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你十八岁有什么关系？”宋郁疑惑地看着江野，“我身上湿了，有没有什么衣服？”
江野啊了一声，看着宋郁黝黑却干净的眸子和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宋郁大概率是因为被雨淋到半路，才不得已返回来的，然后晚上和他住一起。
“十八岁就可以进网吧不用被帽子叔查身份证了。”少爷尴尬地转身，强行解释，“衣服在我卧室，咳。跟着我来吧。”
宋郁更莫名其妙地看向江野，觉得他可能是被打雷吓傻了。
但他知道自己十七八的时候最好面子，就没说什么。
两个人走到卧室，江野打着手机手电，刚想说隔壁的那个柜子里的衣服都是新的，还没开口，就见宋郁已经熟练地打开柜门拿了一套。
江野张了张嘴，噎了回去，又想起来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新内裤在——”
宋郁已经拉开了柜子下面的抽屉，伸手拿出来一条黑颜色，非常平静地看着他：“这个，介意吗？”
“不，不介意。”江野磕磕巴巴地说。
宋郁说：“那我去洗澡。”
江野看向宋郁的胳膊：“你的伤口。”
宋郁看了一眼，抬起眉：“没事，避开就行了。”
江野张了张嘴：“那万一溅到水发炎……”
宋郁打断他，平静地说：“那你想帮我洗？”
江野瞬间闭了嘴，脑海浮现那个画面，脸上一热。
一直到宋郁进了浴室，他觉得自己大脑这会依旧处于麻痹状态。
浴室门是玻璃质地的，模糊地映出里面瘦高的人影，甚至可以看出宋郁脱了上衣，露出肥大的校服下面纤瘦的腰身。
——很细。
这时窗外又响了一声雷。
江野这才猛然惊醒一般，快速地移开了眼，想什么呢！江野！
他仰头在大床上，啧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江野。
宋郁又不是大姑娘，你害个什么羞啊。
但，
江野想到这里又皱起了眉。
宋郁对他是不是也太不设防了吧。
不能说全部，但学校里大部分人肯定都知道他喜欢男生，宋郁还这样大大咧咧地在他这里洗澡。
幸亏他是个正人君子，以后万一要是遇到个有歹念的……
江野决定一会给宋郁讲一下。
没多大会，宋郁洗完澡出来。
江野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脸上一副纠结懊恼，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我洗完了，”宋郁拿着一条白色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向江野，“你不去洗澡？”
江野看着宋郁穿着自己的衣服，黑色的T桖衫，比校服显得更清瘦。
他下意识皱了眉，心说，怎么这么瘦，
应该多吃点。
宋郁没听见回答，颦了下眉：“江野？”
江野这才回神，欲盖弥彰地说：“我洗过了。睡觉吧，天不早了。”
别墅很大，再住十个人也没有问题，但江野觉得宋郁自己一个人住其他房间可能会害怕。
毕竟没电屋子里这么黑，还打雷。
那就勉为其难地让他住自己房间吧。
少爷大发慈悲的想，接着从衣柜里拿了个枕头出来，扔到床上，“你睡这个。”
宋郁没说话。
江野看了一圈，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少爷拿了趟东西，累的不行，转身就要要向床上躺。
一直沉默的宋郁突然开口：“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他讨厌别人碰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别人靠的太近就会犯恶心。
江野躺床的姿势顿住，看向宋郁。
什么意思？
要打地铺啊？
不好吧，宋郁他身上带着伤，就算有地毯地上也凉。
江野刚想开口劝一句，就见宋郁已经抱着他刚拿的枕头躺在床上。
但显然，宋郁没有打地铺的打算，
宋郁放上枕头，盖好被子，闭上眼，动作一气呵成。
“我先睡了，晚安。”宋郁说。
江野被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习惯和别人睡？自己上了床？
意思是他在自己家打地铺？
少爷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了宋郁，又看看床旁边的地毯。
是这个理吗！这合理吗！
直到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江野才叹了一口气，认命一样，又拿出一床被子仍在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平生第一次睡地板，江野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困了。
眼皮打架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今晚竟然没有害怕窗外的雷声。
……
宋郁这一觉并不安稳。
不知道是不是又回到好久之前的家，他又梦到了很多年以前——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九岁的生日。
“放学了阿野？”妈妈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过来，“陈叔叔接到你了？”
他拿着手机，很开心地说：“嗯！刚放学，妈妈你今天怎么没有来接我？”
“阿野听话，妈妈今天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在家里乖乖听陈叔叔的话，等我回去给阿野过生日，有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他不想在家里等着，想跟着一起去，只是还没有等他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司机陈叔叔将他带回家里，他将学校里布置的作业全部做完，又看完了七点档的动画片，妈妈还没有回家。
今天天不怎么好，看上去马上要下大雨了。
“再等一会儿，少爷，”陈叔叔说，“可能给你买蛋糕和礼物去了，所以晚了一点。”
他本来都坐不住了，听到陈叔叔的话，只能耐着性子又打开电视。
出去这么长时间，妈妈会给他买什么礼物回来？
他想到这里，心里隐隐又有些期待。
就在这时，陈叔叔的电话响了。
“车祸？怎么会？”陈叔叔声音变了调，“老板我马上过去，小少爷怎么办？自己在家行吗？会不会出事。”
然后，陈叔叔慌慌张张地出了门，他想跟着，却被锁在了别墅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外面雷雨大作，别墅没了电，一片漆黑。
“妈妈，我害怕，”他反复地打着电话，只是那个电话，再也没有打通过。
“妈妈，你怎么还不回家？”
他哭着蜷缩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哭晕过去的。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江百川沉默着回来，一句话没说，只递给他一辆是沾着蛋糕的限量版儿童汽车。
“妈妈呢？”九岁的他抬着脸问。
窗外雷声阵阵，暴雨比昨天更大。
九岁的江野被迫学会了死亡。
教会他这个词是他最爱的妈妈。
……
江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醒了。
房间里安静，小声哽咽声就格外明显。
“宋郁？”江野下意识喊了一声。
宋郁没回答。
江野皱着眉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床旁低头，才看到宋郁脸上全都是泪。
“宋郁？醒醒。你怎么了？”
江野小声喊他，人没有喊醒，却莫名也跟着难过。
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停在宋郁眼下，那些眼泪被尽数擦去了，只留下通红的眼眶。
江野猛然抽回手，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对一个人这样很不应该，江野起身要走，手却被宋郁抓住了。
江野一愣，接着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出来。
宋郁含糊不清地开口。
江野顿住了，半晌小心地趴下身子，停在宋郁耳边：
“我这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我只是想听听你说了什么。”
靠近这个人，他才听清楚宋郁说的话。
“别留我一个人。”
梦中，那些最爱的人环绕在他身边，又一个一个离他而去。
“别……走。”
江野愣住了，半晌喉咙艰涩地动了一下。
宋郁紧紧地抓着他,手也像是染上了窗外的雨，又潮又湿。
江野在他旁边坐下。
他垂着眼，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情绪看着人开了口。
“不走。”
这话一落，宋郁一直颦着眉松开了，像一只脆弱的刺猬短暂地收起了自己的刺。
别怕，以后你们都不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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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