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雨倾盆而下,将整个冀州洗刷个遍。沿街的百姓却察觉不到似的,满面焦急,拖家带口地往街上涌着。
街道上人头攒动,可却异常地安静,丝毫不乱。整个冀州只有瓢泼大雨不停喧嚣着,亦混有无休无止的啜泣之声。
连天的乌云给五州都蒙上一层哀痛悲悼之色,钟离桉坐在马上,痴痴地仰天望着漫无边际的乌云,似是神魂还留在那虚无缥缈的梦中,仅只一碰,便会飞灰湮灭。
忽地,一声高亢的唢呐打破着无休的死寂,紧接着便是一声雷鸣,电光闪得整个冀州都挂了白,两旁百姓再也忍不住,纷纷跪到地上嚎啕痛哭着。
“将军归来!将军归来!”
白布幔子在屋头上不住地甩着,漫天的纸钱彭然而起,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荡半晌,却又被豆大的雨点狠狠砸湿,如折了翼的蝴蝶般,直直落在地上。
放眼望去,但见一队人马从迷雾之中徐徐行来,哀乐之声越来越大,钟离朔强咬着牙闭了闭眼,终攥着缰绳,策动胯下战马,一步步往前走去。
胸中似是被千钧巨石压着,每走一步,都喘不过气来。
“主公,”薛敞勒住缰绳,红着眼眶朝钟离桉一抱拳,“还请……节哀。”
他从未见过钟离桉这副模样,昔日温润如玉的眼眸在此刻悲怆无比,面上的红润也尽被憔悴取而代之。
薛敞翻身下马,紧蹙双眉刚朝钟离桉上前两步,便见钟离桉也扶着鞍桥下了马,红着眼眶朝他迎了上去,“彻延。”
“我在。”
钟离桉阖眸长呼一口气,强压情绪开口问道:“照青和绫玉如何?”
薛敞闻言,攥了攥双拳,抬眸对上钟离桉担忧的眼神,“照青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多亏他把绫玉赠的玉佩戴在胸前,这才挡下致命一箭。”他垂眸避开钟离桉的眼神,“而绫玉近日照顾照青、协理庐江,忙得不可开交,前日还单枪匹马冲入阵前,凭一人之势喝退三千颍川敌兵。”
“如此啊……”钟离桉顿时心如刀绞,紧紧咬住双唇才勉强忍住泪水。他气息颤抖着呼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薛敞的肩膀,向他身后的柩车走去。
沾了雨的纸钱纷纷从钟离桉身畔划过,而他却视若无物一般径直迈向钟离朔的棺椁。
眼前朦胧一片看不清前路,那活脱飒爽的身影似是还在挥着手唤他“兄长”。他渴望这一切不过是平日里忽如其来的噩梦,怀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奢望,他的手掌真真切切地碰到那冰凉的棺椁。
耳畔亲切的呼唤声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耳无比的吹打之声。他猛地睁开眼,那一抹寒意顺着手掌蔓延到他的心间,激得他打了一个寒战。
钟离桉止不住地颤栗着,他稳住虚浮的脚步,强忍心中酸楚不落下一滴眼泪。他的手指似是察觉不到疼一般,紧紧按着那棺椁,纤长的指尖映不出一点血色,白得瘆人。
薛敞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只见钟离桉重重地抹去棺椁上的水渍,不出半晌,便徒劳无功。
他回头质问地望向黑云翻涌的天空,换来的却只是一阵雷轰,与刀割般的电。
雨点狠戾地从天上砸落在他的脸上,又纷纷滑落。钟离桉沉下心来,再度用力地按了按那棺椁,回身满目坚毅地望向沿街的百姓。
“诸位!”
满街的哀哭声和锣鼓声都渐渐停了下来,百姓堪堪止住眼泪,抬眸望向雨中伫立的钟离桉。他扶着棺椁,紧攥着双拳望向百姓,“煜德平日与诸位父老亲如一家,此日一别,难免不舍。”
“但是!”他强忍着泪水,环望着周遭众人,“煜德,是打了胜仗回来的。他和照青豁出命去夺下了庐江郡。他用命保住了中原!对于我,对于大家来说,煜德现在,是我们最为荣耀的英雄!”
他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却又是无比铿锵有力,“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他这一生,从无败绩,他是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
钟离桉振臂高呼,目光灼灼,“哪怕他现在已经撒手人寰,但若有在天之灵,以诸位之见,如此朝气蓬勃的将军,他是愿意见到举城歌颂他的功绩,还是看我们在这城内哀哭不止?”
“所以,”钟离桉长舒一口气,郑重地望向周围百姓,“诸位,还请节哀,为了煜德,好好地生活下去。至于何渊和萧砚……”他将双拳攥得咔咔作响,“待照青伤好,我自会发兵前往庐江,为这死去的五千将士,报仇雪恨!”
话音一落,地上跪着的百姓顿时对望着,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为首的老人望了望四州,朝钟离桉一点头,转而振臂高呼着,“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方才还悲怆一片的街巷顷刻间充满了斗志,悲愤化作力量使满城百姓重整旗鼓,振臂高呼。苍穹之上传来的隆隆雷声也化作阵前战鼓,擂动着众人的心弦。
钟离桉攥了攥拳,回眸望了一眼沿街高呼的百姓,又轻叹一声,摸了摸钟离朔的棺椁。
“走吧,彻延,”他无力地抬眸望向薛敞,恋恋不舍地将手从棺椁上滑落下来,“我们回营。”
薛敞见状,赶忙点了点头,随钟离桉回身走去。他把缰绳往钟离桉手里一递,不放心地微微蹙眉,“主公,你还好吗?”
钟离桉轻笑一声颔首摇了摇头,“放心,我无碍。”说罢,便抬手接过薛敞手中的缰绳。
指尖相碰之刻,薛敞被钟离桉那冰凉的手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握住钟离桉微微颤抖的手,又抬眸望向钟离桉那通红的双眸,满腔愁绪,终化为一声长叹。
“不必挂心,”钟离桉抬手拍了拍薛敞的肩膀,笑叹一声,“别淋雨了,曈汐和顾返还等着呢。”
薛敞阖眸点了点头,也随着钟离桉翻身上马,朝府中飞奔而去。
-
大雨渐渐失了它的气势,化作淅淅沥沥的雨点轻落在岑珣的伞上。她不知第几次轻叹一声,翘首盼望无果后,终摇了摇头,抬步朝院门走去。
“哎,曈汐。”齐琨见状,赶忙撑起一把伞,快步走到雨中,抬手拦下岑珣,“曈汐,你风寒刚好,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主公已经出去许久,再等一会儿,他们便回来了。”
岑珣撑着伞,回眸望着满目担忧的齐琨,摇摇头轻叹一声,“军师所言我都知晓,可是……”她转头望了望萧条一片的门外,“我这心总是……”
“此番薛彻延也会来。”齐琨随着岑珣的视线望向门外,“倘若让主公和彻延看到你一个人跑出去,我在这冀州,恐怕也混不下去了。”
岑珣扭头望了望齐琨那满眼宽慰的眸子,也笑叹一声摇了摇头,“也罢,便依军师。”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一阵马蹄声,二人骤然回头,便见钟离桉和薛敞淋着雨策马而来。
他们赶忙举了伞迎了上去。
“怎么在外面待着,”钟离桉垂眸看着岑珣,蹙眉接过她的伞为她打上,“赶快回屋坐着,别再着凉了。”
齐琨也打伞接过薛敞,掸了掸他身上的水,长叹一声,引他往屋里走去。
“曈汐。”
薛敞一进屋,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便从怀里捧出一个布袋。那布袋被他保护地很好,薛敞都被湿透了,包袱却不曾濡湿半分。
岑珣见状,顿时明白了什么,撂下手中的茶壶,蹙眉迎上前去。
“这镯子……”薛敞喉中哽着泪水,长舒一口气,把包袱塞到岑珣手中,“是煜德数月亲手打造,在弥留之际交给照青,嘱咐他……一定一定,要把它带到你身边。”
岑珣闻言,再也憋不住泪水,她一偏头,用袖子掩住口鼻,顿时眼泪汹涌而下。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布袋子,“师父,煜德他……”
薛敞顿时心如刀绞,他抬手揽过岑珣的肩,不住地拍着,自己也淌下几行热泪。
岑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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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抵在薛敞肩上,不住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终长舒一口气,哽咽地直起身来,朝薛敞点点头,“师父,多谢你了。”
“何必谢我。”薛敞抬手蹭了蹭岑珣脸上的泪水,又长叹一声,回眸望向主位上的钟离桉。
但见钟离桉抵着额头伏在桌上,一手紧捏着倒满热茶的茶盏。
齐琨坐在一旁,满目担忧地望向钟离桉,又不放心地为他披上一件烤热的披风。
钟离桉抬手扶住披风,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还是没缓解喉中的沙哑,“多谢。”
齐琨蹙眉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主公何必如此啊。若是您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又何谈复仇呢。”
“说得对。”钟离桉含泪笑叹一声,又抬眸对上齐琨担忧的神情,“那便烦劳帮我取笔砚来,我现在,就给绫玉书信一封,等照青痊愈,便发兵攻敌……”
“主公,”齐琨抬手拦住他,轻叹着摇了摇头,“还需等计划详……”
“顾返。”
齐琨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薛敞打断。
他抬眸望去,但见薛敞微微蹙眉望着他,轻摇着头。
“罢了罢了。”钟离桉仰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齐琨的肩膀,“我没事。”
他一按桌子站起身来,抬眸望向岑珣,“曈汐,你风寒初愈,还是早些回房休养,等明日安葬之时,我再派人唤你。”
岑珣早已咽下泪水,她朝钟离桉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主公体谅,在下告退。”
钟离桉抬眸望着岑珣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坐回座前,苦笑地望着身畔的两位谋士,“抱歉,二位。失态了。”
“主公,”薛敞满目担心地走上前来,蹲在钟离桉身旁,“何必如此强撑?”
钟离桉望着薛敞的眸子,轻笑一声,抬头向后仰去,齐琨见状,赶忙伸了胳膊挡在他的后脑。
“若是连我都倒下了,文武众将又哪有主心骨呢?”他抬眸望着天花板,让渗出的泪花在眼中打转,“那黎民百姓又待如何?”
厅堂之中,只留薛敞齐琨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
“好了,你们两个。”钟离桉笑叹一声,支起身子来,“你们的苦心我都知道,不必关心我。早些回去歇息吧,尤其是彻延,”他抬眸望向薛敞,“同我淋了一道雨,别染上风寒才是。”
“那……”薛敞与齐琨对视一眼,仍是满目担心地站起身来,朝钟离桉施礼道:“我们便先告退了。”
钟离桉笑着点点头,望着眼前二人退到门外,虚掩上门,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地上,抬眸望着窗外,仍由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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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渐消失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也终于放晴。
薛敞轻蹙着双眉出了帐外,抬眸望了望那初现在天边的圆月,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他抬步走到钟离桉门前,但见门口地上摆着不知反反复复热了多少遍的饭菜。
“这是怎得,”他停住脚步,蹙眉望向一旁的兵士,“主公不愿吃饭?”
那一旁的兵士也为难地轻叹一声,“薛先生,主公只说想自己呆上半日,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怕主公饿,又不敢敲门,就只能……”他指了指门口的饭菜,又叹了一口气。
“明白了,辛苦你了。”薛敞点点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转而抬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钟离桉虚掩的门。
一道昏黄的灯光从中映出,薛敞停住脚步,扶门往里望去,只见钟离桉正靠在桌旁,正端着钟离朔平日里爱用的那只酒杯,怅然若失地昂头饮着热酒。
他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在烛光映衬下闪闪发亮,久久不能回神。
听见薛敞的动静,钟离桉顿时被吓了一跳,他被那酒呛得咳嗽了两声,又一失手将桌上的卷轴拨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这才恍然回神,望着门口的薛敞,不知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