着门框看。
东西是用了心的。红绿金的经典配色，暖色系的灯串，还有几只给小孩儿准备的、憨态可掬的麋鹿和雪人，可以放在院子里。显然，陆璟丁目测过她家院子的尺寸，还考虑到了糯糯的喜好。
她心里那点说不清的烦躁，被这阵仗冲淡了些。
她没插手，转身回屋，烧了壶水，握着温热的杯子，隔着玻璃窗看。
园艺师动作很专业，彩灯一圈圈缠上圣诞树。阳光偶尔漏下来，照在彩球上，晃得人眼花。
她忽然能想象到，晚上灯亮起来，这片小花园会变成什么样。
她拍了张照，角度选得挺随意，光线也懒得调，直接发了过去。
【点灯后，会很漂亮。】
陆璟栋秒回：【你喜欢就好。】
林无可盯着那句“你喜欢就好”，嘴角很轻地撇了一下。
喜欢？谈不上。就是觉得，他还挺会做人的。
糯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穿着熊猫睡衣，揉着眼睛跑出来：“妈妈，外面叮叮当当的，在做什么呀？”
他像只小炮弹，直接撞进林无可怀里。
林无可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半步，扶住他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叔叔在给我们装圣诞树。”
糯糯眼睛瞬间就亮了，扒着门框往外看，惊喜地“哇”了一声：“妈妈！有真的圣诞树！还有小鹿！”
他蹬蹬蹬跑下台阶，围着那些装饰品打转，最后蹲在一只戴红帽子的麋鹿摆件旁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鹿角。
林无可忽然想起以前住一居室的时候，糯糯也问过，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圣诞树。
她当时说，因为圣诞老人找不到我们家。其实是因为太小了，放不下高的圣诞树。
她拍下糯糯的背影，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很认真地跟那只不会动的麋鹿说着什么。
照片发给了陆璟栋。
【糯糯很喜欢。】
这次，对方隔了很久才回。
【到时候一起庆祝圣诞。】
十二月中旬，京市下了一场小雪。
雪花无声地落在窗玻璃上，又无声地融化。
周六上午，林无可正在看公司报表，看得一个头两个大，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她没多想就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女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助理。女人身后是一辆高级货车。
助理们正在往下搬东西，是几只巨大的行李箱，还有几个用防尘罩套着的、足有两米高的移动衣架。
“林小姐，您好。”为首的女人微微欠身，递上一张名片，“我们是Vangolos的私人造型团队，陆先生预约的服务。”
林无可捏着那张质地精良的卡片，没说话。
她的客厅还挺大，但这群人带着这些装备涌进来，瞬间就占满了她所有的活动空间。
她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
只见那些助理，动作娴熟地拉开行李箱，打开衣架的防尘罩。
下一秒，林无可的客厅，就变成了一个顶级的奢侈品专柜。
一整排当季最高定的礼服裙，在灯光下闪烁着昂贵的光泽。另一边是按色系分门别类挂好的大衣和套装。
打开的行李箱里，是码放整齐的高跟鞋、晚宴包、以及用黑色丝绒衬底的珠宝盒。
钻石、祖母绿、蓝宝石，那些光芒，刺得人眼睛都有些发晃。
为首的女人拿着一个iPad，走到她面前，声音恭敬：“林小姐，这是我们根据您的身形和气质，从各大品牌挑选出的十二套造型方案。陆先生说，他不确定您会喜欢哪一种，所以让我们全部带过来，供您挑选，直到您满意为止。”
陆璟栋把他的世界，强势地、不容分说地，搬到了她的面前。
林无可看着这满屋子的新衣服，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陆璟栋”三个字。
林无可接起。
“团队到了？”陆璟栋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有喜欢的吗？”
林无可走到一个珠宝盒前，随手拿起一条宝石项链，翻看了一下背后的价签，上面一长串的“9”，看得人眼晕。
“选的我头晕。”她回答。
“周五晚上，我来接你。”
“什么场合？”她问。
“一个能让你认识很多‘圣诞老人’的场合。”他轻笑一声，“你的‘初心盒’，需要一些愿意为它买单的圣诞老人。”
林无可懂了。
陆璟栋这个人，总喜欢用这种方式，把她拉进他的世界。由不得她拒绝。
林无可最后选了一套墨绿色套装和祖母绿的项链。
CBD之巅，那是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建在全市最高建筑的顶层，有一座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露天玻璃暖房。
周五晚，一部专属电梯将林无可直接送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凛冽的夜风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松针香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由玻璃和钢铁构建的空中庭院。
脚下是整座京市被踩在脚下的璀璨灯海，头顶是有些发红的夜空。宾客们散落在各处，衣香鬓影，空气里混着松针、香槟和几十种高级香水的气味，甜腻无比。
陆璟栋在将她从地面上，拎到了他的高度。
林无可穿着那条墨绿色的裙子，裙摆曳地，祖母绿散发着耀眼的光。
她一个人站在角落，端着杯香槟，一口没喝。
陆璟栋在人群中心，一套黑色丝绒西装，剪裁利落，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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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几个人交谈，姿态从容，却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林无可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半秒，随即移开。
她不习惯这里。这里每个人都在笑，但每个人的笑都像戴着面具。
一阵甜得发腻的香水味靠近。
“林小姐，好巧。”汪晴端着酒杯，笑容得体，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上次见还是拍卖会，没想到今天能在这碰到。”
林无可转过身，淡淡颔首：“汪小姐。”
“听说你的‘初心盒’做得不错，璟栋眼光一向很好。”汪晴的语气熟稔得像是她的闺蜜，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最近也投了个亲子项目，叫SRART，数据更亮眼。你知道，做投资的，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林无可面色未改，只轻轻晃了晃杯里的酒液。
“市场就这么大，有竞争才热闹，对吧？”汪晴笑着，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陆璟栋身上，“被看好的项目可不止你一个。林小姐，可要加油了。”
说完，她像一只战胜的孔雀，转身摇曳生姿地离开。
林无可站在原地，没动。
手里的香槟杯壁，被她握得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不怕竞争。但汪晴话里的意思，扎得她心里莫名烦躁。
什么叫“被看好的项目不止你一个”？
陆璟栋走过来时，她正低头看着杯中上升的气泡，细密得像她翻腾的心绪。
“汪晴跟你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她？”
“她的香水味，隔着十米都能闻到。”陆璟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她抬眼，扯了扯嘴角：“她说，你们喜欢赛马，或者说是鱿鱼游戏。”
“资本圈的规则。”他没有否认。
“规则？”她轻笑一声，终于抬眼正视他。
“无可。”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林无可的语气有几分怒意：“她说，让我加油。这话听起来，真像个警告。”
她第一次觉得，陆璟栋的世界，离她那么远。远得让她觉得有点冷。
“她还说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蹙眉，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没什么，”她仰头，将那杯没动过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苦的余味，“这里不太适合我，我先回去了。”
难怪，他说自己需要新的投资人，原来真格已经投了类似的项目。
她的心，如坠冰窟。
她转身就走，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高跟鞋踩在黑色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又孤独的回响。
陆璟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墨绿色的丝绒裙摆，像一道被黑夜吞噬的波浪。
她转身走向电梯，背影决绝。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深沉的视线。
地下车库，寂静无声。
林无可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带着回音，像在催促她快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只手猛地按在她身侧的车门上。
陆璟栋拉开车门，跟了进来，他身上是那股她熟悉的木质香。
“就这么走了？”他的声音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