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逛逛,听闻重月仙门水木清华,观者目酣神醉,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欣赏一番岂不可惜。”珞泱说着继续寻路。
隐在珞泱识海中的一念舟上,玄沧抱臂靠着船桅,薄唇微抿。
自进入珞泱的识海以来,他二人便连同了五感。
鉴于共影灯的“百步限制”,适才从琉璃台出来后,他用珞泱告诉他的口诀入了一念舟,接着又随一念舟一起被珞泱召回了识海中。
“你不是只要灵石吗?这重月内随便一样东西就价值不菲,你大可选一样带走当卖。”
珞泱传音道:“我方才就想问你,你在仙集的时候怎突然变卦?若你按说好的收了那弟子的灵石,眼下我们少数已有百颗灵石在手。”
玄沧看着眼前灰白的景象,微微下撇的眼角浮出一抹恹色。
“你不是说了,”隔了一会儿,他淡淡出声:“这重月景色宜人,自然想来看看。”
珞泱“唔”了声,没再多问,因为不觉间她竟误打误撞地到了烬鸾台门前。
如水烟萝所说,烬鸾台四周被水膜似的一层结界包裹着,阳光之下泛出粼粼微光。
在烬鸾台的三年里,珞泱只要抬抬头便能看到笼在空中的结界。她犹记得这结界似在她住进烬鸾台半月后,一夜之间忽然冒出来的。
刚察觉时,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风息影欲用这结界将她困在烬鸾台中,却发现这结界对她并无任何限制,她仍能进出自由。
她当时猜不出风息影的用意,心中狐疑,日日谨小慎微。
直到后来她发现此前负责往烬鸾台送灵荔的小弟子许久没在出现,其余弟子见了她全都低着头撒腿就跑,就连平日总跟在风息影身边的鸦白,有事也都只在烬鸾台外等着,让侍女通传。
珞泱这才意识到那结界除却对她、风息影和身边侍女不设限制外,无人能再踏入烬鸾台。
至于一切的起因,她过了许久才想明白。
似乎只是因为她那日将送来烬鸾台的灵荔分了一提给那小弟子,让他带回去和众人分着吃。
想想也是,风息影要的只是一个替身,眼里看到的再相似,心里也终究不会混为一谈。
那些灵荔是他命人送来给“阿音”,自己却转头就将灵荔给了旁人,似是浑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她当时那举动放在风息影眼中怕是自识不清,甚至有鸠占鹊巢,妄图取代白婳之嫌。
也是自那时起,珞泱断了和众人打好关系的心思,安安分分半扮演起一个深陷情淤、乖巧娇弱的替身。
两月未进烬鸾台,眼下站在自己待了三年的地方,珞泱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当初她能以“阿音”的身份混入重月,除却用息壤捏造的那张皮囊外,还因为她体内的锁妖印封住了她的妖元,这才使得风息影相信她只是一个灵力不过三境的闲散灵修。
但眼下锁妖印碎裂,她又用隐息丹隐去了灵力,身上气息和寻常妖狐毫无差别,所以萧绪才会未察觉蹊跷。
不知这烬鸾台的结界还能不能识别出她的气息。
环顾了眼四周,珞泱小心翼翼地抬起爪子,试探着碰了碰面前水膜一样的结界。
碰到结界的霎那,一阵晚风似的沁凉从爪尖窜入,珞泱身子一紧,下意识地想将爪子撤回。下一刻,她却见自己的毛绒绒的爪子安然无恙地穿过结界,踏入了烬鸾台院中。
识海中,玄沧透过她的眼睛凝视向面前被结界笼罩的院落,郁沉的眼底冷似黑冰。
方才来的路上珞泱就注意到了,虽只过去两月,但重月内却有了一处极明显的变化,以至于就连她这个几乎没有踏出过烬鸾台的人都无法忽视。
那便是原本开遍重月各处的夜昙花尽数被除了去,全都换成了更馥郁浓艳的金枝牡丹。
烬鸾台是唯一的不同。
早已空无一人的烬鸾台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院中成片的夜昙依旧翩跹如浪,暗香浮动,几只银白的长尾灵雀或啾鸣着在空中翩飞,或落在清池边,不时用尖尖的鸟喙轻啄着羽翼。
察觉有人进入,它们纷纷抬头看来,歪头瞧了片刻后便又不慌不忙地继续整理毛羽。
过去在琅阙山时,珞泱的院中也种了成簇的夜昙花,许是这些夜昙,她在重月三年却并不觉多难捱。
隔着结界,外面无法看清院中的情况。珞泱重新化回人身,沿着白石铺成的小径踏入殿中。
临近黄昏,殿内光线晦暗,隔在两室间用萤玉制成的珠帘泛出莹莹清光。
想来是结界未破、旁人无法闯入的缘故,殿中所有陈设都没有任何变动,就连那日她备好的一对酒盏、未来得及喝的最后一坛醉花阴都原封不动地置在案上。
珞泱看着案上青色的细颈酒壶,不由走上前。
壶中清酒早已干涸,只有壶底隐隐可见少许白色粉末。那是她担心再出什么差错,为确保能一夜间将最后一道元神裂缝修复而悄悄混入酒中的“百日春”。
只是她没曾想,最后酒尚未用上,自己的元神就顺利恢复如初。
珞泱抿抿唇,匆忙打断纷杂的思绪,聚精探看起灵元气息。
外堂没有,中阁亦一无所获,珞泱一路步入浴阁。
浴阁上空雾丝般的银绡网兜着圆润的夜明珠,散落下近似月华的柔光。
扫见中央雾气袅袅的乳白汤池,珞泱微微一怔,耳根不由开始发烫,心跳砰砰跳得越来越快。
她背转过身,本想避开视线,怎想一回头却瞥见池边被撕裂一角的鲛绡幔帘,旖旎混乱的画面不受控地涌入脑海,明明已过去两月有余,眼下却有种昨日才刚发生的错觉。
一番查寻无果,珞泱逃似的从浴阁匆匆离去。
傍晚的风从窗户掠入,双颊的热意被吹散,珞泱深呼吸一口,燥乱的思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真是……
一朝越界半生难平。
原本她都已习惯了蒙眼和风息影行那样亲密之事,却从不亲吻从不抚摸,身上披着的寝衣亦好似一道不言而喻的界线,提醒着彼此最初的目的。
怎想在最后一夜,这条界线却被她亲手抹了去。
珞泱扶了下额心,不禁又想起那几日风息影的异样。她曾以为风息影是察觉了什么,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显然并非如此。
“这里也是你所谓的风景?”低沉的嗓音冷不防从识海传来。
珞泱惊得心头一跳,这才想起自己的识海中还隐着一个极似风息影的少年,眼下还和自己连通着五感。
珞泱稳稳心神:“恰好路过,进来瞧一眼罢了。”
“听说这里的结界是那个死了的前尊主所设,你为何能进来?”
珞泱一噎,隔了会儿扯扯嘴角:“此前住在这里的那个侍宠和我有些关联,过去我仙门重伤打回狐身,逃跑时无意间闯入了重月,是那个侍宠收留了我。我在此处小住了一段时日,许是因此这结界才记住了我的气息。”
她这谎撒的无处可查证,一念舟中的少年不知信没信,听她说完后许久都没再出声。
珞泱稍松一口气,抬脚朝着仅剩的内殿走去。
然刚迈开步子,她倏然一顿,随即掐指念决,一叶弯弯的小舟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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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落入掌中,自梁上垂下的鲛绡垂帘倏然翻动,下一刻,一个颀长的身影浮现眼前。
珞泱将一念舟重新收回识海,看向玄沧道:“你在此稍等我片刻。”
玄沧唇角紧抿,眸底的神色隐没在灰暗的阴影间。他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直到少女阔步踏入内室,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缓缓敛回视线。
内室是“阿音”日日休憩的地方,是她和风息影关联最深之处,亦是在这里她亲手将匕首刺入了风息影心口。
说不清是怕又瞧见什么旧物触发那些旖旎的记忆,还是杀人之后的做贼心虚,珞泱此次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银色的微光如丝线般从她掌心散出,向着室内各处漫延而去,查探着灵元的气息。
许久没有等来回应。
珞泱蹙蹙眉心,翻腕欲将术法收回,这时,一根银丝猝然颤动,银白的光芒亦缓缓闪烁起来。
珞泱眸光一亮,旋即顺着那银丝一路寻了过去。
一路上珞泱目不斜视,生怕瞥见别的什么。穿过如烟似雾的层层鲛绡,她借着嵌在梁柱上的夜明珠,总算看清了那银丝指向何处。
只是看清的一瞬,珞泱瞳孔突张,脑中顷刻间空白一片。
直到多年之后,珞泱都说不清自己在这一刻究竟是何感受。
银丝末端所连是她曾睡了三年的床榻。
取同心灵玉和凤翎木制成的床榻,珞泱曾一度感慨即便是她在琅阙山的闺房卧榻都比之不如。
眼下,却只剩一片灰烬。
玉床和床架皆被烧得通体焦黑,光影晦暗间宛如一具被烈火焚噬过的骷髅。
耳边一阵嗡鸣,珞泱僵愣原地。直到连着无名指的银丝再次轻颤了下,她才堪堪回神,偏首看去。
她平复片刻,正欲上前,指向床榻的银丝却银光一暗,转眼间消散。
珞泱微怔,再次翻手施术,丝丝密密的银光从她掌心蔓延而出,流水般涌入灰烬之中。奇怪的是,这一次却没有一根银丝传来回应,仿佛前不久那根颤动的银丝只是错觉。
珞泱疑惑地看着相继消散的银光,一番犹豫后,她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徒手刨起了废墟。
其实能翻看的东西并不多,焦木残骸几乎一碰就碎,纵使没亲眼所见,也可想象当日的火势之大。
只是这火未免太过蹊跷,竟然徒徒烧了一件床榻,室内其他各处都没有没焚烧过的痕迹。
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特意在床榻周围布下了结界,一直看着这床榻完全化成灰烬为止。
可当时整个烬鸾台只有侍女不语一人,不语又是风息影从凡都带回来的,没有半点灵力,怎可能布得了这样厉害的结界。
总不会是……
珞泱的思绪猝然扼住,一阵冷意自脚底窜起,但很快她又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怎么可能,风息影的死讯都已经传遍三都一荒了,重月一众弟子也都亲眼见过了他的尸首。
再者,按照洞天石晷的记录,风息影的尸首正是在这榻上被发现的,纵使起火也是在此之后的事。
珞泱暗暗自我宽慰着,后颈的汗毛还是不受控地倒竖,甚至觉得似有一双阴湿的眼睛正隐在暗处冷冷盯着她。
匆匆翻寻无果后,珞泱咽了咽,不敢再乱看,步子片刻不停地朝外冲去。
窗外天色已沉,苍白的残月刚升至树梢,拉扯着诡异的树影投入室中。
焦枯的灰烬中,在离适才珞泱所站之处仅一步远的暗处,一道模糊不清的虚影幽幽飘出,无声无息地盯着少女匆匆逃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