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谢谢你们啦
根据唐琴心和欧柚的带路, 他们从镇子一路走过山洞,再从山洞外凭借着模糊的印象,以及那笔直的草丛, 花了几个小时,终于又找到了那个木屋。
隐晦地从四周慢慢缩小包围圈, 看到木屋上的锁, 这才确定没有人。
“分散寻找。”方斯廷命令道。
一群缉查员对周围地面和树丛逐一展开排查。
唐深带着两名物证组成员, 开始对木屋周围展开细致的痕迹检验。
昏暗的树林里, 伸出手, 几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太暗了。
随行人员配备的强光灯打起来, 周围弥漫的黑色雾气被照成灰白色。
和别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头儿, 这里有个地下室。”
方斯廷走进已经被强行开锁的木屋,里面很黑, 充斥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中间摆着一张长条形破旧木桌, 墙上有绳索,貌似用来固定人的四肢。
桌子旁边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道具,锋锐而干净, 周围也没有一丁点血迹。
整间木屋没有窗户, 就像一个屠宰场, 因为空间封闭久了,憋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腥气。
唐深说的是在木屋内右侧的地上,有一个拉板,已经被他打开。
下面是一个洞, 洞口只能容许一个人下去,稍微胖些都容易卡着。
洞口下方架着一个木梯,顺着梯子走下去, 艰难翻身,下方是一个能容许一个成年男子站着、大概四五平米左右的地下室。
充斥着浓重的尿骚味,以及各种被闷得发酵到难以言说的味道。
方斯廷猫着腰,跟着物证缉查员在四周转悠了一圈,指着一个地方,招呼唐深过来。
“你看。”
被磨平的泥墙上是一个个“正”字,还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唐琴心”。
为了抵御孤独漫长的岁月,防止在无数个黑暗而绝望的日夜中迷失自己,这个名字成了荒芜记忆里唯一能让他重返幸福的锚点。
可惜。
方斯廷爬上楼梯,返回地面,来到屋外,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外面湿重腐烂的味道也变得不那么讨人厌了。
“那根杆子不见了。”欧柚从屋子后面转过来,焦急地解释道,“那边有根杆子,上面有张皮,我们没看清,都以为是什么脱了毛的动物皮,没注意看……孩子昏倒了,我们忙着找出去的路……我们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话音里是浓浓的愧疚。
唐琴心更是瘫软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神发直,却又毫无焦点地看着前方的黑暗。
他们原本能救出郭东颖的。
就差那么一点。
如果他们能够认出来那是人皮,如果他们破开了锁,如果他们进了地下室,看到了被关着的人……
郭东颖,也许,还有死亡时间更靠后的卢开宇,都不用死了。
没有如果。
他们就那样离开了森林。
“对不起……”欧柚不断地道歉,不断地向唐琴心忏悔。
直播间里一片沉重。
【也许,这就是焚哥哪怕对着镜头,对着全世界观众的面,也一定要打他的原因吧。】
【这难道不是泄愤?】
【为一个如花般的女孩的生命,也为自己错过救下一个人,从而让他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
【好难受,我要缓缓,去透口气。】
【我要疯了,身为那时的几个当事人,他们怎么就没看出来。焚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也没看出来!】
【你是把他当成神了吗?当时焚哥就只匆匆瞥了一眼,然后就去看孩子的情况了,谁知道是什么。】
【凭借萧焚从以往节目中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他就应该看出来!】
【没错,郭东颖和卢开宇的死,他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皮垂在杆子上,那么黑的视线,你看出是什么来了吗?要不要在这马后炮?】
【说实话,我没看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
【我也没有。】
直播间瞬间被几万条相同的话刷屏。
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医生,有律师,有屠宰场几十年的老员工,有纹身师,有人体彩绘艺术家,有缉查员,还有吕思明这样的刑侦专家……
他们那时都坐在直播间前。
他们随着萧焚匆匆瞥过的那一眼,甚至蹲在其他直播间的摄像头还多停留了两秒,他们也都没看出来。
那时那地的人们,怎么会将其联想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上来。
而当时在场的欧柚几人,比直播间前的观众还多了一份沉重的愧疚。
一切都在于,他们本可以。
本可以做点什么。
本应该注意到的。
但是,却没有。
唐琴心呆呆地站在木屋后,仿佛丢了魂。
彭潇潇也跟着过来了,用力抓着她的手,仿佛给予她无声的力量。
“我应该救出他的。”唐琴心表情逐渐崩溃,颤抖的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抱着她嚎啕大哭。
彭潇潇紧紧回抱住了她。
“当时还有别人在这,一样没看出来。”责任分散,愧疚也能减少一些。
“不,是我的错,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我路过了,可我却错过了。”唐琴心哭道,“为什么我每次都没看见。”
“你除了带欧柚他们来过一次,之前还有来过?”
唐琴心点点头,泪眼婆娑道:“之前老郭失踪,我把这附近全都找过了。一次误入这森林,还没走多久就碰到了巫师,他在这采摘所谓的仙药,所以对这里比较熟悉,把我带了出去,并且警告我千万别进森林,很危险。但我想着他也是走直线,连野兽都没碰到,就带着欧柚他们走了一趟……”
她突然两眼放光,“是不是巫师?是不是他干的!他经常来这里,那次他全然没提木屋的事,还主动带我离开,走得又快又急!这么黑的环境,他走得多熟悉!当时看到他的时候,我瞥见他身后草丛里有纸钱,还有蜡烛燃烧的味道!说是来采药,手上的篮子里却什么也没有!”
她的脸上出现偏执而狰狞的神色,“他怕我乱闯,怕我发现了木屋,所以才‘好心’地带我离开!”
唐琴心的眼里迸发出骇人的杀意,思绪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任凭彭潇潇怎么劝都没用。
直播间里的观众不禁为她感到担心。
【合着不仅焚哥和欧柚眼瞎,咱们直播间几千万人当时都眼瞎,哪怕有个人发现了,打电话给节目组呢?】
【怎么着,现在责怪范围已经扩大到观众了?】
【这概率的确小,不可能当时在直播间的所有人都没认出来。】
【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在无脑拥护萧焚,帮他说话。】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个小屁孩比焚哥还厉害?】
【谁说不是呢,小屁孩一绕到木屋后面,就知道那个是人皮,直接被吓晕过去了,简直行走的人型甄别机器,唐深的位子干脆让他坐好了。】
【好家伙,一个小屁孩都比萧焚厉害。】
【你们这是就逮着焚哥一个人骂是吧,当时在场又不止他一个人,其他人你们是瞎呢,还是压根就不敢说,欺负我们焚哥身后没人是吧。】
【这可是个大疑点,一个小孩,怎么凭借看了一眼后就立刻断定是自己姐姐?】
【都别吵了,咱们用事实说话。我调出了当时陆劲、欧柚、萧焚三位嘉宾的第一视角及近景画面,这就是关于那个杆子和人皮的全部画面。】
【其中陆劲的第一视角画面时长最多,有八秒,其次是欧柚,在看了人皮后立刻被小屁孩晕倒吸引了目光,停留人皮画面时间有六秒,最后是听到惊叫赶来的萧焚,在人皮上的停留时间仅一秒。】
【接下来我们来分析这些画面,首先是这张皮到底是人皮还是兽皮。】
【根据我们院专业人士的分析,这极有可能是一张脱了毛的鹿皮。不是为焚哥说话,这推断是有科学依据的。】
接着世界各地好几个动物专家开始在弹幕里根据仅限的画面开始各种有理有据的分析。
【那男孩怎么说看到了自己姐姐?】
【这就不知道了。】
【小孩子总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尤其那会儿还刚见过倒吊人影像,谁都会多想。】
【不,我根据欧柚当时的直播画面,看到小孩哥绕到木屋后时,根据他头颅角度和眼球的视线方向推断,他看到的第一眼不是木杆顶部,而是固定木杆的桩子。】
【那边有什么?】
【分析这个有什么意义?想当侦探就去参加节目啊,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脑子有坑,跟萧焚一样。】
一群电脑高手又开始逐帧分析,放大局部画面,调整分辨率。
没多久,弹幕有人开口。
【那边有个彩色手绳,跟其他绳子一起绑在杆子和木桩之间,似乎是用来固定杆子的。】
【我记得萧焚当初破解鬼打墙的时候,就把小孩哥手腕上的护身手链拿下来了吧,当时还有人说灵验来着,刚绑在路边,没走多久他们就碰到了这木屋。】
【怎么在这里?】
【不会是凶手其实当时就跟在他们身后了吧,在他们走后,解开了焚哥的手链并且带走?】
【你别吓我,我感觉自己后背被人盯着,鸡皮疙瘩起来了。】
【不是同一个,一个手链一个手绳。】
【不管怎样,这个手链小孩肯定认识,是熟人身上的东西。他又看到那张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熟悉的人成了那张皮,然后,被吓得晕了过去。】
【一切都合理起来了,他根据那个东西认出自己的姐姐。而萧焚他们怎么会认得那条手链呢,只当这里是寻常猎户住的地方。】
【没想到看个综艺节目让我们也过了一回侦探瘾。】
【节目组工作人员,你们有看直播间吗?麻烦将这些专家的分析置顶啊,再告诉哦哟哥哥和唐琴心他们,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没看错。】
【对啊,你们快联系他们啊,实在不行去唐琴心家找到小孩哥证实一下啊,别什么都不做。】
【好担心他们因此受到打击。】
【已经打电话给节目组了,让他们赶紧解释一下。】
这头,几人很快收到了耳机里的消息,听到工作人员的话,欧柚蹲在地上,抱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萧焚这边也收到了王择的话,足足愣了五六秒。
然后,他看向摄像机镜头,真诚而缓慢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
【谢什么谢,支楞起来,帮哥儿几个多打这凶手两拳。】
【真是,这样的焚哥我都不习惯了。】
【还是骄傲地把我们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吧,不用对你所做过的感到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前面幸灾乐祸的那些人不配得到焚哥的感谢。】
【他们不认为制造这一切惨案的凶手毫无人性,却将责任推卸在无辜的人身上,我看他们也是潜在罪犯,帽子叔叔盯紧他们,谨防他们犯罪。】
虽然不知道直播弹幕里他们说了什么,萧焚隐隐感受到了来自世界各地陌生人的关怀。
记忆会模糊,会篡改,他确实记不清当时到底看到的是什么,那一眼他那时认为是兽皮,可是在推断出凶手后,他突然想起癸午森林特有的黑色腐殖泥土,想到那个木屋,那张皮。
他很容易联想到,挂着的那张皮就是小孩姐姐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那里关押了郭东颖,并且在那里进行剥皮。
除了这个没有人敢靠近的地方,哪怕是自己家,也不太可能将一个大活人关押一年之久而不被察觉。
还好,记忆会出现差错,镜头不会。
它们全都真实地记录了下来。
“萧老师,知道你觉得对不起郭东颖,觉得没能及时救下他,这才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现在你可以把凶犯交给我们。”
“你在跟我谈条件?”萧焚冷笑了一声。
王择连忙摇头。
都十几个小时了,手也该酸了不是。
“退一步来说,哪怕我没错,难道他就没错了吗?”萧焚吐出一口浊气,神色轻松了一点,仍掩不住眼底的苍凉悲伤,“五个人,五条人命,他们做错了什么?”
王择一时语塞。
如果这不是直播,他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萧焚。
但是,站在镜头下,他没有这股勇气说出支持他的话,只能斥责他这种行为太过偏激。
为什么萧焚每次都要做这种争议性很大的事情,他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这对他的名声真的很不好。
“放心啦,他想死我都不会让他死的。”萧焚拍了拍他的脸,道,“他还有用呢。”
“他能有什么用?”
“罪犯嘉宾还剩几天才能到第二环节不是幺。”萧焚朝他笑道,“现在凶手解决了,我也该做我的犯罪任务了。”
“你说我把真凶绑架了怎么样?”
王择顿时菊花一紧——
作者有话说:当时郭东颖不在木屋里,已经被凶手转移了
第72章 再“杀”陆劲
癸午森林里的排查还在继续。
镇子的公路通了, 物证组的检验设备又重新送了一套进来,一起来的还有探测仪,这大大方便了缉查员在树林里寻找尸体。
“头儿, 我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白逐带着排查到异常的缉查员过来汇报。
“秦法医怎么说?”方斯廷跟着他们走去。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已经找到了六具尸体, 不过都已经是一具白骨, 经过断定, 时间最短死了十来年, 最长已经死了一百多年。
“这回是近期的。”白逐道, “死亡五六天, 林子阴湿的很, 好在温度不高,只形成初步腐烂, 用藤蔓倒吊在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树枝上, 多是蚁虫野兽啃食的痕迹, 能找到的线索不多。”
“查出身份了吗?”
“是村里的那个巫师。”
方斯廷停下了脚步。
【好家伙,果然是巫师死了。】
【郭东颖,卢开宇, 杜雨彤, 巫师, 已经四个人了,还差一个。】
【会是谁呢,不会真是那个一年前的陌生人吧。可是既然不认识,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白逐想到一个可能, 惊悚道:“你说,之前挖出来的那些尸体,不会也是巫师吧。跟蛇一样, 过个几十年就蜕一张皮,所以那个人一直这样保持年轻,不老不死。”
“你要不然改行去写吧。”方斯廷道,“挺有天赋的。”
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白逐眼前一亮,“真的吗?我刚好在考虑退役后可以干点什么,每天无所事事很无聊的。”
两人越走越远,来到木屋后几百米远的一片草丛里,方斯廷这才发现,这具尸体跟之前的几具离得很远。
而且处理方式还不一样。
秦问素站在躺平的尸体旁边,道:“死亡时间还需要回去后确定,死亡原因是利器砍断了脖子,整个脑袋就剩层皮连着了。同样的,上半身躯干的皮也没了,不过是死亡后才被剥。”
方斯廷马上想到了欧柚口中说的那个“折叠人”。
“24号晚上,凶手将死亡后的巫师偷偷运到替命井附近,原因是什么?”方斯廷百思不得其解。
就……很怪异的行为方式。
巫师不是住在紫金村里吗,如果潜入他家把人杀了,直接抛尸到这片林子里就是最好的选择,怎么搬去镇上,之后又大老远地运到癸午森林里抛尸?
这不合常理。
除非……
“白队长,辛苦你带人去走访调查一下,24号前后,有没有人看到巫师去镇上,去找的谁。”
“明白。”
如果巫师去了镇上,而后被人杀害,镇上不好抛尸,可能会选择夜半投井,所以,欧柚才会看到那一幕。
而找巫师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现在可以确定,假巫师就是凶手,这里就是他犯案后埋尸体的地方,而且唐琴心也看到了他在这里活动过。”白逐道,“我要不要去镇上一起把假巫师也抓了?”
“不用,暂时先把尸体运回去,等尸检结果再说。”方斯廷没有贸然下结论,从昨天早晨杜雨彤那到下午的癸午森林,又跟着在这跟踪搜查进展,一直到现在都没合眼,眼里不免也带上了疲惫。
“中午了,咱们要不回镇上歇息一下,整顿整顿。”唐深招呼道,查案子除了考验体力,还是个脑力活。
方斯廷坐在轿车后排,等到他们运着尸体回到镇上,也过了午饭时间。
他让唐深先点餐,自己回到宿舍,准备洗个澡。
刚打开门,他就听到了卫生间传来淅沥的水声。
对床边地上的行李箱摊开,衣服在箱子里被翻得散乱,床头柜上放着背包,拉链上还有一个白狐狸头毛绒挂坠。
方斯廷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走到床边,揉了揉那只小狐狸。
等到萧焚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正好看到方斯廷正在给他收拾行李,他的衣服已经一件件整齐叠放在柜子里,一些随身物品也在桌上一一摆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分钟前。”方斯廷道,“前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拿完行李后路上遇到一个投缘的人,就跟他好好聊了一下。”
他也想先把行李安置好,可是半路上碰到那位鬼鬼祟祟的,打算要犯案了。
还好,经过他的物理感化,那位已经感动得恨不得化成尸体。
“聊一晚上?”方斯廷声线有些紧绷。
虽然他知道,直播镜头下,没人会干出出格的事情。
萧焚冷笑道:“怎么,查岗?我们不过就是临时组成的搭档,你是缉查员我是罪犯,别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似的。”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
方斯廷没说话,默默给他行李箱拉好拉链,立起来放到墙角。
好像生气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打开房门,手抓在把手上,顿了顿。
“吃饭了没?一起吃点?”
萧焚愣了下,立刻把毛巾丢在一边,抓抓乱蓬蓬的头发。
方斯廷看不过眼,拿过一旁的吹风机,把人按在椅子上。
“轻点轻点。”萧焚眼睛被热风吹得睁不开眼,“你在对我的头发公报私仇。”
方斯廷没理他。
“什么时候吃饭?”
“吃什么?”
“就我们俩吃幺?没别人了?”
“闭嘴。”
方斯廷三两下将头发吹好,用梳子给他梳顺。
“要造型。”萧焚提出要求。
他可是个要面子的连环杀人犯。
“你刚才用手抓的难道就有这玩意儿?”
萧焚嘻嘻笑了笑,“这不是有你幺。”
方斯廷嘴角忍不住勾起,重新拿过电吹风,一手拿着梳子,一点一点耐心地给他吹了个帅气的发型。
“黑猫先生,你的手怎么这么巧。”
萧焚沉浸在对自己完美颜值的外貌中,左看右看,腰间一紧,一条手臂忍无可忍,把他从半身镜前拖走。
“一个男人,这么臭美干什么。”
“要你管。”
方斯廷无奈摇头。
艺人就是麻烦。
“帽子戴上。”
“都有造型了,还戴帽子干什么。”萧焚把自己的帽子戴在他脑袋上,“走啦走啦,已经饿了。”
楼下院子已经摆上了圆桌,唐深和几个缉查员拎着大袋小袋的吃食进来,摆了满满一桌。
“刚好,过来吃饭,吃完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发生什么了?”萧焚问,“白逐哥呢?”
“他去调查了。”唐深把昨天到今天发现的两具尸体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下。
萧焚点点头,没有说话。
方斯廷给他一个快餐盒。
萧焚打开一看,都是他爱吃的菜。
“唐组长,你太贴心了。”
“哪里是我贴心,我又不知道你要来。”唐深笑了笑。
萧焚拆开一次性筷子刮了刮,一心扑在饭菜上,好像没听到,狼吞虎咽吃起来。
其他人也迅速地扒拉着饭。
沉默而有效率地解决完迟来的午饭,秦问素马不停蹄地钻进解剖室,唐深也去了临时搭建的物证室,其他人都忙了起来。
方斯廷等手下汇报完,扭头一看,萧焚坐在一旁,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多久没睡,萧焚也多久没睡。
方斯廷将人抱起,放到办公桌对面的黑皮沙发上躺着,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给他盖上。
“方督察,你总算来了!”滕察缉查所的所长冲进二楼办公室,激动起来,“你说你们全都去癸午森林了,也没留下几个人,这边怎么办啊。”
“什么事情?我记得还有一些缉查员在这。”方斯廷看了下手机,才发现已经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的短信,之前在森林里都没有信号。
“普通缉查员也不敢动啊。”所长道,“我们又一直想着你们办的是真案子,一点都不敢骚扰你们,但节目组又一直暗暗催我们,我们也很难做。”
话说出口,他才发觉又把节目组做的事给供了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假案子找彭教授。”方斯廷道。
“但这事吧,感觉又关联到真案子。”所长道,“而且,这是陆家太子爷的事情。”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
————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欧柚给缉查组带路到木屋后,等平复了心情,比方斯廷提早一天从癸午森林回来,带着一身疲惫和红肿的眼睛,在镇口碰到了开着车正要出去的陆劲。
“我正要去找你。”陆劲担心道,“我听说了癸午森林的事,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一同回来的唐琴心看到人,与他们分别,并婉拒了他们送她回家。
欧柚看她情绪状态有点不放心,让陆劲派遣几个后勤组人员跟着,防止出事。
“我想去镇尾看看,替命井那里。”
陆劲开车送他过去,替命井周围都是密集的房屋和小巷,他的车过不去,只能沿着五方溪边的环溪车道开到路尾。
欧柚把最近这段时间的谋杀案,尤其是昨天木屋看到的跟他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每天工作人员都有跟我汇报进展。”毕竟他还有个陆家未来掌权人的身份。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欧柚目光微讶地看着他。
“能说什么?还好没让我们碰见凶手。”
欧柚扯扯嘴角。
陆劲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最近节目任务挺简单的,一个罪犯都没有被逮捕。再过五天我们就能从公路逃亡,到时候缉查组肯定也把真实的案子破了。不得不说,这案子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你只这样觉得?”
“这是Y国的案子,咱们帮他们是情分,不是本分。”陆劲理所当然道,“H国最顶级的督察帮他们办案子,他们该觉得荣幸之至。”
欧柚抿了抿唇,一路无话,只是低头玩手机。
“我记得这附近的巷子里有家小吃特别好吃,一起陪我吃点?”他突然道。
陆劲惊喜地应下,但转瞬间,心里又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索然无味的感觉。
他想起了萧焚。
那天他们三个一起去的森林,一起看到的木屋。
此时此刻,如果是萧焚,肯定不会如此多愁善感。
感性到泛滥。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这种麻烦的事,他从来不会做。
陆家太子爷从来只有别人委曲求全安慰他的份儿。
“吃饭去。”陆劲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他后悔今天来找欧柚了,有点败坏兴致。
欧柚扯了扯嘴角,删掉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走下了车,眼里泛起一丝冷意。
十分钟后,陆劲回到了车上,在欧柚方才坐过的副驾驶周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手链上遗失的挂坠。
一个黑金的十字架。
真是麻烦。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碍于直播,他也不好显现出来。
他按了下车门。
纹丝不动。
这么回事?
他花了力气敲了敲车门的按键,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毅锋锐的脸上慢慢渗出汗珠。
一部分是打不开门的急躁,一部分原因是车子里很热。
身体挪到副驾驶上,尝试着按了下那边的车门开关,依然毫无动静。
他的跑车车门用的是电动按钮,压根没有门把手给他开关。本来在按下按钮之后,轿车内部电机会自动解锁。
这还是他来旅游时刚买的,不存在任何电路老化问题。
他健壮的手臂往车顶上撞了撞,该死,顶棚天窗纹丝未动。
他被困住了。
启动不了,按不了喇叭,更开不了空调。
中午的天气炎热无比,头顶的烈日在慢慢焦烤着黑色的跑车。
这条路在溪边,并没有任何树荫之类的遮挡物。
整个跑车内部就是一个狭窄的烤炉。
【怎么回事,陆总被困在车里了?】
【发生意外了?工作人员呢?】
【好吓人,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直播间的观众开始焦急起来。
手机?不在身边,落在小吃店里了。
大声呼救?这么太偏僻了,外面压根没有一个人影。
这么办?
他试着呼叫节目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表示马上过去。
可一分钟后,工作人员遗憾的声音传来,“陆总,我们不能过去,您直播间的流量势头正好,这时候不能出现在镜头底下,破坏观众的沉浸式观感。”
“为什么?我现在出现了意外。”
“不是意外。”
“什么?!”陆劲愣住了。
不是意外,那么,就是人为。
有人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
想要“杀”他!
罪犯嘉宾的任务!
除了萧焚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不会再做他想。
他擦了擦汗,反而镇定了下来。
“放心的,陆总,您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既然是节目嘉宾做的,那么就不会死。
车子内部慢慢升温,他感觉座下的真皮坐垫仿佛一块铁板,自己是铁板上被反复炙烤的鱿鱼,皮肤一接触就刺挠发痛。
呼吸滚烫焦灼起来。
陆劲急促地呼吸,开始感觉胸闷,头晕,口干舌燥,透不过气。
萧焚,萧焚,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该死,他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简直是遭罪。
为了一个欧柚,三番两次被他这样戏耍,受这么多苦头,真的值得吗?
他嘴唇发干,双眼开始朦胧,炙热脱水的感觉让他精神变得恍惚。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一个节目,还是一场真实的谋杀。
他的记忆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回到了青涩懵懂的大学时代,又飘忽到帝都大酒店拉着窗帘的房间,萧焚将他踹到在地,自己被落水狗般那样殴打。
之后,他又回到了废弃别墅,自己像祭品一样,光/裸着身体,被绑在椅子上,周围摆满了锋利尖锐的剪刀,四周昏暗,唯独两盏红得发暗的电子蜡烛照亮墙角的绿霉。
他身处在地狱吗?
他知道错了。
对不起。
萧焚。
萧焚?
真的是他。
他来了!
窗外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仿佛救赎。
救他于这场水火之中。
终于,他看到那人打开了门,一股凉爽的气息从那人身后涌了进来。
“萧焚,对不起……”
萧焚嘲讽一笑,举起了手里的针剂,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脖颈处扎去——
作者有话说:方黑猫:这小狐狸还挺臭美的。[白眼]
萧狐狸:不美怎么钓上你。[墨镜]
第73章 膳堂老太太
在萧焚将针剂对准陆劲脖子扎下去的那一刻, 他的个人直播间沸腾了起来。
【焚哥威武!】
【早就期待焚哥出手了!】
【看到焚哥出现在陆总眼前的一瞬间,家人们,谁懂这种安心感。】
【我懂,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陆劲终于“死”在了焚哥的手上。】
【真凶手抓住了, 刚决定继续开心地追综艺, 焚哥立刻开大, 哥你真了解我!】
【这什么车什么型号, 能讲讲原理吗?怎么好端端的还能将人困在车里, 避雷一下, 以后不买了。】
【说的好像你买得起跑车一样。】
【焚哥将引擎盖里电机线路弄断了, 这种几率很小,不过现实生活中有可能电路熔断, 如果这时候人在车里, 想想陆总刚才的“演绎”, 简直太可怕了。】
【这是要把人活活烤死。】
【不可能吧。】
【我刚才搜了下,前两年M国刚有一起这种亡人事故,还有六年前G国也有一起, 七年前, 还有一个孩子……这些还只是闹的比较大才捅出来的。】
直播间不少人开始举例子, 这种现象不常见,但因此丧命的也不是没有。
【这种车生产出来干什么?怎么不早点关停生产线。】
【虽然方便又美观,但安全更重要吧。】
“小火苗们,友情提醒一下, 这种电车如果打不开电动按钮,其实可以手动打开车门的。”萧焚说着演示了一下,“就在座椅和车门之间, 车门底下。”
他扳动贴着车门靠近脚边的把手,跑车门果然开了。
【什么,我开这幺多年车子的人竟然不知道?那我上次让消防员砸窗,自己费劲巴拉地爬出车子算什么?】
【算你有钱体力好。】
【焚哥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些车子设计师都是哑巴吗?】
【就说在焚哥这能学到不少东西,单单这一条,那些开电动豪车的富豪就得感谢他科普这条救命知识。】
早在陆劲被困车内没办法逃生的那一刻,几个生产这类电车的车企就赶紧公关发出声明,说这种电车是能手动开门,而且说明书上也有说明。
网友也是看了萧焚的直播后才注意到,人家车企的确有说。
但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不知道有这回事。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一条。】
【对咱们穷逼是没用,对开得起豪车的人来说,这条真的重要。】
【怎么办,这样一说,更显得陆总有点呆了。】
直播间一片嘲笑,萧焚把陆劲从车里拖出来,扛在背上,潇洒离开了。
透过视频看到这一幕的王择想死的心都有了。
“辞职报告拟好没有,我明天把你们的和我一并交上去。”他对同事道。
“可是直播间观看量再次猛增,为了流量,陆家,还有陆少爷,应该都是默许的吧。”车里,旁边的工作人员道,“这本来就是难以两头顾及的事情。”
观众们期盼萧焚再刀陆劲,并且已经衍生出相爱相杀这种逆天邪门CP,扬言陆劲只能被萧焚杀,萧焚只能杀陆劲,嗑得欲生欲死。
“可是,夫人不愿意啊。”王择头痛道,“第一期节目和热身活动是一起播的,夫人没来得及阻止。陆少连着受了两回委屈,还是在自家的节目里,你觉得她能那么好说话?”
几个同事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第一期节目结束,她就大闹了一回电视台,王导演的假发差点没保住。
总裁陆承泽和老董事长陆从新好讲话,凡事别跟他俩扯别的,拿利益说话,收视率爆棚,儿子和孙子受点委屈没什么,反正也没受伤。
但陆夫人不一样。
陆劲是他的命根子,是她在私生子众多的陆家中的立足之本。
偏偏这位太子爷都25岁了,还这幺让人不省心,被陆夫人宠得随心所欲,骄纵肆意。现在他受了委屈,他们底下这些人通通得遭殃。
王择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档节目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漏洞百出,之前国内都没什么可做参考的节目,偏偏遇上萧焚这幺个会折腾的人,他们节目组只能不断吸取前期的经验教训,不断在后面完善规则。
而观看人数越多,名声越大,直播间各种牛鬼蛇神纷至沓来。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知名度,已经在陆氏的掌控能力范围之外了。
“王择,我的直播间人数多少了?”没过多久,萧焚的声音传来。
“八亿的观看人数了。萧老师,目前您的直播间人数断崖第一,第二是方督察,也才三亿多。”
这也是他们不敢打断萧焚刀陆劲的原因,这幺多人,敢打断一下,流量损失的锅他们可背不起。
之前萧焚暴打凶手的时候,那还是拳拳到肉的真实,他们也只敢出面劝一劝,一来打不过萧焚,二来,他们也担心阻止过分了影响流量。
反正节目组的态度他们已经亮出去了,那是嘉宾责任,不是他们的。
————
时间往后拨回到10月29日,方斯廷从癸午森林回来的那天。
这天是镇上的赶圩日。
所谓赶圩,就是每月固定的几天里,附近村子的人都会去镇上采买日常用品,一些商贩也会出街摆摊,热闹程度堪比小庙会。
所以,在这一天的中午,他们也会去五方神庙里吃点素食流水席,以盼能够得到神的庇佑。
寺庙膳堂的几个大叔大婶一大清早就来这里,准备锅底和食材。
还没打开门,他们就发现屋顶的烟囱冒着残烟,门留着一条缝。
厨师刚推开门,一股血腥臭味扑面而来,正对门的水泥墙上,有人用血写了一个人的八字。
在这八字之下,他们就看到了陆劲的“尸体”。
膳堂进门第一口铜质火锅上,陆劲双手双脚抱着火锅放炭的黄铜烟囱上,用铁链锁着,前胸和背部被化妆师化上了栩栩如生的剥皮妆,一进门就十分惹眼。
两天之间,陆劲的心情大起大落。
被锁在车里,焦急心慌。察觉是萧焚干的,愤怒无比。被关了将近一个小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昏迷前又看到了萧焚,以为终于得救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庆幸自己没事,转头就看到自己身上鲜血淋漓的妆造,墙上仿佛冤魂在哀鸣的血字,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
每次醒来都刷新一种死法,他何其有幸。
之后,在千万观众的监督下,他被迫在火锅里枯坐一整晚外加一个上午。
别问,问就是不能破坏案发现场,影响焚哥的布置成果,耽误方阎王的推理缉凶。
他这个“死者”在观众面前已经丧失了人权。
因为方斯廷没来,留守在镇上的行动组缉查员压根不敢动这命案现场。
陆大少在心里又给缉查组尤其是方斯廷记了笔账。
好不容易盼来了人,他闭着眼睛按照醒来时的姿势拍完照,终于结束了这漫长而煎熬的“死亡”过程,终于有缉查员给他解绑。
屋里大锅的水烧了大半晚,冒出的蒸汽排不走,热得陆劲口干舌燥。活动着发僵发麻的腿,他早已经失去了骂人的力气。
他到底是来参加节目还是来受罪的?
好在萧焚终于人性化了一回,在火锅和贴身的地方之间垫了几张肉色的软皮。
下来的时候手脚不听使唤,不小心把皮给连带着拖带下来,底下那张皮带着青黑色的斑点,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别破坏证据,那是人皮。”秦问素忙道,小心地捡起人皮,数了数,一共四张。
对应四位死者。
陆劲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顾不得发麻的手脚,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吐特吐起来。
他的脸和胸口贴着死者人皮将近20个小时,身上都带上了那种淡淡的死人味。
“哇——”
一想到这个,他又吐了起来。
但一整晚加一个上午都没吃饭的人,压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有一些胃液。
他被工作人员扶着离开了现场。
接下来就没有他的戏份了。
他再次华丽退场。
方斯廷手里拿着从他背上撕下的白纸。
姓名:陆劲
年龄:25
死亡时间:10月28日下午12时至14时
死亡原因:高温脱水
其他伤口:前胸死后出现大面积高温烙伤,造成皮肤脱落
除了血八字和烧灭了的炉火,火锅面前摆着两只红色的点子蜡烛和一个香炉,周围地上还散落着各种剪下来的报纸碎片。
方斯廷拿起一张,不是Y国,而是H国的报纸。
时间从两年多前到现在,内容是一些娱乐圈的八卦新闻,被剪成大小不一的方块。
仔细一看,陆劲这两年在国外留学时干过的荒唐事一样没少,全都是他的花边新闻。
方斯廷直播间的观众也都看到了,个个开始八卦陆劲交往过的男朋友。可惜,国内的媒体嘴实在太严,他们挖了半天也没挖出一个,热搜上上下下,不到一天这事就销声匿迹,被别的明星头条霸占。
地上还有条老式相机用的那种胶卷,对着窗外明亮的光线看了看,是一个瘦小的人影,在布置犯罪现场。
犹如走马灯一般,从拖尸体进来,到写血八字,把人手脚捆在火锅上,给旁边炒菜的大锅生火,添满满一锅水。
全程都是背影。
“是膳堂老太太的传说。”最先发现命案现场的几个厨师和帮工道。
“什么膳堂老太太?”方斯廷问。
好像有点印象。
卫生院卢开宇案同病房的老太有提到过。
“成立委员会之前,这庙是一对老夫妻看守,他俩十分恩爱。后来妻子得了老年痴呆,丈夫变了嘴脸,嫌她是累赘,就故意把人弄丢,最后出意外死在外面。
“老汉欢天喜地地回到庙里,半夜出来上厕所,看到膳堂的灯亮着,正纳闷,走近透过门缝一看,满屋子蒸汽里,一个老婆子正在烧火做饭,嘴里笑呵呵地念叨,今晚这面他肯定爱吃。
“原来老汉经常半夜肚子饿,他老婆这时候就会起床给他煮面,几十年都没变过。就算死了,她还回魂到膳堂,给他老伴煮面。但老汉看到这一幕,被活活吓成了疯子,没几天也跟着死了。”
厨师七嘴八舌地说着,“没想到你们中的人对我们的传闻也这幺熟,但这种东西还是别拿来做节目开玩笑,小心应验己身。神佛鬼怪的事情,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唐深走了过来。
“对比过现场指纹,除了干活的人,关键地方只有一个人的陌生指纹。另外,”他拿着新鲜出炉的照片道:“死者后腰处出现了两只拇指蝴蝶。”
根据化妆呈现的效果,是凶手掰着陆劲的拇指,加温后印上去的,浅浅的两道。
和上次的血蝴蝶位置一样,造型也一样,只是因为烫伤,只有浅浅的一道。
“是萧焚。”唐深道,“他真能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啊,那边真案子都还没破解。”
“他已经破解了。”方斯廷断然道,随着他的走动,眼里划过一丝佩服和欣赏,“人皮他已经拿到手,凶手怎么可能没被他抓到。”
“所以,小镇谋杀案已经破了,在我们还在找新的尸体的时候,萧焚已经抓到了凶手?”
唐深摇头感慨,“他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们都还在为新尸体埋了太久没什么线索而苦恼呢。
“这是萧焚给我们下的新战书。”案子突然告破,方斯廷一扫之前几天沉郁的心情,眼里露出轻松又无奈的笑意,“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我们的搭档,而是我们的敌人。”
“那咱们就只能应战了。”唐深兴趣满满,拿着证物袋跟方斯廷道,“这边有不少线索,我就不信,这回还能给他逃了。”
就在这时,彭潇潇激动地走了进来,道:“我听说这里又发生了谋杀案!”
“假的。”唐深道。
“啊?”彭潇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焚哥把凶手抓住了,然后布置了个假的命案现场给我们。”
“我还以为我的侧写已经够快了。”彭潇潇苦笑,拿出了手里的画纸。
“他知道了凶手是谁,我们还不知道呢,急需你的帮助。”唐深接过,摊开一看。
“是他?”
第74章 许诺的人设
“头儿, 去家里找了,没有人。”白逐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进来。
唐深递给他一瓶水,等人拧开后又抢了过来, 大喝了一口,擦了擦汗, 这才开口。
“检查过他家, 近期有两人生活过的痕迹, 但他单身。
“杂物间里被柴火埋着的砍刀很新, 有血迹反应, 需进一步判断是不是人血。
“大门口停着一辆加了顶棚的蓝色三蹦子, 邻居证实前几天刚借给他, 他自己的三蹦子坏了。但我发现他院子车库里的车还好端端的,没有坏。所以, 他很有可能借了邻居的车来搬运尸体, 以此降低风险。
“那车和镇上好多人家里赶圩庙会拉客那种的一样, 邻居也经常拉客,但没有一点皮屑指纹,明显刚洗过。不过即使这样, 我在车内一处电焊钢管的缝隙缺口里面, 也就是钢管内壁里发现一丝人血和皮屑, 具体是谁的还不知道。”
“找不到人你说这些有什幺用。”白逐自己拿了一瓶水,喘匀了气息,“邻居都问过了,前天晚上他说要去水坝巡逻, 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错,凶手就是水坝管理员,吴力夫。
但是, 人不见了。
“时间?”方斯廷问。
“大概晚上9点半左右离开家。”白逐道,“据说最近雨季,所以巡逻得频繁一点,每天早晨6点到8点一次,下午4点到六点一次,晚上10点到11点一次。”
这让凶手独自作案也有可能。
“同事怎么说?”
“近期表现很正常,当晚来没来不太清楚,因为单位人少,每次就只有一个人巡逻。当天的签到签退表都有名字,只是这玩意儿形同虚设。”白逐道,“他平常上班都开三轮车去,这次竟然停在家里,人莫名其妙失踪了。”
“就算没上班,他把尸体搬到膳堂里也需要交通工具,”唐深道,“这样看来,焚哥应该把他的车开回来了。”
“我等会儿再去问问邻居有没看到萧焚开他的车。”白逐兴奋道,如果有目击证人能证实,那么萧焚把人绑架的可能性很大。
方斯廷拿着彭潇潇画出来的肖像画,这个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是人皮上明显有吴力夫的指纹和其他生物证据,木屋乍看清理得很干净,但缝隙里有血迹,地下室里也有他的指纹。
已经可以肯定,就是他无疑。
但是,人失踪了。
“萧焚呢?”方斯廷问派去跟踪他的缉查员。
缉查员道:“这些天他一直表现正常,前天晚上,他去了欧柚那里一趟,之后我看到他和一个罪犯嘉宾走在一起,分别后,看样子他是去缉查所的我就没在意,直接去把那名罪犯嘉宾抓了,前后也就两三分钟的事情,萧焚就消失了,直到就那天中午他突然出现在缉查所。”
“被调虎离山了。”白逐道,“让你跟着人,你做那些没用的事情干什幺?”
“我就那么一会儿没看着,”那名缉查员也委屈,“那个罪犯嘉宾挺厉害的,之前我们有他的外貌信息都找不到他。”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白逐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萧焚。”方斯廷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剩下几个人凑近。
“你觉得头儿去干嘛?”唐深一脸八卦,
“要我说,直接把人拎到审讯室里拷问,”白逐道,“竟然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真不够兄弟。”
“就凭头儿刚才那公事公办的样子,往那一站就知道来意,小焚肯定不会说。”彭潇潇不赞同道,“咱们头儿怎么玩得过他。”
“对啊,应该你去套话啊。”其他人看向她,“你心眼子贼多。”
“这是夸我的话?”彭潇潇嘴角抽了抽。
“你就当做是吧。”唐深看秦问素一脸茫然又好奇,苦哈哈道,“别看彭教授温温柔柔好说话,其实掌握着全组上下大家的小秘密。我都被她套过好几回话,这女人心机之深沉,你是没见识过。”
秦问素顿时对彭潇潇肃然起敬。
“别听他瞎说,我们走。”彭潇潇挽着她的手臂离开会议室。
“这么单纯,肯定三两下就被套出话了。”唐深拍了拍白逐的肩膀,“身为朋友已经友情提醒过了,不是我们的错。”
白逐道,“难道你不好奇秦法医和头儿的关系?”
唐深赞同地点点头,“所以还得靠我们彭教授出马。”
【笑死,全组吃方阎王瓜。】
【我也很在意啊,方阎王一个电话就能把秦法医从千里之外的H国叫来,两人看起来交情很好。】
【而且还知道她的宿舍钥匙,借个东西打电话直接进去。】
【对啊,熟门熟路地从宿舍门底下的缝隙里拉出一条线,线上就绑着钥匙,我就没看过这种藏钥匙的方式,之前没见过的不会想到这样找吧。】
【听起来就很暧昧是怎么回事?】
【但愿他俩没什幺,这可关系到焚哥的幸福啊。】
【就看潇潇姐怎么把话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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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焚再睁眼已经是下午四点,眨着犯困的眼睛,起身坐起来时,看到身上的西装外套。
身上还残留着方斯廷的体香。
把头顶翘起的小杂毛用手梳下去,他打了个呵欠,一扭头,就看到办公桌后面的方斯廷。
旁边墙上通风口处的换气扇被外面的风吹动,慢悠悠地转动着。细微的灰尘在一缕缕浅金色的阳光飞舞旋转,在身后苍老斑驳的墙上投进一条斜斜的长光柱,形状仿佛中世纪的吸血鬼的木棺,金色的光芒之间嵌着黑十字。
随着风扇的缓慢旋转,叶片的光与影不断轮回转动。
方斯廷一抬头就看到不停打呵欠的萧焚头顶发尖在窜着光。
办公室里没开灯,通风口底下窗户的光被外面的树叶挡得严严实实,显得房间有点暗。
萧焚的皮肤在黑皮沙发和西装外套间显得格外得白。
“怎么没开灯?”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嘶哑,含混着鼻音。
“看你睡觉,就没开了。”
方斯廷走到他茶几对面的椅子边坐下,将保温杯搁在桌上。
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十指交错放在大腿上,看着对面的人,“看来睡得不错。”
“睡死过去了,我提提神。”萧焚抓过他桌前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不对。
茶味呢?枸杞呢?
他鼓着脸,看向他。
“咖啡。”
萧焚把嘴里的咖啡咽下去,“咖啡你放保温杯干什幺?”
“保温。”
“都冰了。”
“保冰冷的温度。”方斯廷道,“天热喝点冰镇的。”
“你之前不是喝茶的吗?”
“原来你知道。”方斯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但是许诺喝咖啡。”
方斯廷“嗯”了一声。
萧焚把杯盖合上,放回到他身前,瘦长的食指点了点杯身,“所以这是为我准备的,还是许诺?”
见对面正要回答,他立刻又道:“忘了说了,我不爱喝咖啡。”
方斯廷脸色顿了顿。
萧焚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今天很忙吧?”
方斯廷脸色顿了顿,淡漠道:“有点。”
“可惜我睡过去了。”萧焚伸了个懒腰。
“我最近在琢磨你那个移情法。”
“有什幺收获吗?”
“你说将自己的情绪代入到凶手视角,模拟他们作案,吴力夫的案子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平安符。”萧焚笑道,“我们根据符纸是崭新的这个条件来判断凶手得到护身符的时间,圈出了五个嫌疑人。当时我们只想到凶手在现场遗失了自己的平安符,那么,他肯定拿不出来。但既然他们都能拿出符,我在想,凶手在犯案后肯定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符纸遗失的问题,并且拿了卢开宇的符,毕竟为了调换郭东颖的尸体,他还换过卢开宇的衣服,贴身衣物他是保留着的。”
方斯廷恍然大悟,“现场当中,有个人的符新旧程度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当时他们只看到有无符纸,并没想到这个。
明明他们都想到了符纸很新了。
漏了一步,棋差一着。
其实多给他们一两天时间,他们也能想到,或者像彭潇潇这样通过侧写也能得知凶手。但萧焚的脑子转得比他们都快,导致现在他们又被萧焚牵着鼻子走。
“我在帮唐深收集符纸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吴力夫的符比其他人的符要更旧。”萧焚笑道。
“所以那晚你去找他求证了?”
“你担心我遇到危险吗?”
“是。”方斯廷大方承认,“必须两个及以上缉查员共同参与调查,确保其安全。”
“你派来跟踪我的那个行动组缉查员,不就跟我一起幺?我跟他,也算两个人了。”
“你甩了他。”
“那天晚上,你自己去找了吴力夫。”方斯廷道,“你为什幺不告诉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你担心我会遇到危险?”
“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但是,这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
“可是,那晚我没去找吴力夫。”萧焚无辜道。
他看着方斯廷的脸色,“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黑猫先生,你感情牌打得很烂啊。”
方斯廷眼里的神色尽数收敛,板着脸色看他得瑟的样子。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承认了如何辨认出他是凶手,假定了我去找了他,难道就能假定我绑架了他吗?”
“你把他绑架了。”方斯廷抓住了重点。
“我可没承认,只是假设。守法公民是不可能做出谋杀这种事情来的。”
“那陆劲呢?”方斯廷道,“你‘杀’了他。”
“胡说,怎么会是我‘杀’了他,明明是凶手‘杀’了他。”萧焚坦然道,“你还没发现这个案子的共同之处吗?”
“剥皮,根据镇上的诡异传闻处理尸体。”
“镇上除了几个怪谈,还有不少别的怪谈,为什幺他就非要选这几个?”
方斯廷沉思了下,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找资料。
“你对这件案子,有投入过感情吗?”
他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萧焚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一步远。
“这个案子的手法非常简单——普通人其实也想不出什幺复杂高明的手法,现场情况我们经常一讨论完就能明白。而且我们也不信所谓的鬼神,这对我们而言是个长处。之前我们抓不住,无非是凶手很细心,留不下什幺直接证据,而且短短几天死了太多人,每次出现新尸体都打乱了我们的破案节奏。”
“我们分析讨论了一堆,也许,只差那么一步之遥,给你多一点时间,咱们是能够找到真凶。”
“但那时要死多少人?凶手从一年前就开始谋划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手的。”
“你有细究过背后之人的心理吗?你能根据他的心理,做到预判他的行为动机,进而阻止新的命案发生吗?”
方斯廷低头看向摆放整齐的桌面,有些气短,呼吸急促。
他想狡辩,可是无从说起。
【别说了焚哥,你家猫猫都要碎了。】
【谁的家1被家0训得跟孙子似的,还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揉揉猫猫,被家夫训没什幺大不了的,走出这个门,我还认你是威震四方的好家1。】
【难道我焚哥就不能是1吗!】
【欸,是哦,为啥子我们都默认焚哥是0啊?】
【长得就很0,还天天wink勾搭人家,不是露肩膀就是露腰诱惑人。】
【可能他现在语气太温柔了吧,现在都还朝方阎王笑呢。阎王都委屈了,再温柔也是训他的话啊。】
【笑死,除了这里,什幺地方见过杀人犯指导督察官怎么去抓人的。】
萧焚笑道:“黑猫先生,你现在所面对的是个相当迷信的变态,甚至有可能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对于接受二三十年科学教育的我们来说,他的行为让人总有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对死者的仁慈,愧疚,悲悯,还有自私的本性,以及对活着的渴望吗?”
“凶手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他不是你以往碰过的职业杀手或者极端组织人士,他是人,一个有复杂感情的人。”
方斯廷反唇相讥,“所以你呢,你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变态?不断对陆劲下手又是为了什幺?因为欧柚?还是因为谋杀老板让你苦闷憋屈的现实生活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渠道?”
“你什幺也不知道。”萧焚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人,怎么口口声声说已经了解他,早就将他调查了个底朝天。
方斯廷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苦味。
“你对许诺,究竟怀抱着一种怎么样的感情?”身后突然响起突兀的一句话。
方斯廷猛然抬头,双眼闪过一丝惊诧。
他不懂,为什幺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个名字。
萧焚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仿佛在炫耀自己创造出的作品。
“许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你们缉查组在第一期之前也都不熟悉的人。”
“但我知道他。”
“他温柔,体贴,脾气好,对同事充满关怀,像个能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贤妻良母。”
“他能力强,身手好,你说的任何事他都能接的上,在事业上能帮你之余,又让你仿佛找到了灵魂契合的另一半。”
“他的身份是行动组小队长,想必在参加节目组之前,现实中的地位也不低。”
“他崇拜你,仰慕你,这一点足够满足你身为上位者心里的小虚荣。”
萧焚看着他慢慢逼近,气势比以往更加骇人,不免有些心虚,脚步踌躇着慢慢后退,面上仍旧镇定自若,嘴里的话语不停。
“最重要的是,许诺是个娘娘腔。因为他中性的举止和妆容,你总经常忽视了他的性别,反而被他身上神秘又有趣的气质蛊惑。”
“方斯廷,你出生在传统的家庭,接受传统的观念,最喜欢的,也是这种传统类型的妻子。”萧焚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和苦笑,“你喜欢女人。”
“他是我为专门为你打造的一款人设,你很喜欢他吧,以至于在第二期看到我的时候,还对扮演他的我下不了死手。”
他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冷笑,“方斯廷,每次望向我的时候,你的眼里是在看我,还是在看那个虚假的许诺?”
话音刚落,他领口一紧。
方斯廷揪着他的衣服,整个人扑上来,将他整个人推坐在沙发上。
他像一只被皮被剥得鲜血淋漓的困兽,脸色涨红到脖子根,瞪大的眼眶通红,脖颈和手背青筋凸起,鼻翼急促煽动着,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碎。
“这样戏弄我,好玩吗?”
“当然。”萧焚后脑勺磕在了沙发后面的墙上,不痛,就是胸闷,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
方斯廷一只脚在他身体右侧,一条腿曲着,膝盖架在沙发上,将他整个人困在身下,逃脱不得。
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双手摊放在身旁的沙发,他完全没有要挣脱开的意思。
“我不了解许真实的许诺,但我了解你,方斯廷。”萧焚语气漫不经心,笑得卑劣又肆意,眼里跳跃着将人心掌控、任意揉捏践踏的愉悦,“每次看到你对一个虚假的人设动心,连带着对我的小脾气也无限纵容,我就想笑。”
方斯廷嘴唇颤抖,贴近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眉眼,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他眼眶通红,有些湿润。
有些委屈。
风扇慢悠悠地转着,扇叶的阴影晃过萧焚的眼底,眼里的光明灭交替。
“所以,方斯廷,”他望进方斯廷的眼,眼眶慢慢聚起泪光,在阳光下闪烁,又黯淡,“你真的,了解我吗?”
像我了解你那样,去了解我。
第75章 被拉回去了
方斯廷对萧焚的这次“审讯”, 算的上不欢而散。
临走前,萧焚不忘给他提示。
“黑猫先生,陆劲唯一的用处就是代替下了真实的受害者, 不要被他迷惑。没让你看到那位受害者,也许是背后某位可爱的杀人犯给你加大一点难度的小考验。别管陆劲, 再好好分析一下剥尸案的案情, 还有凶手的动机, 你会找到他的。”
只要分析出吴力夫的犯罪心理过程, 就会知道他被萧焚藏在了哪里。
这就需要方斯廷破解啦。
回到来两个人的宿舍, 萧焚飞快地将中午方斯廷摆出来的衣物物品收回行李箱里。
真是尴尬。
他只是因为旅行社今天下午才有人退宿, 这才拖着行李箱来方斯廷这里, 打算洗完澡就走的,完全没打算久待。
方斯廷竟然以为他要住在这里, 把他所有东西都摆好了。
火速拖着行李箱和背包离开, 等他到旅行社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 前台遗憾地告诉他,那个房间已经有人入住了。
“不是吧?”萧焚挠挠头,难道要他去找欧柚?
“这镇子不是还没开放幺, 房间会这么紧俏?”他自言自语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萧焚, 你刀了陆劲?”
是个萧焚不认识的人。
但这人一开口,就暴露了罪犯嘉宾的身份。
“你乱说什么,陆劲是被凶手害死的。”傻子才承认。
“别以为我不知道。”男人眼里满是暴戾,“你知不知道, 因为你刀了陆劲,现在我们只剩下22人了,你到底是我们的队友还是敌人, 帮助缉查组刀自己人?”
“从你们把我踢出去的时候开始,我们就不是队友。”萧焚懒得跟他纠缠。
“所以你就开始报复我们?”男人愤怒的声音里夹带了丝丝恐惧和忌惮。
“你们还用的着我报复,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萧焚讽道。
这么多天了,只有前天他为了甩开跟踪缉查员抛出的诱饵被抓,这些人直到现在还没发现间谍的存在,他们的信息和犯罪证据肯定早就被缉查组掌握了。现在真案子的凶手被抓,缉查组也有空对付他们了。
“你不会真以为是你们能力强,所以这么多天都没被抓吧?”
“你什么意思?”
“同为罪犯,最后提醒你一句,别太信任其他罪犯嘉宾。你以为你们是利益不相关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其实他们为了自己能够在节目里存活牺牲出卖别人。”
“你说我们之中有出卖信息给缉查组的间谍?”男人惊愣了下,接着冷笑,“你又在挑拨离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萧焚无所谓道,“另外,在你冲动地站在我面前质问我的时候,你就暴露了身份,祝好运。”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四下张望了下,拔腿就跑,立刻有两名缉查员追了上去。
真是蠢货。
节目组什么时候能选个聪明点的,难怪缉查组都不爱参加。
抓这种人能有什么成就感。
“小姐姐……”萧焚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正要说话,身旁突然多了道黑影。
方斯廷走到前台,亮出了缉查证。
前台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总算来了,嫌疑人在这。”
刚才她可紧张死了,一下子还来了两个罪犯嘉宾。
听到这话,萧焚气不打一处来,“方督察,你这么这么卑鄙?你这叫滥用职权知道吗!”
“你难道不是我的嫌疑人?”
“……”
也没那么有嫌疑吧?
连证据都没有呢。
“跟我回去。”方斯廷收了缉查证,拉着他往缉查所宿舍走。
“方督察,你轻点,我手腕都要被你抓疼了。”萧焚懒洋洋地吊在他身后,任由他扯着自己。
晚归的人们回到家,响起孩童惊喜的叫声。
一栋栋房屋顶部烟囱冒出了缕缕青烟,传出饭菜的味道。
“行李箱卡在石板缝里了,我推不动。”路灯下,萧焚板着脸不想走了。
方斯廷接过他手里的拉杆。
“背包也好重。”
方斯廷把背包拿到行李箱上放着,一起拖走。
“方督察……”
方斯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萧焚意兴阑珊地乖乖闭嘴,把头扭到另一边。
走了一段距离,他突然步履加快,往前小走两步,拉进两人距离,贴在他身后跟着。
————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萧焚又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宿舍里。
方斯廷脱了外套,看他站在行李箱边不动弹,沉声命令道:“自己怎么收拾的,再怎么摆回去。”
他都帮忙收拾一回了,还要他动手不成。
“我可以去金兰嫂那里住剩下几天的。”萧焚别扭道。
“和欧柚挤一张床?”方斯廷声音拔高了几度,严厉异常。
萧焚吓了一跳,怎么感觉自己做错事被抓到了。
“这么凶干什么,我是不会透露线索给你的。”
从来就没有罪犯跟缉查员一起住的道理。
“咱俩挤一个房间,对你合适,对我不合适。”他撇过脸,小声咕哝道。
“怎么不合适了?”方斯廷道,“就你那人憎狗嫌的睡姿,谁跟你睡一张床都倒了大霉了。”
报复,绝对是报复刚才自己在办公室落他面子的事情,把这种事这么大声地在直播观众面前说出来。
他的睡姿……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差而已。
萧焚深呼吸一口气,想到跟欧柚睡一张床的确不合适,哪怕是兄弟。
慢吞吞地拉开拉链,把刚才收回去的日用品又给摆出来。
只是他天生散漫,东西拿出来放着也就算了,不讲究多齐整。
方斯廷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扯过他手里的牙杯,端正地摆在自己牙杯旁边挨着,认命又无奈地将箱子里剩下的东西给他重新收拾好。
萧焚哼着小歌,走到宿舍小冰箱里搜刮了一通,最后拿出一听冰啤酒,走到阳台边,靠着栏杆,吹着小风,惬意地喝一口。
“收脚。”方斯廷经过他身边,将他的毛巾搭在毛巾架上,边缘对齐。
“萧焚。”
萧焚刚站直身体,就看到方斯廷扭过头,没有走,而是声音嘶哑地叫了他一声。
他心脏猛地一跳,抓着易拉罐的手有些局促。
他知道,办公室那番话伤他的心了。
但扮演许诺的初衷,他的确是根据方斯廷的侧写定制的。
当时他只想着如何在联合大厦顺利待完剩下的几天。
“萧焚。”方斯廷又叫了他一遍,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招魂呐一直叫?”他没好气道,嘴角却是笑了,眼睛看向阳台外的小路。
自己名字怎么从这个一本正经的老古板嘴里叫出来,有点好听呢?
两人之间有五六秒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方斯廷要回房间时,耳畔边传来他的话。
“过往人生的三十三年,我忙于学业,忙于工作,忙于成为一个最出色的长子,全世界奔波,片刻没有停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感情生活。”
萧焚下意识回头,睫毛在阳台灯光下失序地眨了眨。
方斯廷黑白分明的眼里涌现着真挚的热忱。
那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甚至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一个男人,还是女人。”
萧焚心脏怦怦直跳,手脚发麻,有些恍惚。
奇怪,平常打怪跟剁瓜一样,都没见身体这么激动。
他手指勾着衬衫领口,有些燥热地往外扯了扯。
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挂着吊儿郎当的浅笑。
“那现在……所以呢?”他有点语无伦次,喝了口冰啤酒。
“现在我知道了。”方斯廷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首先,我的另一半,必须是个男的。”
萧焚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
“其次,他能力很强,至少比我强,脑子比我好,聪明的很,身手比我强,打法诡谲机变,让人防不胜防。他破案能力一流,观察力强,心思缜密,会布局,会解谜,还会开赛车。”
萧焚忍无可忍,“你这是找伴侣还是招聘上司?”
条件这么严苛。
“我还想要个年纪轻的,性格活泼,爱捉弄人,爱炫耀,有点孩子气,但做事又很靠谱,常常气得人牙痒痒,让人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
萧焚笑了,“这要求很合理。”
“他特别臭美,睡姿还特别差,一晚上下床帮他盖了几十回被子,最后还能把被子睡到地上。”
“少来。”萧焚笑骂道,“谁把被子睡地上去了。”
方斯廷也绷不住脸色,笑了,“原来还爱死鸭子嘴硬。”
萧焚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把脸转到另一边,舔掉唇上的啤酒。
有点醉意。
“你还是单身一辈子吧。”
方斯廷盯着他泛粉的耳垂,“你就说对你的侧写够不够深入?”
“什么嘛。”
萧焚差点翻白眼,生气地撇了他一眼,发现对方还在看自己。
他眼尾忍不住上勾,浓长的睫毛闪烁着头顶照明细碎的银光,干邑色透彻的双眼带着些许羞怯的笑意,闪闪发光。
方斯廷呼吸微滞。
谁能不沉溺于这种酒色里?
“你觉得呢?”萧焚微微歪头,傲娇地反问他,尾音轻佻地上扬,挠得人心痒。
“看来还不够。”他轻声道。
“那是相当不够。”萧焚装腔作势地摇头,指尖拎着易拉罐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对方想伸手去抓的时候又从旁边溜走,徒留一丝啤酒的麦芽香在空气中。
“我先去洗澡了。”
“中午不是刚洗过?”方斯廷跟着他转身,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你蜕皮?”
“出汗了。”
“你都没出门。”
萧焚没回答,抓着自己的老头衫溜进卫生间。
“记得关好门。”方斯廷将领带往外扯了扯,刚拿起一份文件坐下,耳畔边果然听到了卫生间门锁的咔哒声。
方督察哑然。
【这算表白吗?算吗算吗算吗?】
【不算吧,不是说了,这是方督察对焚哥的侧写。】
【只是两人间的玩笑啦。】
【什么时候方阎王也这么会撩人了,害我都信了。】
【我不管,我就当方阎王告白了。】
【为啥我觉得方阎王撩人别有目的呢,就他那事业狂魔,浑身上下散发着注孤生的气息。】
【方阎王别看,是恶评。】
【没准使用美男计,把焚哥迷得晕头转向的,借机套话。】
【有道理。】
【他那张脸,就长着为事业献身的样儿。】
【只是苦了焚哥了,唉。】
半个小时后,萧焚一身舒爽地从卫生间出来。
方斯廷下巴朝桌子处抬了抬,“给你带了饭。”
萧焚掀开打包盒,果然都是他爱吃的。
还有一大碗冰激凌,放在冰箱里。
“看在你分我半个房间的份上,我可以勉强给你透露一条线索。”
方斯廷淡漠的目光从一堆资料中挪到他脸上。
萧焚嘴里塞着一大口饭菜,糯白的两颊鼓起,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像个囤货的仓鼠。
“你就这么自信,在节目时间截止前,我找不到你的犯罪证据?”
萧焚咽下饭菜,“谁说你要是找到真凶了,就能找到我的犯罪证据了?”
“总会留下线索的。”
“那要让你失望了。”
方斯廷看他那得意样儿,无奈地摇摇头,上扬的嘴角怎么都落不下去。
晚饭吃完,萧焚看方斯廷还在看案件资料,自己身份不太好参与,于是捧着点心在宿舍走廊溜达消食,一边给自己来一勺,“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矿泉水,冰激淋饮料凶犯信息了。”
唐深从房间里探出来,“你真卖呀?”
“那能有假?”萧焚道。
白逐跟着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手里拿着手机,提醒道:“别信他的话,小心又被忽悠了。”
这人心眼子比蜂巢都多。
【完了,现在连最单纯的白队长都不相信了。】
【焚哥你在缉查组眼里已经罪大恶极,失去信誉了。】
萧焚舀了口冰激凌,道:“我也是节目组嘉宾,要做任务的嘛。如果不做任务,我的信息就会被你们知道,虽然对你们而言没什么用,但能直接抓我。我为了不被淘汰,只能做任务了。我也是被节目组迫害的可怜人。”
楼梯左侧的房间门打开,彭潇潇和秦问素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焚哥,你傍晚把方督察训了一顿,怎么这会儿还住在人家宿舍里?”秦问素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你们又和好了?”
“你们怎么知道?”萧焚纳闷,当时办公室的门可是关着的。
吵架什么的,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落自己人的面子。
彭潇潇连忙拉住秦问素,“听别人说的。”
“你们扒门缝偷听。”萧焚恍然,“你们还是不是缉查员,做出这种事。”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哎呀,现在说卖凶犯信息的事情嘛。”唐深笑呵呵地走出来,“说说看,怎么卖?”
萧焚竖起食指,舌尖勾掉嘴角的冰激凌,笑道:“拿一条方督察的有关信息来买。”
“果然。”唐深朝彭潇潇使了个眼色。
“果然什么啊?”萧焚疑惑。
“没什么。”
萧焚眼里除了方督察还能有谁。
“一条怎么够,我们可多了。”彭潇潇揶揄道。
“你们这是散装缉查组吧?”萧焚挑眉,“说好的方督察是你们的偶像呢?”
出卖偶像这么爽快的吗?
“就因为是偶像,我们掌握他的第一手资料。”彭潇潇道,“别人都没我们知道的全。”
“牺牲他一个,造福全组人,我们也不用奔波了。”白逐道。
“身为头儿,就该有如此担当奉献精神。”唐深深以为然。
彭潇潇道:“我先说,方督察社恐。”
萧焚:???
“有这回事?”——
作者有话说:方:我那柔弱不能自理但能打倒一个排特种突击队的妻子今天跟我闹脾气要离家出走,还好我及时发布通缉令,把他抓回来了[墨镜]
第76章 找到他了啦
“不知道了吧。”彭潇潇笑道。
几个人聚在一起, 不客气地从白逐窗子外伸手捞零食吃。
“你上次潜伏在我们组里就没发现嘛,方督察之前称呼我都叫什么彭教授,但其他人都是叫我潇潇姐, 多亲切。”彭潇潇把牛肉干塞到秦问素的手里,示意她别客气。
唐深道:“对啊, 叫我也是唐副组长, 一点都不嫌麻烦,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在阴阳我。”
“还有我, 白队长。”白逐摇头叹息, 一脸伤心。
他都不当队长好多年。
好家伙, 一个称呼把几个人都得罪光了。
“欸, 原来你们都不喜欢这样称呼吗?可是他叫我许专家诶,我很喜欢。”白逐手机里发出声音, 原来他从刚才开始就在跟许安视频。
“中二少年别插嘴。”
“你这个粉丝头子没资格参与讨论。”唐深道。
彭潇潇道:“这称呼就你听着不别扭。”
“许安安安安安——”萧焚热情地要拿过手机。
许安脸色一僵, 吓得连带着椅子一起逃窜出画面。
萧焚:“……”
这小屁孩有点难搞啊。
“综上所述, 咱们的方督察有点社恐,不太擅长人际关系。”彭潇潇摇头道,“都是偶像滤镜太厚, 硬是给听顺了。现在他要是叫我名字, 我反而一身鸡皮疙瘩。”
秦问素佩服道:“潇潇姐你好厉害, 一个称呼就能看出来,我跟他相识这么多年,以为他只是有点冷。”
“你跟他多少年?”唐深问。
“说起来也不算是跟,当时我在M国勤工俭学读大学, 他知道后资助我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去年毕业回国后一次调查案子的时候碰到了,之后偶尔有联系,基本都是他有点什么棘手的案子要法医帮忙, 我就去支援一下。”
“就这样?”
秦问素看着他们盯着自己的目光,疑惑,“就这样啊,不然还能有什么。”
唐深对萧焚道:“就这样。”
萧焚纳闷,“你对我说什么。”
他又没有怀疑秦问素和方斯廷的关系。
其实,之前有怀疑那么一点点。
但两人一看就不熟嘛,而且方斯廷一开始就解释过两人关系了。
等等,唐深这话说的,不会以为我在吃秦问素和方斯廷的醋吧,然后在办公室里吵架?
现在是在借机解释?
他看了一圈,唐深,彭潇潇,白逐,三个人都在观察他的脸色。
“我……”自己跟方斯廷又没什么,他喜欢谁那是他的事情。
“萧焚。”方斯廷在门口叫了他一声。
“我回房间睡觉了。”萧焚赶紧抱着一碗吃剩的冰激淋遁走。
“这才几点睡什么觉!”白逐不满,被彭潇潇用零食堵住了嘴。
“你说的凶犯线索呢?”唐深只关心案情。
“等会儿手机发给你。”
几个人重新聚在一起,望着紧闭的房门。
“之前还怀疑,现在可以肯定了。”唐深摸着下巴道。
“没错。”彭潇扶了扶眼镜。
“肯定什么啊。”许安又出现在视频里,“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在的话节目早录制结束了,偏偏挑这种时候。”白逐端着手机进房间,“比赛完没有,比赛完回A市喝一杯。”
“我是未成年人,你有没有点公德心。”
“谁让你喝酒了,给你准备了豆浆,一样都是白的,国产佳酿。”
“……”
其他几人也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走廊彻底冷清下来。
————
第二天,唐深刚到缉查所,就看到方斯廷已经坐在会议室,满桌子摆着案件资料。
“头儿,你几点来的?小焚呢?”
“还在睡觉。”方斯廷揉揉太阳穴,站了起来,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茶。
“你起的有点早啊。”
唐深打了个呵欠,看着他整理的案件信息。
白板最上方的“剥皮凶杀案”变成了“吴力夫失踪案”。
“有点睡不着。”方斯廷道。
昨晚除了帮萧焚盖被子,他还做了一个梦。
不知道是因为最近他总沉浸在这个案子里,还是因为是萧焚在他耳边说的多了,昨晚,他真的梦到自己成为了剥皮案的凶手。
在梦里,他费力地举着巫师的尸体,艰难地爬上台阶,朝小巷走去。
为什么是用举的呢?
因为尸体呈现全身僵硬的状态,没办法弯折。
如此可以推断,欧柚看到“折叠人”时的10点多,那会儿尸体已经死亡6个小时至24小时。
他艰难地举着尸体,梦里的他有些矮小,好在巫师也不强壮,歪歪斜斜地走着,总能把人弄到替命井那里。
但不是为了把人投入井里。
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郭东颖,贸然出现个巫师的尸体,不符合传说。
他请巫师来,是为了举办仪式。
但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他把巫师砍死了。
而现在,他举着巫师的尸体,还没到替命井旁,就被一个游客看到了。
欧柚吓得缩回巷子,他也慌不择路地逃回去,骑上来时的电动车,载着尸体打算回家。
可在路上,他看到了与卢开宇分别的钟厚望。
梦里的他灵机一动,镇上的人都迷信各种鬼怪流言,那么,他如果利用起来,让钟厚望散播流言,外来的游客岂不是认为他看到的是鬼,不会想到是人和尸体。
于是,他多此一举,堂而皇之地在钟厚望面前复刻刚才的样子走过。
钟厚望果然吓得不轻,而且,他也有了意外收获。
卢开宇。
混沌中,他不知道怎么把卢开宇给带回了家,灌下迷药。
之后,他又去将昏迷的郭东颖运到水井边,把人推入了水里。
他为什么是从废弃屋子走的?
如果是在家里,郭东颖已经被剥皮。只有在废弃屋子里放着,他才只能没有被剥皮地死去。
他看到今晚游客在附近活动,又看到缉查组对替命井格外地关照,如果郭东颖醒来,被发现,他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而他再把郭东颖运回去实在太冒险,所以,只能原地解决了,之后再找机会剥皮。
……
白逐带着几个缉查员走了进来,道:“头儿,替命井周围的废弃屋子有37栋,全都找过了,近期有人员活动痕迹的房屋一共1处,节目组工作人员证实,之前节目嘉宾在那做过任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痕迹了。”
那里就是萧焚和欧柚带嘉宾去避雨的地方。
梦中的一切,都是根据他现有的线索重新排列组合,梳理推断梳理出来的。
“我们没有在那里看到吴力夫。”白逐道。
方斯廷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看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应该不会藏在废弃屋子里,”唐深分析道,“万一在他离开时郭醒了,或者有人误闯进去,他都将功亏一篑。”
彭潇潇赞同地点点头,“这样太冒险了,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电动三轮车。”方斯廷从一堆照片中找到那辆车,“我记得你说过,车上有血迹反应。他用这个车临时运送巫师尸体还有郭东颖,绰绰有余。”
“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应该确定了,案发当晚他开着这车过去。”唐深琢磨道,“墙上的血字,请巫师过来,都是为了举行某种仪式。按理说之后不应该剥皮了啊,怎么还会冒着风险折返医院剥皮?”
“因为仪式没有举行完,血字提前流下来,巫师死了。”方斯廷道,“替命没有成功,于是,他用了剥皮的方法。”
“而且,他需要不止一张人皮。”彭潇潇开口道。
“你找到什么资料了吗?”
彭潇潇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种邪/典异术,一般不会记录在纸张上,而且传播范围也小。我只能根据现有线索做出推断。”
“他本来也想就地活剥的,一开始他就想将郭东颖在替命井旁将人活剥。”方斯廷突然想到,萧焚无意间有一句话是,陆劲唯一的用处就是代替下了真实的受害者。
为什么要用节目嘉宾的“死亡”替代?因为受害者还没死。
吴力夫费劲巴拉地将活的受害者挟持到那里,和郭东颖的死如出一辙。
都是活的,都有血八字。
而卢开宇案发生在人来人往的卫生院,应该是条件不允许,杜雨彤和巫师早就死了,不知道凶手是不是活剥,现场有没有写血八字。
他们从早上讨论到傍晚,直到饭点了也没有个结果。
“根据秦法医的推断,死亡剥皮的先后顺序是:杜雨彤,巫师,卢开宇,郭东颖。”方斯廷再一次复盘所有案件,道,“杜雨彤的疑点值得深思,为什么凶手要将已经埋下的人又换了个地方。”
唐深扒拉一大口饭,“根据尸体携带的泥土检测,确定她之前埋的地方就是癸午森林。”
“从癸午森林到路边,说明地点很重要。”彭潇潇道,“这个仪式跟地点有关。”
唐深拿起手机,激动道:“昨晚焚哥给我发了凶手线索,我还觉得他在编什么故事骗我。刚才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
“什么故事?”彭潇潇好奇道。
“陶夫娶亲。”唐深道,“是不是很像杜雨彤的命案现场?”
方斯廷眼睛微微睁大。
之前钟厚望跟他和萧焚都提过这个故事名字,只是当时他讳莫如深,没有展开说,他也没在意了。
一个因为相信梦而花了一千多块钱的人,他的话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
但萧焚记着了。
“每一个命案现场对应他们这一个诡异传闻,这我是知道的,但是,镇上大小传闻实在多,吴力夫是怎么挑选传闻的呢?”彭潇潇道。
萧焚也跟他说过这个问题。
方斯廷走到白板上,一一将死者名字、死亡地点以及相对应的传说写出来。
“木,水,火……”彭潇潇惊讶道,“五行?”
“医院怎么说?”方斯廷也有想过这个,但是卫生院这个说不通,于是放弃。
“医院在五行方术中,其实是属于金。”彭潇潇道,“卢开宇埋在医院,是金,巫师倒吊在癸午森林,是木,郭东颖淹死在替命井,是水,陆劲‘死’在膳堂里,是火,杜雨彤埋在黄泉路,是土。”
“五行都有了,还差什么?”唐深疑惑。
他们也不知道了。
按理说,吴力夫如果要摆什么阵法,应该算是完成了。
萧焚会把他藏在哪里,仍旧一头雾水。
“错了。”方斯廷又仔细看了一遍,沉思道,“巫师和卢开宇都是在镇上死的,死亡时间相近,如果放入卫生院,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吊到森林里?为什么吊到森林里的不是卢开宇?还有,杜雨彤已经埋进森林里了,为什么还要挖出来重新埋,明明癸午森林也是符合凶手埋尸地点的?”
唐深敲了敲手,“八字!”
“没错,既然他想八字借命,那么,他们埋在哪里也该有讲究。”方斯廷道,“我们去问问假巫师,那些死者的八字。”
这回不请也得把人请来了。
唐深打电话给在紫金村巡逻的缉查员,让他们把巫师带来。
过了近一个小时,缉查员打电话过来,激动道:“唐教授,巫师不见了!”
“什么?!”
“全都找遍了,问过村长,村长也很吃惊,说人不见了这么办?现在哭天喊地围住我们,要我们把人赔给他。”
唐深挂断电话,方斯廷道:“他怎么会失踪?”
“不会被吴力夫掳走的人就是他吧?”彭潇潇随口道,“吴力夫杀了他一次,难保不杀他第二次。”
“很有可能。”方斯廷眼神亮了亮,“在外人眼里,巫师长生不老,但在吴力夫眼里,他已经杀了巫师一次,再看到人,难道不会觉得心虚吗?”
“所以,吴力夫还想再杀他一次!”唐深明白了,“被萧焚用陆劲替换下他的人,就是假巫师!”
“而这回,他不是将巫师埋到森林里,而是膳堂,八字对应五行,会不会是他之前把巫师的八字命格搞错了?”彭潇潇好笑道。
“有可能,他以为把人埋进森林里,反倒让人复活了,于是这回换了个地方继续埋。”方斯廷也有点无语,但随即他正色道,“这样的话,所谓的五行阵法就缺了一角,那里,本该是吴力夫打算再杀一人去填补的。”
“吴力夫,被萧焚藏在了癸午森林里!”
————
昨天刚收队的行动组再次连夜出发,大肆搜索癸午森林。
那里白天晚上都差不多黑,众人打着手电筒也没什么区别,已经对里头的路有点熟悉了。
森林里到处都是手电筒的白色光束在乱舞。
方斯廷也跟着过来了,问:“木屋看了吗?”
“还没来得及。”白逐跟在他身后往木屋方向走去,“应该不可能在那里面吧?太明显了。”
“不,非常有可能。”
方斯廷加快了脚步。
前天欧柚先他们一步回去时,搜查队已经从木屋离开,地毯式沿着往紫金村的森林方向走去,最后由紫金村的大路返回镇上。
从前天到现在,木屋一直是无人看守的状态。
而萧焚如果要惩罚吴力夫,很可能把他关在这里。
两人走了十分钟,打开木屋门,里面场景和前两天刚看到的一样。
他转悠了一圈,突然打开地下室木板,里面传来虚弱无比的呼救声。
方斯廷和白逐连忙走到地下室,看到了手脚被绑的吴力夫和假巫师。
————
萧焚无聊地坐在缉查所走廊上,看着缉查组成群人马进进出出,正要笑出声来,转头就看到方斯廷和唐深笑容满面地进来。
“你们找到人了?”
鞋边的泥土也很像。
“抓到了。”方斯廷道,“关在木屋里,不是很好猜吗?”
萧焚抓抓头发,“真是的,本来还想玩久一点的。”说着说着就笑了。
唐琴心会决定将吴力夫和巫师关在木屋里,倒也不是那么难猜。
之前抓到凶手后,他不知道把人藏在哪儿,毕竟镇子就这么点大,又要人看着,以防逃脱。得知唐琴心回来后,他把人放在了她那里,让她看着,自己去解决陆劲的事情。
当时他任由唐琴心对凶手撒完气后,交代她将人藏在癸午森林里,不限于任何角落,除了不能杀他,不能让他死。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唐琴心选择了木屋地下室,想要复刻郭东颖的痛苦。
“他人还活着吧?”
“遭受了严重殴打,还饿了三四天,已经精神恍惚了。我要是迟一两天去,人都得饿死。”
那不太可能,唐琴心会给他吃的,只是让他长久处于饥饿状态,又饿不死。
心中的怨恨没消散前,怎么可能舍得他死。
方斯廷抓起他的手,比照吴力夫脸上身上的伤痕,“你也没留长指甲啊。”
萧焚手指翘起兰花指,往他的胸口摸去,“没准巫师变异了。”
方斯廷笑了一下,撇开他的手,“别恶心我。”
“你不是挺喜欢许诺的幺……好好好,我不提他了。”
看他脸色变沉,萧焚及时打住,跟在他背后。
走了几步,方斯廷道:“就算是假的人设,也能看出你的性格和喜好。”
哪怕是演的,那也是萧焚演的——
作者有话说:下章慎订!主要就是吴力夫犯罪过程梳理一遍,基本和之前的大差不差,只是想讲得更清楚点,基本知道了没必要看
第77章 慎订!
等到吴力夫和巫师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缉查组对两人展开审问, 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知道了吴力夫的犯罪过程。
和彭潇潇、萧焚当初在卫生院猜测的一样,吴力夫得了绝症。
第一次杀的人, 就是一年前的那个陌生男人。
也是那一天,他从市里回来, 带着他的绝症结果单子, 以及对自己人生的绝望。
和镇上大部分人一样, 他的所有余钱, 都用来买符咒法器, 办仪式, 已经拿不出任何钱去治病了。
当晚天黑, 下着暴雨,他错过了末班乡镇巴士, 打不到车。
陌生男人刚好顺路, 有经过镇子前的公路, 于是好心载他一程。
两人路上难免闲聊,无意间得知吴力夫得病的事情,陌生人于是述说起自己的经历, 虽然是孤儿, 但从未自暴自弃, 不断努力,最终做生意赚大钱,买车买房,儿女双全, 让对方也不要气馁。
但这反而引起了吴力夫的嫉妒和愤恨。
在镇口即将下车分别时,他突然暴起,抢夺了他的方向盘。
车子冲出山路落入水中, 吴力夫水性好,救下了人。陌生男人气愤至极,被拖到岸上后骂他神经病,扬言要让他赔钱坐牢,最后惨遭吴力夫毒手,被淹死在五方溪里。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碰一碰开轿车的感觉,我这辈子开过最贵的车就是三蹦子。”吴力夫搓了把脸,“就想着,这车要是我的,那该有多好。”
车子坠入水里,人也被他杀了。
那天,他冒雨在沉车的岸边坐了一个小时。
吴力夫失神回家,碰巧听人说起郭东颖揭开替命井的“恶行”,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产生。
镇上的人都不认识那个人,假装一百多年前的人不就刚好?
那天晚上,他把溪边草丛里的尸体翻出来,偷偷投进了替命井里。
为了计划说得通,他之后还故意误导镇上的长寿老人,替他坐实这个传说。
那天晚上,站在井前,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一起替命传说。
根据吴力夫所说,那仿佛是他的灵魂在召唤他,脑海里不断模拟着整个过程,越想越觉得可行。
拿自己的命去替一个陌生人短命鬼的命当然不可能,他想要的是老一辈讲过另一件非常玄乎的借命传说。
黄鼠狼把一个活人的内脏血肉掏空,钻进人皮里,借此蒙骗过了天劫,又因为拥有了人的命格,得以用人的形态修炼,事半功倍,最后成功得道飞升。
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他所有的积蓄全投给了五方神,现在他生病了,五方神也该保佑传说奏效了。
半夜时分,他冒雨去往郭东颖家,将人骗到水坝边敲晕。
郭东颖随身玉佩被拿走,并开启了长达一年多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涯。
盯上郭东颖,原因无他,他有个好命格。
和吴力夫年纪相仿,却当上了镇长,而且在那天之前不久,他听说郭东颖凭借出色的政绩即将调到市里,委以重任。
而他,干了一二十年,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水坝管理员。
他嫉妒郭东颖,贪婪地想要他的人生。
所以,他要借他的命。
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
首先,他挑了个好日子。他自己极度迷信,但算命的本事却是个半桶水,算了好几天没算出来,他就想着五方神诞辰的日子,肯定是个好日子,于是计划在来年庙会这天动手。
其次,他还磨练了不少技艺。他从前经常给隔壁的野猪佬打下手,那套剥皮手法烂熟于心。于是,他在森林里搭建木屋,把郭东颖放进去之余,还在森林里打猎,拿动物练了一年手。
在庙会前一个多月,他抓了杜雨彤作为准备前的最后练手。
活剥了她的皮。
“传闻说,活剥最有效果,如果条件不允许,死的也勉强可以。”吴力夫说到这里,眼里仍旧止不住闪过一丝贪婪的渴望,“只要没断气前穿上她的皮,老天爷就误以为她还活着,就能取代了她。”
因为这个,哪怕他很害怕,但只要想到得到皮后,他的身体就会注入年轻如孩童般的活力,他的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杜雨彤。
眼看庙会将近,他遇到了一个突发状况。
H国的节目组来拍摄录制,并且还说要封闭道路,禁止人员进出。
庙会就在那期间。
他担心连隔壁村都不能去了。
收到节目组提醒短信的时候,他的心如爪挠般难受。
他的病不能等了。
郭东颖也奄奄一息,快死了。
他俩能不能活过明年的庙会都难说了。
于是,在节目组入驻前一天,他把奄奄一息的郭东颖运回家里偷偷藏起来,并在庙会那天请来了巫师到家里做法。
因为披了杜雨彤的皮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所好转,察觉可能是缺了什么步骤。
不然的话,那些挎牛皮包穿马皮鞋的人,岂不是有了牛马的命。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仪式步骤是他忘了的。
“巫师看到快死的郭东颖后,当即就想要报警。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可怜可怜我,我还不到四十岁,我还没娶媳妇,还没当上官,享受到富贵日子,怎么能死呢?”吴力夫委屈地哽咽,“还好,巫师最后被我感动,教了我办法。”
巫师说一个人不够,他得要找够五个人,五行方位必须要做人祭,五方神吸收了死者的八字,镇压生魂,那些人死后便入不了轮回,上不了生死簿,人皮才能起到偷天换日的借命效果。
巫师随口那么一胡诌,只是想拖一下时间,让吴力夫别这么早把人杀了。等到脱身后,他肯定找人把郭东颖救出来。
没想到吴力夫竟然当真,并且认真实践了。
“他自己站不稳的,我只是追上去问几个问题细节,是不是必须在方位上动手才能应验?动手的时候人是不是必须活着?我刚开口,他自己慌得摔倒在地上,脖子磕在了砍刀上。”吴力夫绝望地抱着头,“他死不瞑目,脖子的血流出了一地。我站在他面前,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手脚才有知觉。”
巫师死在了他家。
整个滕察的人都会杀了他。
直到在审讯室里坦白这一段时,他都哭得像个稚子,不断地重复自己不是故意的。
之后的事情就和方斯廷所推断的差不多,他觉得巫师就算死了,尸体残留的法力还在,可以震一震井里的厉鬼,免得出来捣乱。
于是,趁着暴雨和夜色,他用家里的三轮车把尸体和迷晕的郭东颖搬上车,用黑色油布盖着,又提前准备了血八字,打算现场做仪式并在井口把人剥皮——他已经很熟练了,只要二十分钟就足够了。
但那晚替命井出奇地热闹,状况百出,尤其是缉查组,几乎就跟提前知道消息一样,时不时去替命井转悠一圈,直到临近午夜,他才着急忙慌地把郭东颖匆匆淹死灭口。
原本他的打算是,有一年前的事情,镇上的人肯定会再次对传说深信不疑,觉得这是鬼魂害人,会将尸体放在井边不敢靠近,那么他去剥皮轻而易举。
但节目组完全不信镇上人那一套说辞,直接把人解剖,并且放到了卫生院里。
“绝对是替命井的人见不得我抢他的生魂,所以召唤其他生人过来捣乱!”吴力夫愤怒道,“那个厉鬼简直该死。”
“他已经是个死鬼了。”方斯廷提醒道。
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还能诅咒他怎么死?
在吓钟厚望的时候,他还好死不死地让卢开宇撞见了那一幕。
他急中生智,说巫师在新生,从这副旧的躯壳中解脱,他就能从断裂到只剩一层皮的脖子里重新长出一副新的躯体供他使用。
而饲料,就是郭东颖。
巫师长生不老的秘密一直是个迷,卢开宇信了他一辈子,乍然听见这个说法,一时间也被诓住了,两人一起将郭东颖抬到井边,急切而迅速地将人丢了下去。
后来,他骗卢开宇到家,迷晕人,剥了他的皮,用尸体和郭东颖的互换,成功得到了郭东颖的皮,又把一个月前的杜雨彤挖出来,根据巫师的提示,把她埋在了黄泉路边。
至于巫师,他死都死了,就算愧疚也于事无补,所以干脆也剥了他的皮,物尽其用。
“我本来算着巫师是木命,我是水命……你们不要笑,这是有依据的,你们想想,暴雨天动手,为什么我每次都能逃脱?那是因为天水助我一臂之力,我是受神庇佑的。”吴力夫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与巫师五行相生,他的法力理应被我吸收。”
观看直播的所有观众:“……”
【逻辑自成一派,思维清晰又缜密,但思想又癫得离奇。】
【这脑回路,山海经来了都得单开一页,太抽象了。】
【最可怕的就是思维正常的神经病,你都没处说理去。】
“没想到,就是因为我们命格相生,巫师又活了。”吴力夫呜呜呜地哭了出来,十分崩溃,“他怎么能活过来呢,我亲眼看到他死了啊。”
“死而复活,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命格吗?”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了狠戾的笑容,象是走上不归路的亡命之徒,“既然杀了他一次,再杀一次也没关系。”
他作为本地人,去找巫师十分轻易,把人迷晕后,熟练地从癸午森林那条路回到了镇上。
“第一次我算错了,巫师不是木命,其实是火命,我们五行相克。”吴力夫道,“果不其然,我才去了膳堂就被抓住了,他就是天生克我的,我们注定是宿敌。”
好吧,这也说得通。
“抓你的人是谁?”方斯廷想要的是这个。
吴力夫眼里闪过浓浓的恐惧,方才滔滔不绝的人此刻闭口不答,一个字都不说。
任凭缉查组怎么问,他都缩成一团,惊恐地摇头,不敢说一个字。
眼看问不出什么来,方斯廷只好停手。
接下来自然是将犯人交给当地缉查员,本镇的他还不放心,直接叫了市里的人来将人送走。
H国和Y国的直播观众们讨论热烈,对于交通闭塞的山镇人们的迷信思想,一些部门表示会加大力度科普宣传。
庞大的社会群体下,总有一些看不见的边边角角,等待着一些人去发现,去挖掘。
如果没有节目组的这次拍摄,那些惨遭剥皮死亡的无辜者们,都将湮没于一个又一个口耳相传的诡异传说中。
《无所遁形》直播节目科普了层出不穷的刑侦破案手段,现代科学的物证检测,罪犯侧写百分百命中追凶,同时,也无意间暴露了社会中并不太阳光的一面,及时打击违法犯罪行为。
第78章 假巫师被抓
方斯廷拉着萧焚一起走出缉查所, 在门口焦急打转的王文芳看到两人,立刻愤怒地拦下两人的去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帮目光不善的乡镇村民,从巷子和街道四面八方聚过来, 手里拿着锄头砍刀和木棍。
在院子里的缉查员一看不好,吹响哨子, 小跑着来到门口, 组成一堵人墙, 忌惮地看着他们。
不远处, 节目组简直焦头烂额。
在国内被喷不作为, 时刻警惕着被官方盯上, 行, 来邻国,冲突更加升级, 变成官民纠纷和外交事件了。
王择头顶的头发都要被他揪秃了。
“巫师呢?你们把他抓到哪里去了?”王文芳声音尖锐地放声大叫, 脸上带着几分狰狞。
“他被送到县医院里了。”方斯廷道。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我们这里也有卫生院, 为什么不在这里?”
送到卫生院,再想把巫师弄出去可就难了。
巫师一家已经犯了严重的诈骗罪和强/奸罪,这辈子能不能回来滕察都是个问题。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萧焚感觉有点耳熟, 循着声音望去, 在人群中找到了愤愤不平的钟厚望。
“巫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们别想走出滕察!”
“没错!”
方斯廷道:“真正的巫师已经被吴力夫杀死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懵了。
“不可能,前几天我才刚看到他。”
“那是假的,身高是鞋垫增高的, 胡子是假的,年龄身份通通都是假的。”萧焚解释道。
“他怎么可能会死?巫师不是长生不老吗?”
“你信他们的鬼话?肯定是这些外国人的阴谋,要把我们的巫师掳到他们那边去, 利用巫师的能力对付我们。”
萧焚道:“因为吴力夫法术高超,专门用五行术将他镇压,让巫师暂时失去了法力护体,这才杀死了他。假巫师就是他找来的替代品,他想通过操纵假巫师,让你们乖乖听他的话。”
乡镇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
“你们没证据。”钟厚望道。
“对啊,谁信你的鬼话。”村民纷纷附和。
“你以为我们会信?”
“吴力夫把巫师杀死,我们连吴力夫都能对付,尽管惹怒我们试试看,回头撞了邪祟,你们连个驱邪的人都没有。”
大家将信将疑,却也渐渐散开。
方斯廷让缉查员们也各自散去。
正要离开,萧焚却叫住他,用比方才还大的嗓门道:“你说,咱们瞒着巫师是骗子的事情,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方斯廷停下了脚步,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拐角里有一片衣角,那是去而折返的王文芳,似乎不相信他们,还在那里偷听监视。
“如果滕察的人知道这么多年巫师一直是在骗他们的钱,肯定像刚刚那样,以为我们居心叵测,怎么解释也不会听的,还会跟我们大打出手。”方斯廷顺着他的话道,“这个巫师为了赚钱不怀好意,故意把户口落在市里。老人死了就偷偷埋在癸午森林里,秘不发丧,新的后代继承家业身份,每次出门亮相只是一个人,爷孙父子都长成一张脸,又拿胡子遮着半张脸,谁知道其实人家早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代人。”
他们审问过假巫师,那个被吴力夫杀死的巫师是他的哥哥,今年将近五十,而假巫师其实才不到三十岁,从小在市里长大,成年后回乡跟着老巫师学习骗术手法,每天躲在家里,连楼都不下,就准备过个一两年哥哥回市里养老,他继承衣钵。
巫师一家养尊处优,老得比较慢,加上胡子遮挡,跳大神时脸上涂红色涂料,基本看不太出来。加上深入简出制造神秘感,鲜少在人前晃悠,学个语音语调和姿态,年轻一辈面貌基本和老一辈差不多。尤其是这几年还动用了科技,人几乎长的一样。
“哎呀,要是不让人觉得他会长生不老的秘术,还怎么招摇撞骗,让别人买他的符咒法器。他们还怎么在市里买房买车买店铺,怎么骗十里八村的漂亮姐姐婶子跟他好。”萧焚高声道。
“是啊,人家为了继承祖辈的那张丑脸,可是哄骗了好多和他面貌相似的女人,生了很多私生子,只有中了基因彩票的才能继承家业,其他人什么也捞不到,那些被骗的女人真是可怜。”
“其实假巫师是被吴力夫杀死的那个所谓真巫师的弟弟。人家发现自己老哥不见了,这才顶替了位子,假装自己哥哥不存在,继续招摇撞骗。但不管我们怎么说,人家压根不信。”
“还是别多嘴去说了,回头被镇上的人听到了,还说我们造谣。”
两人一唱一和,感觉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看到王文芳偷偷溜走。
萧焚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等到晚饭时,他们就听到镇上新的八卦。
王文芳拆了巫师家的大门,带着几个亲戚闯了进去,将里头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搬不走的就地砸了。
紫金村的村民们冲了进去,两方发生了械斗。
正掰扯不清,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正是巫师。
村民连忙告状,说王文芳冒犯仙人。
王文芳一时间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立刻拿出农村妇女彪悍的架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一把拽下了巫师的胡子。
众人都懵了。
“巫师这么年轻吗?”
“我一直都这个样子,”假巫师也反应迅速,“怕你们觉得我太年轻,这才戴了假胡子。”
“胡说,声音都不一样了!”王文芳双目圆瞪道,“你们这一家子骗得我们好惨啊,骗我跟你双修能长寿不老,还说什么那些符咒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我们卖,原来都是狗屁!我们辛苦卖符卖法器,你就等着坐在家里数钱,简直没天理了!巫术全都是假的!这废纸谁爱卖谁卖去,现在害我男人死了,我跟你们没完!”
王文芳左右手开弓,平日里养猪扛猪饲料的力气把年轻假巫师打得嗷嗷大叫,拽着他的头发就在村里游街,说他们一家人都是骗子,长生不老全都是狗屁。
今晚,整个村镇的居民彻夜难眠。
因为他们事后还在巫师家里锁着的抽屉里看到祖孙三代不同的身份证,兄弟叔侄,长相相当酷似,除了继承衣钵的,其余人都靠着吸滕察人的血汗钱在市里享受好日子呢。
一直以为是神迹的人和事,原来都是假的。
滕察人的脸色跟吃了苍蝇般恶心。
最要紧的是,他们这些人,这些年,基本都是一有闲钱就买法器,做法事,往庙里捐钱。
观众乐得哈哈大笑,全挤到当时看热闹的缉查员和嘉宾直播间了,假巫师游街的场面,跟当地一年一度的游神庙会一样热闹。
直到镇上居民合伙冲入五方神庙,将庙里的神像推倒,要冲入五方神庙委员会成员的家里洗劫时,镇上的缉查员出手维护治安。
卢开宇这么多年在镇上德高望重,没传出一点不好的名声,也是他真的虔诚,没在里头牟多少利,赚来的钱大部分都上交给巫师。
这些小打小闹都不需要方斯廷亲自坐镇,此刻他在宿舍里,继续琢磨着萧焚的案子。
他的舍友不满了,“目前在逃的二十多个罪犯,你就专门盯着我?”
离节目结束就剩下两天了。
“你在眼前。”方斯廷理所当然道,“一旦找到证据,能直接原地抓。”
“……那我走?”
“去哪?”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照片,抬头看人。
萧焚转头道:“去白逐哥宿舍,他约我打游戏。”
“你跟缉查员是不是走太近了?”方斯廷目光沉了几许。
“都住一起了,还能近到哪里去。”
方斯廷失笑。
“方督察,抓紧时间加班,回来向我汇报案件最新进展。”萧焚抬手关了门。
宿舍的空气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方斯廷有点不习惯地动动身子,半天看不进一点案件内容。
他起身去冲了个澡,清醒了下脑子,刚拿着换下的衣服出阳台,就看到萧焚和欧柚站在楼下,不知道在聊什么。
然后,两人钻了厕所。
方斯廷:“……”
过了二十四分十八秒,两人出来,欧柚神色比刚才凝重了些许,幽幽的瞳孔仿佛在盯着猎物。
萧焚伸了个懒腰,看到趴在阳台上给他俩计时的方斯廷。
“黑猫先生,你在看什么?”
方斯廷把脑袋挪了回去。
两分钟后,萧焚顺利回到他的房间,还张牙舞爪地坐在他的桌上,吃着他准备投喂的零食。
“看到我一个罪犯整天在你面前晃悠,肯定很难受吧。”萧焚乐呵呵道。
“嗯。”方斯廷道,“你压着我的照片了。”
萧焚跳下桌子,看到照片是陆劲,顿时笑得更欢了。
“加油,努力早日破解。”他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简直蹬鼻子上脸。
“别吃太多,等会儿记得刷牙。”
“知道啦。”萧焚又开了一瓶肥宅快乐水,趴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零食。
方斯廷拿起那张照片。
如果他是萧焚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象着自己是凶手,对陆劲下手。
根据死亡报告显示,陆劲是高温脱水“死亡”。
而唐深也在他的跑车发现一根电机线断了,看似老化熔断,但结合电线新旧质量,轻易推断出是人为。
陆劲是被关在车里活活“烤死”的,符合高温脱水的症状。
跑车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之后,他将陆劲移动到神庙膳堂门口,叫来吴力夫,让他布置现场。
而他,在门口拍照。
他命令吴力夫将人放进了巨大的火锅中,将搜刮来的人皮挂在陆劲面前,又在墙上写上陆劲的八字,烧起灶火,放满一锅水,最后,摆上香炉蜡烛,撒上报纸,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将胶卷丢在现场。
整个犯罪现场都是吴力夫在布置,他没有踏进去一步。
现在他可以说,人是吴力夫刀的,而且连布置现场的过程都清楚记录下来。
胶卷上没有指纹,镇上也买不到,是萧焚自己带来的?
还有报纸,如果说出门旅游带相机很正常,那么带陆劲有关的八卦新闻是为了什么?他们事先完全不知道要录节目,怎么会为了录节目准备道具?
既然在车里就把人“杀死”了,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将人挪到膳堂,布置这样的场景?难道只是为了将这桩案子推到吴力夫头上?
可胶卷更加能显示出当时在场的还有另外在拍照的人。
他想起第一期,李存后也是在江胥别墅里将陆劲“杀死”了,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把尸体挪进废弃别墅里,布置第二现场?
如果说第一期节目还有杀人手法的障眼法在,那么这一次,简单质朴的杀人手法下,只剩下耐人寻味的动机。
萧焚不仅仅只是想让陆劲“死”这么简单。
蜡烛,香炉,可替代为纸钱的电影海报和报纸,这一切,都看起来象是某个仪式。
一场……
“Nice!”
思绪被一声惊呼打断,方斯廷回过神,揉了揉鼻根。
萧焚兴奋地朝空气横扫一拳。
然后,床边桌放着的可乐应声倒地,滚落到了床上。
床垫和被单沁出一滩浅棕色污渍。
手边屏幕还回荡着胜利的声音,萧焚尴尬地看着方斯廷。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屋里剩下的一张床。
方斯廷的床。
【啊哦。】
【怎么办怎么办,好激动。】
【这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A上去,赶紧的啊。】
【今晚我不睡了!】
方斯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第79章 想让他难堪
“今晚我去白逐哥屋里睡。”萧焚抓起枕头和手机, 穿上拖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么见外干什么。】
【愣着干什么方阎王,赶紧阻止啊。】
“好。”方斯廷说着起身帮他去把床单丢进洗衣机。
【真是服了,你怎么还答应下来了。】
【孤男寡男关在同一间屋子里一个晚上, 你就不会多想吗?】
【服了你了,注孤生吧你。】
十分钟后。
萧焚拘谨地躺在方斯廷的床上。
“你在装尸体吗?”方斯廷光着膀子, 下身穿着睡裤, 脑袋微微歪着看他, 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萧焚仰面直直地躺着, 双手交叠在腰间, 规矩得彬彬有礼。
【哈哈哈哈……】
【最后不还是乖乖躺回来了。】
【唐深和白逐真上道。】
【这就是方阎王的底气啊, 一点不在怕的。】
【你们注意到没有, 自从焚哥住进来,方阎王的土气睡衣就没成套在他身上出现过。】
【早就发现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带了这两套, 要是在外面, 估计原地买个百八十套给焚哥夜夜品鉴把玩。】
【细嗦怎么把玩?】
萧焚摸摸鼻子,侧过身,面朝墙壁躺着。
宿舍灯光熄灭。
【等等, 怎么又掐断了?这不是纯睡觉, 这是推动嘉宾剧情的关键性进展啊喂!】
【今天这个是例外, 节目组,你行行好,让我们看看呗。】
【就延长一个小时,哪怕半小时也好啊。】
【半小时哪够, 方阎王都没办完事。】
【我不管,我的脑海里已经蹦出限制级画面了。】
身后传来床垫的凹陷感,后背很快感觉到一条手臂贴了过来。
宿舍单人床也就一米二的宽度, 平时方斯廷一个人睡都略显拘谨,现在多了个人,哪怕再瘦,也是个男人。
翻身都困难。
萧焚蹭了蹭枕头,除了自己的味道外,鼻尖还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从床垫和后背传来,将他困在墙角一隅,重重包裹。
都是方斯廷的体香,温暖干燥的味道,带着一丝丝香,让人舒心又有安全感。
还有两人共同的沐浴露味道。
这么办,睡不着。
不对,这才几点啊,他就没这么早睡的时候。
才刚动了下身子,身后的人也跟着动,翻身朝外。
萧焚看着他虬结坚实的后背,翘起脑袋瞄了眼他的脸,黑暗中他双眼紧闭,五官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轻声道:“方督察,能不能帮我拿下手机。”
方斯廷闭着眼睛,还是伸手给他拿了。
“谢谢。”萧焚看了眼时间,果然还早。
他调暗屏幕亮光,开始无趣地刷着无关痛痒的新闻,不到两分钟,就已经开始打呵欠了。
过了一会儿,耳畔边传来方斯廷绵长的呼吸声。
终于睡着了。
萧焚暗暗长舒一口气,终于缓解了心里的尴尬,关了手机,一手撑床,单脚半跪着,另一只脚跨过方斯廷的大长腿,身子小心翼翼地越过他,伸手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
还差一点点……
他脖颈青筋绷紧,跪着的那只脚也跟着支起身体,身体灵活地撑在方斯廷上方,终于将手机放回去。
身下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将脸转正,平躺开来。
萧焚放在自己这侧的手脚险而又险地逃开,却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方斯廷的身上,脸颊结结实实砸在宽厚的胸膛上。
“……”
萧焚闭上了眼睛,把懊恼的脸埋进他的胸膛,压根不敢抬头看人。
心头瞬间闪过好几个借口,想着怎么解释这是不小心造成的。
梦游?睡懵了?就拿个东西?先发制人,谁让你睡觉乱动的!
怎么解释都觉得好尴尬啊。
总之自己真不是贪图他美色,半夜把他压在身下,企图对他不轨。
不过,肌肉好结实,好有弹性……
这手感,不对,脸感,他用脸颊小幅度蹭了蹭,舒服地眯了眼。
鼻尖传来的温度干燥滚烫,接触得近了,清新的体香更浓了。
也更好闻。
怎么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半晌没听见头顶传来任何动静,方斯廷的呼吸依然绵长稳定。
他脸色微顿,抬起头,没好气拍了下他的胸口。
“唔……”方斯廷伸手捂着被打的地方,双眼紧闭,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是塑料袋吗这么能装!”萧焚也跟着失笑。
这么大个人砸身上,睡得再死也该醒了,何况还是个缉查员。
“刚才也是装睡吧,都被你骗过去了。”萧焚口气不满,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笑意。
“没,真睡着了。”方斯廷睁开眼睛,温和道。
“你就装吧。”萧焚嗔道。
慢慢地,他感觉方斯廷的目光带上了点别的意味。
一点点气场压制的力量感,一点点侵略性,一点点危险,一点点炙热。
昏暗的夜色中,一双眼睛在热烈而直白地觊觎着他。
褪去彬彬有礼的外衣,不用恪守世俗礼节,最原始的躁动随着紊乱的心律在血管里打着急促的节拍。
空气沉闷滚烫得像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萧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四条腿上下纠缠,胸腹相贴,趴在对方身上,这个姿势,很危险。
一只手慢慢爬上他的后腰,灼热得将他的皮肤烫到打颤。
“快下来。”方斯廷低沉的嗓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紧绷。
萧焚莞尔,语调刻意放软,撒娇道:“不要。”
说着,他放在床上的两只规矩的手摸向了对方左右两侧的腰肉,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方斯廷呼吸顿时粗重了许多。
萧焚俯下身,胸膛覆在他的胸口,重新贴上去,下巴立在他胸口中央,狐狸眼里装满了捉弄的恶趣味,故意假装无辜道:“方督察,你这么了,感觉身体热热的。”
“你下去。”方斯廷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有点……超纲了。
萧焚把腰间作乱的手伸过头顶,勾住他的脖子,纤细的身体扭着往上,脸颊贴在他耳边脖颈处,鼻尖炙热的呼吸肆意喷洒在他的颈窝。
走廊灿白的灯光透过紧闭的窗户幽幽地投进来,照亮两个交叠的轮廓。
他满意地看到眼前的脖颈拉长,肌肉绷紧,变得僵直,青筋隐隐突起,似要逃离而不得。
两人的呼吸交错响起,像纷乱的协奏曲,又异常和谐。
方斯廷浑身紧绷,正想着怎么把人劝离开,神经突然跳动了一下。
身体敏锐地感觉到,一枚湿热的吻落在了颈间动脉处。
似是乱动时无意间的意外,又似是有意为之。
“啊,对不起。”萧焚轻而惶恐的声音响起,却更像在引诱他来掌控自己,诱他堕落。
缠在腰间的手慢慢将人收紧,贴得更加严丝合缝。
这时,他感觉一团轻盈潮湿得热气贴近他的耳畔,笑音在喉间滚动,“黑猫先生,你现在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他将人整个翻身砸到床垫上。
萧焚躺在他身下,眼尾轻佻上扬,抬眸,浑身慵懒放松,眼里多了几分迷离和恶作剧得逞的促狭,满意地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想看他难堪,失控,变成另一个他。
比方斯廷眼神更滚烫的,是后腰的手掌。
粗粝的指腹和掌心茧子磨得他的皮肤有点痛,又有点痒,烫得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身体。
即使掌控全局,眼底深处也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分颤抖。
他没做过。
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输人不输阵。
“现在,应该不可以吧。”
玩得差不多了。
眼下他们在录节目,还有节目组在监听,不管摄像头和耳机有没有关,明显都不是做任何私密事情的时候。
方斯廷脸色依旧淡淡,放缓了呼吸,浑身气势散尽,眼眶通红。
半晌,克制地收回了手。
萧焚抓着腰间的手,偏不让他收回去,扬起下巴,挑衅他。
“别闹。”方斯廷冷淡道,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将滑下来的奶牛睡衣领口拢了拢。
萧焚眼里闪过几分懊恼,早知道今晚穿自己的老头衫了,哪怕性缩力强,胜在露得多。
方斯廷转过身去,重新背对着人,闭上了眼。
眼前的背沉默得像一座大山。
但萧焚知道,现在是一座压抑的火山。
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他幸灾乐祸地想着。
看到模子里打版出来的人也有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还真是有趣。
萧焚舒心地躺回到床上,感觉神经在跳动,亢奋地也有点睡不着。
他贴着冰冷的墙壁,过了半晌,这才感觉好点。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心里又给方督察记上了一笔。
————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萧焚在床上滚了滚,看到时间时,懊恼地叹了口气。
昨晚那幺早睡,怎么还能睡到这个时间点,连方斯廷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场觉睡得真舒服。
他用脸颊蹭了蹭枕头,鼻尖全是方斯廷的味道。
不行了。
起身去浴室准备冲个冷水澡,看到墙壁地板已经湿漉漉地挂着水滴,不由失笑。
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舒爽地冲了个澡,闲适地去镇上小逛一下。
缉查组此刻正热火朝天地讨论他和其他罪犯呢,此刻他去不合适。
最后两天就这么没滋没味地过去了。
通过旁敲侧听,让萧焚小小意外的是,那个间谍还挺有脑子的,给缉查组的情报真假掺半,两天来,方斯廷带早出晚归,没有一个罪犯嘉宾被抓到。
萧焚知道部分罪犯嘉宾的信息,不过不可能透露给方斯廷。
毕竟他也想要从公路那边走,赶紧结束这一期节目的录制。
待在这个了无生趣的山旮旯里半个月,他已经不耐烦了。
之前欧柚来找他时,两人躲厕所里,问怎么还没有对他们动手的信号,他就说了这个原因。
当时欧柚还挺惊讶,“他们背刺你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也算背刺?”萧焚觉得好笑,“连挠痒痒都不算吧。”
“你就这么看待他们?”
“一堆耗材罢了。”萧焚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才是对他们的态度。
用他们引诱跟踪缉查员的注意,借以甩开尾巴去抓吴力夫,刀陆劲。
或者是积攒到积分,能够顺利从公路逃亡,分散不少缉查员力量,让自己成功脱身。
谁会对这种人上心啊。
眼看即将12点,萧焚和欧柚来到桥头等候。
只要分针走过数字12,他们就冲出桥头,往公路跑,能节约一点时间是一点。
节目组敢给嘉宾24小时的逃亡时间,本来就算好了一天之内用两条腿压根走不出大山。
但经过欧柚这几天跟镇民的多方打听,萧焚拟好的路线能让他们在三天之内逃出滕察镇的管辖范围,顺利通关,而且还能躲过缉查员。
欧柚有些紧张,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我都有健身,体力应该能跟得上你。”
“别紧张,我是按照你的体力来测算时间的。”萧焚哭笑不得。
“我知道。”欧柚又翻了一遍背包,突然抬头。
“我这么感觉有点安静。”
虽然滕察在九点过后一向很安静。
但今晚这种安静,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缉查员。”欧柚张着口型道,手指了指桥头后面街道的好几处路口。
萧焚脸色凝重地点头。
按照节目组规则,缉查组不应该在24小时后再追捕罪犯吗?
“这是在干嘛?”欧柚机警地望着四周。
“有可能是缉查员在路口堵人,还没到12点,要是有的罪犯为了节省这么一点时间,跟我们一样提前过来,刚好能逮个正着。”萧焚道。
但他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好预感。
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
“萧老师,很抱歉,罪犯组人数低于二十,您不能从公路上走了。”
“具体多少人?”萧焚看了下手机,只剩下几秒就到点了。
“最后一天,我们不会公布嘉宾人数以及哪些嘉宾被抓。”
剩两个人和剩十九个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对面欧柚也收到了消息。
12点一到,桥头这边已经有工作人员搬来拒马横在路中间,阻挡了去路。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阴闷潮湿、暗无天日的癸午森林,绵延起伏的群山,以及悬崖峭壁。
“咱们进了森林后就分开跑,这样胜算更大。”欧柚知道自己不管是跑山地还是丛林,肯定会拖后腿。
“我暂时先不去森林。”萧焚拒绝了,“那边是其他三面道路中相对最好走的,其他罪犯嘉宾为了保险起见,也会选择森林,缉查员也会派更多人去那里追捕。”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路,最终在一个路口分别。
“你等我。”
“你放心。”欧柚道。
萧焚背着自己的背包,疾步穿过小镇,往北而去。
节目组给他们24小时的逃亡时间,只是想让节目更有看头一点。
方斯廷最擅长的就是追捕逃犯。
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他能根据一点蛛丝马迹锁定嫌犯多久前经过,目前在哪个方位,甚至正在做什么。
而加上有着“人形百科全书”“肉/体显微镜”之称的唐深,以及猎狐突击队队长白逐,简直强强联合。再不给罪犯组一天时间提前逃跑,他们毫无胜算可能。
彭潇潇收拾好行李,已经潇洒地和秦问素提前飞回国了。
这种丛林追逐戏,完全没有她们的用武之地。
看彭潇潇跑得飞快,白逐摇了摇头,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录完呢。
他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道:“头儿,人手已经安排下去了。”
方斯廷接过文件打开,上面是目前没被抓的罪犯逃亡方向。
节目组只说24小时后才能实行抓捕,没说他们不能提前布局追踪。
虽然缉查员只能在镇子上待着,但他早在12点前就派遣人手潜伏在镇子四周,谁往哪个方向去了,都第一时间汇报上来。
“11名罪犯中,2名往癸午森林跑去了,9名走进了大山。”白逐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又补充了句,“萧焚是第一个往大山方向走的人。”
方斯廷有些惊讶。
按理说正常人都会选择癸午森林,那里平地多,虽然看起来昏暗,气氛有点恐怖,但也仅限于此。除非特种出身,否则跟他们比爬山,绝对毫无胜算。
不过这也方便他们的追捕。
“你带领二十个人去森林,唐副组长和行动组剩下的人跟我。”
这回,他必抓到人!
第80章 发现间谍啦
11月处的深山在夜里带着一股冷意, 萧焚穿着绿色运动冲锋衣,拉链里面是黑色工字背心,下身穿着黑色束脚休闲裤, 四个大口袋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有他的手电筒发出一束光线, 照亮前面的方寸之地。
至于没被照亮的地方, 则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镇子附近的山头多是镇民承包拿来种果树和竹子的, 山上山下还有开辟的小路, 没过一小时, 萧焚就十分轻松地绕过了两座山。
渐渐地, 脚下开始没有路, 周围树丛变得潦草起来。不知不觉,已经真正到了荒芜人烟的深山里。
萧焚爬上一棵树, 拿出睡袋。
他的背包里放着一堆金兰嫂亲手做的牛肉干、猪肉脯, 镇上买都买不到, 还给他备了部分面包饼干,轻便之余也只够他吃三四天。
除了吃的和照明设备,包里还有几把新买的小刀、水壶、睡袋和打火石。
他可没有在野外没苦硬吃的打算。
深夜和凌晨的直播间也比较冷清, 主要都是与H国时差相反的外国友人在蹲, 野外逃亡这一环节深得他们的心。
只是看到萧焚准备了这么多吃的和装备, 他们不由有些失望。
【终于看到焚哥不擅长的领域了,这种野外逃亡,除了要有个好体力外,还需要具备各种生存技能。焚哥背着这么个大包走, 看来不擅长在丛林里找吃的。】
【我就不信这回萧焚还能逃出去。他要是成功了,我直播倒立旋转拉屎。】
【你这人怎么每次都连吃带拿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你先把之前几次欠下的播了, 你敢播我就敢给你刷航母。】
【就你理他,他是焚哥最忠实的黑粉,所谓黑到深处自然粉,上次焚哥以为自己没救出郭东颖而心生内疚,他比谁都急,在那猴子乱叫。早期关注焚哥直播间的人都知道他,人送外号“转屎哥”。】
那人秒退直播间。
【第一期的选手薛丛要是碰到这个环节,简直嘎嘎乱杀,可惜没碰到好时候,直接被淘汰了。】
【大几十座大山等着他,少说也要逃一两个月,这么点干粮完全不够,就等着看他之后怎么过。】
【我在卫星地图上看那一片凹凸不平的绿,眼睛都数花了,他们得花多久才能走出去啊,还要应付身后的追捕,这些嘉宾是真的勇。】
【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选森林多好,顶多就是黑了点恐怖了点,难道这种荒郊野岭不可怕吗?】
夜间明显不适合赶路,尤其是这种罕有人迹的地方,萧焚也不着急,挑了一棵树睡一觉补充体力。
才睡了两个小时就日出了,头顶光线充足,萧焚想赖床都难。
他拿出干粮饱餐一顿,喝完水壶里的水,找到一处溪边接了一壶干净的,折了木棍搭架子,生火烧水,拿出刚在路上顺手捡的几颗毛栗子丢进火里,嘴里吃着顺便摘的鲜红野果子,一边对摄像机科普。
“这种浆果无毒,不算很甜,但水分多,能够帮助我们补充糖分和水分,平日里在野外的话可以摘来补充体力。”
【看得我都想吃了。】
【这是来逃亡的还是来野炊的?】
【想去野餐的心蠢蠢欲动。】
“萧焚?!”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声疑惑而惊喜的叫声。
那人朝他微微弯腰表示招呼,激动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凌响,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之后几天请多多指教。”
“我还挺能想象得到的。”
萧焚选择的路线是距离滕察管辖区边缘线最短的。
而且这位跟了他一晚上,自己在前面探路,他在后边跟着。
他本来以为这人会先跟他好几天,这才一晚,就主动现身了。
凌响礼貌地笑着,将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放在枯叶地上,拿出不少吃的,主动跟他分享。
在这种深山老林,食物资源很关键。
“谢谢。”萧焚接过饭团,拿树枝拨了拨烤栗子,弄到一旁放凉。
凌响也拿出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两个人结伴的话,路上不会那么无聊。”
“不能。”萧焚干脆利落地否决。
他能带欧柚不代表想带其他人。
凌响拿出手机,“我有实时卫星地图。”
“我记下了地图。”
“我有指南针。”
“我方向感好。”
凌响看着他,突然道:“我知道你刀了陆劲。”
“然后?”萧焚抓起烤栗子,剥开外面焦黑的炸开的毛刺壳,里头的栗子还有点烫,吹了吹,放在嘴里咬开,浓郁的清香瞬间扑面而来。
“因为你刀了嘉宾,导致我们少了1积分,不能从公路逃亡,其他罪犯嘉宾对你恨之入骨。你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缉查组的追捕,还有其他嘉宾,他们一旦发现你,会主动透露线索给缉查组,甚至布置陷阱陷害你。”
“你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不是。”凌响焦急道,“我是想跟你合作,所以提醒你现在的处境。”
萧焚吃了一个,栗子已经熟了,分给他两个烤栗子,算是还他饭团的回礼,见他不接也不管他。
“你知道缉查组最后逮捕了多少人吗?”
“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因为我刀了陆劲,所以才致使我们没办法走公路的?”萧焚好笑道,“我记得陆劲被淘汰时,罪犯组还有22积分。”
“肯定是在那之后又被抓了三个人。”
“所以我们组目前积分刚好是19吗?”昨天凌晨节目组不公布数据,前天凌晨节目组发送给每个人的数据还是22。
“应该吧,”在他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凌响却感觉到有一丝压力,“这次我们组罪犯每个都很厉害,已经能逃过那么多天了,如果陆劲没有被淘汰,他们也不会方寸大乱,导致露出马脚。”
“为什么他一被淘汰,有的罪犯就慌了?”
“他是我们的领袖啊。”凌响纳闷道,“我以为你知道,当初就是他鼓动我们在群里反了你,独自再建立新群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为什么要刀陆劲?”
“因为这个原因,我现在找陆劲和你们报仇不是理所应当?”萧焚拍拍手,站了起来。
凌响浑身一震,上半身下意识后仰。
他不知道对话怎么变成这样了。
“该怕的是你们,不是我。”萧焚转身去小溪边洗手。
看着他的背影,凌响的手慢慢伸进口袋,眼里闪过一丝阴险的冷厉。
【这位活爹又要干什么?】
【真的,别折腾了,要被你害死了。】
【你要不要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再做打算?】
凌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手拿了出来。
在他的手里,赫然攥着一管节目组发的针剂。
拔掉针头护帽,他往火堆上架着的水壶里打下了满满一管药剂。
这在节目组规则下代表致人死亡。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还想利用他帮忙背点物资,自己节省体力方便逃得远点,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对了。”萧焚抬起头,停下动作,却没有转身,“凌先生,能帮我看看,我的水烧开了吗?”
凌响吓得手里针管差点脱手。
稳了稳心神,他探头看了下,“嗯,还没……现在烧开了。”
“这山泉水看着干净,实则里面细菌和浮游生物很多,要喝水的话还是保险一点好,烧开了喝。”
缉查组还没开始追踪,有烟也没事。
萧焚随意擦了擦手,从溪水边走过来,看水烧开了,扣上水壶带子拎下来,问,“你要火吗?可以给你。”
“谢谢,但不用。”
萧焚熄灭了火,将搭起来的架子拆开丢了,扫了些湿树叶掩盖在上面,拎着水壶背着包,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凌响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等了一会儿,这才偷偷跟上他,顺便在路上留下点痕迹。
二里地外,萧焚看着飞绕在自己身边的摄像机,举着自己的水壶,笑道:“狼人自曝了。”
凌响是间谍。
本来不打算理这些人的,奈何自己撞上了枪口。
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穿透而下,这才早晨,已经感觉到些许热意了。
萧焚对着摄像机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的选择一样,昨晚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走,但现在事情好像有趣起来了。”
一直赶路多无趣。
缉查组突击队成员在这种山地里有着明显的体力优势,他们拉开距离的最好办法就是在这24小时内走尽量多的路,更好的是能甩开缉查员的追捕。
这在茫茫大山中似乎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
但嘉宾们明显想当然了。
还不到中午,缉查组得到消息,说是一位选手选择退赛了。
因为他迷路了,还碰到了熊,虽然他狼狈地躲在了树上,但熊一直没有离开。在生命与奖金之间,他最终选择了生命,对耳机说了投降的话。
直升机很快盘桓在深山上空,一人随着绳索下降,解救被野熊围困的嘉宾。
他的直播间一片混乱,有骂的有理解的,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而骂他的基本都是因为他不自量力,逞强选择了深山,若非如此,他还是有可能逃亡成功的。
详见欧柚,他在癸午森林里如鱼得水,昏暗的环境还帮助他掩盖了不少人为痕迹。
头顶的太阳从东边升起,又慢慢西沉,直至夜幕降临。
缉查组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开始分组行进。
方斯廷换下来的西装皮鞋,穿着轻便舒适的运动服和运动鞋,和唐深带领着八十多名缉查员,分成十个小组,分别从昨晚他们观察到的嘉宾逃窜方向搜索而去。
萧焚也不着急,白天正常走路,到了山顶就爬上树,辨认一下方位。
在深山求生,一个是要有充足的食物保持体力,一个就是要认准方位,因为这里长得都一个样,很容易迷路。
一旦迷路将很难脱困,很容易让人情绪崩溃。
而到了晚上,他就该休息休息,该吃饭吃饭。
他不着急,直播间粉丝为他着急。
因为方斯廷还没到天亮就找到了萧焚升起过的火堆痕迹。
焦黑的土地旁边,还有几颗被啃过的栗子壳。
“两个人的痕迹。”他指出萧焚坐过的岩石,还有凌响曾站过的地方。
“萧焚是一个人进深山,没有欧柚陪同,应该不是他。”缉查员从周围转了一圈,回来道。
方斯廷也不太确定,“如果是同行,脚印应该是并排的,不相上下,但两方脚印前后散乱,不是一路的,但在这里碰面了。”
放眼看了一圈,他指了一个杂草丛生的方向,看似和别处没什么不同,实则在他眼里却是有人走过的。
“这里。”
方斯廷带着二十个缉查员追了上去。
枯叶慢慢多了起来,逐渐掩盖足迹,方斯廷也慢慢察觉到萧焚的路线。
因为他一直都是往前走,都不带拐弯的。
这就方便了他们不少。
————
凌响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刚将一只竹叶青斩于匕首之下,胆战心惊地擦了擦汗。
要是在H国,这些蛇应该要冬眠了。
在他的正前方山坡底下,隐约能看到一片绿色衣角。萧焚正蹲在草丛里,似乎拉肚子了,已经半小时没动静了。
趁着这个功夫,他往群里发送了个定位。
昨晚,他怂恿了另外三个罪犯和他一起选择大山,合谋围剿萧焚。
他本来打算今天早晨给萧焚最后一个机会,奈何对方拒绝得干脆利落,吃了他的饭团,一点面子都不留。
将萧焚行迹暴露在缉查组视线里,或者直接让他“死亡”,只要除掉他,自己在网上的名声肯定更臭。
萧焚第一期的名声照样差,到了这期不也洗白了,关注度反而更上一层楼。
全网黑不要紧,要的是行为出格,博人眼球,得到流量。
那么,他就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逃亡成功,得到节目奖金。
等除掉萧焚,他们再绕路迂回往东北方向走,穿过癸午森林出去。他预估过行程,这样只会比直接走癸午森林多出四天时间。
只是多四天,还可能甩开前往深山的缉查组的追踪,何乐而不为。
这个计划唯一的特点就是要快。
最好在逃亡前两天就把萧焚干掉,这样他们不会太深入群山之中,能够及时返回。
半晌没见人起来,凌响不由好奇,难道不是拉肚子,而是已经喝了水,昏迷了?
他从旁侧下了山坡,迂回绕路,想要假装偶遇,蹑手蹑脚地走近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件绿色的冲锋衣。
他擦了擦汗,郁闷地灌下一大口水,嘴里骂骂咧咧。
浪费老子半小时。
这点时间能够走好一段路了。
刚说完,他心脏猛地一跳。
凌响捂住心口,感觉四肢开始无力,眼前一片眩晕。
双腿终究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跪了下来。
萧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眼前。
掏了掏手机,将屏幕对准凌响不情不愿别过去的脸,解锁成功。
只喝一口,他想晕都晕不了,但是又没有任何力气。
现在他郁闷的是,自己水壶里的水什么时候变成了搀药的了?他记得萧焚的药已经打给陆劲了,手里不可能有药。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水变成了萧焚的。
萧焚坐在一旁的岩石上,脚踝交叠架在他的怀里,惬意地用它的手机打字。
没多久,他就在群里收到了消息。
三个同谋者,还有三个同往深山走的罪犯,他都知道定位了。
“谢啦。”
萧焚拍了拍他的脸,没想到这位在罪犯组中还挺得人心。
拉开他的包,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食物和装备,带得很齐全,但也很重。
负重跟踪他一晚上,这位也算人才。
饱餐一顿后,他潇洒离开。
凌响目眦欲裂,死死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多小时后,方斯廷循着踪迹找到了他。
凌响终于能说话了,艰难指着斜前方愤恨道:“萧……萧焚……”
【临死前还要祸害一下别人,焚哥怎么没直接把你刀了。】
【活该,以为害人,最后反倒害了自己。】
【早就看你不爽了,在节目里你是一件人事没干,到底怎么想的你说说。】
【赶紧下线吧,我不想在第三期节目里看到你了。】
直升机将人送走,方斯廷沿着他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脚步越来越慢。
“没有痕迹了。”
树枝的倾斜和弯折,杂草被压扁,或者粘上细微的泥土,这种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线索到了这里,不见了。
他看了下四周,一棵树皮的绿藓有轻微刮蹭过的痕迹,乍看之下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爬树了。”他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往那走了。”
如果一直按照凌响说的方向走,最后什么人都找不到。
他带着缉查员疾步朝那个方向走去,过了一个多小时,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影。
缉查员快速四散开,朝那人包围奔近。
“别动!”
“不许动!”
树丛里几只鸟受惊地飞了起来。
方斯廷拨开杂草一看,是其他罪犯嘉宾。
他叹了口气,果然没那么容易。
“叫直升机带走。”
他和唐深联系了下,自己原地休整,重新抽丝剥茧,观察了附近的环境,排除嘉宾方才的行动轨迹,拐了一个方向。
半天之后,他和唐深会合。
“这么大一片山区我们还能碰到?”唐深疑惑。
“的确太巧合。”方斯廷拿出地图,两方分别勾勒出今天的行动路线。
“今天在路上我抓到了三个罪犯嘉宾。”唐深道。
方斯廷意外地看着他,“我抓到两个。”
这才第一天,他们竟然抓到了五个。
加上自动退赛的,只剩下三个。
夕阳西下,第一天他们就战果颇丰。
“这些嘉宾体力这么废,怎么还敢选深山。”唐深摇头。
“有蹊跷。”方斯廷也奇怪。
深山广袤,就算人废,在这一整片区域里别说抓人,找人都难。
“我们被萧焚牵着鼻子走了。”
方斯廷看了看四周,刚才两方人马几十个人会合,到处都是人走动过的痕迹。
现在一点能追踪的痕迹都没有,他们把萧焚跟丢了。
原地休整搭帐篷,其他缉查员升火煮饭。
方斯廷和唐深还在研究。
“萧焚利用其余罪犯的行动轨迹,彻底掩盖他自己的踪迹,从而让我们没办法知道他到底往哪里走。”唐深道,“如果一直靠追寻踪迹,很可能在原地打转,不如干脆放弃追踪。直走,分散式搜寻,我们人多,找他一个还是很容易的。”
才过了一两天,人走不远的,他们体力还很好,一味赶路的话,追上人的概率比较大。
方斯廷看着自己和唐深的行动轨迹,沉思道:“如果他没有往深山前进的打算呢?”
之前他认为萧焚会坚定地走深山的路线是因为缉查员看到了,也符合他爱冒险的性格。可是哪怕是他的体质,走出这片大山也要将近两个月。
“他没这么大的耐心走这么久的山路。”
“你怎么知道?”唐深不信,“他不是一向喜欢挑战吗?”
方斯廷眼尾露出一丝笑意,“那小鬼抓完凶手后,在镇上才待两天就无聊地嗷嗷大叫。”
都开始变着法子使劲折腾捉弄他了。
就不是个会守着无趣和寂寞的人。
“可能一开始深山老林会给他兴奋感,但时间久了,景色都差不多,他肯定会觉得烦。所以,如果我们继续直走,极有可能抓不住他。”
“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了解他了。”唐深道,“他不往深山走,难道折返回去走癸午森林?”
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可能,走这里不过是虚晃一枪。
和凌响盘算的一样,萧焚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动机不一样。
“他知道我必定会亲自来追踪他,而且派遣更多的人手来这里,所以假意往这边走。等到甩开我们,他就返回癸午森林,从那里逃亡离开。而我在那里只布置了少量的人手。”
“真是服了他了。”真会折腾人。
“唐副组长,我留下二十人给你继续追踪逃亡深山的其余两个逃犯,剩下的现在跟我走。”方斯廷站了起来,招呼手下熄灭篝火,拔营启程,路上解决晚饭。
“你不休息一下再走?反正咱们现在也知道他的行动路线了。”唐深走了一天,小腿难免抽筋。
“不了,我想到一个关键的事情。”方斯廷穿戴好装备,嘴里的语速快了不少,“他要想在我们的搜捕下不暴露踪迹,可能原路返回,沿着走过的路走回去。”
他也要回去。
————
凌晨一点。
萧焚凭借超绝记忆和方向感回到了凌响被抓的地方。
一处平平无奇的山坡脚下。
白天为了引诱缉查组和嘉宾碰面,他只带了匕首和两把刀,轻装上阵,别的东西都放在凌响的包里。
凌响以为包被他拿走了,其实只是被他藏在了附近。
那么重的东西,他可不会跟凌响一样,去耗费体力自己背着。
反正都要折返回来,这里相当于他的一个中途资源补给站。
今晚和明早的饭有着落了。
从这里到癸午森林,按照他的脚程,也就只需要一个白天的时间。
找到了被凌响砍死的竹叶青,他确定就是这里了。
翻了翻,没有?!
我那么大一个包呢?
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扭头一看,方斯廷和一群缉查员站在那里。
“你找这个吗?”方督察拎着硕大一个背包,“给你。”
话音刚落,背包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