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鸿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但他起身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僵在了那里。他感受到了屁股底下那张椅子传来的、轻微的机械复位声。
是压力传感器。
叶幽没有说谎。
“坐下，苏先生。”
叶幽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平静得像是在邀请朋友喝茶。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聊。”
苏惊鸿的额角渗出冷汗，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身体重新放回椅子上。
他身后的手下，更是连呼吸都停止了。
“叶幽，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苏惊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然呢？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让你的人，把史密斯先生完好无损地送出来。
否则，我会让你们，和你母亲，在不同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叶幽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苏惊鸿看着屏幕里叶幽那张模糊的脸，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绝望的、疯狂的、带着解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叶幽啊叶幽，你果然和你们叶家人一样，一样的自大，一样的无情！”
叶幽端起酒杯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哈哈……哈哈哈哈！”
屏幕里，苏惊鸿的笑声嘶哑而癫狂，回荡在死寂的安全屋里，也传到了江南秘境的顶层包厢。
他笑得身体前仰后合，完全无视了身下那张连接着地雷的椅子。
苏惊鸿止住笑，他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同归于尽的快意。
“用我母亲威胁我？”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怜悯。
“你晚了一步。”
叶幽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亲手拔掉了她的呼吸管。”
苏惊鸿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在我决定劫走史密斯的前一个小时。她走得很安详，脸上还带着对榛子酱松饼的满足。”
“你！”
王天仇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杀气无法抑制地散发出来。
就连瘫在地上的具光宇和李明赫，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是一个比叶幽更加纯粹的疯子。
“你以为我建立龙魂是为了什么？接她出来享福吗？”
苏惊鸿自嘲地笑了。
“不，我是为了让她能死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而不是被苏家的走狗在某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慢慢折磨死。”
“她死了，我才能没有弱点。她死了，我才能把龙魂这件武器，真正对准它的目标。”
苏惊鸿的目光，穿透了屏幕，仿佛看到了叶幽本人。
“那就是你们，叶家，还有你那位高高在上的陈先生。”
叶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以为你算计了一切？你以为你洞悉人心？”
苏惊鸿缓缓站起身，这一次，安全屋里没有任何警报响起。
他走到一个控制台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敲击着。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我是你的敌人。”
“我不是。”
“我只是一个武器。一个为了杀死你们，而被创造出来的武器。”
“我的主人，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按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叶幽，你算计了棒子国，算计了鹰酱，算计了岛国。你把全世界都当成了你的棋盘。”
“但你有没有想过，当棋子自己也变成了棋手，会发生什么？”
“现在，游戏该换一种玩法了。”
苏惊鸿转过身，看着屏幕上叶幽的脸。
“我刚刚，把我母亲的死，以及苏家和叶家联手将我们母子逼入绝境的所有证据，
连同你爷爷叶南早年在欧洲洗钱、贩卖军火的全部原始账本，还有你那位陈先生，通过他女儿，向叶家转移资产的证据……”
“打包成了一份礼物。”
“发给了全世界排名前一百的所有新闻媒体，以及……”
“华夏，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每一个委员。”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具光宇和李明赫已经听不懂那些名词，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比之前所有危机加起来都更恐怖的风暴，正在形成。
叶幽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苏惊鸿。
“你以为这就完了？”
苏惊鸿笑得更加畅快。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武器。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那份资料里，还有一份小礼物。是关于你那位陈先生的政敌，刘家的。”
“一些无伤大雅的黑料，足以让他们相信，这份黑锅是陈先生甩给他们的。
你猜，现在华夏的权力中心，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你毁了我的棋盘，我就砸了你的棋桌。”
苏惊鸿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幽，你不是战争本身吗？现在，我把真正的战争，还给你。”
说完，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屏幕。
“砰！”
屏幕瞬间碎裂，变成一片雪花。
通讯，中断了。
嘉手纳基地，地下安全屋。
苏惊鸿扔掉手枪，看向他那些同样处于震惊中的手下。
“我们被锁在这里了。但我们的敌人，现在比我们更着急。”
他走到被绑着的史密斯面前，撕掉了他嘴上的胶带。
“史密斯先生，想活命吗？”
史密斯惊恐地点了点头。
“那就配合我，演一扬戏。”
……
江南秘境，顶层包厢。
死寂。
具光宇和李明赫蜷缩在角落，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叶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
王天仇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手中的加密通讯器，安静得可怕。
那部代表着陈先生的红色专线，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响起。
这比响起，更让人不安。
“少爷……”
王天仇艰难地开口。
叶幽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主位坐下。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动作和之前一样，慢条斯理。
“有意思。”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悸。
“真有意思。”
他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摇晃的红色液体。
“我以为我在钓鱼，没想到，炸出来一条准备掀翻整片鱼塘的鲨鱼。”
他看向王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