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
只是关羽的伤看样子并非那么轻易能够治好，无论是中医西医，还是玄学偏方，皆是摇头表示无药可救，唯有断臂截肢才是最佳处理办法。
曹操动用情报，终于是绝路逢生，传闻天荡山名医的医术天下第一，只要愿意诊治，那关羽的手就保证能够医好。
事不宜迟，刘备与五虎将立即乘船赶往天荡山。
今天已经是他们离开的第十天，在此期间，通过Siman对话，得知他们得到名医弟子华佗的刮骨疗伤，关羽更是在手术过程中保持清醒来下棋，曹操为此钦佩不已。
正逢周末放假，虽是不用回东汉书院，但身为少主与学生会长，他的工作依旧减少不了半分，书房案桌堆满下属今早送来的文件。
乱世之中，匡扶正统，曹操在其位而谋其政，将责任稳固扛在肩上，不愿松懈半分。
因河东高校与黄巾高校昭然若揭的野心而眉宇紧锁，烫金钢笔被用力按下，发出克制的闷响，反应主人的情绪。
常年弹琴练武，再加上经常需要握笔签字审批，手指有茧再正常不过，他疲惫闭目，抬手抵上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因关羽即将痊愈归来的喜悦荡然无存。
卞衔昭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的曹操。
“阿瞒——”
她收了声，但还是让曹操听见了。
少女的声音比清泉更易让他清醒，蓦然睁眼就看见她出现在面前，仿佛所有的不满与倦怠在此刻被甩出脑内，唯独剩下与心上人见面的欢喜。
“你怎么来了？”
曹操起身，牵着卞衔昭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卞衔昭扬了扬手里的票：“下个月有一场音乐会，主办方给了我爸两张票，但是爸妈有事去不了，阿秉那小子不感兴趣，所以我就问问你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
“去。”
回答得太急切了一些，不过幸好没有生疑，她只是面露喜色，将票递到他手中后就蹦跳着离去。
少女裙摆如蝴蝶展翼，发梢落下扬起，被阳光勾勒得灵巧俏皮，鲜活且动人。门票还沾有她的余温，指腹细细揉捏，唇角上扬温柔的弧度，垂眸氤氲无法言明的爱意。
在少女的人生中，除了父母与阿弟，我永远是她的第一选择，曹操念此，怎能不欣喜。
方其时，从曹家大院离开后，并没有先转身回自己家里，卞衔昭思索刚才撞见曹操那样疲惫，定是公务让他不畅。
既是没办法解决那些难题，但就用其他方式保持心情愉快，因此她决定联系小乔跟貂蝉，打听她们有没有什么清目养神的好主意。
用Siman约定在附近的一家甜品屋会面，提前点好各自喜欢的小蛋糕与饮料，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叽叽喳喳的小鸟在天空展翅高飞，自由无虑。
鸟雀就该如此。
女生们很快就翩然而至，比起貂蝉的文静温婉，小乔更加活泼，风风火火就闯进甜品屋，目光扫视，最先发现卞衔昭的存在，拉住貂蝉的手就跑了过去。
“阿昭，你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玻璃吸管搅动果汁气泡水，冰块叮咚互撞，棱角逐渐融化，杯壁凝结水珠滑落，小乔素来热心肠，对好姐妹算得上两肋插刀。
手肘抵在桌面，掌心托住下巴，卞衔昭苦恼地说道：“阿瞒最近好像没什么时间休息，我看他总是很疲惫的样子，所以就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办法让他调养生息。”
小乔摇手：“这就是我的盲区了，不过貂蝉应该会知道吧？”
被突然喊到名字的貂蝉放下茶匙，手臂矜持地自然交叠，宛然一笑。
“我爸也经常公务繁忙没什么时间休息，所以我有学习很多养神的方法哦，我可以教你啊。”
身为王允校长的养女，貂蝉不仅平易近人，更是蝉联全国校园美女排行榜的第一名，如此温柔体贴，再次让卞衔昭后悔自己怎么一年前才走出卞府跟她相识。
坐到貂蝉身边，歪头靠在她肩上，浮漾淡淡的香气让人着迷，忍不住撒娇道：“如果我是男生的话，我都想娶你了。”
被抚摸头顶，卞衔昭亲昵地贴了贴她的掌心。
小乔听到这句话后笑意不止，忍不住八卦道：“我看那个关羽就很喜欢貂蝉，每次见面，他都走不动道，红脸的样子真的很好笑耶。”
“哎呀，小乔！”貂蝉害羞嗔怒。
“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烤肉店，关羽是不是一直在看貂蝉啊？”
卞衔昭抬头，后知后觉。
“你才意识到吗！那么明显——”
小乔似乎想到什么，轻笑道，“也对，你都没注意到会长，怎么可能还会注意到关羽呢。”
“阿瞒？他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见到卞衔昭这副茫然的模样，与貂蝉对视后内心升起调侃的心思，故意开口试探：“话说你一直想找到男朋友，都一年过去了，怎么还没有找到啊？”
一提到这件事，卞衔昭就生气，她离开貂蝉的怀抱，端起冷饮就倚靠沙发靠背，鼓起双颊，将冰块搅动得乱七八糟。
“谁知道男朋友这么难找啊，不是都说心跳加速就是遇见命定之人的象征吗，怎么我只有在面对期末考题的时候才会那样啊，难不成我的命定之人是出卷老师？”
一想到自己跟出卷老师手挽手约会的场面就打了个冷战，连忙挥手擦去幻想。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的遇上了真命天子，而他喜欢的却是假扮的性格，那你岂不是要一辈子都不能恢复真正的自己了。”
“貂蝉说的没错，我很好奇诶，当初究竟是谁为你出谋划策的啊？”
卞衔昭小声咕哝：“一些狐朋狗友啦。”
每个字都有些模糊，尾音甚至变成可疑的哼声。
在两位女生的注视下，最终自暴自弃，仔细解释当初发生的事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
小乔沉默了，最终抿嘴忍耐笑意，走到卞衔昭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啦，我知道很荒谬啦！”
几乎自小就没怎么出过门，基本只认识曹操，剩下的朋友通过网络结识，甚至还没在现实见过面，眼看他们都分别有了男朋友或女朋友，卞衔昭就急了。
于是紧急召开会议，朋友们询问她跟男生平时怎么相处的，就一股脑把自己经常跟曹操对练武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仔细琢磨二人相处方式，那群狐朋狗友当机立断：
“你太野蛮了，没有女子力，所以就吸引不到优秀帅气的男生，恐怕男生只把你当兄弟。”
然而卞衔昭那个时候忽略了一件事情，朋友们压根不知道她日常只跟一位异性相处过，因此情报没有丝毫参考价值。
总之，就这样稀里糊涂，大家为她打造了一个全新人设：孤僻哑巴天才美女。
卞衔昭在提及这个称谓时还特意补充：“我一直都是天才跟美女哦，不是假的。”
唯恐不知情的人误会。
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已经在东汉书院就读半年多，那个时候的形象都在同学们脑海里根深蒂固，再一朝变回自我，反倒像是假装。
本人也尴尬，羞耻讲出真相，每次都敷衍曹操的不解，索性决定继续演下去了，凭借毅力将这个人设演了一年之久。
卞衔昭叹息：“我感觉自己都是一位成熟的演员了。”
“我认为你还是得慢慢扭转自己在同学们心中的形象哦，卞衔昭应该是真实的卞衔昭，而不是虚假的卞衔昭。”
貂蝉捧着她的脸安慰，“大家会喜欢真实的你的。”
她有些不安：“真的吗？”
从未与外界有过交际，便全盘接受朋友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的建议，其实只是在担心就读东汉书院之后，大家会不会讨厌自己。
鸟雀终于飞到广阔的世界，可她却对一切都太未知。
不仅是想找到男朋友，对于卞衔昭来说，她只渴望自己会被更多人喜欢。
“当然是真的！”
小乔点头。
“我和貂蝉最初在这家甜品屋认识你的时候，那时的你就是真实的自己呀，但是我们依旧成为了好朋友耶。”
“会有人喜欢你的孤僻哑巴美人人设，也会有人讨厌。相反，有人讨厌真实的你，就一定会有人喜欢真实的你，更何况——”
在少女期待的眸光中，貂蝉唇角轻扬，温暖到仿佛融化冰面。
“你都还没有让大家见过阳光朝气的卞衔昭，怎么能断定他们不喜欢呢？”
“没有人能够讨所有人喜欢，所以我们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不是吗？”
貂蝉的话为卞衔昭拨开所有的困扰与纠结，像一束阳光透过阴沉乌云，普照忐忑不安的内心。
女生们太美好，卞衔昭抚上心脏，它在疯狂跳动。
这就是爱吗？
也许爱是孤独的死亡，挚友的爱就是友情的至深时刻。
“貂蝉，小乔，我爱你们。”
卞衔昭主动拥抱两位朋友，将爱意坦露心扉。
人并非完美，但是总有人会喜欢不完美的自己，而她们就是如此。
女孩子的友谊并不脆弱，甜品屋的老板总会见到这种温馨场面，她同样拥有如此珍贵的感情，微笑着为她们拍下璀璨时刻，将它永恒保存。
谁也没料到话题会转变成现在这样，女生们相视一笑。
小乔不经意间瞥见窗外，发现梧桐树下曹操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用多想就知晓他正在等待谁。
素来喜欢看阿昭跟会长待在一起，小乔伸手戳了戳还不知情的卞衔昭，替某人主动询问：“阿昭，你喜欢会长吗？”
貂蝉瞪大眼睛，没想到小乔竟然敢如此直白，但她没有说话，同样好奇这个答案。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会长心悦阿昭，这便是为什么一整年都没有男生向她告白的理由之一。
不管是哪个有所图的男生跨入他的警戒线，还未等表白信递到少女眼前，都会先被平时随和的会长冷脸凝视，怎能承受上位者的威压，在少女主动疑惑张口之前，就先逃窜离去。
只有对待感情迟钝的少女什么都不知晓，一味顺从他当众的刻意占有欲以及亲昵接触，让隐忍的爱逐渐汹涌逾矩。
隔窗，梧桐叶落下。
曹操看见少女唇齿翕阖，似是在回答什么。
有一只鸟从远方飞向枝桠，曹操想，原来飞得再远的鸟也总会回到自己眷恋的地方。
不过，他会一直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小鸟。
只要她还对他有所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