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地，幽冥的月光与街边低矮的、浅薄的路灯融为一体，映着走在路旁的行人。
秦川从学校归来，一路低着头，孑然一身的模样看着莫名有些孤独，或许说，她从来都是孤独的。
她的朋友很少，除了几个挚友，几乎没人同她做朋友，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她能看见鬼！
正是晚上，凉凉的夜风袭来，她裹紧了衣裳，继续快步走着。
此时她走在天桥上，街道上车来车往，皆似没有情感的机器，刷刷地一闪而过，独留下黑乎乎的浓烟和恶臭刺鼻的汽油味。
月光映到天桥上的玄铁栏杆，栏杆上透着反光，更显凌厉。
没人注意到天桥的栏杆上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就连过往的车也不看他一眼。
他似乎喝了酒，嘴里喊着胡话，嚷嚷着要跳下河，天桥底下是黑漆漆的河水，深不见底！
浅浅的月光下，河水终于不只是深渊般的死气沉沉，而是几点波光粼粼，夜风吹过去，泛起一层涟漪。
这样一副平静的河水，却是一个杀人的凶器，从天桥上跳下去，必死无疑！
秦川停了下来，表情逐渐凝重，五官变得冷硬……
因为她看到男子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身穿白裙，长发及腰，赤着脚，脚上还有一片斑驳的青点。
那是尸斑！又是一个死人！
她要害他！待秦川反应过来要去阻止之时，那个女人已经伸出手推向坐在栏杆上的年轻男人，秦川心下一骇，大喊了一声，“住手！”
可年轻男子已经重重地从天桥上摔了下去，也听不到落水的声音，沉沉地，消失于水底。
那名女子终于转过身来，幽暗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她的脸，如大理石般惨白，空洞的眼下流出两行血泪，她咧开嘴，阴森森的对她笑着！
“他该死……”
女鬼飘到她的面前，阴冷地笑着，而后，竟凭空消失在了她的眼眶里。
只留下一阵笑声萦绕在耳边，不绝于耳…
*
灯微明着，暗黄色的光照在秦川的脸上，竟显得她有几分苍白。
窗外呜呜地吹着风，咿呀一声，夜风已经把窗户吹开，冷冷的阴风吹来，秦川立刻打了一个寒战！
她没转过身，问道，“你来了？”
这么一问，彷佛她和他早已相识。
其实，她不过第一次见到他！
她早已经做好了见他的准备，从她出生起，她就已经注定不同于常人。
她拥有一双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她能看到人们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是鬼或者是神。
她能看到他们，大概是因为顾辞。
她和顾辞上一次的纠葛，注定她这辈子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他和人们常说的五仙相似，民间普遍认为五仙是与人类长期伴生，属于亦妖亦仙的灵异。
如果侵犯了它们，使它们受到损害，它们就能以妖术对人类进行报复，使人类受到不同程度灾难的惩罚，倘若人们敬奉它们，则会得到福佑。
只是与五仙不同的是，顾辞是个魂魄，准确来说，就是鬼。
但他也需要受到人们的供奉，秦家自打秦川出生起供奉着他，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秦川虽然能看到那些东西，却从来没见过他，因为，还没到时候。
只要他出来，她就会成为他的猎物，他的新娘。
阴风停了下来，秦川感受到一股冰冰凉凉的触觉停靠在自己的腰上，似一条游走的水蛇。
她顿时有几分厌恶，喝道，“初次见面，还望自重！”
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脸，白，白得像个瓷器，更像一碰就碎的精致的娃娃。
他还穿着朱红长袍，像电视里民国人。
秦川并没有再细看他，因为他的眼神十分炙热。
“川儿。”
他如是唤她，声音轻飘飘的，摄人心魂。
她听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强装冷静地回答着。
“我并不想成为这样一个特殊的人，而且，我上一辈子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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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前尘往事我也不记得了。等我帮你做完了事，你就别缠着我了。”
“你认为我找到你是为了利用你？”
秦川点头，顾辞轻笑了一声，凑在她耳边，
“不，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新娘，你逃不了了。”
“你不过想要当神仙罢了，你现在出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积善行，早日成仙吗？”
“我要你和我一起。”
秦川摇了摇头，看着他的脸，嗤之以鼻的回答，“没兴趣。”
她这个特殊的本事可给她惹了许多麻烦，身边的人都觉得她不太正常，如今，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由不得你。”
顾辞擒住她的手，突然靠了过去，那张脸与她近在咫尺。
顾辞勾起嘴角，对着秦川得意的笑了笑。
＊
海上升起了如火般耀眼的红莲，像地狱里红色的曼陀罗，那是引领着死者通入地狱的花。
“顾辞，进入了归墟，你会如何？”
她从来不知道世间一切万物的终结会到哪，或许，是一个新的轮回……但愿……
此时秦川的大半个身子都淹没在了海水里。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坠入归墟的他。
可她离他那么远，她再也抓不住。
“灰飞烟灭。”
顾辞笑着，像盛开在绝域的花。
他终于用尽最后一点法力，将秦川安然无恙的打到岸边。
秦川被打得生疼，没有再爬起来的力气。
只能看着顾辞坠入无尽的漩涡之中，消失殆尽。
他淹没在这浩瀚的大海中，混着天蓝的海水，混着海底的细沙，混着所有或生或死的东西，都消失在了这归墟之中。
她没想到，原来这一世，他又为她死了一次，而这一次，顾辞，将灰飞烟灭，再也回不来了！
秦川知道，顾辞曾经一定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时候，抱她入怀。
那样珍重，那样怜爱。
那或许就是他们的前世，只有他记得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