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还是如清晨那般吵吵闹闹，兵士们都来来回回笑闹忙碌着，见到杨筱和白铭亦是亲切地抱拳拜年，寒暄过后又各自忙碌起来，一时间整个营帐都热闹非凡，无处不充斥着过年的意味。
厨房更是如此，腾腾而上的热气硬是营造出云雾缭绕的气势，纷纷而下的大雪与其相遇，也化作一颗颗小水珠，随那雾气徐徐而上。
杨筱望着那迷蒙的屋顶，不由轻轻一笑，翻身下马，刚一扯缰绳，便看到满脸面粉的张平摊着两只手笑着迎了上来。
“嚯，”杨筱看着他那窘态，不由得笑道：“怎么这副模样？”
张平笑着摆了摆手，那手上沾着的面粉顿时在两人面前飞扬开来，吓得杨筱赶忙往后一闪身，他才止住手上的动作。
“本来想着好久没吃白面，我去帮帮穆飞，也能提前尝上一口，”张平苦笑着摊了摊手，“没成想，被这白面摆了一道。”
白铭也笑着迎了上来，“做些面食，果真有这么难？”
“我可再也不小瞧穆飞了，真的，”张平笑着摇了摇头，“做饭这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杨筱笑着一歪头，“是吗？我不信，我也要去试试。”
“那我就预祝二位成功。”张平无奈地笑着，抬手朝两人抱拳道。
白铭也笑着点点头，“借你吉言。”
刚掀开厨房的竹帘，那满屋子热气便涌出门外，一下子弥漫了两人的视线。杨筱向后一躲，赶忙用手扇着眼前的蒸汽，然后朝屋内探头一望，“穆飞？”
“哎，将军！”不知在哪忙活的穆飞高声应道，下一秒便似白面仙人一般破开满屋水汽，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但见迎面走来的穆飞满头满脸都是面粉，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也沾着一堆加水和开又干涸的面块。杨筱愣了一瞬，仔细辨认半天，转而哈哈大笑道：“怎么我们穆大厨竟是这副模样，被面粉群殴了吗？”
穆飞无奈地笑叹一声，又抬眸望向笑个不停的杨筱和她身后忍俊不禁的白铭，委屈地摊了摊手，“二位将军见笑了，方才那张平过来帮忙和面，结果他怎么都把握不好，要么面粉多了面团太硬，要么水加多了根本成不了形。”
他苦笑着一指面盆，“然后他就来来回回没完没了和了这么一大盆，里面还都是没有揉匀的面疙瘩，我搓了好久才把它弄好。”
杨筱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她走上前去，掀开那盖着盆子的笼布，不由得赞叹着戳了戳膨起来的面团，看着那摁下去的指头印又慢慢回弹起来，一时忘了理会身后的二人。
白铭望着穆飞那满脸面粉又可怜巴巴的神情，不由得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你怎么也和张平似的，把这面粉搞一脸啊？”
“将军您可别提了，”穆飞也笑着摇了摇头，“那张平铺面的时候老喜欢拍手，跟没见过面粉似的照着我脸拍。”
白铭笑望着一旁戳面团子的杨筱，也轻轻摇了摇头，抬眼望向穆飞，“恐怕我们一会儿也要粘一脸面。”
穆飞一怔，转眼望着那对着一盆面饶有兴趣的杨筱，“这……绫玉将军肯定不……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话音未落，杨筱便挽了袖子朝这边走来，“对了，穆飞，你这盆面是打算干什么，蒸馒头吗？”
穆飞赶忙迎了上去，笑着摇了摇头，“蒸馒头的话还得再发半天呢，现在的状态，我们包些月牙馄饨刚刚好。您看这面……”
他刚回头望向那盆子，但见里面的面团已经千疮百孔，深深浅浅的指头印遍布面身，甚至有些印子还在慢慢回弹着。
杨筱看着自己的大作，不由得笑着挠了挠头，“这……碍事吗？”
“几个手印子而已，不妨事的，”穆飞摆摆手，熟捻地拿出面团子在案板上切成几条，尔后抽出一条来蘸上白面，抬手将它揪成一个个小面团。
杨筱目不暇接地盯着穆飞的动作，自己也拎着一条面团，手在空中顿了半天，又在面团上比划好久，不光没搞清怎么揪，面团还全粘在自己手上，抠都抠不下来。
“穆飞你先等等，”杨筱赶忙拦下穆飞行云流水的动作，又把自己手上粘着的面搓了下来，侧眸望向他，“你这是怎么弄的？”
穆飞早已将那一个个小面团在白面粉上揉匀，他回眸一看杨筱手里被拽得老长的面团，不由得笑着接了过来，“这一步有些不好掌握，将军您刚学，不如先挑些好做的？”
“循序渐进，我听你的。”杨筱拍了拍手，认真地朝穆飞点了点头。
“您把这些小面团，按扁，再拿擀面杖把它擀成中间厚，两边薄的圆皮，”穆飞一边给杨筱讲着，一边拿着擀面杖一下一下把那小面团擀成圆润饱满的馄饨皮，“就像这样，”他把那擀好的皮往杨筱那边推了推，“您试试看？”
“好啊。”杨筱见状，颇为自信地点点头，轻轻捻起一块小面团搓圆，按扁，然后拿着擀面杖结结实实地滚了过去。
穆飞看着那案板上瞬间变长的面片，不由得顿了顿，又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军您呐。”
他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杨筱身后一直看着的白铭抬手将擀面杖轻轻接过，“是不是要一边转面，一边擀？”他轻捻着面饼擀了几下，又回眸望向一旁的穆飞，“你方才不是说要中间厚两边薄？”
“对，就是这样，”穆飞点了点头，“这样擀出来的皮不会破。”
杨筱看着白铭手中有模有样的动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再试试？”
说罢，她便又拿起手边的面团子按扁，一下一下转着圈轻轻擀着。
浮面映着几许日光，飘扬在半空当中，掠过杨筱认真的眼眸和微垂的发丝，又轻轻落在案板上。她手中的面皮在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之下渐渐有了形状，不过不是圆，歪歪斜斜地在案板上转着，总之看得出是个能包住馅的面皮。
“就这样了，”杨筱撂下擀面杖笑着起身，将那张牙舞爪的面皮撇在案板上，旁边还放着白铭方才没擀完的半成品，两个面皮活像什么妖魔鬼怪一般摊在那里谈笑着。
杨筱望着那一案狼藉，自己也不由得笑出了声，“丑是丑了点，但是这玩意儿……”她刚想为自己开脱两句，看了看自己擀出的和水渍一样的面皮，又颇不自信地抬眸望向穆飞，“这东西真的能用？”
穆飞也憋着笑上前瞧了瞧，轻轻捻起那面皮，笑着点了点头，“这回确实是中间厚两边薄，虽说卖相不好看，但包的时候注意些，总归是能用的。”
“那就行，”杨筱松了口气，叉腰朝白铭扬了扬头。她又垂眸望着白铭方才擀出的半拉面皮，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抬眸一望，便落入白铭略带愧意的笑眸之中，“我还以为照青你已经学会了呢，”杨筱笑望着他，轻轻点了点，“没想到你竟然没我擀的好。”
白铭轻笑着摊了摊手，“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进厨房，刚才没有擀到手已经万幸了。”
穆飞趁着空挡去递了一趟包好的月牙馄饨，又笑着朝二人小跑回来，“二位将军初下厨房，已经很不错了。擀成这样，比我第一次做饭时不知道强了多少。”
“你张罗年夜饭本来就忙，我还跟着绫玉给你添乱来……”
“将军哪里的话，”还没等白铭说完，穆飞便赶忙摆着手，“二位来帮我忙活，我感谢都来不及呢，哪会有添乱的说法？况且大过年的，人多还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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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铭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待在这跟你好好学两手。”
“穆师傅，请赐教！”
“论擀皮，”穆飞看着案板上两块张牙舞爪的面，堪堪忍住了笑，抬眸望了望杨筱，“还是绫玉将军更胜一筹。既然这样，白将军便跟我学包馄饨吧？”
白铭看了看面，又看了看穆飞，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们两人配合起来，倒也能省不少功夫。”
“这月牙馄饨啊，和平日里我们煮的小馄饨不一样，”他走到馅料盆旁，拿起杨筱方才擀好的面皮，“嘶”了一声，烫手似的转了又转，终于找好角度，凑到白铭眼前，一下一下演示着，“放好馅料之后，要先从中间把面皮捏住，再从两侧把边缘收紧，就像这样……”
长得潦草凌乱的面皮就这样在穆飞手中变成一只精致的月牙馄饨，白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动作，又轻轻地点着头，拿着手里的面皮不住琢磨着。
本就热闹的厨房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越显得热火朝天，军营中的两个将军如今却变成了刚入门的学徒，对着一堆白面和馅料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一旁的穆飞更是忙前忙后张罗着其他饭菜，又抽空看看杨筱和白铭摆成的一排歪歪扭扭的月牙馄饨。
活像一群老弱病残被赶着上了战场一样，七零八落，满桌狼藉。
甚至还有一只“啪唧”倒了下去，咧开嘴，露出满肚子馅料。
白铭无奈扶额笑叹一声，好一个“不战自败”。
“看，”杨筱擀好最后一个皮，跑到白铭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堪堪捏出一只月牙馄饨。她将那歪歪斜斜的馄饨递到白铭眼前，“我也会包。”
沾了满手白面的白铭笑着接过那馄饨，笑着打量了半晌，一抬眸，却对上杨筱那一脸期盼的眸子。
他脸上顿时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却在漫天飞扬的面尘中看不真切。他垂眸笑望着手中那站也站不起来的月牙馄饨，朝杨筱靠了靠，故作认真道：“你看这里，”他指了指馄饨的边，“这里收不紧，煮的时候应该会破吧？”
“哪里？”杨筱闻言凑了上去，仔细望着那只馄饨，不出少女喵，却望着那只七扭八歪的馄饨爆笑出声。
她把脸扭向一旁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认真地望着面皮没捏紧的地方。
白铭侧眸望着杨筱一脸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看了看自己粘满白面的手，忽然计上心头，抬手轻轻地点了一下杨筱的鼻尖。
杨筱的鼻尖上顿时沾上白面，她赶忙往后一撤，又不服气地望向白铭，“怎么还趁人之危呢？”说罢，便将手里的馄饨放在案板上，用粘满面的双手在白铭眼前轻轻一拍，面粉顿时在二人眼前荡开，弥漫了二人笑闹的神色。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认输。本想报江南洒水之仇，没想到被你反将一军。”白铭笑着扇着眼前荡开的面雾，俯身望向杨筱，又摆了摆她方才捏好的月牙馄饨，笑道：“也不知是谁先前那么自信，觉得自己对庖厨之事信手拈来的？”
杨筱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看你先前要教我擀皮的架势，我还以为你比我强上许多呢，”她回望着满案板那七扭八歪的馄饨，“结果啊，包了这么多月牙馄饨，竟只有一只是好看的。”
白铭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又不由得笑了起来，“就这一只还是穆飞给我做示范时包的，先别说我，你擀了这么多皮，也没见哪一张是圆的啊。”
“罢了罢了，”杨筱笑着摆了摆手，“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了。”
“江米丸子好了！”氤氲的水汽中传来穆飞若隐若现的喊声，下一秒，一个脑袋从雾气中探出，“馄饨马上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