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在凌晨四点醒来，沈嘉木像是早有预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尽管眼睛肿胀酸涩，可是意识却非常清明，睁开眼睛觉得困，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这里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太长了。
撑着床铺坐起来，沈嘉木摸了摸自己指尖长出的汗疱疹，有些嫌弃，但还是忍不住细看那些水泡。
简直头皮发麻。
这是压力的外显生理反应。
但是没关系，她最擅长自我调理了。
打开床头灯，抽过床头柜上的纸张，比起光屏，沈嘉木更喜欢在实体纸张上写写画画。
昏黄的灯光下，铅笔摩擦过纸面发出“簌簌”的轻响，如同雨夜、如同篝火，是一种让人舒服的白噪音。
尽管现在还没有居民，也没有客人，但实体店已经坐落在一层，沈嘉木没事总想设计一份菜单。
平常吃饭是随心做的，而为星际时代呈上的第一份菜单，她需要好好挑选。
一旦投入进去，时间就变得很快，直到沈嘉木听见了窗外很轻微的响动。
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本来只是漫无目的地随便看看，却一眼望到了在路灯底下练剑的西里尔。
灰烬星的九点半，大概是原本世界的六点。
原本一色的街道被沈嘉木点缀了不同色彩，移栽在园子里的梧桐，种植在街道两侧的槐树，本来觉得效果不错，如今俯视，犹觉不够。
路灯下灰蒙蒙的街道，少了几分原本世界夜间的宁静感，更显得有些苍凉。
到底差了些什么？
沉思间，沈嘉木的视线被西里尔的一招一式吸引。
与武打电影中的招式不同，西里尔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华丽炫目，很简单的刺砍划劈，没有翻身与旋转，只执着于将作为目标的落叶一分为二。
有着一剑破万法的狠厉与强势，像是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军。
西里尔周身的戾气似乎在灯光下化作实质，沈嘉木不知道那是精神紊乱的体现，还是暗杀职业造成的影响。
对方眉头紧皱，看起来并不冷静。
像第一次见面时，练完收招正在擦汗的西里尔抬眼，与沈嘉木的视线相撞。
不同于第一次，沈嘉木没有躲闪，西里尔也弯起眉眼，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眉头舒展后，便像个普通少年了。
沈嘉木突然有些激动，掏出光脑给西里尔发消息：“来——吃——早——饭——”
说实话，沈嘉木这些日子有些寂寞。
她是个话多的，需要从外界汲取能量的人，说白了，是个E人。
虽然9985号和直播时的观众都会给予回应，但是文字没有语调，互动有延迟，远远没有面对面说话时来得亲切。
上学时就是，同桌曾经控诉过沈嘉木，明明在学校说得热火朝天，怎么到家回消息时那么冷淡。
其实消息也不冷淡，只是相较于直接说话来得懈怠一些。
沈嘉木喜欢交谈，特别喜欢。
快速地洗漱完毕后，没有在常做饭的二楼，沈嘉木踩着她底子暄软的鳄鱼拖鞋，噔噔噔跑下一楼。
睡在一楼自己小窝里的四喜在听见二楼声音后，就抖着尾巴站了起来，第一时间蹭上了沈嘉木的裤腿。
“乖，”沈嘉木揉捏着四喜的圆耳朵，“稍等一下，也有你的份。”
随便用一根木筷子挽起头发，先洗手，再备料。
“早上爱吃咸还是爱吃甜？”听见挂在餐厅大门上的摇铃，沈嘉木就知道西里尔过来了。
西里尔的发梢挂着水珠，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过来前先回去冲洗了一下。
“都行，都好！”自从那天听到沈嘉木说包吃住后，西里尔就很期待。
饶是吃过不少餐厅，西里尔依旧觉得沈嘉木的吃食是最好的，更何况还能舒缓精神力。
西里尔算是沈嘉木来到这里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食客。
她其实不太了解这边人的口味，虽然对自己的手艺以及祖国的饮食文化很自信，但还是有些临阵意怯。
这一怯，手上的动作反倒更快了。
从第一道菜上来时，他就应该意识到情况不对的，现在看着满桌子散发着难以言喻香味的佳肴，西里尔在脑子旋转前，先抒发了情感。
“好香……”
“是吧是吧，”沈嘉木把预留下喂“菜谱收录”的部分放进一楼冰箱，将装着纸皮烧麦的最后一盘瓷碟放到长桌上。
“时间有限，先这些吧。这个是纸皮烧麦，猪肉糯米馅的；咸蛋黄流沙糕，咸蛋黄是我闲暇时自己做的；蔬菜卷，里头包的是切条的牛眼肉，包嫩；小笼包，别一口闷啊，里头汤汁可烫，这有醋和辣椒油；虾仁锅贴，下面这一层雪花煎烙皮脆脆的；这一溜都是咸口的。”
沈嘉木边说边为它们排了个横列，“还有这些，红枣糕、油条麻糍、芝麻汤圆都是甜口的。”
“对了，”将四喜的吃食摆好后，沈嘉木问道，“你身边那只小白狼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西里尔艰难地将视线从菜肴上移开，毕竟主家还没动筷，“它……可以一起吗？”
“当然啊，”沈嘉木喜欢热闹，“它的品种是‘芬里尔’吧，应该也是没有忌口的，我特意整了这么多呢。”
有几样是刚做的，但其他大部分都是沈嘉木这些天闲得无聊做好存在储物空间里的。
早在决定让西里尔留下后，沈嘉木就将一些当天或明天需要的东西提前存放在冰箱里，防止被发现异常。
装修时特意在地下一层修建了巨大的冷藏储存室也有这个原因，掩人耳目是其一，以后餐厅正式开起来后必然要雇人，到时候也确实需要储藏室。
“下次把它带过来吧，有空的时候让它俩一起玩呗，”沈嘉木指着四喜，“剩下的你带回去，如果不够它吃我一会儿再准备些。”
伴生兽是有领地之分的，也很少有主人会单独让伴生兽们待在一起，但西里尔听后没有任何异议。
正在大口吃饭的四喜虽然身上还缠着绷带，但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全然不像几天前，就连精神波动都不可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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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语。
西里尔垂眸，看着这只身上没有“星链”痕迹的高山雪猁。
不知想到什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来来来，快尝尝，”将筷子塞到西里尔手里，沈嘉木坐到对面。
西里尔握住筷子，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立马就在沈嘉木期待的眼神中，夹起了离自己最近的纸皮烧麦。
筷子用力，薄如蝉翼的面皮差点破裂，内里的馅料塞得满满当当，分量十足，肥瘦相间的猪肉在经过调味腌制后，于蒸制过程释放出浓郁肉香。
齿间咬合间，爽滑可口面皮最先破开，带着淡淡米香的粘稠糯米吸收了猪肉和调味料的味道，变得更加醇厚。
零星几颗翠绿豌豆，更是让整体的味道清爽轻盈了几分。
西里尔从外观到口感，从配料到味道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整个过程毫不敷衍。
“你每一个都尝尝，”沈嘉木眼睛晶亮亮的，她就是很需要很喜欢夸奖。
见品尝其他菜色时，西里尔的眼神第三次瞥向离他们最远的瓷碗，沈嘉木便将其拿到跟前，“要不要尝尝汤圆？”
“要！！”西里尔简直是迫不及待。
“虽然还有花生、豆沙、枣泥、五仁、水果等馅料，但我觉得黑芝麻馅的汤圆最好吃了，”沈嘉木以手托腮，开心地看着西里尔大快朵颐。
这是厨师最喜欢的场景了。
“我也觉得，”西里尔咬开软糯的外皮，看着香甜的馅料流出，“在先炒熟后磨粉的黑芝麻中加入糖和油，虽然食材简单，但是口感细腻、香味浓郁，白与黑的色彩搭配也很有美感和食欲。”
“符合你……的喜好吗？”将差点出口的“你们这的人”拐了个大弯，沈嘉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往嘴里塞了一个锅贴。
“不是符合不符合的问题了，”西里尔细细品味，“讲真的，这些已经超脱这个世界的评价体系了。”
言语不足以表达万一，西里尔只一味地竖着大拇指。
“我相信这里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如果不喜欢，那只有一个可能，”等沈嘉木看过来后，西里尔才扬起眉梢，“那就是没吃过。”
满意了！！
这顿早饭吃得沈嘉木身心愉悦，准备饮料时都忍不住哼着歌。
“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感。
沈嘉木咬着吸管，忍不住回想细节。
窗外再次响起轰鸣声，这次沈嘉木毫不意外，将刚做好的饮品放进冰箱。
沈嘉木的住宅在中央生态区的边缘，距离最佳降落地点很近，因而总是未见其影，先闻其声。
与恒星盗贼团的战斗舰艇不同，降落的是沈嘉木来到灰烬星那天乘坐过的运输舰。
舷梯刚放下，戴着墨镜、身着黑色皮衣的女人跨步走出，撑着围栏站定在斜坡上，先将四周都扫视了一圈。
女人手上拎着个硕大的金属箱子，重量感十足，但对方看起来毫不费力，轻松极了。
沈嘉木低头，将介绍信又看了一遍，视线停留在最后——SVC集团代理人，波蒂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