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之中,檀香悠悠,朝前面走去缕缕消散于空中。
顾清珩再次睁眼的时候,入目的景象让他一怔。
是他母后曾经的凤鸣宫。
外面狂风暴雨,宫室中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顾清珩朝着前面走去,他停在珠帘之后,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
还有……顾清珩眸光落在一侧,赵明珠正坐在那里,神色狡黠。
“是啊,我是来陪你的人。”
“殿下,你忘记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赵明珠主动牵起他的手:“我本是你在襁褓时候认下的干娘,但因为奸人所害,东躲西藏,所以一直没能来见你。清珩啊,你要是还肯认我,那就喊我声娘吧。若是不认我,娘我也能理解。”
珠帘之后的顾清珩即便年幼,但仍知道眼前人是满口胡言的骗子,所以他将那碗酥酪推了过去。
顾清珩眼看着赵明珠要吃下去,他掀开珠帘要去阻止,但眼前景象如镜中花,破碎一地。
遗忘在深处的记忆破土而出,疯狂发芽,顾清珩两侧的手不由颤抖着。
赵明珠……原来他竟和赵明珠早就相见过。
场景变换,这一次见面,书房中顾清珩已经不再满脸稚气,成了少年。
他对长河下令,命他去杀了景元帝另一个儿子。
从此以后,景元帝便只有他们兄妹和顾洵兄妹这四个孩子。
赵明珠陡然出现了,她见了年少时的顾清珩眼中流露出惊讶。
“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孤很好。”
他停顿下,接着道:“也过得很开心。”
两人平和寒暄后。
赵明珠面上纠结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夫君似乎想要她死…但又呃…但又没下手,先前还好好的,不懂为什么突然就要她死了。”
“太子殿下,若是你拿着簪尖对着我,会是有那些可能?”
顾清珩站在一侧,听见书案后的自己答:“取人性命。”
赵明珠眼中最后一丝期待破灭,被果然如此代替。
顾清珩不由想起那夜,他取出绯玉簪时,本只是想替她簪上。
可他当即又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故而鬼使神差对准了那截颈。
也就是从那一夜后,因此而产生的隔阂,经久不消。
顾清珩走去赵明珠身旁,伸出手触摸她鬓边,可即将碰上时,赵明珠消失了。
周围布置飞快变换,顾清珩静静等待着结束,他抬眸望着四周。
乾清宫。
他目睹了登基后的自己,这没什么好惊讶。
但苏鹿成了他的贵妃,这一次赵明珠只站在角落。
赵明珠和梦中的他没有交流,似乎也在旁观。
赵明珠眼眸在登基后的他和苏鹿之间俩回流转,露出了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
顾清珩唇微平,难怪她总是若有似无表露出撮合他和苏鹿的想法。
顾清珩看着身着龙袍的自己,不痛快想,你也是个蠢货。
否则怎么会随随便便接受了苏鹿。
还导致赵明珠产生误会,连累自己。
禅房外。
长河问圆通大师:“我家殿下为何还不醒来?”
圆通大师浇着花,慈眉善目:“时机到了,施主他自然便醒来了。”
长河正要问时,见长树从对面走来:“你去哪里了?”
长树挥了挥手中平安符:“去求个这个。”
长河白眼一翻,懒得继续问下去。
这么多年了,长树都没来求,这次也不会是为自己求的平安符。
“阿弟,你猜我给谁求的?”
“不猜,不想知道,不用跟我说。”
长树只当没有听见,然后道:“我给双云求的,听说国清寺灵的很,以后你有了喜欢之人也可以来求个保佑对方平安。”
“聒噪。”长河冷脸。
长树不以为意,这时门打开,两人都正色:“殿下。”
圆通大师见人出来,他放下水桶:“施主可看见了自己想看的?”
“只有过去。”
圆通听后笑道:“未来千万种可能,贫僧亦无能为力。”
“施主,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一个沉溺对未来的恐惧。
一个渴求于未来的执念。
国清寺外,圆通大师含笑送走三人,他转身回到禅房。
将一地残灰扫净,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
镇国公府,镇国公今日穿戴妥当,准备进宫。
“国公爷是要去求见陛下?”
镇国公听后点头:“得让明珠已死这件事早些敲定才好。”
他总感觉夜长梦多。
可镇国公刚要出门,就在门口和顾清珩撞了照面。
这些日子,顾清珩来得实在是过于勤勉,镇国公定了定:“老臣见过殿下。”
顾清珩见他紫袍金带:“国公爷要进宫?”
镇国公听后点头,他道:“小女……太子妃娘娘逝世,但宫中讣闻一直未曾出现,老臣看不懂这局面,便想要进宫去拜见陛下。”
“现在殿下来了,老臣可否问问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珩让长河将各种贡茶拿进国公府,他撩起衣摆,银鹤微振,说不清从容矜贵。
“国公爷,不必进宫了。”
镇国公心不由沉下去,他跟在顾清珩后面:“恕老臣不明白殿下之意。”
顾清珩穿过花廊,如碎玉的音传来。
“孤会找到她。”
镇国公心底大骇,顾清珩知道了?他知道明珠逃走了?!
下一刻,就看顾清珩不知何时回首:“国公爷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镇国公深知只要没有丢出证据,就不能自乱阵脚,他敛下眼皮:
“老臣只是想起那孩子正是桃李年华,不由悲情。”
顾清珩到底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顾清珩给出了答案。
“孤已经命人去了边疆,寻找位苗疆大巫,定能将国公爷的爱女,孤的爱妻寻回。”
镇国公跟在后方,他听后一震,原来顾清珩不是发现明珠逃跑了。
汗已经粘住后背……镇国公彻底明白,顾清珩根本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竟然已经在准备要将死人救活这样的荒诞想法付诸行动。
镇国公有些头疼,对方这是何必,虽然这世上他的女儿自然是最好。
可太子妃位也不是非她不可。
大家就这样好聚好散不挺好?
“殿下,老臣戎马一辈子,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那孩子老臣捧在掌心中养大,比谁都盼望着她好好活着,未来能够承欢膝下。可斯人已逝,我们强行打搅她九泉下安宁,却也不好。”
镇国公语重心长道:“殿下如此钟情,是小女的福气,老臣想你们下一世定能圆满一生。”
“镇国公。”顾清珩身形颀长,如翠竹。
他眸光流转,笃定道:“孤只要今生。”
镇国公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