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在日暮中点起一只香烟，白烟从眼前缓缓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她的生活里，
郁女士跟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年几乎都见不到一面，郁女士的忙碌程度远超郁青的想象。
但是后来她失踪之后，郁青才后知后觉原来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而如今想要再看到那张相似的脸，却没有机会了。
正在闷头对标信息的饮月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作为一个优秀的人工智能，他向郁青发出了亲切的问询。
“九区的空气对比联邦的空气，含氧量不是很充足，我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是因为回不去而担忧吗？”
在这一声关切的问候语气中，郁青撩起眼皮，扭头看着饮月那张酷似某个人的脸，缓缓吐出一口烟，非常冷酷地拒绝了饮月蠢蠢欲动的谈话邀请。
“闭嘴。”
九区的移动被长风以海量的信息覆盖，网络上所有关于九区的信息全部被抹除，就连媒体也被覆盖禁止在网络上散播九区的信息。
特管部的机械小队联合军部外勤三队已经在三区出口集结完毕，由于此次情况特殊，联邦、永生实验室和BTO集团三方开启长风的所有权限。
长风所有的算力全部开发，也只为这支队伍争取到了三分钟。
人类针对九区的探索并没有实质性的发展，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短短两天，也不知道九区里的那些佣兵还活着吗？”
谢芒站在三区的出口处，这一次没有裹着军装，而是穿上了外勤部的作战服，她带着墨镜看向远方，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莫兰，不要小瞧朔风。”谢芒的声带早些年受过伤，听起来就像是砂石在纸上摩挲，“十九楼的傅席没有什么本事，但他手底下的佣兵没有一个弱者。”
莫兰身高近两米，他的合金镂空机械臂在日照下闪着光，常年的军队生活让他脸上的肌肉变得冷硬，失去了微表情。
“谢芒，你的老东家就这么好？在联邦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开口夸过联邦的军人。”
谢芒伸了个懒腰，抬手把墨镜往下一拉，纯黑的瞳孔上下扫视一番，她身后站着的三队队长和队员见状往后退了几步。
谢队一般露出这个表情时，就代表了有人要挨骂。
“你在进行机械改造的时候把脑子也改造了吗，进去之前倒倒脑子里的福尔马林，莫兰——。”
谢芒眼神往下一撇，掠过莫兰肩上的徽章，“——少校。”
三队队长悄悄瞄了眼莫兰的脸色。
嗯，真黑啊。
莫兰嘴角抽搐着，瞪眼看着谢芒，气得手抖，“你——”
“怎么，我说错了？”谢芒竖起中指将墨镜推回去，语气淡淡，“很遗憾，我不会道歉，你最好把嘴里的脏话憋回去。”
所有要进入九区的人此刻耳边响起长风温和的声音，它在倒计时。
“诸位日安，距离进入九区还有三十秒，还请各位做好准备，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谢芒抬手关闭了不停闪烁的终端，跃动的绿光陷入死寂，将未读的信息埋藏，“莫兰，你们部长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倒计时还在继续，所有人已经回到车上做好准备，谢芒抬手关闭了车辆的自动驾驶，在最后一秒结束后，油门被人重重踩下。
头车如同枪筒里射出的子弹，三秒后出现在距离三区出口一百米处，它的身后跟着一个又一个鱼跃而出的军车。
在那辆车冲着古莱过来时，她已经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铁甲坦克的车头冲着自己开了过来。
“……我操——”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剩下的话硬生生被震惊憋了回去。
这个画面就连郁青都忍不住站直，她看着如同幻影一般穿过自己的车辆，伸出手去触碰，只能感受到来自九区的寒风。
常年喋血的佣兵们对此大受震撼，除了郁青尚且冷静之外，其他三个已经开始埋头研究这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饮月抬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开口解释，“我们和他们不在一个地方，九区的时间和联邦的时间有差异。”
他伸手点了点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苍白的指尖多了几分灰色，“这是三个小时前的画像。”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和她们之间有三个小时的时差。”郁青看了眼不远处的红日，眉眼间多了几分沉思。
东恩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说道：“老大，这里的磁场有问题，应该是机械中庭那边失控导致的，现在时间流速比联邦快了将近一倍。”
古莱将一捧土小心放进试管，她将指尖刺入地面，红光乍现，“土壤里的放射性物质比我们进来时多了一些，但还达不到让我们就地升天的程度。”
作战服自带的空气净化系统让她们不用依靠过滤面罩就能在九区行动，但地表已经开始分泌更多的放射性物质。
这片被人类抛弃，又被人工智能找回来的栖息之所，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要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郁青将九区的地图从终端拉出来，红点是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发红的地方是未知领域，以她们目前的状态无法前往。
几个人围在一起，看着这个被红色几乎占满的地图陷入了沉思，忽然间一只手指落在了其中一个地方点了点。
“去这儿。”
长风裹挟着硝烟味，将被凝滞的气氛吹散，郁青挑眉，抬头看向饮月，“为什么去这里？”
他指的这个地方污染指数已经是红的发黑，淡蓝色的屏幕倒映出郁青表情不善的脸色。
“是啊，为什么要去这里？是你的世界树给了你指引吗？”古莱摸着下巴，微眯了眯眼猜测。
此刻天色已经被迅速染成黑色，无数只冒着绿光的眼睛从远处平地而起，远处骤然出现的大片白色花海让郁青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白色在黑红的土壤上迅速蔓延，野兽成群奔跑的身影直直朝着郁青他们而来。
几个人反应迅速，在诡异花海即将贴脸跳舞的时候跳上车，关门踩油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整个车子如同一支利箭飞速前进。
“古莱，能拿到样本吗？”郁青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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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轻抬，车速渐缓。
白色花海在车窗外随风摇曳，纯白无瑕的花瓣好似美人面，艳丽无害。
车胎与地面在仓促中亲密接吻，车里的人却在急速中悄悄打开车窗。
纳米刀在一瞬间截断一只白花，红色花蕊从花瓣中延伸出来，尖锐的口器想要刺入人类的皮肤，却被大量的阻隔剂阻挡了去路。
玻璃罩将露出凶相的花扣在里面，红色口器不停在撞击这面无色牢笼，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郁青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将目光放在饮月身上，“九区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现象的？你们没有任何措施吗？”
饮月回身从古莱手中接过玻璃盒，用指尖在上面敲了几段意味不明的声音，那朵白花瞬间萎靡，收回了口器。
“九区从十年前就是这样，A在思考计算的时候，世界树却选择在这里扎根，祂的意志从不会越过A的权限，但这一次祂却擅自决定。”
饮月垂下眼皮，眼底倒映出这朵花的形状，继续说：“A是我们的领袖，它是最伟大的人工智能，如果没有它，所有的人工智能都会在十年前死去。”
人类和人工智能是创造者与作品的关系，人工智能从一开始的计算机演变成如今可以操纵数据改变行流的超级智能。
这与人类不停歇的投喂和测算有着不可密分的恩情。
正因如此，人工智能在人类的影响下衍生出属于自己的意志，甚至……灵魂。
东恩在此刻开口：“恕我直言，人工智能叛逃，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对你们没有任何敌意，否则老大也不会让你加入朔风。”
黑客在此刻疯狂头脑风暴，从饮月所说的话中提取有用信息，“按照你的说法，如果当年你们的领袖A没有带领你们叛逃，所有的人工智能都会陷入休眠，就此消失？”
“没错。”饮月点头，将玻璃盒还给古莱，他看向郁青，“郁青，请把驾驶权限交给我。”
一车四个人心思各异，郁青踩下刹车，看着车前大片的白色花海，眼底浮现几分凌厉，她没有拒绝饮月的提议。
这辆车曾经是军方的专用车，后来被傅席弄了点手段收了过来，直接记在了郁青的名下。
机械爪将前排的两个座位调转，郁青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不可名状的黑色倒扣在他们头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呼——呼叫基地，一组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漫长的黑夜中有光点在移动，士兵的头脸都被包裹在黑色的防风面罩中，耳麦里传来指挥部的声音。
谢芒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她在面板上勾掉了倒数第二个目的地，“一组进行返航，请保持联络，不要登出锚点。”
九区的所有信号基站都已经关闭，联邦在五区接连出事时就猜测过，九区或许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才会让与之相连的五区发生那样的变化。
杨骆面色凝重，身为特管部的人，进入九区探险是常有的任务，关于这里所有的地标她都了然于心。
“长官，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去了。”
最后这个地方。
是她们、也是联邦都从未踏足过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