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在徐家正厅里一番唇枪舌剑,虽未彻底化解老夫人的心结,但至少让那些暗中煽风点火的下人吃了苦头。回府之后,我原以为接下来又要陷入新一轮明争暗斗,谁知第二日一早,徐景澜竟递来一张洒金笺,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今日天朗气清,宜踏青出游。”
我抬眼看他,他嘴角微扬,目光温柔如春水,“你昨日说得不错,我这性子是该改改了。”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可你也得歇歇,总绷着不是个事儿。”
我噗嗤一笑,把纸条捏成团朝他扔过去,“你这是要带我去散心?”
他接住纸团,顺势握住我的手,“自然。你若不答应,我就在这儿赖着不走。”
我翻了个白眼,“你当自己还是街边耍猴的?还赖着不走?”
他也不恼,只笑着道:“那你便当我是个耍猴的,专为你一人耍。”
我被他逗得不行,最终点头应下。
出门时马车已备好,车帘半卷,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照在他侧脸的轮廓上。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恍惚,仿佛我们不过是一对寻常夫妻,要去郊外踏春赏花,无关家族恩怨,也无须顾虑他人眼光。
“你想去哪儿?”我靠在车厢壁上问他。
他略一思索,“城南三十里外有座桃花山,听说如今正是花开时节。”
我挑眉,“桃花山?那地方我听都没听过。”
“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他说这话时眼神柔和了些,“那时候家里管得严,只有偷偷溜出去才能喘口气。”
我听了心里微微一紧,却没多问,只笑道:“那今天就让我陪你回去看看。”
一路上倒也顺畅,只是刚出城门,便见前方一辆马车横在路中,几个穿粗布衣裳的人围着车轮吵嚷不休。驾车的小厮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不住赔笑。
我正想催促赶路,却被徐景澜轻轻按住手背,“别急,等他们处理完再走。”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急?”
他低声道:“他们是故意的。”
我心头一震,再仔细看那几人,果然神色太过镇定,不像是真吵架的样子。我低声问:“谁安排的?”
他摇头,“还不清楚,但不会是老夫人那边——她昨日刚吃了瘪,不至于这么快就动手。”
我皱眉,“难道还有别人?”
他没有回答,只示意我稍安勿躁。
果然,片刻后那几人吵累了似的,各自散开,马车重新上路。我们继续前行,一路无事。
到了桃花山脚下,果然见一片粉白如云,随风摇曳,美不胜收。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你还真记得这儿。”我忍不住感叹。
他牵起我的手,“我记得很多事,只是以前没机会说。”
我轻哼一声,“现在才想起来要说,是不是太晚了?”
他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我一时语塞,只得甩开他的手,“少贫嘴。”
他也不恼,只是看着我笑,眼里盛满柔情。
我们在林间寻了块平坦草地坐下,从篮子里取出准备好的吃食。糕点、果脯、茶水一应俱全,甚至连我最爱吃的桂花糖藕都备了一份。
“你连这个都知道?”我惊讶。
他挑眉,“你上次在铺子里说起过。”
我怔了怔,随即撇嘴,“你倒是记性好。”
他轻声笑了,“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我心头一跳,低头扒拉食物掩饰情绪,“少来了。”
我们一边吃一边闲聊,说着小时候的趣事,说着彼此喜欢的诗文,也说起将来若是不再受家族束缚,想去哪儿走走看看。
“我想去江南。”我说,“听说那里四季分明,风景如画。”
他点头,“那我们就去江南。”
我抬头看他,“你不是还要继承家业?”
他目光坚定,“若家族非要我做个无情之人,那我宁可不做这个家主。”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真的变了。
午后,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纸鸢,递到我手里,“要不要试试?”
我接过风筝,看了看天色,“风不小,能飞起来吗?”
“试试就知道了。”他拉着我走到空地上,教我如何放线,如何控制方向。
起初几次都不顺利,风筝要么一头栽进草丛,要么刚飞起来就歪了方向。我气得直跺脚,“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
他忍俊不禁,“你小时候就没放过风筝?”
我瞪他一眼,“顾家千金哪有机会玩这些?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琴,连出门都要人跟着。”
他叹了口气,“那今天就让我教你。”
于是我们反复尝试,终于有一次,风筝稳稳地升上了天空,在蓝天下翩然飞舞,宛如一只真正的鸟儿。
我仰头望着它,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自由的感觉。
“你看,它飞起来了。”我轻声说。
“就像你一样。”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转头看他,他眼中映着天光,温柔而坚定。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我抿嘴一笑。
他牵起我的手,“因为我发现,有时候言语比刀剑更有力量。”
我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就在我们沉浸在难得的宁静中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姐,您在这儿啊!”
我回头一看,竟是铺子里的小喜,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我皱眉。
小喜喘着气道:“有人……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您爹派来的,说是有急事要找您商议。”
我与徐景澜对视一眼,心头顿时升起一丝不安。
“你爹?”他低声问。
我摇头,“我今早出门前并没听他说要派人来找我。”
他神色凝重起来,“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度过这一天。”
我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吧,回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