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敞先生连夜从江南赶来,现在城外等候。”
杨筱一时站在那里,怔愣了一瞬,“薛先生……”她轻叹一声,坐回床边,蹙眉望了望白铭,“看来,江南也乱成一锅粥了。”
白铭牵了牵杨筱的手,“那仗之后,江南可又派人马增援?”
杨筱摇了摇头,“没有。”她沉吟半晌,抬眸望向张平,“那庐江原本的伏兵败仗之后,往何处逃去?”
张平蹙眉叹了口气,“说来奇怪,他们都往司州而去。”
“果然是萧砚……”杨筱阖眸攥了攥拳,转而摇摇头,“不对,按现在形势来看,多半是萧韫。”
她长叹一声,和白铭对视一眼,“不过江南兵力远不止这五万。看来,江南按兵不动,是棱月阁牵制所致。”
“既如此,”白铭蹙眉望向杨筱,“不如先请薛先生进城一叙。”
杨筱点了点头,转而抬眸望向张平,“你领一支人马,亲自去接,就说我这里走不开,让他直接来此地找我。”
“得令。”张平一抱拳,转身从屋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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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渐沉的日光一同洒入屋内,随着帘栊声一响,赤红的光线顿时照彻了整个屋子。
杨筱回眸一看,便见薛敞抬手掀着帘栊,脚步凝在门口。她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朝薛敞一抱拳,“彻延先生。”
“绫玉,”薛敞朝杨筱一点头,转而又望向一旁靠着枕头堪堪坐起的白铭望去,“照青。”见白铭挣扎着起身给他行礼,他赶忙小跑过去,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哎,照青,你可千万别动。”他满目心痛地望了一眼白铭缠满绷带的上身,又抬眸望着他无甚血色的面庞,紧皱着眉头轻叹一声,“这是糟了多少罪啊。”
“先生放心,”白铭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无碍。”
“明明上次见你还是那么翩翩如玉,意气风发,”薛敞按了按白铭的肩膀,又阖眸摇了摇头,“此次……倒也赖我。”
话音未落,杨筱便轻哼一声,笑着将一盏热茶递到薛敞眼前,“胜败乃兵家常事,怪你作甚。”她拍了拍薛敞的肩,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此次失误,下次找他们翻倍讨回来便是。两方兵力如此悬殊,何渊五万打五千还打不赢,还真是丢人败兴。”
还没等薛敞说些什么,白铭便先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回眸望向杨筱,轻声道:“阿筱,收敛些。”
“不必收敛,”薛敞嗤笑一声,摆了摆手,“此番北上,我便是要彻彻底底投奔主公的。再跟那何渊混一日,我的名声就得被他毁三分。”
白铭闻言不由得微微蹙眉,“先生您这么一走,何渊那会不会……”
“照青放心,”薛敞笑叹一声,又回眸望了望杨筱,“绫玉在江南待过不少时间,应该也知道,我在何渊眼里,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罢了。”他自责地阖了阖眸,长叹一声,“许是正因如此,我对何渊此番倒戈出兵起不到任何阻拦之用。”
他抿了口热茶,抬眸望向杨筱,“你此前说的那个箭毒木算是猜对了,此物正是南郡之人所赠。”
“什么?”杨筱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所以此次反叛,果然又是萧砚指使?”
薛敞阖眸轻轻摇了摇头,“与其说萧砚,不如说是她弟弟,萧韫。”他垂眸望了望手中的茶盏,“此次反叛,全然是因为南郡与萧韫私下勾结,又在出兵之前在何渊耳旁吹足了耳边风。他把所有出兵的消息都隐藏了,我打听到的时候便赶忙往庐江跑,”他苦笑一声,抬眸望向杨筱,“跑死三匹马,还是来晚一步。”
“没事,”杨筱紧咬着牙,摇了摇头,“好歹赢了。”她阖眸沉吟半晌,又强忍怒火望向薛敞,“所以这一切始作俑者又是萧韫?”
她一捶床沿,“先是和南郡勾结派兵陷害我等,又是派颍川之兵前来趁火打劫。”她气愤地站了起来,抱臂冷哼着,“先前和兄长交手之时,说什么萧砚萧韫暗中不合,那这事萧砚知道吗?一直不发兵暗戳戳阴人,她到底什么意思!”
“阿筱,”白铭见状轻轻摇了摇头,满目担心地望向杨筱,轻唤道:“先别急,我们慢慢看。”
“我能不急吗?”杨筱无力地撑在白铭枕边,轻轻摇了摇头,“自打颍川攻城、南阳之局,还有我和兄长那一战,哪次不是萧砚暗中操办?甚至这次她也……”
白铭轻轻握了握杨筱的手,安抚似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杨筱这才长叹一声,安安分分地坐了下来。
“不过,”薛敞喝了口温热的茶,抬眸望向杨筱,“棱月阁暗中募集的兵力,现在已经能盖住半个江南了。”
杨筱抬眸望向薛敞,这才畅然轻笑一声,“怪不得何渊后面没再出兵。”
“是啊,”薛敞也笑着摇摇头,“我虽说是何渊帐下的无名小卒,但是就因这点,我也好抽出身来暗中操办棱月阁。”
白铭闻言长叹一声,“这些年一直背地里苦心经营,真是辛苦你了。”
“和你们比起来,我这算什么,”薛敞摇了摇头,抬眸望向白铭,“也就是因为现在棱月阁的脉络已经遍布江南,也有足够的兵力架空何渊,我才敢放心北上,投奔主公。”
杨筱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何渊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被表面上这么‘无足轻重’的文臣卸掉大权吧。”
“自作孽,不可活也,”薛敞撂下茶杯,站起身来,“何渊如此,萧砚也将如此。”
“等着吧,”杨筱狠狠一拍大腿,“等我们给煜德报了仇,就跟萧砚正面交锋,我倒要看看,到底谁的路才是这世间正道。”
薛敞闻言,不由得愣在原地,他阖眸长叹一声,“煜德啊……”他强忍心中悲痛,抬眸望向杨筱和白铭,“他安葬了吗?”
“煜德绝不能留在这里。”杨筱站了起来,决绝地望向薛敞,“煜德,是要回家的。”
薛敞阖眸沉吟半晌,转而朝杨筱点了点头,“好。”
“那么……”一旁的白铭也轻蹙着眉望向薛敞,“先生,煜德的棺椁……”
薛敞回眸望向白铭,“我护送他回去。”
白铭阖眸轻轻点了点头,转而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包裹,双手捧着,给薛敞递去,薛敞见状赶忙快步走来,双手将那沉甸甸的包裹接过,“这是……”
“是煜德的将令,以及……他亲手雕琢的玉镯。”
薛敞闻言,蹙眉望向白铭,顿时觉得手中那小小的包袱有千斤之重。不觉间,一颗热泪从薛敞脸颊滚落,重重地砸在那个包袱上。
他捻着袖子轻轻蹭着包袱上的泪痕,又抬手抹掉脸上残存的泪水,他仰头望着窗外墨染的天色,长长吸了一口气,“我不敢想,回去见到曈汐和主公……会是什么样的。”
“总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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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吗?”杨筱凝着眉,转身坐回到方才的位子,紧捏着眉心,长长叹了口气。她仰头望着天,苦笑一声,“再不接受也要接受啊,煜德和照青赌上自己的命,拿下了不可能赢的一仗。记住,”她回眸望向薛敞,“他们从不是贪功冒进,他们是这世道的英雄。”
她靠在窗沿,声音轻颤地长呼一口气,“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将军。”
话音刚落,白铭温热的手便稳稳地落在杨筱肩头,她一转眸,便对上白铭那热忱而又坚定的眸子。
白铭抬手拭了拭杨筱眼角的泪,“我们都是。”
他长叹一声,回眸望向薛敞,轻声安慰道:“彻延先生,节哀。”他阖了阖眸,感怀道:“我想此刻,煜德是这世间最光荣的存在了吧。”
薛敞立在门前,垂下头,含泪长呼一口气,而后重重点头,“你说得对,照青。”他回眸望向身后二人,“时间不早了,我即刻启程,送他回家。”
“天色这么晚,留下用过膳再走也不迟,”杨筱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我让穆……”
话未出口,便见杨筱咬着牙出了一口气,拳头被捏得咔咔作响,“算了,我这营帐里尽是些残羹冷食,你走吧。”
薛敞回眸蹙眉按了按杨筱的肩膀。
“回去问问主公,什么时候能发兵复仇。”杨筱攥着拳长叹一声,抬眸狠狠地盯着门外升起来的月亮,“走吧,先生,我送送你。”
薛敞见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抬手将杨筱拦在屋内,“气大伤身,你好好照顾照青,等着主公的信。”
见薛敞挑帘栊要走,杨筱赶忙上前一步把他拦下,“薛先生!”
薛敞回眸望向杨筱,轻轻一点头,等着她的后话。
“回了冀州,一定一定,替我照顾好曈汐,”杨筱抓着他的胳膊,真挚而恳切的望向薛敞,“你们师徒多年,定然情谊相通……所以……拜托您了。”
薛敞对着月色,轻轻阖眸,郑重地朝杨筱点了点头,“你放心,曈汐可是我唯一的徒弟。”他轻叹一声,朝杨筱一抱拳,“照青重伤,还需你悉心照料,我且先回冀州,这里,便交给你们了。”他朝屋内一躬身,“二位保重,告辞。”
杨筱也朝他躬身施礼,“先生,告辞。”
再一抬眸,只见薛敞轻轻颔首,转而一拂衣袖,踏着月色走去。
杨筱阖眸伫立良久,这才回身进帐,望着暖黄的灯光长叹一声,转而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两步坐在了白铭床边。
“还在担心吗?”
她不可置否地一点头,抬手探了探白铭的额头,“怎会不担心啊,不过好在,你比较争气,”她释然地松一口气,“这不,已经退烧了?”
“是吗?”白铭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过两天,我估计就能同你一起出门练武,这样也能早日重整旗鼓,为煜德报仇了。”
杨筱笑叹一声,拿起早就备在一旁的纱布和药粉,“你还是好好把伤养好吧,拖着这么重的伤,怎么上战场?”
“好,听你的。”白铭靠在枕头上,笑望着杨筱轻轻点了点头,“等主公的战令传下来之前,我便把自己,全权交给你了。”
杨筱轻轻点头,抬手抚上白铭的脸。
夜幕如墨般厚重压抑,宛若一席棉被,包裹着何人的灵魂,一路向冀州铺去。
直至东方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