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蜀郡处理的这案子确实邪门。
原来六天前接到报案,是蜀郡一个纳税大户的夫人向当地罗网分部报案的。
说自己晚上被夫君要纳的小妾侮辱了。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坏就坏在了那名刚要过门的小妾身上。
“就因为这件事情,让天字级的你跑去了蜀郡?”盖聂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玄翦解释道:“布料商户蜀郡本就不多,而且这些商贾都是纳税大户。牵扯到税收,比杀人犯事还麻烦。”
杀人大不了偿命,税收这一块就不一样了。
吕不韦十年前就下过令,关于商业纠纷和赋税的案件必须要严格审理。
大秦二十郡的GDP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我到地方见到那名小妾,”真刚捞起锅里的羊肉,连连称赞道:“果真是人间少有的尤物。”
“说正事。”玄翦满脸黑线,提醒道:“相爷前些日子可是说了,你夫人要是再跑到相国府告你的状,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哪能呢。”真刚瞪着眼睛说道:“等我审人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盖聂摇摇头,他不了解真刚,无法判断。
而且这件案子是近期发生的,还没来得及归类送到嬴政那里。
“你又犯错误了?”玄翦脱口而出道。
“这叫什么话!”真刚威严的脸上有些发红。
玄翦和真刚他们俩很熟,二人经常一起出公差,催促道:“别卖关子了,说。”
真刚忍住恶心说道:“嘿,刑具刚上一半那小妾就自己把衣服脱了。”
“你还吃不吃?这肉一会可就老了,赶紧说正事。”玄翦无语的看着真刚。
“我说的这就是正事啊,”真刚一边拿着筷子捞锅里的肉,一边正色对二人说道:“那小妾衣服一脱,我才发现竟然是个男人!”
玄翦:“?”
盖聂:“?”
这案子本来就邪门,竟然还有反转!
那名小妾竟然是个带把的!
“怎么样,这事是不是没听说过?”真刚看着二人,笑道。
“闻所未闻。”盖聂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罗网的一些案子果然够抽象。
“男人?按照修改后的大秦律法,此人要被判死缓,派去挖十五年铁矿。”玄翦不解的说道。
十五年没被累死的话,再挖五年就能放出来。死缓的意思就是不会立刻死,在矿上干满二十年就可以。
为什么不按照老的秦律那样没收作案工具?因为大部分男人切了以后干活没力气。
但是还是不对,这案子是邪门,不过还不至于让吕不韦参与。
“这一颗问心丹下去,那人把肚子里的话全一股脑的说出来了。他本身巴郡人,自幼男生女相,身段纤细,虽是男儿身但比一些女子都漂亮。”
“后来他年纪大了以后发现自己的优势,又会那么一点轻功,就乔装打扮成女人,专挑大户人家扮作无家可归的民女去投。”
“由于他生的美丽,一些富商焉能不动心?不少接纳他的人想要纳他为妾。”
真刚说到这里,撸起袖子说道:“关键点来了。那些富商想睡他,而他想要睡富商的妻妾女眷。”
“此人一般会借着做女红的名义接近那些足不出户的小姐和夫人,由于生的美丽技术又好,事发之后那些大户人家的贵妇小姐碍于面子不敢乱说,甚至有的女人还替他打掩护。”
“而那人也会凭借着这一点,这些年在巴蜀二郡祸害了五六个富商。”
“直到在蜀郡碰到了一个性格刚烈的布商夫人,这才被罗网缉拿。”
“这……”玄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此事。
盖聂一直在鬼谷修行,哪里碰到过如此劲爆炸裂的事情。
好家伙,这案子比野史都野。
“此人专挑富商豪门下手?”玄翦双眸闪过一丝精光,似乎猜到了什么。
富商=纳税大户=GDP。
此人祸害了五六家大户,传到吕不韦那里他肯定会下令追查。
在大秦,偷税漏税可是重罪中的重罪。
同样的,这些纳税大户会受到罗网的保护。
盖聂还是不太明白,吕不韦为什么会这么看着这些商贾。
因为商人在这个战国末年地位不高。
这仅仅只是为了税收吗?
“反正我是开了眼了,在罗网干这么久第一次碰到这么邪门的案子。”真刚摇头失笑道。
“那后来师叔是怎么处理这件案子的?”盖聂虽然对这件案子感到震惊,可他很想知道吕不韦是怎么做的。
真刚正欲开口,从华阳太后那里出来的吕不韦走入酒铺内。
三人与正在切肉的专仇同时站起身,打招呼道:“相爷(师叔)。”
“都坐吧,”吕不韦一身白衣,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相爷您先坐。”真刚说道。
“嗯。”吕不韦落座后,问盖聂:“如果是你来处理此事,你会如何做?”
盖聂思索片刻后说道:“此人是惯犯,仗着自己的容貌祸害这么多人,当真该死。”
“应当斩首。”
修改后的大秦律法对于这种连偷多人的行为,是会判斩首示众的。
盖聂这几天研究过修改后的大秦律法。
这一版大秦律法是三年前吕不韦和嬴政二人亲自修订改良过的。
吕不韦淡淡的说道:“斩首示众势必要有理由,这事情肯定瞒不住。”
“此人干的这些事情要瞒着?”盖聂疑惑的望着吕不韦。
吕不韦语重心长的说道:“供词我看过,此人这些年一共在巴蜀二郡祸害了六家富商。他睡了那么多富商的夫人,而那些富商夫人有几位还生下了家中的长子。贸然把件事情捅出去,会不会造成一个商贾世家的没落呢?”
“若是因为这一个人,导致几个纳税大户的没落,这显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相爷您请。”真刚弯腰给吕不韦倒了一杯酒。
“嗯。”吕不韦点点头。
盖聂清秀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这才是吕不韦考虑的事情。
这件案子牵扯到的不是一个人,严重的是其产生的连锁反应。
“朝堂跟快意恩仇的江湖不一样。”吕不韦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又指了指酒杯下的阴影道:“水至清则无鱼,要不是这案子牵连太多,我早就下令让专仇把此人千刀万剐了。”
盖聂若有所思,站在吕不韦的角度来看这么做确实是最优解:“那师叔是暗中将此人处理了?”
“不,我选择的是公开处理。”吕不韦摇头道。
“您刚才不是说要瞒着?”盖聂不解道。
一旁的真刚说道:“相爷来信后,此人的舌头当扬被我割了,然后第二天就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罪名是不守妇道,还要加上之前的那几年案子,数罪并罚。”
盖聂闻言沉思片刻后,明白了吕不韦的意思:“师叔的手段果然厉害。”
他不是男人,是个女人。
这样这件事情就算传出去,所有人的心都会安定。
吕不韦要的是大秦二十郡每年的税收,和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