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长生不老啦
第二天一早, 萧焚摸了摸额头,已经彻底退烧,只是精神还有蔫蔫的, 有点提不起劲。
打开手机,置顶聊天那边有个小红点。
是昨晚他睡着后发来的消息。
“抱歉。”
好端端的, 他道歉干什么?
看了记录, 这才想起昨晚对他发脾气的事。
看这发消息的时间, 应该是了解完前因后果了的。
啊嘞,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他不会觉得嘛, 还跟他道歉?
安插间谍, 反手将能力强的踢出小团体,离间内部人员, 如果他是缉查员, 肯定也这样干。
方斯廷这样做, 萧焚反而欣赏他的能力手段。
所以越发觉得自己昨晚对他指责显得小气,看起来像输不起的样子。
“昨晚一时情绪激动。”
发过去后,他又撤回。
他有什么好激动的。
“昨晚”, 聊天框里打了两个字, 他想了想, 直到洗漱完,他也没想明白。
明明看到群里那些消息,看到欧柚发的关切的话,他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怎么方斯廷一个问号发过来,他就觉得委屈了?
脑子烧糊涂了。
绝对是这家伙的“哦”作祟,看着就让人来气。
萧焚狠狠搓了把脸, 下楼吃早饭。
“小焚,欧柚来了。”金兰嫂在门口大叫。
萧焚才刚叼了根油条,就看到欧柚拖着行李箱进来了。
“你要过来住?”
“对。”欧柚道,“以后咱俩单打独斗,不跟他们一起。”
他昨晚气了一晚上没睡觉。
“这里没有空房间了。”
“跟你一起睡,打地铺,不行吗?”欧柚轻笑道。
“打地铺倒不至于,那床够大,干脆睡一起呗,咱们俩睡前聊天还不用隔着手机。”
欧柚看他没心没肺将这话说出来,眼下黑痣动了动,眼里不由划过一丝失落。
【焚哥你迟钝啊,谁家看到哦哟这白月光级别的美色,就盖着被子纯聊天?】
【没看到哦哟都伤心了,赶紧安慰安慰人家呐。】
【直男大猪蹄子一个。】
【焚哥是我方督察的,谁也抢不走。】
那人列举出证据一二三四,看着狡辩的众人,不屑轻嗤。
【我这个才是正统,尔等都是邪门CP。】
“昨天忘了跟你说,我现在调查真命案去了。”萧焚分给他半根油条,“你要一起吗?”
欧柚愣了下,“可以啊,我当你助手。”
正说着,金兰嫂又在外面叫,“小焚,有人找你。”
今天怎么了,这么热闹。
萧焚正纳闷,就看到方斯廷拎着饭盒进来。
低矮的厨房一下子逼仄起来。
“给你带的早餐。”他将饭盒递过去。
萧焚打开,是刚磨的豆浆和油条包子,还有这边特有的麻酱饼,乡镇人家都是手工做的,醇香扑面而来。
“你这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萧焚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叼起一块饼,两只手捧着饭盒,左顾右盼到处找碗把豆浆倒出来。
欧柚在金兰嫂家吃了好几顿饭,轻车熟路地给他拿碗。
萧焚兴奋地指指麻酱饼,示意他也尝尝。
欧柚无奈笑道:“一遇到好吃的就马上想到跟我分享,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我抢。”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眼方斯廷,“你说是吧,方督察?”
方斯廷仿佛没听见,看着萧焚,没搭理他。
欧柚先帮他把豆浆倒出来,拿起一块麻酱饼,又放了回去。
“太腻了,我油条还没吃完。”他面色淡淡,拿起纸巾擦手。
萧焚瓷白的脸被饼撑得鼓起来,嚼吧嚼吧,喝了一口豆浆,开心地眯起了眼。
“方督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给我送早餐,这不会就是你的道歉吧?”吃饱喝足,萧焚有空揶揄人。
方斯廷清咳一声,侧着身子没看他,“给搭档的早餐。”
“你就嘴硬吧你。”萧焚道,“我要是真生气了,你怎么办?”
方斯廷立马看向他,欲言又止。
“逗你呢。”萧焚笑道,“昨晚才多大点事,我至于幺。”
这个冰块还挺好逗。
欧柚在一旁笑道:“咱们和方督察毕竟身份不一样,立场不同,想的东西也就不一样。”
萧焚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欧柚问。
方斯廷也看过来。
“走,咱们办真案子去。”萧焚倏然一笑,拉起旁边的欧柚往外走。
“我油条还没吃完……”
“路上吃。”
再待下去他可要难受死了。
————
三人与张建一同前往失踪的卢开宇家里。
还未到家门口,他们已经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刚刚停下电动车,打开大门让孙子进屋。
卢开宇今年七十有二,这是他的第三任妻子,王文芳,今年才四十出头,画着个大浓妆,打扮得很出彩。
欧柚温柔而满含愧欠地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王文芳甩着钥匙表示知道了。
萧焚和方斯廷对视了一眼。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平静了。
萧焚道:“是真的死亡,昨天大家在替命井里捞到了前任镇长郭东颖的尸体,而昨天,你丈夫的鞋子就在井里,这点你证实过了。”
王文芳这才愣在了原地。
“你们……不是拍节目吗?”
“不是,您的丈夫,真实地,失踪了。郭东颖,真实地,死亡了。”欧柚缓慢而恳切道,他的声音带着温柔安抚的意味,但显然在这种时候也会失效。
王文芳的身体顿时摇摇欲坠,精神恍惚起来。
“昨天镇上的人去村里通知我,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欲哭无泪。
卢家的小洋房不大,装修也就一般,几人进屋后,王文芳瘫坐在一旁椅子上,一直没缓过劲来。
萧焚几人安静地坐在旁边等着她。
“就说别拆替命井的封印了,现在出事了。”良久,王文芳摇头,一边流泪一边道,“姓郭的把自己害死不说,还把我们全镇人害死了啊!真是造孽,你说说,好端端的动那东西干什么?”
“我听说那封井的木板年久失修,腐烂到已经能看到井下了,早就没效用了,郭镇长拆不拆都没所谓。”萧焚听完唐琴心的话后,有去找金兰嫂求证过。
“你懂什么!”王文芳怒瞪道,“那木板都是巫师加持过符咒的,就算年久腐烂,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事,镇鬼的威力一点没减。”
跟这种人真是一点都讲不清楚。
不管他们问什么,反正就是卢开宇人很好,品德无瑕,待人友善,家庭美满,十里八村第一大好人。
“他的前两任妻子,你们还有往来吗?”欧柚问,他怀疑有情感纠葛。
“一个前两年去世了,另一个偶尔走动,关系都还不错。就算是去世的那位,生前跟我们的关系都很好。”王文芳抹了把眼泪道,“老卢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没了呢。”
“如果是替命井作祟,那也要把人引到井边。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坐这种事?”萧焚顺着她的思路来问。
“这完全不可能,他和郭东颖那挨千刀的完全不一样……对了,我记得有个人曾来闹过事。”
这话让几人为之一振。
王文芳仔细回想了下,吐出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名字,“钟厚望。”
方斯廷和萧焚对视了一眼。
“他之前在城里读书,是我们这第一个大学生,后来被郭东颖叫了回来入职中学教书。之前遇着点事,老卢好心把符咒卖给他,他仗着有学问,吵吵囔囔着说这东西没用,跑到我家来闹,要我们把钱还给他,如果不还,扬言说要让镇上所有人知道我们招摇撞骗。”她道,“他在我家放下一把菜刀,要我们赔钱,没钱就拿我老公的命去赔。”
张建满是惊奇地看着她,昨天他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出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虽然后来老卢去劝了,他没说出去,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王文芳叹了口气。
“你们骗了他多少钱?”欧柚问。
“什么骗,”王文芳怒道,“我们的符咒法器,每次都是我从巫师那里求来的。”
萧焚被他这个“骗”字逗笑了,更好笑的是王文芳满是维护的应激反应。
“就是那位住在紫金村红柱子房子里的巫师?”他道。
“没错,大家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很厉害,奇门遁甲,风水异术,全都信手拈来。”她道,“他自身也很神秘,据老一辈的人说,从他们太爷那会儿的时候,就听说这位先生长着那副样子。直到现在,那位先生还是长那样。”
“那他得有多老,一百多岁?”欧柚惊叹。
“之前那个指认井里陌生尸体的人就一百零四岁,超级长寿。”萧焚道,“可能跟这边的水源土壤环境有关。”
“不,不是那种长寿。”王文芳道,“他是长生不老,一直保持三四十岁的样子,无论身体还是样貌。一百多年,一直都这样。”
“真有这种神人,该成仙了吧。”萧焚也惊讶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玄幻起来了。】
【真要这样的话,我绝对去膜拜。】
【你这就封建迷信了啊,里头绝对有猫腻。】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要是没有这次直播,你会知道这种事?不要用常识去揣度这个世界,万一真有长生不老的人呢。】
【之前大家的看法都不是这样的,看来长生不老的魅力真的很大。】
“巫师平常乐善好施,积善成德,这才功德加身,铸就长生不老金身。平常他们想去巫师那里求点符咒都难得不得了,可只要求到了,大家都说很灵验,所以怎么可能存在假货。”她道,“钟厚望出去读了几年书,当了老师,以为有文化了,竟然开始质疑巫师的能力。”
第62章 分析案情啦
王文芳把知道的都说了。
几人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只是目前来看,钟厚望可能性较大。
回到缉查局,法医看到了几人, 将尸检结果给方斯廷。
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小会,目光暂时先转向郭东颖。
陈年老旧的办公室又小又逼仄, 头顶的电风扇坏了, 几个人分坐红木办公桌旁边, 手里拿着板夹和庙会发的塑料扇扇着风。
孩子稚嫩的嬉闹声从窗外传来, 火红的枫叶与转角楼栋墙面上绿黄交织的爬山虎交相辉映, 随着午后的光线, 让房间也变得斑斓起来。
随着窗外枫叶的抖动, 落在窗下桌子最前方的方斯廷头顶和两肩的深浅光斑也在轻微地荡漾。
板夹摇着摇着,萧焚的手就慢了下来。
之前他觉得方斯廷帅得很正, 很古典, 但也仅限于此。
今天和一群人坐在这里, 尤其是娱乐圈里公认的温柔精致美男子欧柚坐在一起,方斯廷竟丝毫不输于他。
雅正大气的五官样貌,迥然不同的气质, 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沉稳强势的气场, 举手投足就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首先, 郭东颖的行为遭到了全镇的仇视,”方斯廷道,“他在掀开封住替命井木板的那天晚上被人抓了,一年后的前天, 也就是庙会的晚上遇害。由此产生第一个疑点,这一年中凶手将他关押在哪里?”
“昨天尸体被打捞出来,根据验尸结果, 死者胃里发现一种自制的安眠药。”秦问素道,“说是自制,因为里面成分中含有大量杂质,但是下的量大,足够药倒郭东颖120多斤的个子。尸体周身和额头带有磕碰的瘀伤,均是死前造成。加上唐老师在井边的痕检结果,由此可推断,死者在吞服大量的药后昏迷,凶手将其抛下井,致使其溺亡。死亡时间与昨天推断的一样,在昨晚10点至次日凌晨0点之间。”
自制安眠药,这么说也就没有购买记录了。
“这个镇子真是人才辈出,”欧柚慢条斯理地喝口茶,“会编故事就不说了,现在连这个都会做。节目组真应该从这里面挑选节目嘉宾。”
“很多老一辈山民都是靠打猎为生,基本上都会一些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张建讪讪笑道,“我爸也会,都是采的山上的药材做的,快秋收时,撒一把到稻田上,晚上野猪都能药倒。”
“夸张了吧。”
“也不是说完全昏迷,就是神志不清,方便我们围攻绞杀,不然我们五六个壮小伙子都斗不过它。”张建道。
欧柚对着摄像机微笑道:“野猪是H国国家级保护动物,观众们如果在H国境内遇到了还是赶紧逃吧。打得过,你坐牢,打不过,你是它晚餐。”
【欧柚哥好贴心。】
【怎么感觉他跟在焚哥身边久了,说话也有那种调调了。】
【没事,现在想看都看不到这生物。】
【想看焚哥单挑野猪。】
【你是陆氏出身的吧,这种点子都能想出来。】
【话说不是焚哥做友情提醒我都不习惯,欸,焚哥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看起来象是在发呆摸鱼。】
【一到开会的时候就摸鱼,真有他的哈哈哈哈】
直播间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截屏当表情包,因为发生亡人惨案的惨淡气氛总算减轻了点。
秦问素指着尸检报告道:“另外,郭东颖体内缺乏维生素D,长期营养不良,这和你们之前的推断吻合,他长期被囚禁,待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秦问素道。
“他被抓那晚,有个人来找他,诓骗他说五方溪上的堤坝要被雨水冲塌,”欧柚遗憾道,“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可惜唐琴心不知道那人是谁。之后这一年来,她也没任何进展。”
“而在庙会那晚,我和小焚看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他接着将那晚墙上的血八字、井里的诡异笑声说出来。
说起这个,方斯廷下意识看向萧焚。
萧焚神游的视线突然被正主抓包,心神一凛,坐直了身体,挺了挺胸膛,手上的板夹急促地摇了摇。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做的。”
方斯廷的侧脸脸廓和脖颈线条几乎稀释在蜜油的暖黄光中,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清冷中带着难以言叙的波光。
“我还以为我请了个祖宗回来,回神上身前要拜三拜。”
“我伟大的大脑正在思考问题。”萧焚狡辩道。
方斯廷差点泄出嘴角的笑意,支起手肘,两手交叠撑在嘴边,顺着他问,“说说思考什么问题?”
“这个幺,还需要去现场看看。”萧焚站起身,“要不要跟来一起?”
几个人看他卖关子,心里的好奇心不由被勾了起来,随他出了缉查所。
房间外的风比办公室里还要大,只是滕察镇在南方,十月底的山风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街上不多的行人看到他们,不由小声嘀咕起来。
镇民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多了警惕和不怀好意。
也许,就像当初他们看郭东颖那样。
萧焚跨过警戒线,来到替命井边。
“那晚我们先是听到了井里的戏腔,之后还有女人唱童谣声,之后我在井里发现了装磁带的录音机。”他道。
“这种东西不可能临时准备的吧,怎么我们一到那里就响。”欧柚不解。
“事后我听过那盘磁带,每段录音之间都隔着一段空白的时间,不是我们到了才响,而是一直在播放的状态。所以没有人也可以。”
“井里放磁带?是想制造恐怖传闻?”秦问素道。
“对,也为了吓跑夜里出来的人。”萧焚道,“虽然镇子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大家约定俗成晚上不爱出来,但自从节目入驻小镇,方督察前几天都排遣好几个小队整夜巡查,直到后面我的假群解散了,这才没什么夜间巡逻。也许,这也是让凶手拥有犯罪成功的侥幸,所以一边带着录音机有备无患,关键时刻吓跑缉查员,一边胆大妄为施行犯罪。”
“那墙上血字呢?”欧柚道,“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
萧焚走近出现血字的那堵青石砖墙,在上面看了一下,道:“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
他招呼几人过来看。
“这墙年代久远,上面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了,”法医曲指敲了敲,“都是实心的。”
“这些砖是实心的,但是上面的不见得。”萧焚指着上面道。
这面墙是房屋的侧面,墙面顶端有延长几十公分的遮瓦屋檐。
“欧柚哥,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血迹是从上到下淌,那么,这墙顶和瓦片之间,必然有凶手的道具,只是现在肯定没有了。”萧焚指着上方道。
方斯廷让人去拿梯子,没一会儿,缉查员拿着梯子架在墙边,他走上去看了下,上面果然有个小小的凹槽,那些血袋就是放在那里的。
他们在整面墙顶上看到了十几个这种小凹槽。
“不对啊,就算上面塞了血袋,怎么控制什么时候流?”张建问。
“这就更简单了,现在网上随便买点什么装置就有遥控功能,只要他提前改造一下,在想要的时候遥控装置扎破血袋,血就流下来了。”法医小姐姐笑道。
“那血字呢?这个怎么控制,血就算流下来,也是直线。”欧柚对这个感到困惑不已。
“墙上的凹槽,还有蜡。”方斯廷道。
“你这么说人家哪里懂。”萧焚吐槽他一句,又正肃起来,“墙上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斑驳刮痕,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更象是人为。如果控制流量的话,血可以从那些凹槽上流下来。只要提前在部分凹槽上填满蜡,那么血就能顺着凹槽,流出想要的字。看起来就象是显现神迹的样子。”
萧焚在这凹槽残留的蜡上面看了下,并没有留下什么指纹。
这些手法其实都很简单,问题的关键是,那晚暴雨,所有痕迹都被冲刷殆尽,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
搜寻盘问一圈下来,有关于郭东颖案的凶手人选,他们至今连个范围都不能确定。
“为了吓唬缉查员,这个凶手还真是煞费苦心。”欧柚苦笑道,“最后却把我们吓得不轻。”
“这么大范围的涂蜡,不是一朝一夕弄成的,更象是为了某种目的,或者仪式。”萧焚问他,“还记得那晚出现的几个字吗?”
欧柚点头,“乙丑,庚辰,戊子,癸亥。”
“这个日期可以很巧合地对应一个时间,1985年,4月,19日,晚上9-11点。”
方斯廷不由惊讶,“郭东颖的生日?”
“没错。”萧焚问张建,“你们去年替命井出现尸体的前一天晚上,有下雨吗?”
张建摇头,“这我哪记得。”
“是暴雨,”欧柚道,“唐琴心跟我说过。”
方斯廷道:“你是怀疑一年前的案子也是这名凶手干的?”
“不无这个可能。”萧焚道,“郭东颖刚揭开井上的木板,那晚暴雨,陌生的尸体就出现了,他也失踪了,案子成了悬案,流言四起。今年同样的暴雨天气,他耗费大量心力,在这墙上搞这出,看起来就象是……”
“从去年的案子中获得的启发。”方斯廷冷冷开口,神色凝重,“延续去年的传闻。”
“但是我们滕察暴雨天气很多的,尤其是七八月,十月以及往后的时候就基本没有了,除非遇到台风天。偏要挑你们都在这里的时候动手,这也太冒险了吧?”张建提出质疑。
“谁知道呢,这个凶手可能想挑战一下吧。”萧焚胳膊肘撞撞方斯廷的腰,小声道,“有人挑衅你呢,给点反应。”
方斯廷撇了他一眼,“物证组所有检测设备,上次直升机飞来的时候全弄毁了。如果不是这样,这案子能撑过三天?”
听到检测设备坏了,萧焚眼神亮了亮,刚要说话,就听对方弯腰小声道:“你别想利用这个玩猫腻。”
“你管得住我幺?”他抬眸,得意的小表情藏都藏不住。
“你以为我把你从节目组那里要来是想干什么?”
萧焚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
“放在我身边,你不会有机会作案。”方斯廷迈开腿往缉查所方向走去,“我已经跟节目组说了,你的任务必须等这边案子查出水落石出了再布置。”
“方斯廷,你说你长得这么正的一个人,怎么也开始耍心眼子了。”萧焚追了上去,小巷狭长,他又只能退后一个身位,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不知不觉两人就脱离了队伍。
“吃一堑长一智。”
何况他在这人手里吃了不止一回亏。
方斯廷道:“回去后你去问问钟厚望,既然郭东颖案子没有任何进展,我们只能从卢开宇的失踪下手,从他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
“不去,我又不是你手下。”萧焚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明媚的狐狸眼恹恹地耷拉下来,“你不是要把我放在身边看着幺,我就在这了,你去哪我去哪,让你看个够。”
看他吃瘪耍脾气,方斯廷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走到他眼前。
萧焚心里烦躁,脸板着撇到另一侧墙边不理他。
这人真是,自己吃亏那么多回也不见朝他生气过。
方斯廷无奈又绕到另一边,“你独自行动,就没在我眼前,你想做什么我又阻止不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钓鱼执法呢。”萧焚恍然,撒气地挥手推开他,“反正我不去,我告诉你,你还真就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这点信任都没有,还独自行动什么。
“没有,我以为你喜欢一个人行动。”方斯廷来两只手有些无措,恨不得多长一张嘴。
萧焚余光瞥到他的脸色,嘴角微勾。
“是啊,我喜欢一个人行动,所以你派来跟踪我的人……”
张建几人跟了上来,他用他那大嗓门吼了一句,“走那么快,你们是发现什么了吗?”
差点就能把这几天一直在金兰嫂家附近跟踪他的缉查员打发了!
萧焚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目光不善地看了张建一眼。
张建一脸茫然,不是,我干什么了我?
第63章 去见巫师啦
“你们说什么了?方督察?”秦问素看方斯廷额头有细密的汗, 毫无表情的脸上又好像能察觉出几分……紧张不安?
还真是稀奇。
“等会儿我跟萧焚去调查卢开宇的人际关系,这边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回去。”方斯廷用惯有的凌厉语气道。
说完这些,他低头观察一旁萧焚的脸色。
萧焚抬眸撇了一眼他的目光, 又飞快地收回视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方阴影。
谁爱跟他去了。
“走了。”萧焚跟着方斯廷走了几步, 看到欧柚看着巷口, 催促了一句。
他看着欧柚注视的方向, 突然想起来, 那晚欧柚有在这看到什么畸形人。
“欧柚哥, ”萧焚道, “那晚你看到了一个畸形人, 我之前怀疑是折叠人,但现在想想, 那应该不是。”
“你也觉得?”欧柚微愣, 他刚才也在怀疑这个, “可是普通人怎么会长成那样?”
“有没可能凶手举着尸体在行走。垂在后背的头,应该就是死者。死者和凶手的身体一起包裹在雨衣里,看起来不会显得特别大, 那是因为尸体很僵硬, 不好背, 他应该就直直地抓着死者的腿,将死者举起来,这样刚好显得那人身材高长。”
一股寒意从欧柚的脚底往上袭来,“你说, 我遇到了凶手?可我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头。”
方斯廷沉吟道:“那个人应该比较娇小,整个身体都藏在了雨衣里面,透过缝隙看路, 也是担心万一碰到人,应该不会害怕被看到脸认出来。”
“没错,你仔细回忆一下,倒垂在背上的人头,那张脸,是活人吗?”萧焚道。
“当时太远了,而且下着暴雨,光线很暗……”欧柚闭着眼睛,试着回忆了好一会儿,“我看不出来。”
“可是你那晚说你看到他笑了。”
“不知道,可能是心理作用,看到倒挂的脑袋,很容易浮想联翩。”欧柚苦笑,“可是我的脑海现在对那张脸的印象很模糊,完全认不出来。”
【不会吧,我竟然错过了哦哟和凶手打了个照面的场景?】
【可惜那晚暴雨,摄像机都报废了,建议一下节目组,能不能弄个防水的、耐用点的机器,实在太废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别怪我们总喷你,陆氏。】
————
首都刑侦大学。
吕思明在讲完今天该讲的课程后,将直播录像放了出来。
“教授,之前钟厚望也看到了那个‘折叠人’,时间在晚上10点04分,而欧柚看到‘折叠人’的时间,我们估算应该是晚上10点13分,9分钟的时间,从镇子的中南部到镇子最北边至少一公里,加上暴雨天气和黑夜,还要抱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死者,依靠走路的话完全没可能。”学生提出疑问。
“难道是两个人?”另一个学生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两次?凶手还有帮凶的话,的确可能办得到。”
“可能有人真的能瞬移也不一定。”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是学刑侦的,更加不能相信这个。从科学的角度看,他就是用了交通工具。”又有学生提出来,“我是觉得,凶手肯定有摩托车或者电动车之类的工具。半路上遇到了卢开宇和欧柚,如果被他们看到自己运尸体,肯定会被逮捕,所以选择下车,制造恐怖的异象,迫使人感到害怕,以为又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那凶手遇到他们的时候怎么不躲起来?反而还要故意下车搬着尸体出来?”
“对啊,这不是直接暴露了吗?凶手不会这么蠢吧?”
“被欧柚看到了。”吕思明道,“根据欧柚描述,当时他是先看到了凶手的背面,也就是那个尸体,然后才看到那个‘折叠人’转过身——通往替命井的小巷狭窄,还有阶梯,凶手只能靠自身挪动尸体,无法使用交通工具。凶手会不会在看到欧柚发现他之后,为了脱身,看到钟厚望家门口亮着,于是临时起意让钟当目击证人。反正小镇里那么多恐怖传闻,多一则别人不会多想,他刚好借着本镇人的口耳传闻打消欧柚的疑虑,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诡异东西。”
“这么说的话,有没可能卢开宇的失踪就是因为看到了凶手的脸,所以凶手才将他抓了?”
“这样一说的确有可能。一年前的陌生人不知为何死在了井里——我不太赞同焚哥的想法,觉得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这起案子肯定给了这个凶手一个启发,觉得可以利用替命井的传说,于是将郭东颖抓了,并且将人关押折磨一年之后才残忍杀死。此人绝对和郭东颖有仇。”
“有道理。”吕思明也赞同这个看法,道,“所以他们暂时放弃调查郭东颖,其实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你们几个继续蹲守方和萧的直播间,我们几个联系节目组工作人员,看看其他罪犯的直播间有没线索,从郭东颖身上找突破口。”
吕教授和他的学生干劲满满,很快调整到与方斯廷他们不同的调查方向,继续暗中跟他们较劲。
萧焚他们可以第一时间进行现场调查,而他们有纵观全局的优势,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
根据王文芳提供的地址,方斯廷四人找到了紫金村,沿着村口大路一直走到底,看见一栋古朴的四合院,门口有雕刻着野兽的红柱子,这就是巫师的家了。
此刻先生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念经唱诵的声音,用的是滕察这边的土话,又是含糊在嘴里的嗡嗡声,听不真切。
萧焚两人绕过影壁,印入眼帘的是一方院子,院子中央的竹凳上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光着膀子,闭着眼睛,表情痛苦,汗水不停地从额头上往下淌。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四十出头模样的男人,身上穿着黑底白纹的修身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滕察本地的辟邪神兽,乌黑的头发束在后脑勺上,用一根木簪固定,下身穿着黑色裤子和布鞋。
以他们H国的眼光看,这造型有点不伦不类,又带着民族特色。
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两颊圆润,蒜头鼻,浓眉大眼,从耳际到下巴都蓄着胡须,胡须黑而浓密,一直垂到锁骨处。
他身形瘦削,也不算高,的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但萧焚一眼看出他鞋里垫着两三公分的增高鞋垫。
可能这就是男人的尊严吧,哪怕垫高几公分也改变不了他矮的事实。
走近一看,那人眼角的确带着细纹,看起来年纪不小,但完全看不出活了上百年的样子。
萧焚倒是觉得,要是剃了胡子,眉眼额头的面相倒是有几分像王文芳。
当然这位不可能是王文芳假扮的,身形声音完全不像。
巫师脸上涂满红颜料,神色严肃,手里举着一把桃木剑,从桌底下的箱子抓了一张黄符,用剑穿着,在少年的两肩和头顶各往上挑了一下,那符纸无火点燃。
接着,巫师往手里的桃木剑喷了口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念着咒语,朝少年光着的上身砍去。
少年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桃木剑砍去的地方开始出现一道道红色的伤口,木剑这一刻突然开了刃,剑剑不落空,将人砍得皮开肉绽。
这场景实在惨不忍睹。
几人看到这一幕,急忙快步上前,嘴里大喝停止。
“你们这是杀人!”欧柚气愤道。
竹凳上的少年“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胃液,睁开眼睛,神色清明,旁边父母激动地抱住了他,却被巫师拦下。
他拿符纸敷到伤口上,再揭开时,人已经完全没事,连疤痕都没有。
欧柚愣住了。
张建和直播间的人直呼神迹。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怎么眨眼间恢复如初了?那符纸真有这么神奇?
“可以了,被厉鬼拍灭的三把火一续上,魂就招回来了,他体内的冤魂已被斩杀。”巫师淡淡道,“下回不要去癸午森林了,那里面瘴气太毒,一旦留魂,那些妖邪就容易钻进身体里。”
【刚才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要不说癸午森林,我还真就信你的鬼话了。】
【都怪焚哥哈哈哈,现在一点神秘感都没了。】
【对啊,要是焚哥没破解森林真相,我还真尊称你为大师,现在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真特幺都是封建迷信,我看长生不老也是假的,白高兴一场。】
【@国家宗教委员会,你们要不要学学宣教部,请焚哥当个代言人啥的,现在乡下还有不少这种歪风邪气。】
巫师拿黄布擦拭了几下桃木剑,看到萧焚几人,道:“你们是为了卢开宇的事情而来吧?”
张建惊奇道:“先生算得好准。”
萧焚无语,这还用得着算?这两天镇上那点事情谁不知道。
“方便聊聊吗?”他问。
先生挥手侧立,将他们迎进了客厅,举手投足倒是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卢开宇的事我很难过。人各有命数,这是他的劫,谁都无法阻止。”
“你是说,卢开宇已经死了?”萧焚嗤笑了一声,“只有凶手才能这么肯定吧?”
既然郭东颖可以在一年前失踪,24号那天晚上才死,那么说明凶手并不会马上让人死,而是以不明的缘由囚禁一段时间,等到合适的时机,比如说找到下一个更让人满意的猎物,他才将人杀死,更换目标。
所以,卢开宇现在肯定还活着。
“我不是凶手。”被污蔑了,巫师的神色语气依然不急不躁,捻着大胡须道,“他的生辰八字很好,也就是命格很好,百年难得一遇,一辈子都将顺风顺水,养尊处优,能活到八十八都属正常。”
“所以你是说他这次能度过这场劫?最后活到八十八?”张建道。
“这是正常情况。但现在……”巫师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怎么也不肯再说了。
萧焚冷笑一声。
巫师突然看向他。
“你不信我的话?”
“当然不信。”萧焚三言两语将方才他给少年驱邪的伎俩给说了出来。
第64章 冒牌货巫师
“符纸无火自燃, 因为加了白磷,今天天气好,又是下午, 室外温度足够了。我看到你桌底下放符纸的箱子,里头底层还有冰袋, 就是为了防止它们自燃。
“还有那些所谓的血, 不过是你提前往少年身上涂了姜黄水, 而后被太阳晒干, 看起来肤色蜡黄, 看起来更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人家父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后面你往木剑上喷的不是普通的水, 而是碱水,一遇到少年身上的姜黄, 立刻发生反应, 变成所谓的红色‘血水’。”
直播间直接有人将化学公式列了出来, 并且开启化学小课堂。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换句话说,这不就是化学牲的就业新出路吗?】
【焚哥护体, 百鬼不侵!】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怕鬼了哈哈哈, 刚刚吓死了, 没想到就是一点化学反应,亏得我还上过学,完全不知道。】
“你如果相信,那就是真的, 如果不相信,我怎么说你都觉得是假的,信与不信, 全凭自身。就好比从前的你,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而现在的你,认为这个世界是某个意志在操纵,可以随意改变。”
巫师没有因此而恼怒,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道:“你想冲破这种束缚,但如果贸然动手,不仅会反噬自身,还会崩坏秩序。世间万物皆有它运行的法则,你之前经历的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不如谨言慎行,看开点,万般皆有命,狂妄自大并不是什么好事。”
萧焚眼神动了动,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忌惮。
方斯廷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抓住了他的手,警惕地看着巫师。
巫师笑了笑,对方斯廷道:“有时候人不是因为命不好才被人害死的,而是因为命太好,所以才被人惦记。这就像身怀一个宝贝,别人会偷走的。”
“难道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出生时间,从而改了八字?”欧柚疑惑,“可是卢会长年纪已经那么大了。”
“有人改不了自己的八字,改不了自己的命,所以就像老鼠一样,去偷别人的命。”巫师道,“郭东颖如此年轻就当上了镇长,命中带官,红中带紫,本该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可惜可惜。”
“你是说,郭东颖也是因为八字太好,所以才被别人谋害?”欧柚觉得匪夷所思。
“你们回去后盯紧了他,”巫师说到最后,眼神也变得不确定起来,只是重复道,“盯紧了。”
这行的人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们还是知道了,郭东颖的遇害和卢开宇的失踪,的确和八字命格有关。
如果是其他地方,他们觉得简直无稽之谈,但这里人总是一股神神叨叨的样子,他们看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方斯廷有些担心萧焚的状态。
“刚才巫师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从前的你现在的你,什么信命又不信命,说话颠三倒四的?”
“没什么。”萧焚扯了下嘴角,轻笑一声。
这巫师和神棍一样,看似说了,又其实什么重要的也没说,只是人们总习惯于代入到自身,所以看起来他说中了自己。
其实那番话代入谁都一样。
“方督察,你信命吗?”
“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当然不信。”
“可有时候真是让那个人不得不信。”萧焚不禁苦笑了下,“不过,我更喜欢称这种东西为‘气运’。”
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气运,一个主角有一个主角的气运,庞大到难以想象。
“你在这待久了,不会被洗脑了吧?”方斯廷道。
萧焚跟这些土著民说不清楚,“这叫做代入法懂不,既然要破解他们这边的案子,自然要代入本地人的想法,以凶手的思维去揣度他的动机,哪怕再离谱,但那就是真相。”
他们这些普通人也有气运,哪怕微乎其微。
谁让这是一本书的世界呢,他们都只是用来衬托主角的背景板。
这是他们这些炮灰既定的命运的无奈。
“想什么呢,上次小吃店里教你都没收你学费,不会没把我的话当真吧?”萧焚摇头叹息,以前辈的口吻道,“我杀的那些玩意儿比你吃的盐都多,好好听劝知道不。”
方斯廷:“……”
什么玩意儿,鸡还是鱼?能跟人相提并论?
他看着方斯廷,认真道:“既然能犯下谋杀罪,他们就突破了身为人的良知底线,不要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们,这样你永远得不到结果。”
萧焚的话充满了诱惑。
“不要刻意压抑自己的本性,尝试着移情到凶手身上,体会那种潇洒肆意的快感,了解他们内心的真实世界,顺着他们的思路走。想象着你手里掌握着郭东颖的命,只要轻轻一推,把人推进井里,就能左右他的生死。他可是这里的镇长,这一刻,你的权力,还凌驾在他之上……”
他的声音有种莫名的魅力,方斯廷闻着他身上的崖柏香味,不禁心中微动。
放任自己的情绪幺,让自己沉浸其中。
“你看我干什么?”萧焚被他的目光盯着,有种想要后退的冲动。
“找学习对象。”方斯廷道。
他的目光清明正直,“你‘杀’人布置现场的时候,脑海里有想象着一切如果是真的,应该怎么杀死他的吗?”
“可惜,只是假的。”萧焚耸耸肩。
方斯廷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萧焚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偏偏方斯廷又不说话。
揉揉发烫的耳垂,眼神看向遥远荒芜的土路。
“其实,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半晌,他苦笑着开口,深思恍惚,“哪怕是从前的我,和现在的我……”
哪怕自己拥有他的记忆,又怎么可能感同身受呢?
“我会好好学习的,”方斯廷觉得他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试着移情到死者身上。”
“我知道是谁了。”一直在发呆的欧柚突然道。
“什么谁?”萧焚思绪立刻抽离出来。
“那个‘折叠人’的脸,是刚才那个巫师!”
“你说什么?”
欧柚也满脸惊恐,觉得不可思议,“我确定,是巫师。如果那人没有缩骨功或者别的特异功能,24号那天晚上,巫师已经死了。”
试问一个正常的活人怎么能做到脑袋完全后仰,让身后的人能看到整张正面倒立的人脸呢?
“那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人,还是鬼?”
“你再详细描述一下那晚看到的人。”方斯廷沉声道,浓黑锋锐的眉毛习惯性向眉心皱起,“肯定有猫腻。”
“不会有错的。”欧柚道,“那晚那人虽然是倒着的脸,但我想起来了,那人和巫师长得一样。”
方斯廷立刻想到了什么,道:“你说那晚那个人在笑,那就说明,他没有胡子。”
欧柚惊讶地看着他,“没错,是没有那一大把胡子,所以一开始我没能及时认出来。”
“短时间内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出那么长的胡子?”
“你说现在这个巫师是假的?”张建道,“不可能啊,怎么会事假的?他驱邪捉鬼的本事……”
话说到一半,他想起萧焚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个把戏戳穿的事。
“十有八、九是个冒牌货。”
“我就说嘛,我们的巫师都是有真本事的,不可能装神弄鬼……”张建嘟囔道,同时也懵了,“也就是说,这个巫师是假的,真的巫师已经被凶手杀了,24号晚上还被举着到了替命井上,但尸体怎么变成了郭东颖?失踪的怎么又会是卢开宇?”
现在案子的牵涉人员越来越多了。
“我们再回去问问。”方斯廷道,“作为冒牌货,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先抓去审问再说。”
“不是,你们不能……”张建开口想阻止,巫师可是他们这一带最神圣的人,怎么能被如此冒犯。
方斯廷一个眼神就把他吓住了,等他纠结了半天,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村里。
巫师家大门紧闭。
村里的人看出他们来势汹汹,不少人慢慢聚集过来,满是恶意地死死盯着他们。
五个,十个,二十个……
老人,女人,男人,小孩,少年。
后来的人手里已经抓着锄头砍柴刀,慢慢地逼近。
方斯廷和萧焚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进退两难。
气氛剑拔弩张,场面一触即发。
一个老者从人群中出来,看着他们,用苍老嘶哑的嗓音明知故问,“你们找谁?”
方斯廷刚想说话,萧焚及时拉住了他的手,暗暗摇了摇头。
这位冰山冷脸方阎王一开口,矛盾直接升级。
萧焚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和煦笑意,把一旁的张建推到了前面,“爷爷,我们刚才来找巫师先生了解一些情况,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我们回来拿。”
村里人纷纷看向张建。
“了解什么情况?”老者问。
“镇上最近发生了命案,我们想用巫师的神通帮我们抓犯人。”
“是吗?”他们看向张建,明显更信任这个本地人。
张建忙用本地土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村民们面面相觑,露出迟疑的神色。
“原来是误会,巫师大人已经闭关修炼了,你们过几天再找他吧。”老者咳嗽了几声,身子颤颤巍巍的,枯枝似的手挥了挥,“没事了,都回去吧。”
气势汹汹的人群这才逐渐散开,却没有走远。
他们就像一只只秃鹫,盘桓在大院附近不远处,等着他们做出任何不对劲的举动,立刻就扑上来。
在这些人眼里,乡规民约就是他们的法律,装神弄鬼的巫师是他们的至高无上掌权者。
“二十分钟前,我们才刚看到那个所谓巫师,那时候他可没透露出一点想要修炼的想法。”回去的路上,欧柚小声道,“这速度,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他立刻就传出要闭关修炼的意思,看来是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我们。”
“张缉查员,你去所里调派几个缉查员,伪装成普通人,这几天来村里秘密监视这栋房子。”方斯廷道。
“我现在担心本地缉查员会和这里的人一样,无脑拥护巫师。”萧焚摇头不赞同道。
“我的人也会分布在村口外围监视,只是没办法进村。”方斯廷道。
这个巫师很可能就是凶手,不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情况下,要想抓人还很困难。
他们是外国人,就算被授权抓人,也很容易伤到普通群众,这样肯定掰扯不清了。
“刚才那个巫师的身上,有王文芳的味道。”欧柚突然又开口。
“什么意思?他俩怎么能联系到一块?”张建不免有点晕。
“不知道,但是王文芳身上有巫师的味道,巫师身上也有她的味道,”欧柚道,“至少从昨晚开始待到今早。其他人的味道都没有他们留在对方身上的浓和久。”
“难怪,你看,我们走访王文芳的时候,她是化妆的。如果是从养猪场直接回来,她不可能化妆,”萧焚道,“哪怕你爱美,工作时化妆,猪的鼻子对味道很敏感,也很容易炸栏。”
“如果是去见某些人的话,化妆有可能。”欧柚赞同道。
“所以他们两个有私情?昨天我们就通知卢开宇失踪,得知这件事后,王文芳提前一晚出来,去见了巫师?”
“这样子看来,完全不象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以为是节目组假杀人,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真的不见了。”
方斯廷沉吟道,“难道是情杀?”
“也有可能是去问巫师,卢会长的下落吧,巫师占卜失踪的人也很灵的。”张建倒不以为疑,只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异人,惊讶道,“欧老师,一个人昨晚身上的味道你都能闻得出来?比警犬都好使,不当缉查员真是可惜了。”
“我也就鼻子好使一点。”欧柚无奈笑道,“所以平常也不爱喷香水,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萧焚嗅了嗅自己身上,平常晚上他都有点崖柏的熏香,应该对他的鼻子造成很大的冲击吧。
————
晚上,欧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萧焚将崖柏熏香丢进垃圾桶。
“怎么扔了?”
“对你鼻子不太好,还是不点了。”萧焚道,“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
关于原身的一切,正在慢慢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早晚要被他彻底取代。
眼里不禁划过一丝缅怀的悲伤。
“如果喜欢,那就继续点着,崖柏的味道舒缓身心,又能安神助眠,我还是很喜欢闻的。”欧柚将熏香从垃圾桶里重新拿出来,反被萧焚阻止。
“不用了。以前点是因为萧焚经常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失眠。”他不在意地笑了一声,随即又淡了下来,撇嘴道,“后来听了某个街边骗子的话,说崖柏能助眠,就买了好多好多,我到现在都用不完。那个傻瓜,谁说的话他都信……”
“你在骂你自己吗?”欧柚道。
“是啊。”萧焚神色明媚起来,站起身,“不过,我没有什么睡眠障碍,所以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以后不点也可以。”
反正那些东西,连带着过往,终究都将被他从生命中抹除,慢慢取代。
欧柚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身上消失。
“娱乐圈里的人压力的确比普通人的生活更大很多,好在你现在过得还不错。”他安慰道。
“是啊,但这还不够。”萧焚看着他,缓缓露出一抹微笑,喃喃道,“远远不够。”
那一瞬间,欧柚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杀气。
不是对着他,好似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眼前好像站着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
“小焚。”金兰嫂在楼下喊道,“有人找你。”
“来啦!”萧焚脸上闪过疑惑,“这么晚了谁会找我。”
对方移开视线的一瞬间,欧柚浑身紧绷的肌肉顿时松懈下来。
他暗暗长舒一口,心里的疑惑却爬上了眼底。
萧焚跑下楼一看,是一个陌生男人。
但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气质。
是缉查员。
欧柚紧随其后,走到了萧焚身边。
“焚哥,”缉查员走近小声道,“找到卢开宇了。”
“这么快?”对方看起来情绪不像舒缓平和的样子,这让萧焚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哪里?”欧柚问。
“卫生院。”
第65章 出现剥皮尸
22:47。
晚上的滕察还算安静, 只是走进卫生院,不少医生病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个个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
摄像机从他们眼前飘过, 总能捕捉到“鬼”“红衣女人”“索命”之类的话。
【这么点大的镇子,我们三四十台摄像机, 就没有一个有拍到凶手的吗?】
【小镇出人才啊, 这么离谱的事情也能发生, 简直是犯罪高手。】
【如果不算一年前那位陌生人, 现在死了三个人, 缉查组压力很大啊。】
二楼左右走廊楼梯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秦问素已经抵达现场, 正在穿鞋套, 看到方斯廷几人,点了下头示意, 先一步进去了。
命案现场是在二楼中间的一间病房, 207。
现在外面医疗比这里好很多, 稍微大点的病的基本都去县城,小病也不用住院,所以卫生院住院的病人不多。院长将一整层的病人清空, 都转移到了楼上。
病房狭长, 一侧摆着四张病床, 床与床之间隔着床头柜和帘子,中间两张床被褥平整地叠靠在床头,明显没有人使用,靠门第一张床被子凌乱, 还堆积不少生活用品,应该刚被人请出去另外找病房养病了。
最靠里的那张床,雪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人形。
老人的脸, 四肢,都还健全,穿着医院的条纹病号服,身体侧向窗户那侧,蜷缩在病床上,跟睡着了一样。
但是揭开潮湿的上衣,躯干部分,脖子以下,大腿以上,肉的鲜红与脂肪肌腱的白十分刺眼。
皮被剥了。
欧柚的脸色有些难看。
第一次看到真实尸体,还是死状这么凄惨的,谁都受不了。
萧焚让他留在门口,自己随方斯廷进去。
没一会儿欧柚吐完晚饭,也跟着进来。
“头儿。”唐深正在忙活,看到人来,立刻站起来,面色难得凝重 ,“没有多少痕迹。”
也就是说,处理得很干净。
“凶手的处理手法越来越干净熟练了。”萧焚道。
唐深拿出一个透明袋子,“这个可能是凶手掉落的。”
袋子里有一个黄纸叠成的三角形。
“为什么不是死者掉落的?”欧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卢开宇。
卢开宇作为五方神庙委员会的会长,肯定也是迷信的,戴这个不奇怪。
“不,这个符纸并不湿。”唐深道。
欧柚没敢走近,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符纸不湿就不是他的。
萧焚打开折叠的三角,上面凌乱的图案意料之中地熟悉。
他曾在钟厚望那里看过的平安符。
萧焚疑惑道:“凶手既然将周围都处理得这么干净,应该不会大意地掉落一个符。”
唐深否认了他的说法,“那不一定,这个三角符是我在床边缝隙里看到的,如果不像我们这样将犯罪现场仔细搜寻的话,基本看不到。在有病人的病房内抛尸,随时可能被另一个病人看到,风险很大,凶手当时应该没那个时间注意到。”
“也有可能是之前的病人掉落的。”张建道。
“不,这病床漆色很新,味道也新,应该才刚买不久。”欧柚道,他现在对自己嗅觉的运用越来越熟练了。
几人找来卫生院护士一问,果然如此,半个月前节目组给小镇各种赞助,他们卫生院买新床,换设备,到处翻新,这床也才录制前一天刚到,还没人住过。
【这波节目组上大分,终于有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这个凶手也算百密一疏了,啥都清理干净了,偏偏把这么个符咒给掉在现场。】
【这就是犯罪现场物质交换定律了,只要去过,必然会和现场以及尸体交换物质信息,区别只是会不会被人发现。凭借现代科技手段,多少细微的线索都能发现,根本逃不过的。】
【可惜物证组的仪器坏了,只能靠唐教授他们的肉眼去观察判断,效率大大降低。】
“我们还需要找钟厚望一趟。”这边,方斯廷已经派行动组缉查员去问镇上谁有这个平安符。
“这范围太宽泛了。”萧焚不赞同道,“就凭他们那个迷信样儿,全镇加上周围五六个村,人手一个都有可能。”
“上面有几枚指纹,我们先回去加班加点地比对。”唐深招呼物证组的剩下几人,与他们分别。
之前走访询问的时候他们都有顺便采集指纹,现在刚好用来比对。
法医这时候检验完毕,小声而悲悯道:“失血过多而死。被活剥的。”
这话一出,几人脊背一片寒凉。
法医的声音稍显冷锐,仿佛将自身的情绪抽离出来会好受一点,指着尸体道:“手脚有被束缚的痕迹。这几下是被长约10厘米宽2厘米的刀切的,这边到这边的皮是被人生生扯下来的,手法干净利落,经验丰富。根据伤口出血和愈合程度,可以判断出做这一切的时候人是活的。”
“可看这面色,不算很狰狞痛苦。”虽然皱眉,但表情没有扭曲。
“所以极有可能是把人重度迷晕后进行的,”法医道,“需要进一步检测。”
“床单上怎么只有水迹,血迹这么少?”欧柚疑惑道。
法医道:“尸体被水泡过,血水已经泡完了,而且还被冰冻了,具体的死亡时间看之后化冻后的解剖。”
“家里有冰柜。”萧焚道,“这个姿势所占的空间,刚好符合冰柜里的规格。”
方斯廷皱眉,“如果是仇杀,凶手应该会将人弄清醒,痛苦地折磨人死去。如果是别的,一般人不会选择这么考验技术又繁琐的手法。”
残忍,冷血,毫无人性。
只要是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其实在下第一刀后,多数都会后悔,退缩,崩溃。
“而且,把人重度迷晕才下手,看起来是新手才会做的事,”萧焚也疑惑,“但手法干净利落,一开始就选择这种方式,像个经验丰富的连环杀手。”
两人怎么都感觉这个凶手身上充满了矛盾。
毫无头绪。
彭潇潇道:“线索太少,推不出凶手的外貌特征,只能说身材较瘦小,其貌不扬,本地人,一个人住,房子比较偏僻,性格内向。此人不是常规的心理变态,而是已经对迷信达到狂热程度的人。所以即便是新手,但因为迷信,内心信仰离奇地坚定,克服了恐惧,反倒像个老手。”
这么一说就通了,但范围还是太大了。
“至于人皮,我还需要回去研究一下Y国的民俗传说。”
“范围太大了,滕察本地的就行。”方斯廷道。
“没事,反正我暂时先搁置节目嘉宾那边的工作,这边更重要,我查详细点。”这么残忍的手法,涉及这么多起死亡,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案了。
“不过,我对凶手有个初步的判断,他生病了,可能是什么不治之症,”彭潇潇道。
“这个怎么看出来的?”张建纳闷道。
“根据巫师说的,”萧焚接话道,“此人应该对自己的命运很不满意,之前那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怎么突然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想杀人改命?要么感情事业不顺,要么自己得了绝症。感情事业突然遭遇挫折的话,就凭这么点大的镇子,但凡谁家有点动静全都知道了,但我们却没有听说,而且这类人为了报复社会,更容易冲动杀人,而非计划如此缜密。”
“没错,所以可以从医疗记录上下手。”
“真是想到一块去了。”萧焚伸出手掌,彭潇潇默契跟他对击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两道锐利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身上。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方斯廷分配人手去查卫生院的医疗记录,看了下四周,“同屋的病人呢?”
彭潇潇带着几人去了三楼一间病房。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暴雨,仿佛要将未来几个月的雨都在这几天一股脑下完。
病房电视里播放着天气预报,说市区包括滕察这里最近都是台风天气,暴雨得持续三四天。
这委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里面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看到他们亮出的缉查员证,顿时激动起来。
“你们可算来了,厉鬼杀人了!你们管不管呐!”
萧焚扯扯嘴角,“又是这个。就算要杀,也该是替命井里的鬼来杀吧,然后再失踪一个。”
这才符合替命井原理。
“不是,这个鬼比替命井里的还厉害。老卢会死在这里,肯定是井里头的那个恶鬼抢不过他,被干掉了。”
这镇子上的人还挺能自圆其说。
“这卢开宇是什么香饽饽吗,什么鬼都想要他?”
简直就是惑鬼妲己。
“你别说这种不敬的话。”老太太道,“207病房4号床的传说很邪门的。”
萧焚疲惫按着额头,“你们镇子上的诡异传说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搞得个个都这么神经质。
“不多,就那么几个,之前改人命格的替命井,癸午森林那边诡异的倒吊人,207病房的病痨鬼,膳堂里的半夜烧灶老太太,雨天晚上九点出门就会碰到的噬影鬼……”
“……”这还不多?
【好家伙,不愧是Y国。】直播间吐槽道。
【他们自己没能力破案,天天在这杜撰诡异传闻,能不能别这么自欺欺人。】
【真是叹为观止,一个破镇子这么多诡异的事。】
【也由不得这边人都相信啊,前几天大家跟着焚哥去森林,不都吓得半死,何况这镇子的路没直达公路前去市里都费劲,消息肯定没那么灵通,教育不到位。】
【这能怪谁,那个为民做好事的郭镇长不就被干掉了。】
【尊重他人命运,这些镇民愚昧是他们活该。】
见老人要开始说那个诡异传说,萧焚连忙打住,“你就说昨晚有没有碰到什么人和事,一五一十地说,别添油加醋。”
故事会听多了也厌烦。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你让我怎么说,今晚我还真就碰到了那个病床上的鬼魂。”
方斯廷揉揉坐在床边的毛绒脑袋,“奶奶,你别拘束,就一五一十地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萧焚抓抓头发,往身后瞪了一眼。
他发型都被弄乱了。
老太太慢慢回忆起来。
“快9点的时候,我歪靠在床边,拿着手机看电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惊叫。我往门上的窗口看过去,走廊里的灯一闪一闪的,我就感觉不对劲。”
老太太皮肤黝黑,带着大大小小的老人斑,像颗发霉的核桃仁,瞳孔骤缩,眼睛瞪大,眼白露出大半,看起来比她嘴里的鬼还像鬼。
“我打开门缝往走廊看去,一个人都没有,连值班的护士都不在。走廊的灯,一下亮,一下暗,特别吓人。我往走廊灯开关那边看去,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就好像有人在不停地按着开关。
“我吓得躲回被窝,连头都用被子裹住,不敢出声。房间的灯光还是能通过被子透一点进来,我就等啊等,突然,我发现我房间的灯光跟走廊灯一样,也开始变得一下黑,一下亮。没多久,被子外响起了脑袋撞门的声音,不是从房间外面,是从房间里,我的床尾那边,紧接着就是几声咳嗽,那个病痨鬼在房间里,出不去……”
回忆到这里,老太缩了缩脚,道:“总之太可怕了,我再也不会住207了。”
“这种现象持续了多久?”方斯廷问。
“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吧。”老太太道,“等我实在受不了,彻底没听到动静后,掀开被子一看,老卢就躺在那里。我叫了几声,没人应,感觉奇怪,就过去看了下,没想到他那脸色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碰了一下,手脚梆硬,冰得不像个活人。”
“之前那个床位没有人?”
“整个病房就我一个人住。”
那张床位是空的。
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走出病房,方斯廷立刻吩咐白逐,带着物证组的人去卫生院的配电间。
张建问为什么。
萧焚道:“走廊里没有人,不代表没有人动过电路,想要故弄玄虚吓唬人,开关没人的话,极大的可能就是动了二楼走廊的电闸,那里的灰尘上可能留下指纹。”
虽然死者身上都没找到什么线索,可见是个很谨慎的人,应该不会留下指纹。
“所以,凶手先制造电路短路的假象,将走廊的值班护士吓跑,让病房内的病人不敢出来。之后,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房间,把尸体放进4号病床?”欧柚不敢相信,不禁质疑道,“这凶手这么大胆吗?”
“应该还有部分伪装,”彭潇潇道,“比如化妆成医生的样子,用移动病床推着尸体到病房门口,这样比较符合他谨慎而大胆的性格。”
可惜在乡镇卫生院,监控只有药房里有,这些都只是猜测。
“可是,那个平安符怎么掉落了?”
“那个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随身携带。”萧焚提出假设,“暂时不知道是谁掉的,假定是凶手掉落的,他发现自己的平安符不见了,会不会再去求一张?”
“有可能。”方斯廷道,“我让人去王文芳家盯着。”
“巫师那边的缉查员也别忘了打招呼。”萧焚提醒道。
“房间内发出撞门声,应该是凶手移动尸体发出的碰撞声。可惜,被老太太当成鬼撞门了。”欧柚叹道,“但凡是个不信邪的,直接就打了个照面,大叫周围人帮忙捉凶手,案子直接了结。”
“所以必定是本地人,才会对当地人的迷信程度这么了解,并且充分利用这种迷信心理。”彭潇潇道。
“但既然知道缉查组来这里办案,应该收手才对,怎么会这么胆大?”
萧焚道:“郭东颖是一年前失踪的,说明那时候凶手就计划好今年庙会当晚动手。按照井里的皮鞋来看,他原本是想延续替命井的传说,估计是缉查员现在封锁案发现场,他没办法继续在那里作案。而又有什么计划打乱了他的节奏,比如说病情,让他等不了一年后,必须提前行动,这才接连犯下命案。”
“郭东颖、卢开宇已确认死亡,紫金村巫师可能死亡。犯下这么多起命案,凶手很大概率还会继续行凶。”方斯廷冷酷森严的话音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而他们,却仍旧没有什么头绪。
————
检查完毕后,方斯廷看了下手表,已经凌晨,雨还很大。
秦问素和几个缉查员带着尸体还得先回缉查所,连夜进行解剖。
彭潇潇把伞给方斯廷,刚好搭他们的便车。
所里车上的座位都被占满,几个缉查员想下来,让方斯廷坐上去。
彭潇潇在车里稳坐如泰山,小声对他们道:“你们别管他,人家乐意走路。”
接着他们就听到车外方斯廷礼貌疏离的拒绝。
“那我们先走了。”说着车子驶向了缉查所。
“你要不要去我那住?”
萧焚和欧柚正商量着怎么回去,刚才他俩出门没带伞,就听到方斯廷问出了这话。
“我在那住得好好的,你那宿舍 ……”
“你和欧老师挤一个房间不方便,”方斯廷道,“我宿舍房间刚好还有一张空床。”——
作者有话说:欧:好开心,借机跟萧焚一起睡[垂耳兔头]
方:当我是死的吗[白眼]
萧:……
第66章 住进方宿舍
“这……”萧焚有些犹豫。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一辆黑色跑车缓缓停在了卫生院门口。
是陆劲。
“欧柚,我听说你在这里,这么晚了, 我送你回去吧,最近这里不太平。”他特地私下找节目组工作人员问过他的消息。
欧柚不是很愿意, 碍于陆劲的身份不好拒绝, 有些为难。
“那正好, 方督察这里有伞, 我跟他一起回金兰嫂家, 今晚就搬过去, ”他也就带了几套衣服, 没多少东西要收拾,“金兰嫂家的屋子留给你住吧, 刚好咱俩也不用挤了。”
欧柚张了张嘴, 想要说话, 陆劲已经下了车,举着雨伞走到他的跟前。
他昂贵的手工牛皮鞋被雨水浸泡和彻底,一尘不染的西裤裤脚被暴雨打湿, 留下几根草屑, 看着欧柚, 露出讨好的微笑。
欧柚看了一眼萧焚,对方已经钻进了方斯廷的伞下,在纠结两个大男人怎么缩在一把雨伞下不会被雨淋到。
“你靠近点。”萧焚把人拽到自己身前,跟自己手臂相贴, “离那幺远,我都没伞了。我病才刚好,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他这话怎么听着像在撒娇。
“撑得到你。”方斯廷不自在地调整了下身体, 似要挣脱开。
“你把伞全挪到我头顶,你不就淋湿了。”萧焚将手穿进他的胳膊,跟他挽在一起,搂得更紧,不容他挣脱,低声笑骂,“笨蛋猫猫。”
方斯廷摸了摸鼻子,换了只手抓伞,手臂从他手中拿出来,往下移,轻轻搂住了纤瘦的腰。
萧焚腰侧肌肉猛颤了下,骤然贴上温暖的掌心,痒得心悸。
后腰连带着整个后背都僵住了。
刚才身体整个贴上人家手臂都没感觉,可自己被人搂着,他感觉有点不自在。
有点热。
萧焚不适地左右扭了扭腰,贴着的手臂箍紧,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腰肉。
“别动,走了。”
说着迈步走下医院台阶。
萧焚赶紧跟上,两条腿差点打起来,走了两步这才恢复正常,手局促地攥着他的西装外套。
“欧柚哥,我们先走了。”
“好。”欧柚终于看向等在一旁的陆劲,却发现陆劲的目光也一直在那两人身上,久久没收回来。
萧焚打了声招呼,走了几步,等到再扭头看去,欧柚已经上了陆劲的跑车。
古老的小镇排水不是很好,青石板路面的积水已经漫过脚踝,两个人,四只脚,在暴雨中留下四道涟漪,又马上被密集狂暴的大雨冲散。
“看看人家,有豪车接送,”萧焚摇头揶揄道,“再看看咱们,只有两条腿。啥时候咱们的方督察能买辆跑车,让我这个苦命人也尝尝坐在跑车里听雨的滋味?”
“行,回头就买一个。”
“车身要刷上骚包粉,车门印上Hello Kitty,车灯边缘和把手贴满水钻,内部要紫色皮革,粉配紫,噗哈哈哈哈……”
“你就这审美?”
“我这审美怎么了,这叫量身定做,把你衬托得年轻几岁,相信我,准没错。”
“那以后你来开。”他可丢不起这人。
“你敢买我怎么就不敢开。”萧焚哈哈大笑,“放心,我会让你坐后备箱的。”
“你这是抛尸。”
萧焚被这话逗乐得不行,“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走路吧,跑车什么的太张扬了,在这种地方也就镇子大路能开一开,哪里像我们这么方便,想去哪去哪,还能强身健体。”
“好吧,你不要,那我就不买了,今天又赚了几百万,不知道该怎么花。”
方斯廷得了大便宜一般地说着,看向萧焚,刚好对方也抬头看向了他。
视线相触的一刹那,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那是萧焚第一次看到方斯廷明显地在笑,连眼尾都弯了起来。
沉稳,含蓄,温柔而包容。
路灯将两人依偎的影子拉长,被地上的涟漪打碎,彻底交融。
像一团团簇拥着跳动的暖黄星火,雨点的落下时击打水洼,崩裂出细小的星子,又如黏腻的糖浆般回弹,聚合在一起。
方斯廷的笑容在伞下轻轻荡漾开,深邃的五官让光影在脸上交错,穹崇的眉骨下,乌黑的瞳孔里也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一股无名的躁动,在被浓重的暴雨压抑着。
心头的悸动却愈演愈烈,于眼里酝酿交缠,朦朦胧胧,又呼之欲出。
萧焚垂下眼睫,逃也似的避开,过了两秒,再眸望他,发现他仍然在注视着自己。
一直没移开过。
那幺平静,温和,不带任何侵略性,什么话都没有说,那双眼睛又仿佛将一切都说尽了。
“你肩膀湿了。”他踮起脚尖,凑近,拍了拍他肩上的水珠,没事找事做。
“长得太强壮不是我的错。”
萧焚笑道:“一点雨还给你淋出成就感来了,长这么大块头就是唬人的,下回打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先赢过我再说这话吧。”
“那你可别输了不认账。”
“我怕再打赢你,你就得被欺负哭了,动不动就耍赖。”
“你什么时候看我哭过,这样污蔑人。不行,我现在就要跟你打一架,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
“宿舍一楼有我们改造的拳击室,咱们可以去那里。”
“今晚你死定了!”
“等会儿你要是输了,我宿舍剩下几天的马桶你来刷。”
“那我赢了呢?”
“我都让你出口气了,还想怎么样?”
萧焚瞟了他一眼,鸦黑的睫毛上下扑棱了几下,眼神眯起,笑得狡黠。
“又在动什么歪心思,鬼迷日眼的?”
“……”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萧焚恼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方便抬腿踢人,压根忘了外面是瓢泼的大雨。
腰间传来一股力道,强势地将他拉了回来。
“小心。”
萧焚撞上他的胸口,正愣怔间,腰间的手就松开了他。
他从怀里抬头,就看到方斯廷的目光跟着飞也似的逃窜开。
刚才搂腰看人都不见撒手的,眼珠动都不会动一下,现在都把人搂进怀里了,竟然……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人真是,哪怕对着同性,也正人君子到古板的地步。
不,他应该是对同性没感觉。
“宿舍就在前面。”方斯廷指指前面的路。
“嗯。”
他又不是没去过。
“走吧。”
萧焚从他胸口处离开,再次与他并排。
没走两步,他伸出食指,试探地往他的掌心放上去。
方斯廷的手很快做出了回应,握住了那根手指。
食指在他掌心调皮地扭了扭,想要让他放开。
方斯廷松了力道,但很快又重新抓住了他整只手,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黑猫先生。”
“嗯?”
萧焚突然有个问题想问他。
但想了想,又算了。
等两人走到宿舍楼底下,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方斯廷就不用说了,眼睫毛都带着飞溅的细碎水珠,大半身子全被雨水浸泡过。萧焚稍微好点,但雨太大了,飞溅的雨点也将他手臂和衣裤打湿,潮潮地黏在身上。
宿舍明显是节目组刚赞助翻新的,新得不像话。方斯廷他们的宿舍在二楼楼梯右侧,往上都是行动组在住,基本都是四人间和六人间。他们这一间宿舍就两张床,比他们的稍微宽敞点。
“快去洗澡。”
“没事,你湿的那幺厉害,先去洗吧。”
“我去隔壁宿舍洗也可以,快去,别又冻感冒了。”
“好吧,”萧焚尴尬道,“能借你衣服穿穿幺。”
本来说要去金兰嫂家打包衣服,雨实在太大,只能打电话给欧柚,让他先将自己的东西放到一边,明天他去收拾。
现在,可能只能穿黑猫先生的黑衬衫了。
哦,可能还有内裤。
萧焚眼神有点发飘。
普通朋友之间也有借着穿的嘛。
然后,他就看到方斯廷从宿舍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衣睡裤。
“这哪来的?”萧焚疑惑接过。
还有床上毛毯被褥,一看也是新的,没人睡过。
【刚才发出邀请,我还以为是临时起意,怎么连衣服都提前给焚哥准备好了?】
【嘿嘿嘿,看看我们行动派方阎王的速度,怎么可能同意焚哥跟别人挤一个房间,去他直播间串门的时候就撞见他买了。】
【没想到方阎王这么心机。】
【不是一直在查案吗,他哪来的时间?】
【没想到吧,我们都被他那张正直的脸给骗了。】
【焚哥危矣。】
【焚哥,不是我们不想提醒你,是这该死的节目组没让你看直播间哈哈哈哈。】
方斯廷等人进了卫生间,打电话给秦问素借来烘干机,把他随手踢开的鞋袜一一捡起。
路过卫生间时,他脚步一顿。
卫生间门没关,留了条缝。
一道雪白纤细的身影在氤氲翻涌的热气中隐约显现,皮肤细腻得像精美易碎的陶瓷,笔直地站着,双手揉搓着头顶的碎发。
脊骨笔直,因为微微凹陷形成淡淡的阴影,蝴蝶骨在两侧若隐若现,因为舒展的姿势,整个腰背都被拉长,更显纤长。
萧焚洗了几分钟,突然听见卫生间门锁关闭的声音。
他机警地扭头,以为方斯廷进来了,仔细一想人家什么品性,简直坐怀不乱柳下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有待商榷。
怀疑自己扑倒人家都不该怀疑方斯廷趁着自己洗澡钻进来。
接着他就想到,自己又忘了关门了。
每次做任务的时候,他开完门后,门自动消失,没给他时间去做关上的动作,久而久之,给忘了。
何况现在这种和平世界,他关门干什么。
他不是故意的……
洗了个热水澡,出了一头汗,这才觉得体温回升了点,摊开这睡衣……雪白中带着黑色的大块斑点,左胸口处还画着一只可爱奶牛头。
“这小孩子穿的吧?”他高声叫道,“你是不是买错了?”
他想象不到方斯廷原来私底下是走可爱路线的。
“你不是小孩子?”方斯廷理所当然的反问隔着卫生间门传来。
“……”老子被人叫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
算了,直男审美,咱不计较。
等穿上才知道,这睡衣还是自己的尺码。
内裤大小也合适。
第67章 郭也被剥皮
等萧焚擦着头发出来, 方斯廷仍穿着那套湿透的西装,在阳台熟练地给他刷鞋。
他脑海里瞬间蹦出了“贤惠”二字。
“怎么还不去洗?”他道,“这些我也可以自己做的。”
“已经好了。”
方斯廷关了水龙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球鞋倒掉里面的水,将它们放进烘干机里。
“你还准备了这个?”
“找秦法医借的, 全缉查所就她有。”
“她不是没回来?”萧焚道。
“我有她房间钥匙。”
萧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方斯廷将他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这才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
等他再出来, 萧焚趴在他的对床上, 伸过头顶的两只手还拿着横屏的手机, 游戏屏幕上闪烁着灰色的光芒。
因为手往上举, 睡衣跟着往上收, 衣摆下露出一截精窄劲瘦的腰身,随着流畅的侧边和脊背线条塌陷下去。
骨骼匀削, 覆着薄肌, 白得晃眼。
他弯下腰, 摸了摸头发,还潮潮的。
手越过他的身体去扯毯子,发尖的水珠晃了晃, 坠入下方的腰窝里。
方斯廷撇了一眼, 伸出手, 刻意放轻力道,将水珠抹去。
粗粝的指腹划过,雪白的皮肤顿时颤了颤。
萧焚发出一声嘤咛,咕哝了句什幺话, 将头往手臂里埋得更深。
方斯廷看了一会儿,将手机关了,把某人举过头顶的手放回到身侧, 拿过一旁的吹风机,手指穿过柔软的碎发,给他吹头发。
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温柔,这人偏偏脾气爆,动不动就炸毛。
像只应激的小狐狸。
满脑子奇思妙想和诡计,做坏事的时候假装不知道,安安静静等着你踩坑,然后踩着你的脸使劲炫耀。
坏得让人无可奈何。
萧焚很快就醒了,摸了摸,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张薄毯。
吹风机声音不大,呜呜地吹着,他打了个呵欠,上身挪着挪着,下巴就磕在方斯廷的大腿上,不动弹了。
喉咙咕哝着,最终成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方斯廷失笑。
这人要是有尾巴,肯定早就摇得欢实。
最好是又大又蓬松的,能松软地划过他的脸颊。
萧焚脑袋一歪,右脸贴在他的大腿上,雪白的颊肉被挤出来一块,迷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幅奇观。
方斯廷只穿一条及膝睡裤。
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离他腿间不到五公分!甚至鼻尖都能感受到睡裤布料下的潮湿热气!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那个……太困了。”
非礼勿近!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两人用的是相同的洗发水,相同的沐浴露。
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仿佛水乳交融一般,贴切地融合在一起。
象是闻自己的味道,又象是闻对方的味道。
方斯廷探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萧焚瞬间浑身紧绷,动弹不了一点。
这近在咫尺的手臂肩颈线条!
这饱满的胸肌!
这紧实的腹肌!
这强壮结实的大长腿!
这人鱼线!
连肩膀和腰侧的枪弹刀斧伤疤都充满野性!
平常就知道这人深藏不露,没想到如此活色生香!
食指大动,但不能动。
萧焚脸色有点僵。
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张开手掌禁锢,并重重地揉了揉。
他心虚地不敢看人,偏偏方斯廷的目光一直低垂,在盯着他。
“头发已经干了。”
“哦。”
萧焚脑袋有点转不灵了,但是又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一堆废料。
对方应该看不出来自己喜欢男人吧。
“可以睡了。”头顶低沉磁性的嗓音染上了几分喑哑。
搭在肩上,掌锢后脑勺的手分毫未动。
只要稍微再强势一点,手掌就能牵扯着头发,强迫萧焚仰头。
方斯廷眼里眸光浮沉,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萧焚突然低下头,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下身上的毯子,借势挣脱开了后脑勺的手。
方斯廷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手,卷起电吹风的线,顺势从床边站起来。
再看时,萧焚已经闭眼躺了下来,全身裹着毯子,缩成一团,侧身背对着他。
【裤子都脱下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我随口说的两句话都比这荤。】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都一个房间了,还分开睡干什幺,这么见外。】
【不行啊焚哥,这么高攻低防的吗?平日里把人撩断腿,一到实战就怂了?】
【平时大晴天,夜里还穿老掉牙的长袖长裤睡觉,都让我怀疑姓方的提前过上养老生活了。今天这是干什幺?只剩这么短的睡裤了?滕察下的是岩浆吗让你这么热?】
【别问,问就是老男人的套路。】
【莫名有点可爱是这么回事,被反撩得只敢把一头小炸毛露在外面。】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方阎王放电。】
【呜呜呜,一定是方阎王气场太强,把焚宝吓到了。】
【你觉得焚哥有那么弱?】
【他俩之前还打得难舍难分,现在组合当个临时搭档,不就帮忙吹个头发,一个个瞎叫什幺,私底下关系没准更差。】
【管理员,把他叉出去。】
【就是,他俩实际上什幺关系我们会不知道吗,要你在这破坏氛围叽叽歪歪?】
【好着急啊,该怎么撮合这对啊。】
直播间一堆出馊主意的,并且在围脖暗搓搓喊话,让萧焚和方斯廷节目结束后一定要看录屏,给他们发点福利。
一群粉丝操碎了心。
为了他们那点糖,就希望两位正主能在直播里多卖一卖,互动一下,给他们消失CP粉一点慰藉。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呀。
————
萧焚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点。
窗外的雨还很大,窗户被吹得鼓鼓作响,时不时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台风声。他把毯子蒙住头,过了两分钟,这才慢吞吞地起床。
方斯廷留了消息给他,早上他去王文芳和钟厚望那边一趟,醒了就吃早餐。
宿舍桌上放着好几样早餐,还有一个保温杯,他打开一看,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还没吃完,他就收到了方斯廷的消息,让他去看下郭东颖的尸体。
十分钟后,他来到卫生院的停尸间。
说是停尸间,其实也是一楼的一间办公室临时改造而成的,因为尸检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也就将尸体暂时先冰冻起来。
昨天郭东颖的尸检结束,然后就把放到这里。
秦问素看到他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道:“郭东颖的皮,也被剥了。”
说着她掀开了白布,尸体躯干部分赫然呈现出肌肉的暗红色。
“解冻后剥的,之后尸体又冻上了,前后姿势不太一样。”
“还有别的线索吗?”
秦问素摇了摇头。
“我去找卫生院的人员名单。”
萧焚不仅要了卫生院人员名单,还要了药房的监控,希望监控能拍到点什幺可疑人员。
但可惜,监控什幺也找不到。
昨天听巫师说要看紧郭东颖的尸体,仿佛好像预知了他这会发生什幺事情。
今天早上,秦问素就发现人皮不见了。
她昨晚加班了一整晚,终于将卢开宇的尸检结果弄出来,今早正准备送过来,和郭东颖放在一起。
他们打开房间,看到了没皮的尸体。
根据昨晚两名值守的缉查员说,他们一直没有离开房门口,就连吃饭上厕所都是两人轮值。
“我记得有一个医生中间进来过一次。”值班的缉查员道,“因为是临时占用那人的办公室,他来取文件,还有用电脑调取病人资料。他进去的时候我都有瞄一眼,都没有异常,身上也没有携带什幺东西,就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前后不到一分钟,如果用这个时间割皮的话,完全不可能。”
“就算是熟手,割皮也需要将近二十分钟。”张建道,“我爸年轻的时候就剥过鹿皮,本来我还想学一手,可惜入伍了。”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爸很可疑?”萧焚狐眼往他身上瞄去。
“啊?”张建傻了,“我爸好端端的杀人干什幺,再说了,乡下人会点手艺活很简单,镇上好多人都会。”
“那你们镇上剥皮最厉害的人是谁?”
“应该是住在素坤路的野猪佬,他连野猪皮那么硬都能剥下来,力气大,手艺还好,以前他经常帮人剥皮鞣制皮革。”
“现在呢?”
“郭镇长宣扬打猎野兽犯法,细菌病毒多,吃了对人不好,大家去野猪佬那做的皮就少了。后来他改行杀猪了,不过我们这猪肉贩子挺多,生意不好做。”
“郭镇长又得罪了一个人。”萧焚听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从前的往事,眼睛不断地在办公室寻找线索。
尸体冻得梆硬,怎么也不可能直接剥,秦问素说尸体化过冰,而后才重新冻上。化冰时间加上剥皮时间,怎么也要好几个小时。
难道是那个医生偷偷提前将办公室的电闸关了,借口找文件的时候剥皮?
可是时间也对不上,几分钟不可能将一个人的皮完整剥下来。
而且根据门口值守的缉查员证词,他打开门给医生进屋以及出门的时候,都会看一下里面两个冰柜再继续在门口候着,电源都是开着的,一切运转正常。
萧焚仔细看了一圈,地上似乎有水印,那是水干了之后没有人动过,还有印子在那上面。
似乎有脚印,通往窗边。
他推了推窗户,是锁着的,打开,随着窗户推移,轨道台凹槽下滚落出几粒泥土。
摇了摇防盗窗,很坚固。
但这里窗户和之前的山谷银行盗取珠宝案一样,是侧面打螺丝,从外面就能够拧开螺丝,落下防盗窗,从窗外爬进来。
这些缉查员,真是不长记性。
窗台上的泥土很新鲜,可窗外是水泥地,只有几棵树,树下的泥土颜色和这个颜色不一样。
昨晚那场暴雨,再次将外面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把泥土装进证物袋里,镇上没有条件检验,他们可以用直升机带到市里测。
“那个医生是什幺时间来的?”
“这个……”两名缉查员仔细回想了下,“大概是昨天上午8点,那次来有点不高兴,埋怨说怎么能因为他的办公室偏僻就征用来放死人。”
“你们注意到这个窗户是锁着的吗?”
“当然,将尸体放进来前我们检查过,而且都将窗户锁上了。”
“那名医生来过之后呢?”
“这个没注意。”缉查员迟疑道。
因为窗户是老式推拉的,左边窗户有个开关,按一下就能推开,右边的也一样,如果窗户打开一点,窗户边缘与窗框边缘几乎重合,在门口是看不出来的。
“这么说,凶手进来是为了开窗户,这个过程时间很短,你们稍不留神他就可以完成。之后通过窗户,他进来将尸体运走,剥完皮后,又将尸体运回来,并且关上了窗户。”
“可是中间相隔这么久,我们偶尔站起来活动的时候,都能从门上窗口处看到冰柜里的尸体。要是消失这么长时间,我们绝对会知道。”
“你没进门看过?”
两个缉查员摇头,“门上窗口就很方便。”既然门上窗口能看,为什幺要特地进去,有没有什幺奇怪的事情发生。
萧焚从窗口往里看,只能隐约看到冰柜里尸体的侧脸胸口。
秦问素突然想到了什幺。
萧焚刚好也看向她。
“卢开宇!”
————
大风刮了半天,一点小雨都能把人身上的衣服打湿。
萧焚和张建回到缉查所的时候,刚好看到方斯廷和欧柚也从外面回来。
他愣了下,没想到这两人能碰一块。
“你那边什幺情况?”方斯廷收了长柄伞,伞尖朝着檐外,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滴了好一会儿水,等到只剩一滴滴坠落时,这才套进塑料伞套。
听到这话,张建惊悚道:“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剥皮人又犯案了,把郭东颖的皮剥了。”
“你是不是中二病犯了?”萧焚吐槽。
“不要给他起任何带有惊悚色彩或者看似很厉害的称号。”方斯廷神情严肃到用批评的语气对他道。
张建不解,“可新闻上不就常常这样称呼。”
萧焚站在方斯廷身边,“不搞噱头吸引人眼球那就不叫新闻了,但我们不能。这很容易引起崇拜情绪,我们节目组演的终归是假的,看起来很夸张很刺激眼球,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不具备可操作性——单单就尸检结果而言,全凭罪犯嘉宾做主,这么关键的环节显得很儿戏。
“这个案子不同。你看国外那些真实的罪犯,就算最后落网了,总有愚昧的群众会盲目崇拜那些连环杀人犯,甚至追随效仿,模仿犯罪,这是相当病态的。我们在直播,更不能带起这种风气。”
“犯罪就是犯罪,那不是彰显自身权力和力量的行为,而是卑鄙的、践踏别人生命尊严的可耻行径。”方斯廷道,“它本该令人所不齿。”
张建看他俩都这么严肃,心里有些发怵的点点头,“是我冒失了。”
“我们节目的宗旨是,不管多么复杂艰难的案子,多么匪夷所思的犯罪手法,最终都能破解。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方斯廷眼神不自觉瞄向一旁的人,“还有,不管智商和身手多厉害的逃犯,哪怕逃到天涯海角,终究要被绳之以法,付出应有的代价。”
萧焚暗暗朝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可没有落入他手中的打算。
【我知道了,这不是《走近科学》,这是《走进法网》啊。】
【没想到普法有一天以这样的形式进入我的脑海,我还乐此不疲地通宵看。】
【我也有看过外国的一些案子,不得不说,国外媒体很擅长“造神”引人崇拜追随,或者利用凶手的一部分特点博取同情心和关注,借此增加媒体流量和销量。但这个神就像阴神一样,是邪灵,偏偏他们陷进狂热崇拜中而不自知。】
直播间一阵感慨,也弃用了所谓“剥皮人”的称号称呼凶手,将这个人冠以简单的“凶手”称号。
平平无奇,泯然于捉鸡抓狗的案件中。
第68章 经典五选一
外面哗哗地下着大雨。
张建围着圈给每个人倒了茶, 几个人再次聚在一起讨论案情。
“首先还是郭东颖,昨天被人剥皮,凶手只在窗户上留下少量泥土, 应该是他之前去过的地方鞋底沾来的。”萧焚将证物袋递给唐深,“医院名单中没有符合缉查员看到的那个人身高样貌特征, 不是医院内部人员。”
彭潇潇道:“我下午会去找他们俩描摹肖像, 镇子一共就这么点人, 很快就能知道凶手长相。”
“根据卢开宇的尸检结果, 他的死亡时间是25号凌晨, 具体几点, 这里没有太多设备, 不能很好地断定,因为他曾被替换到郭东颖的冰柜中冷冻了一天。”秦问素拿出报告, “缉查员从门口看到的冰柜尸体其实一直是卢开宇, 真正的郭东颖昨天被调包出去剥了皮。替换回来后, 凶手连夜将卢开宇的尸体送往二楼病房,复刻207病房4号床的诡异传闻。”
张建惊恐道:“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我们镇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人?”
“有没可能从前就有过, 只是你们全都当成了诡异传说, 草草了结?”萧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这回是碰上了我们,才被定性成了凶案。”
就好比一年前那个陌生人,死的不明不白,至今他们还在扯替命井的流言, 始终不相信是人为害的。
直播间里也是对滕察的缉查员们十分埋怨,从前都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被这样埋没。
“至于卢开宇,咱们目前的线索中, 就只有那个平安符。”唐深重新拿出那个符,烦恼道,“纸张折叠内部有巫师和卢开宇的指纹,至于面上的指纹很模糊,尤其最近雨季,纸这种东西容易受潮,毁掉指纹。我现在只能断定,4时以内,没有人用手碰过它。”
“根据王文芳证词,自从她嫁给卢开宇,这种平安符就变成卢开宇独家代理售卖,每次都是她从巫师那里进货,这么多年卖出去不计其数,就连卢开宇他本人都有一个一直随身带在身上。这种东西滕察人手一个,所以,这条线索很难开展。”
萧焚吐槽,“假巫师卖假货,还形成产业链了。”
张建弱弱辩解道:“不是假的,还是很保佑人的。只能说卢会长戴的太久,符咒已经失去法力了。”
萧焚摇头,“你们这的符咒不做压塑和包装的幺?这样法力不就能久一点了。如果有特征的话,我们还能好找一点。帮我们找到凶手,简直法力无边了。”
以各种形式佩戴在身上的话,镇上的人多少都会看到某些人的符是怎样的,然后进行指认。
“我们这里人觉得那些都会影响法力效果。所以,一般就只是折叠成三角形,串在钥匙扣上,或者放在包里。”张建道,“连身上都不敢戴,就怕哪天洗澡忘记拿下来,把符上的咒给打湿了。”
“难怪用这种纸。”要是用H国的黄纸做,没两天就碎了,这些人也不用干别的,天天掏钱买符算了。
也算因地制宜,符合本土习惯了。
“我再看看。”萧焚朝对面伸手道。
唐深起身弯腰将符纸隔着桌子递给他。
欧柚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道:“有点新。”
他说了一句废话。
但除此之外,还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没有印记,丹砂笔画很连顺,没有晕染,特别清晰,没有多余的折痕褶皱,就连指纹他们肉眼也看不太出来。
“能打开闻闻幺?”欧柚道。
方斯廷点头。
欧柚接过,打开证物袋闻了闻。
闷了一个晚上,味道比昨晚萧焚打开看的时候还重,也更容易辨析。
“卡纸的纸味,还有丹砂的味道……的确是新的。”
“没了?”
方斯廷突然道:“能闻出这道符是什么时候做成的吗?”
“这个为难我了。”欧柚苦笑道,“如果我学过系统的刑侦知识,还真的有可能判断出时间。”
但他凭借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最多能判断出存留24小时以内相对准确的时间。
“你为难他干什么?”萧焚护着他道,“欧柚哥又不是专业的。”
方斯廷脸色淡淡,嘴角往下撇了撇。
“不过,”萧焚脑海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它是新的啊,这本身就是一条线索不是吗?”
欧柚疑惑看着他,“我刚才说了啊。”
还说了两遍。
这算什么线索。
方斯廷看着萧焚,立刻也想到了,食指在半空点了点。
“它是新的!”
方斯廷激动地站起来飞快地走出去,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欧柚茫然地看着萧焚,“我说的和你说的有什么不同吗?”
“新的,意味着这个是不久前刚卖出去的。不说别的,从案发时间往前倒时间,不必要确切时间,这符纸在人身上佩戴,总难免磨损,看这样子,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这极大缩小了嫌疑人范围。
“方督察这是去给王文芳做大记忆恢复术,看看近期卖出的人当中都有谁了。”萧焚开玩笑道,“咱们不管他,你还闻出了什么味道了吗?”
“真把我当狗了。”
欧柚笑着又仔细闻了闻,时不时停下来回忆,
“一种油味,人的体脂?很淡,我不确定。最近下雨,纸会吸水受潮,很多味道都被冲散了。”他皱眉,又想了想,“还有屎臭味。”
“???”
“掉过粪坑里了?”
唐深本就凑近的脸更加凑近,满眼好奇。
“我不知道。”欧柚道,“不象是人屎。”
“屎还分什么不同。”彭潇潇嘴角抽了抽。
欧柚讨论这个问题也满脸尴尬,这完全不符合他的白月光形象。
但这是为了破案。
唐深道:“当然不同,看你吃的什么,排出的就是什么。如果不是人屎,还有猫屎狗屎鸡屎鸭屎猪屎牛屎……”
“猪屎,是不是猪屎?”萧焚急切问。
张建拍了下手心,道:“养猪场!是不是王文芳开的养猪场!”
“我不知道。”欧柚苦笑,“我连活猪都没见过。”
“不会吧?”张建一脸惊奇地看着他,象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完了,败在生活经验上了。】
【谁说这不是一种长见识呢。】
【影帝大人活得太不接地气了。】
【不过城里小孩现在谁真实地见过活猪?超市里的全都是已经屠宰切分好的,更别说看到猪屎了。】
【这技能要是点在缉查员身上,简直大杀四方。】
【欧影帝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参加个综艺节目,还有闻屎辨屎的一天。】
【这算什么,只是物证缉查员的常态罢了。既然参加了,就是体验他们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天。】
很快,方斯廷那边也有了消息。
根据王文芳的证词,近两个月以来,卢开宇一共将平安符卖给五个人。
中学历史老师钟厚望。
野猪佬万学义。
水坝管理员吴力夫。
前镇卫生院医生刘俊明。
山里的猎户张安福。
【好家伙,经典五选一的时刻到了!】
【让我看看谁手里没有符咒。】
【某小学生附体,祝我抓住真凶!真相只有一个!】
【激动激动!快来无奖押宝,买定离手!真凶赏花生米一粒!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首都刑侦大学。
吕思明将几人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贴在黑板上。
“第一个,钟厚望,”他道,“他说案发当晚曾看到过‘折叠人’,后来经过我们分析,欧柚看到的时间和钟看到的时间相隔太短,如果没有交通工具,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缉查员通过搜索他家发现,他只有轿车和一辆电动自行车,一个目标太大,一个动力不足,都不适合用来抛尸。”
“所以,他说自己见到了‘折叠人’,这是假的,他撒了谎,这是他自己干的?”一个学生道。
“有这个可能,否则不能解释这个问题。”
“而且,郭东颖请他回到滕察建设家乡,从张建口中得知,他后来对这个决定后悔了,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从而怨恨郭东颖。”另一个学生分析道,“大学毕业生应该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传说,对于卢开宇骗他卖符的事,虽然那时候可能在卢开宇的劝说下没有宣扬出去,估计也怀恨在心,从而报复两人。”
“这么一说,钟厚望嫌疑非常大。”吕思明将大家分析的点一一列出来,“但是,欧柚在医院中掉落的符中闻到了猪屎味,我觉得万学义的可能性也存在。”
“他对郭东颖颁布禁止打猎食野味一事也有仇怨。”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有技术。”学生道,“其他人并不具备这项技术。”
“不,这恰恰是最不关键的判断线索。”另一个学生反驳道,“钟厚望有知识,可以通过书籍学习。猎户出身的张安福就不说了,多少会点剥皮技巧,而且还有野兽给他练手,家里兔子皮野獐子皮都有。水坝管理员吴力夫,他是野猪佬的邻居,经常通过帮他剥皮和制服公猪,从而分到一些免费的肉。医生就不用说了,刀子肯定使得贼溜。”
“你们注意到没有,根据唐琴心所说,郭东颖失踪那晚,他跟她说的是堤坝要被暴雨冲塌。别人说这话可能骗不走郭,但如果是水坝管理员说的话,身为镇长的郭东颖肯定会相信。”
“路人佯装看到了水坝的不对劲也有可能啊。”
“不,此人是五个人当中身材最小的,记得焚哥说的没有,抱着双腿举着‘折叠人’的凶手,身材肯定比较瘦小。”
“很可疑,但身材太小的话,力气也小吧,看着就很文弱。”
“可是没有动机。”
“可是能从容在卫生院里伪装成医生,开窗把人运走,熟悉卫生院环境,从而抛尸到207号病房的人,除了刘俊明,还能有谁?”
“彭教授说的,凶手是个极度迷信的心理变态。学医哪有不疯的,不然他为什么被卫生院辞退,焚哥手里掌握的名单没有他?”
“呃……还好你没在直播间。”一句学医的得罪天下所有医学生。
“被卫生院辞退这点值得注意,没准报复社会也不一定。”
“至于最后一个张安福,嗯……”
学生们觉得这个最不可能。
直播画面来到滕察镇缉查所审讯室。
双人课桌大小的审讯桌前,五个嫌疑人已经排成一排站好。
一镜之隔,张建随着几人走到观察室,看到熟悉的面孔,脱口而出。
“爸?!”
第69章 我抓到你了
几人连忙呼叫唐深暂时停止工作, 把人带了出去。
“你爸在里面?”
仔细一想,同一个姓的人,也就只有猎户张安福了。
“我真就随便说说的。”萧焚哭笑不得道。
之前他开玩笑, 张建老是提他爸,又会做迷药又会剥皮, 越说越觉得他爸像个嫌疑人。
没想到真在审讯室里看到了他爸。
这该死的巧合。
“这个案子你暂时不能参与了。”方斯廷道。
同时, 之前张建经手过的东西, 询问过的人, 都要重新审查, 审问。
这无疑增大了他们的工作量。
“我知道。”张建也是六神无主, 慌得不行, “我爸真不会……”
是那个杀人魔吧?
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整个人颤抖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铁汉子, 崩溃得抱住脑袋, 快要哭了。
“我们就只是正常的审问, 是与不是,要看证据。”方斯廷道,“如果真的不是, 那你就对他的为人和日常生活举止有信心一点。”
冷漠的话在此刻成了支撑他的精神支柱。
不说别的, 就只讲证据。
最了解自己父亲的, 不就是身为儿子的自己幺,怎么连自己都要怀疑他?
他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让彭潇潇带他先去隔壁办公室冷静一下。
“方督察,怎么感觉你变得有人情味一点了?”萧焚微笑道。
方斯廷一脸冷漠地往观察室走去。
“你教我的,代入到受害者的迫害过程中。”
“感觉这么样?”
“能生出这样儿子的人, 他没这脑子。”
“……”
话音刚落,方斯廷的身子就被撞了一下。
萧焚从他身边经过。
“你气什么?”
“我没气。”
不开窍的东西。
他打开麦克风,跟唐深说可以开始了。
唐深简单说了下叫他们来的来意, 当然没有说这个符和杀人案有关,只是说节目组布置的任务。
根据滕察这边的风俗,符咒得要随身携带才有效。
在被通知来这里的一瞬间,他们就没有再离开过缉查员的视线,只能乖乖被请来。
“现在,拿出你们随身携带的护身平安符。”唐深道。
谁没有这个符,基本可以证明,他就是凶手。
第一个是门边的张安福,他很快从钥匙扣中解下一张符。
唐深打开一看,和犯罪现场留下的符咒纹路一样,的确是平安符。
几个缉查员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抓同事家属这种事,心里还是会难过的。
紧挨着他的万学义动了动健壮的手臂,提了提皮带,将单独挂在皮带上的绳子解下来,上面挂着的正是平安符。
解下来是吴力夫,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从钥匙扣里解下来。
一下子三个人都被排除了。
萧焚和方斯廷不禁屏住了呼吸。
“没事,还有两个。”
直播间吵翻了天。
【经典二选一,谁是那个王八羔子,快来受死。】
【好紧张,我看电视剧和电影都没这么紧张。】
【老天保佑,一定要抓住真凶,郭镇长死得太冤了,呜呜呜现在都还很生气,那么好的一个人。】
【这些白眼狼,折磨他、杀他的人是白眼狼中的白眼狼,应该碎尸万段!】
【为什么是好人落得这样的下场,唉。】
钟厚望先出手,在身上翻找起来。
刘俊民也在翻找。
“上次你们缉查组的人不是才刚看过……我的上哪儿去了……不会被偷了吧?”钟厚望嘟囔着道,一大串钥匙圈一把一把地找,“我的符真的在,前几天才刚看过,我就串在这里的。”
【感觉姓钟的有点紧张。】
【在找借口呢。】
【他肯定是凶手没跑了,越解释越心虚。】
钟厚望的确紧张,钥匙找完了,放在桌上,开始全身翻找起来,似乎为了急于证明自己,将口袋全都翻出来。
“没有它我会死的……”他嘴唇苍白,越找越急,连上衣都脱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脱了鞋,抽出鞋垫,从鞋底拿出了一枚符咒。
仿佛劫后余生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将符咒拿在手上,递给唐深。
唐深打开看了下,也是平安符。
直播摄像机很识趣地将摄像头纷纷对准了最后一个人。
前卫生院医生刘俊明。
“准备抓人。”方斯廷小声吩咐道。
刘俊明在身上四周掏来掏去,他明显已经感觉到唐深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了变化。
他身后房间左右角落里站着的两名缉查员开始慢慢地合围上前。
“等等,你们不是办节目吗?怎么感觉这么真?”刘俊明擦了擦汗,学着钟厚望也脱衣服,使劲甩了甩。
当平安符掉出来的那一刻,周围的气氛开始变了。
所有缉查员都被这一幕搞懵了。
包括镜子后面的方斯廷和萧焚。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你的?”唐深从地上捡起那个符纸。
“嗯,是啊。”刘俊明伸手想拿,被唐深阻止。
唐深飞快地打开,也是平安符。
五个嫌疑人,五张符。
没有一个人没有符。
“医院里的那张符真的是卢开宇的?”萧焚都不禁怀疑起来。
“说不通。”方斯廷道,“卢开宇被移到病房的时候,还是个冰块,病号服都掀不开一角。真要是卢开宇身上的,掉不下来。”
“也是,凶手不可能……”
萧焚突然抬头。
“你想到什么?”方斯廷问。
“我们是不是漏了谁?”萧焚道,“王文芳和冒牌货巫师。”
“巫师可能杀人,但现在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
“而王文芳,她是养猪的,符合符纸气味,身为女人,身材较男人小,但是喂猪抓猪,干农活儿的人力气应该能扛得动一个死去的男人。”
方斯廷沉思起来。
“实在不行,我们再把时间提前点,两个月的范围实在没有科学依据判断。”
方斯廷看着他,过了几秒,突然道:“你好像有点着急?”
萧焚微微怔愣了下。
他怎么,好像能第一时间读懂自己的情绪?
“我……”萧焚立刻调整状态,叹了口气,“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你不着急吗?”
“着急。”方斯廷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顿了顿,他犹豫着抬起手,终于还是放在他的肩膀上。
萧焚感受到左肩传来的力量,疑惑抬头。
“你放心,我们会抓到凶手的。”他神色认真,眼底郑重,仿佛在做一个特别重要的承诺。
萧焚的心微微揪了起来。
“好。”
他一直都相信的。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嗯。”
萧焚离开观察室,脚步一拐,进了旁边的审讯室。
“让他们先回去吧。”
“那符纸……”
萧焚拿着证物袋走进来,“节目组拍摄要用,暂时先收回,过后会还给你们。新的符你们可以找我们的工作人员去索赔。”
坑节目组的事情,他一向乐意做。
无人陆续离开。
唐深把每张符纸收进证物袋,在袋子上写好每个人的身份信息和编号,顺手给了一旁的萧焚帮忙拿着。
“唐深哥,之前我在卫生院窗户那边发现的泥土,你送去市里检测了吗?”
“还没,最近都是下雨,直升机不太好起飞,不过听说今晚台风就会过去,明天应该就是大晴天了。”
“是啊,每次台风过后,都会是大晴天,而且很热。”
“怕热啊,没事,都有空调,Y国在H国南方,10月还热得很,组里很多人都不太习惯。”唐深笑道,“头儿难道还会热到你不成?”
萧焚没理会他的打趣,“明天你把泥土给欧柚哥闻闻,他连符纸上的味道都能闻出点东西来,万一他对这个也知道呢?”
“可以吗?”唐深有些存疑。
“好好保管,我去拿行李啦。”萧焚把五个证物袋交还给他。
他出来时已经是傍晚6点,大家都在吃晚饭的时间。
头顶的雨滴果然小了不少。
风也小了。
古老的石板路上只剩下缝隙里的水洼,努力倒映着灰暗深沉的天空。
走一下,缝隙里的水就往上挤出来一下。
这种路很容易让脚变得又脏又湿。
金兰嫂正在门口做纸扎。
雪白的脸蛋,艳红而圆的脸蛋,诡异的笑脸,还有万年不变的深蓝色纸衣。
她一边哼着歌手上一边熟练地将白纸边缘涂上浆糊,折进细长的竹篾条中。
镇上近来发生的“意外”太多,她的纸扎店生意如火如荼,已经要忙不过来了。
“小焚来啦。”她热情地打着招呼,满眼堆笑。
“嗯。”萧焚应了一声,问,“欧柚哥回来了幺?”
“回来了回来了,就在你房间。”
萧焚径直上了楼,打开房门,欧柚拿着手机靠在床头,正在听歌。
“你来拿行李的?”
“嗯。”
“都给你收拾好了。”欧柚笑道,“就你那丢三落四的劲儿,放手让你收拾我还真不放心,回头你三天两头来我这拿东西,方督察还以为你找借口来找我。”
“说什么呢,他不会这么想的。”
“不留着吃完晚饭再走?”欧柚起身帮他拿行李,“金兰嫂还等着你夸她手艺好呢,她说吃过她饭的这么多人中,就你夸她最真情实感。”
说着他笑了起来。
金兰嫂的饭菜之前走清汤寡水路线,自从被萧焚夸了,天天上网学做菜,厨艺水平时高时低。
萧焚也跟着笑了一声,走了几步,突然按住欧柚推行李的手,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如果我想报仇,你会帮我吗?”
————
晚上10点。
一道人影扛着一个大包,从五方神庙的后门偷偷溜了进去。
晚上的神庙漆黑一片,为了防止走水,烛火全部熄灭,连灯都只有零星几盏。
黑影拖出提前找到并藏好的推车,一般这种车用来给寺庙或者普通人家老人买菜购物用的,能放上几百斤大米。
他费劲地将大包搬到推车上,一路畅通无阻地推到膳堂门前,遇到了门槛。
他将大包拽进了膳堂,进去前还不忘将推车挪走。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打开大包,里面赫然是一个人。
如果借着路边地面朦胧细微的灯光,依稀能看到,那是巫师的脸庞。
或者说,是那个假巫师。
他双眼紧闭,无力地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接下来,他需要在这个地方,将人剥皮。
这让他感到兴奋起来,全身血液沸腾奔走。
上次郭东颖的时候,他就应该在替命井旁做这事了,可是那晚缉查员似乎对那片荒废的地方格外关照,时不时就过去查看一番。
为了不让昏迷的郭东颖被发现,导致这么重要的阵眼缺人手,他只能匆匆将人推入井里,不知道效果并没有打折扣。
如果在现场剥皮的话,一定更好。
他拿出血,得先写上八字。
“小老鼠,上灯台。”
一句清扬拉长的男声,由远及近,虚无缥缈。
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连忙将那罐血收回去,警惕地抬头。
“偷油吃,下不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
那人头皮发麻起来,浑身颤抖。
他那吓唬别人的录像带里,也有这首打油诗。
那晚它消失了。
“喵喵喵,猫,来了……”
膳堂门边仿古的纸糊窗户上,缓缓爬上一道人影。
窗户没有锁上,正在缓缓地打开。
“吱呀——”
缓慢的声音仿佛一把钝刀,在来回磨他的骨头。
他哪里还顾得上去锁,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叽里咕噜滚下来。”
黑暗中,榴红的唇向两侧咧开,明媚的脸上扬起一抹开心的笑容。
“抓到你了。”
第70章 是新的尸体
“一亿五千万!”
10分钟后。
“一亿八千万!”
5分钟后。
“两亿!萧焚的个人直播间人数突破三亿!”
“不, 观众人数还在急剧上升!这才多久,竟然快五亿了!”
围脖,YT, 脑书,小蓝书, WA, IS, TT, 社聊……半个小时内, 世界各地十多个国家运用最普遍的社交软件上, #萧焚抓到凶手#的词条登顶热搜榜第一。
节目组工作人员激动地欢呼起来。
无数嘉宾和缉查员的直播间观众人数都在奔走相告中来到萧焚的直播间里, 第一时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跟沙包似的被踹在地上。
【怎么是这个人?】
晚上澡刚洗完的吕思明拿到手机,舒适地瘫靠在沙发上, 下意识点开直播间, 立刻站起来。
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也是这个问题。
但紧接着他想到, 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萧焚到底是怎么从那些嫌疑人中一步步推断出,凶手是他呢?
这让身为刑侦学教授的吕思明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这些刑侦人, 最需要的就是这最后的一根线——将一堆已知线索抽丝剥茧, 和已知嫌疑人联系起来。
他连夜召开在线视频会议, 呼叫自己的几个得意门生,接通一瞬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玩物丧志!你看看人家萧焚,都已经抓到凶手了, 今晚抓紧时间研究线索,把萧焚的直播录像从头到尾多看几遍,没看出他怎么侦破的不许睡觉!”
“教授, 我们要是有焚哥的脑子,早从你手底下毕业了。”
“当初是谁说要跟萧焚比一比的,你们还在这磨洋工,萧焚连人都抓住了!”
“我们这几天没一点休息,做梦想的都是这个呢。”
“是啊,我们真没偷懒,甚至比你布置的课题论文做的还认真呢。”
“那你怎么不想想,人家还是明星出身呢,你们可是专业的,竟然被一个明星比下去了,丢不丢人!”
“那教授,你想出来了吗?”
吕思明脸色一僵,无能狂怒地输出了几句后,直接挂断了。
他要是想出来,还要手底下这帮兔崽子帮忙想干什幺。
如果说热身活动和第一期节目中,萧焚的假犯案象是花里胡哨博得观众眼球的手段,那幺这一期,他在真案件中展现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么厉害的人才,怎么着也不该流落在外啊。他摸着下巴想着。
再看看,万一抓错了呢。
他拿起手机,调开个人直播间,观众中有不少夹杂外文的圣父圣母开始哈利路亚,罪犯也有人权之类的话了。
九年义务教育怎么没有普及全世界呢?
算了,国内也有不少脑残。
还有见不得人好、故意拱火带节奏的垃圾货色。
凶手已经被打得浑身打颤,痛得嘴角直抽抽,连连挣扎着往后退,最后蜷缩在墙角。
偏偏脸还最完好,看不出一点外伤。
王择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姗姗来迟,苦口婆心劝道:“萧老师,这是Y国人,他有罪的话Y国法律会审判他,你这样做会引起国际纠纷的。我们还在直播,直播!”
“救命,救命啊……”凶手仿佛看到了救星。
萧焚拍了拍脑门,“对哦,都忘了,还在直播呢。那你问问直播观众,一个人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五个人,是支持入狱好吃好喝招待几天,走几个审判流程,得到几个粉丝的欢呼,最后注射药剂一命呜呼,死得没一点痛苦,还是支持我在他死前帮他来点物理忏悔?”
【什幺!五个人!】
【我24小时盯着焚哥直播间,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郭东颖,卢开宇,勉强加上生死未卜的巫师,那也才三个人?还有两个是谁?】
【躺在地上这个假巫师?四个了,还有谁?】
【不对,看那人面色,没有死吧?】
【不管怎样,杀害五个人剥皮抛尸,只要这位凶手没有死,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也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一定是他自己摔的,哎呀,身为凶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们就听萧焚瞎吹?说死五个就死五个?这都是他为自己生性嗜虐找的借口。】
【不会是屈打成招污蔑的吧?】
【楼上,眼睛不要可以捐,那么大个人躺在那里,作案工具就在旁边,当场抓了个人赃并获,你跟我说焚哥污蔑人?】
人越多,吵的人就越多。
“哪来的五个人?”王择道,“萧老师,你不要胡言乱语。”
萧焚又拍了拍脑门,“我又忘了,你们直播有延迟,要不你过半个小时四十分钟,等统计好支持哪边人数多再来?”
王择怎么敢走,这要是四十分钟后再来,凶手凉透了没有都不知道。
“放心啦,我不会杀人,打架斗殴顶多回国内拘留两天。不对,这点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是在国外犯的,磕破点皮而已,多大点事,国内不予立案受理啊,我无罪。”
说着他往凶手脸上来上一巴掌庆祝一下。
“萧老师……”王择听着清脆的耳光,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你轻点啊。”
你没看到这凶手眼珠子都快翻过去了吗?
萧焚单手拽住凶手的衣领,拖抹布似的走几步。
“这回是你忘了,王指导,”他笑得温凉,“我现在扮演的是一个罪犯。不演一点违法乱纪的事情,怎么对得起来直播间的观众。”
王择看他走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此刻嘴角虽然挂着笑,可狐狸眼里的眸光,冰冷得好似不是在看一个活人。
萧焚拎小鸡似的将凶手拎起来,随手又往凶手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凶手哥,别装死,麻烦配合一下我的演出。虽然我的演技不怎么样,但我的演艺生涯可不能葬送在你手里。”
原身演的东西他这么包容的人看了都不得不吐槽。
在凶手惊恐又发懵的目光中,他这才好像记起了什幺。
“看我,想到未来几天,因为你,我不能跟黑猫先生一起吃饭睡觉,稍微有点应激了。一进屋就直接开演,忘了走流程了。”
“自我介绍一下。”他笑出两颗小虎牙。
“我叫萧焚,是个连环杀人犯。”
“真是巧呢,同类。”
“对了。”萧焚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是满满的冷意,还有愧欠和懊悔。
嘴里对着身后的王择道:“记得打码,我要继续演了。”
————
10月28日。
逃亡第10天。
发现郭东颖尸体的第四天。
方斯廷看着空荡荡的对床,神色凝重。
萧焚已经一晚上没有回来了。
他发了消息,没有任何回应。
他亲自去了金兰嫂家,得到的消息是,他拿了行李后走了。
欧柚和金兰嫂都以为萧焚去的是他那里。
但没有。
方斯廷知道他身手好,被伤害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还有随身摄像机,倘若发生意外,节目组和观众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焦躁跳动着。
窗外的小雨渐渐转为大雨,又从大雨变成小雨,最后麻雀叽叽喳喳地跳上了窗台。
天空开始蒙蒙亮起来。
他睁眼在床上躺了一夜。
看了看床边脱下的腕表,才凌晨5点。
方斯廷干脆起床,洗漱后下楼打拳击。
清晨的阳光慢慢爬上院墙。
天晴了。
带着满身汗出来,一下子能感受到清晨的凉爽,以及阳光晒到皮肤上滚烫的感觉。
台风天后,地表温度比之前低了一点,但Y国阳光比H国最南方的海岛还毒辣,那点降下的温度并没有多少用。
方斯廷预测未来几天的体感气温将比刚来那会儿更高。
不知道萧焚又去哪里找乐子了。
也不怕晒。
“头儿,头儿。”白逐慌里慌张地冲进缉查员宿舍,看到刚走出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面色沉重道:“找到杜雨彤的尸体了。”
“新的受害者?”方斯廷脚步顿住。
“不算,死了很久了,”白逐深呼吸一口气,“还记得我们曾在假群里看到萧焚发布的一则任务吗,就是节目组让罪犯嘉宾去拐卖一个小孩。”
方斯廷抓着毛巾的手紧了紧。
“就是那户人家的大女儿,被谋杀了。”
————
从滕察镇到紫金村有一段路,名叫黄泉路。
名字叫得惊悚,不是因为有多危险,只是因为那段路环山,路边的山上没有什幺植被覆盖,每次一到雨季,山上的雨水裹挟着黄土,变成成黄泥浆瀑布,从山上汩汩往下流。又因为这段路的山底下就是有诡异传闻的癸午森林,当地人就说这里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而尸体,就埋在了路边的山体上。
接连几天的暴雨,让挖得松软的泥土被冲塌,挡了半边的路,今早出村的村民一路过,就看到了这幅惨烈的景象。
“杜雨彤,11岁,紫金村人,9月5日家属去镇上缉查所报案,说孩子放学后一直没回来,缉查所找了三天没找到人,断定被人贩子拐走。”彭潇潇道,“能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有邻居在村前路边的田里干活时,在村口附近看到孩子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但由于距离太远,当时也已经落山,光线比较黑,看不清人,但能确定那人个子比较瘦小。”
现场的女孩面部已经腐烂到认不出来,穿着红白相间的裙子,坐在路边凹陷的山体里。拉开裙子,从令人作呕的腐烂碎肉中能依稀辨认出来,从肩膀锁骨到大腿根部,从前胸到后背,整片皮肤都不见了。
尸体旁边有一个黄土陶俑,长约1米,做工粗略,依稀能看到是个古代男子的形象,双手环在身前,似要作揖,手交叠的地方是个洞。
而那双手,正环在女孩的腰间。
“是个香插。”唐深研究过后得出这个结论,“在重大节日里,当地人会在家门口左右两侧燃烧那种非常粗的香,一点就能烧一天。这种东西就是拿来放在门口,手上的洞就是插那种特别大的香的。”
“白队长,麻烦你带人去问问,这一带哪户人家丢失了这种陶俑。”方斯廷道。
“明白。”白逐挥了挥手,招呼十几个人前去。
尸水横流,周围十米的味道堪比生物武器,就连在警戒线外的人都少之又少。
“这是那个女孩的校卡,上面有校名和姓名,发卡和衣服我们找死者家属证实过,的确是那个传闻被拐的孩子。”唐深神色沉重道。
“验DNA。”方斯廷道。
这个才最保险。
“根据腐烂程度,至少死亡一个半月,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和之前一样,皮被剥了,暂时判断不出是生前还是死后。伤口基本可以确定凶器和剥郭东颖、卢开宇的是同一把。”秦问素站起来,松了松口罩,淡定道,“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埋。”
“你是说,她之前也被埋过?”彭潇潇惊讶道。
“是这样的。”唐深道,“我也发现,尸体周围的部分泥土和这里的不一样,但是和焚哥在卫生院窗台那边的一样,土壤元素和成分类似,但附近都没看到这种土质。”
这些仅凭他的肉眼就能判断出来。
警戒线外传来女孩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哀嚎声。
女孩父亲看起来不善言辞,眼里满是悲痛,双手颤抖,还是稳稳拖着自己妻子,免得她崩溃地跌在地上。
“先运回去。”方斯廷道。
缉查员们将不成形的尸骨连带着周围的泥土运了回去。
泥土周围的小虫,微生物,还有蛆虫,能够帮助他们收集到一些线索,比如准确判断死亡时间。
欧柚早已等候在缉查所,看到他们回来,忙迎了上去。
“小焚没跟你一起去吗?”
方斯廷摇了摇头。
“他去哪了?”欧柚疑惑。
尸体的气味强烈地冲击着他的鼻子和大脑,他后退几步,忍着眩晕,找一旁的唐深问了下案子情况。
唐深大致说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说到萧焚,昨天他让你闻一下郭东颖停尸地方窗口留下的泥土,说你可能会有发现。”
“泥土?这里到处都是山,我怎么会知道是哪的泥土?”欧柚哭笑不得。
跟着他来到办公室,半信半疑拿过物证袋,打开闻了闻,他有些疑惑。
突然,他愣住了。
“癸午森林。”
他双手颤抖。
“凶手,去过癸午森林!这是他从那里带来的泥土。”那种阴暗滋生出来的腐殖败坏的味道,连带着倒吊人,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个传说有鬼怪的森林?”方斯廷与周围人对视了一眼。
“就凭镇上人这么迷信,他们不可能去那里。”彭潇潇道,“凶手去那里干什幺?”
“木屋。”欧柚嘴里的话几乎说不出口。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时他们几个大人全都没在意的一句话。
被“拐卖”的小男孩曾跟他们说,他看到了他姐姐。
昏迷受刺激前,男孩在木屋后看到了什幺?
那里,只有一根杆子,顶部挂着一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