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已然带了几许凉意，轻轻抚起钟离桉的衣袖。他纵目往台下望去，还没览遍军容，便一眼对上了钟离朔那炽热自信的眸子。
他不由得颔首一笑，抬手捻起桌边的令牌，往半空中一举，“钟离朔，白铭听令！”
“在！”
二人闻声站定在台前，朝钟离桉一抱拳。
钟离桉感怀地望着台下朝气蓬勃的两名小将，“你二人领一万兵马，前去庐江郡与何渊的人马汇合。”他将手中的“朱雀”、“玄武”两枚将令往出一递，“虽有约战书在此，但何渊未免会有变卦的可能性。”他抬眸认真地望向二人，“盟友合兵，人马过多恐失信于人，而人马过少难以应对其变数。你们此番庐江郡之行，一定要万分小心。”
“兄长放心，”钟离朔朝钟离桉笑着一扬头，“有我和照青在，什么变数应付不了？”
白铭闻言也不由得笑着看了一眼钟离朔，转而又朝钟离桉一拱手，“主公放心，煜德若有冒进之行，还有我善后呢。”
还没等钟离朔反驳什么，钟离桉便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便是我派你们两个的理由，你们一动一静，在作战之时不失锋芒，又能面面俱到。”
台下二人笑着对望一眼，又一起领了将令，朝钟离桉抱拳道：“得令！”
钟离桉抬眸朝一旁含笑的杨筱望去，朝她轻轻点了点头，“杨筱听令！”
“末将在！”杨筱也一闪身出了队伍，目光奕奕地朝钟离桉一抱拳。
“他们二人前去庐江，豫州不能无人防守，”他抬手捻起桌边的白虎令，望向杨筱，“你且带三万精兵前去豫州驻扎，若江南事成，便与照青煜德配合，一同攻打并州；若有变数，也好急转直下，接应他们二人。”
杨筱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令牌，“得令，主公放心。”
钟离桉也放心地一点头，转而望向其余众人，“粮秣官！”
“在！”
“军中粮秣悉心查点，备好粮车，随时听候调度！其余各部各司其职，随时待命。”
“得令！”
钟离桉望向台下朝气蓬勃严阵以待的将士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揽袖子，俯身捻了捻自己的应龙将令，笑叹一声，转而朝众人一挥手，“散帐！”
台下兵士应声散去筹备战前事宜，齐琨立在点将台边，笑着朝钟离桉走去，“怎么，主公，对这将令有想法？”
钟离桉回眸对上齐琨的眼神，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挡不住某一天，这将令带来的士气与凝聚力，能让天下共睹。”
“这也是以防万一之策啊，”齐琨笑叹一声，“咱们的兵士和将令磨练了这么些年，应该也能做到见此将令，如见将军本人了吧。”
钟离桉闻言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齐琨的肩膀，“将令一现如将军亲临，兵将间以此将令为信，也算是调兵遣将的点睛之笔了。”
“兄长！军师！”
钟离桉话音未落，便见钟离朔从一旁小跑着跳上点将台，“离约下的日子还有十日，我和照青打算今晚就出发，路上富富裕裕，差不多刚好能到。”
白铭站在一旁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抄近路慢些行走，若真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让对方以逸待劳。”
“好，便依你们。”钟离桉轻笑着揽了揽二人的肩膀，“煜德见了江南景色可不许贪玩啊。”
“兄长你真是的，”钟离朔嗔笑着靠了一下钟离桉，“我哪有那么不靠谱。”
一旁的杨筱也笑着朝众人走来，“主公您就放心吧，还有我呢。”她轻轻靠了靠白铭，“若是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传信与我。”
“好，放心。”白铭轻轻揽了揽杨筱的肩，笑着一颔首。
话音未落，便见一旁的岑珣轻叹一声将地图撇在桌上，朝众人走来。
“怎得了，曈汐？”杨筱朝她一歪头，“会师在即，琢磨出什么来了？”
岑珣轻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何渊遵守诺言与我们合力共讨萧砚也就罢了，倘若他反悔，我们便要趁此机会将庐江郡一举夺下，如此，才能占到先机。”
齐琨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回眸望向一旁的钟离朔和白铭，“曈汐所言极是，二位，此行成败，就看你们的了。”
“军师放心，”钟离朔朝齐琨一抱拳，“庐江郡而已，我们定全力拿下。”
“哎哎，煜德，”钟离朔话还没说完，便被杨筱打断，“还有我接应呢，也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啊。”
白铭闻言轻笑着拍了拍杨筱的头，“好啦，绫玉，你多保重，”他抬眸朝众人一抱拳，“诸位，事不宜迟，我们该动身了。”
杨筱也轻轻一点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等等等等，”钟离朔见二人要走，赶忙小跑到岑珣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你说，我们从江南回来之时，岑老先生能准许我们的婚事吗？”
“你啊，”岑珣含笑摸了摸他的头，“父亲说得明白，之药我们两方会师，与那萧砚开上一仗，便着手操办你我婚事。与萧砚的那仗绫玉已然取胜，所以我想，等你回来，我们就能成婚。”
“果真吗？”钟离朔一下就兴奋起来，他握住岑珣的手，倾身道：“给你准备的惊喜已然准备好了，等我回来，就带着它娶你回家。”
岑珣望着他希冀的眼神，也畅然轻笑出声，“好，我的常胜将军。”她抬手抚上钟离朔的脸，“等你回来。”
钟离朔一下子红了耳根，他欢脱地跑开，又朝岑珣用力地挥着手，笑喊道：“一言为定！”
一旁的杨筱与白铭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杨筱轻笑一声，侧头去望站在原地的岑珣。
“你们去吧，”岑珣轻笑着朝三人一挥手，“我便和主公军师在这，等你们回来。”
“好啊，”杨筱傲气地一扬头，“等着我们凯旋归来吧，诸位，告辞！”
钟离桉看着眼前一群热情洒脱的年轻人，也不由得和齐琨对视一眼，朝三人一抱拳，“我们就在此地，静候佳音。”
三人笑着挥手远去，又各自牵了马，和副将聊着军情，一路向南而去。
钟离桉感慨地笑叹一声，望着那漫天朝霞泼洒在三人身上，直至不见踪影。
-
一日时光飞逝，钟离朔白铭一行人也离庐江越来越近。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林间小路上，飞墨和踏月两匹战马昂着头，逐着林间飘扬的微尘轻跑着，朦胧的暖意彻底将二人笼罩起来。钟离朔抬起胳膊长长伸了个懒腰，抬眸望着暖融融的太阳，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也开始犯困了？”白铭在他身后一牵缰绳，轻笑着调侃道：“莫非是被那张平带的？”
钟离朔笑着抬手指了指那顶天的太阳，“还说呢，越往南走越热，这天气给谁不困啊，”他拽着缰绳等着身后的白铭，“说到张平倒也有趣，绫玉那么精神一个将军，怎么带出来的副将这么爱睡。”
白铭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按张平的说法，他本是并州人，打小就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穆飞每日做饭都离不了面食，他难免会更困。”
钟离朔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七夕比试那天，绫玉让他喝的茶叶有没有用处。”
白铭阖了阖眸，嗅着林间潮湿的气息，转而抬眼笑望向钟离朔，“说来，我也挺羡慕你的。”
“是吧，”钟离朔一下就听懂了这话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等我们兵合一处，我便能正式地跟岑老先生见上一面了，这样一来，我和曈汐的婚期也指日可待了。”
“谁说不是？”白铭轻笑着望向他，“你这倒好，和曈汐相识不到一年便要成婚了。”
钟离朔抬手点了点白铭，“相识的年岁可不能定义我们的感情啊，我算算啊，你和绫玉认识得有……”
“八年了。”白铭不假思索地应着。
“对，八年，”钟离朔笑着朝白铭点了点头，“你们心性相通，家世相仿，令尊白曜老将军和赤霄将军亦是多年战友。如此佳缘，也能算作天作之合了吧？”他笑望着林间随风而动的树叶，“到那时，你给杨镇将军书信一封，何愁他不同意？”
“绫玉的情感从来都是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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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做主的，”白铭轻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杨老将军在萧砚麾下，若要到你说的那一步，先得把这天下彻底平了。”
“那是自然，”钟离朔笑着一扯缰绳，“我们这不就是来平天下的么？”
白铭也抬眸望着林间飘动的叶子，“还是先让我们把这条路走尽吧，”他笑着回望向钟离朔，“家和国的命脉，从来就是交织在一起的。”
“说的不错，”钟离朔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而又像个过来人似的点了点白铭，“你也终于放宽心思了啊，又不想当年同她告白之时犹犹豫豫，踌躇不决了？”
话音未落，便见白铭的枪杆子忽地从钟离朔头上扫过，惊异回眸之际，白铭笑着一收枪，“我算是知道平日里绫玉因何那么爱怼你了。”
“你比她狠多了，”钟离朔不服地指了指白铭的枪，“她起码只是动嘴，你这都上手了。”他轻笑着朝白铭一扬头，“不过你也是的，怎得把绫玉送你的玉佩贴身放在胸口？”
白铭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叫护身符，你懂什么？”
“好好好，护身符。”钟离朔笑着点点头，“你这玉佩是绫玉在南阳挑出来的，我可不一样。”他颇自信地一扬头，“我为曈汐准备的玉镯，可是我跟着南阳师傅一点一点雕出来的。”
“闷声干大事啊，煜德。”白铭讶异地望向他，“你竟还有这本事。莫非你先前送曈汐的那柄剑，也是你亲手铸的？”
钟离朔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早说过，‘成也一剑，败也一剑’嘛。”
他刚傲气地转了转□□，便听前路一阵蹄声。
钟离朔定睛一瞧，但见先锋官从前方策马而来。他一牵缰绳迎了上去，“有何军情？”
那先锋官一勒马，轻喘着气朝二人一抱拳，“报二位将军，前方二里处有岔路口，大路无甚植被，直通正门；那小路树木丛杂，绕山而行，可至主城侧门。请将军决策。”
钟离朔微微一皱眉，“那正门周边地势，你可有勘探？”
“回将军，大路末尾处两侧有山坡，坡上林木甚多；那小路在东面山坡之后，可绕过一片树林，从坡后绕往侧门。”
钟离朔回眸与白铭对视一眼，颔首思索着，“大路虽坦荡，但曝于烈日之下，难免磨人，等到了庐江郡早没了斗志，还谈什么应对自如。”
“且慢，”白铭抬手拦了拦钟离朔，“约定之日就在今天，现在已过了晌午，庐江郡可派人在城门口接应？”
钟离朔闻言幡然醒悟般坐起身子，他点头附和着，“你可去过城门附近？可有人马接应？”
那探马闻言一愣，转而摇了摇头，“方才我从小路望去，只有几个巡城的士兵，看上去与平时无异……至于大路……”他踌躇着低下头，又朝二人一抱拳，“大路两侧的山坡上全是沙土，似是扬尘，根本看不真切。”
二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沉默半晌。
“夏末晌午哪来的扬尘，”白铭冷笑一声，环抱起双臂，“照礼数来说，他们本该派一队人马在城门候着，现在却表现得与平时别无二致。”
钟离朔嗤笑一声，抬手搭上白铭的肩，“谁说没有人迎接咱们？都在山上蹲着呢。”他抬眸朝先锋官一摆手，“绕小路走，就当给弟兄们纳凉了。”
“是。”那先锋官一抱拳，又策马朝前方跑去。
白铭沉了沉气，握着缰绳的力道不觉间紧了几分，“看来，他们是全然不给我们留情面了。”
钟离朔也带马往前打量着，“谁说不是，本还想着体体面面会师，然后和萧砚开上一仗。现在看来，他们是逼着我们拿下庐江郡不成了。”
白铭轻哼一声，策着踏月小跑起来，“加快进程，争取天黑之前到达庐江郡，”他忿忿地抬眸望着前路，“如此背信弃义，就别怪刀剑无眼。”
钟离朔见白铭气势汹汹地向前跑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回过身去，肆意地一扬手，朝身后的兵士喊倒：“弟兄们，跟上，今夜势必拿下庐江郡！”
林荫之中顿时涌出一股蓬勃的士气，众人纷纷应和，兴致冲冲地抱好武器，沿着路一直小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