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给的预算是充足的。
毕竟是厂庆,又不是大庆祝日,所以大家伙好吃好喝一顿就行。
到了养猪扬,陈红旗才知道,这其中还有猫腻。
“都一样的,就是母猪肉没那么好吃,但多放点调料也一样。”
“绝对不是瘟猪,这要是瘟猪,那这养殖扬里其他的猪不也都得倒下?”
“这样我再给你便宜点。我有个兄弟也养猪,不过他是个体户,肉店收购生猪时会压价,雁过拔毛的烦死个人。”
“我这次让他成本价出给你,就当做个朋友。往后兄弟你管这个采购,多多照顾照顾咱们就当帮了大忙了。”
“品质肯定一样啊,配种都用的咱们养殖扬的这种猪,那肯定能保障,真的。”
“过去厂里在我们这采购也一样,真的,不信小陈兄弟你回去打听打听?”
“你放心,到时候把猪拉到养殖扬这边,谁知道是个体户养的还是养殖扬养的啊,我不信还有人嘴巴那么刁能吃得出区别。”
陈红旗离开养殖扬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竟然不知道,就这么一块猪肉,竟然还有那么多区别。
省里头按照体重将出栏的生猪分为四等。
一等猪体重在120-150斤之间,二等猪在150-180斤之间。
三等猪出栏体重在180-200斤之间,最好的就是特等猪,体重超过二百斤。
不同等级的生猪收购价以及售价是有细微区别的。
这区别可能是三五分钱,但具体到一头猪上,那就是几块钱。
若是几十头猪呢?
那兴许一头猪的价钱就有了。
至于母猪肉和病猪肉,价格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按照养猪扬的规定,病猪是需要消灭处理的。
这里的消灭,是焚烧掩埋。
怕直接掩埋会再闹出猪瘟来,之前其他省出过这种事。
可无缘无故的病死了,养猪扬这边的养殖员是需要负责的。
扣工资。
所以养殖员会尽可能的想法子把病猪给卖出去。
只要不是瘟猪,病死的猪煮熟了一样吃嘛。
后勤这边往年都是采购三等猪。
够肥,瘦肉也筋道。
不过陈红旗没觉得,吃在嘴里都差不多啊。
有啥区别?
三等猪和二等猪甚至一等猪没什么不同嘛。
想要把红烧肉做好吃,重点是要舍得放油、糖、料。
别做不好吃还怪猪肉。
何况,谁知道过去养猪扬采购的是三等猪还是病死的猪?
难不成养猪扬的人还能骗自己不成。
骗了他,往后还要不要做棉纺织厂的买卖了?
还没回到单位,但陈红旗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这次厂里庆典,要采购将近五千斤生猪肉。
毕竟要连吃三天嘛,而且还对厂里的家属开放。
五千斤是食堂那边给出的数字。
一斤两到三毛钱的油水,这一笔买卖就赶上陈红旗将近两年的工资了。
难怪后勤保障科一个个都吃的油光满面。
陈红旗觉得自己当初就该活动活动,把自己弄到后勤保障科。
哪至于等到现在才发现其中种种好处?
虽然利益动人心,但陈红旗还有点迟疑。
主要是想着要不要跟领导说一声。
不然万一哪天张达民知道了,怎么办?
陈红旗有些犹疑。
要是说了,那这笔钱自己怕不是得孝敬出去大半。
他多少有些不舍得。
但为了安全起见,陈红旗觉得还是跟领导说一声再说。
回到厂里,陈红旗没见到张达民。
“张科啊,出差了,这不是下面市里有新建的厂子,帮忙去做参谋了。对了红旗,你那猪肉采购谈妥了吗?可得快点,食堂后厨那边催得急。”
“谈好了,这不是想着让领导签字嘛。”
同事笑着道:“哪用这么麻烦,你先弄好了再说,可别耽误厂里的大事。签字的事,等回头老张回来再补上也不迟,都是常规流程,他还能卡你不成?”
陈红旗也觉得。
他最近在后勤保障科耳濡目染,倒也是学到了东西。
知道同事没骗自己。
他麻溜的回养殖扬这边,“那你到时候把猪杀了,放了血送过来就行。”
“放心吧您,一准儿的没问题。”
陈红旗签了单,从养猪扬这边拿到那一千二百块钱时,觉得手都在抖。
好在冬天穿着棉衣,衣服厚重,把钱直接塞到口袋里,没人能看出来什么猫腻。
甚至于他特意回后勤走了一圈,也没人说“你这里怎么鼓鼓的,该不会是藏了钱吧”之类的话。
或许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陈红旗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没能够充分融入到后勤保障科这个大家庭。
不过从今往后,他就是妥妥的后勤人。
……
陈红卫越发觉得大哥不对劲。
之前还是看到他偷吃糕点,今天呢,他闻到了烧鸡的味道。
那种味道,在干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勾的他口水都流出来了。
爸爸不支持他继续复读,陈红卫这次念高五的钱,是大姐陈红玉赞助的。
但赞助的也十分有限,毕竟她还有好几个继子女要养。
每天陈红卫都要算计着钱吃饭。
食堂里偶尔会有不属于这个时节的蔬菜,比如凉拌西红柿、西红柿炒鸡蛋、猪头肉拌黄瓜。
但那些菜的价钱都赶上陈红卫一天的饭钱了。
他不舍得吃。
回家后又是清汤寡水。
叶知秋这个后妈,现在露出了狐狸尾巴。
有了儿子后,可着劲儿给她的儿子买各种东西,什么奶粉、香港来的尿布。
可家里头的饭都不怎么见油星。
过去妈在的时候,不能说每天都有肉吃吧,但隔一天总会有个肉菜。
哪怕只用一两肉炒个青菜,那也是肉啊。
现在倒好。
晚上回到家就是咸菜小米汤,再加一筐煮地瓜、胡萝卜。
吃的他都要变成胡萝卜了。
以至于陈红卫闻到那烧鸡的味道时,还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幻觉。
推开东厢房的门,陈红卫就看到大哥蹲在那里给大嫂洗脚。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陈红旗都哆嗦了下,“老二你干什么?滚出去!”
陈红卫被骂得一愣,下意识地退出去,又不甘心。
“大哥,你是不是偷吃烧鸡了?我闻到烧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