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不道德的人在打架——
几个蒙面人围攻一个中年男人,蒙面人杀招纷至沓来,招招狠戾,哪怕误伤同行者也要至那人于死地,周身十丈内都是不可靠近之地。
可中年男人根本避不开人群,亦没有精力让周围人散去,或是保护周围无辜的人,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顾明未见状,没有半点好奇心,全是求生欲。
撤!
他这些徒弟可是兼了他的厨师与保姆,可一个也不能出事。
顾明未连忙退到安全地带,然后就要施传送阵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手却忽然被拉住。
他身体一僵,左手上的触感微凉,顾明未根本不敢看那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吓得往旁边跳了一步,一边使劲甩手。
惊魂未定之际,才发现碰他的是一个虚弱的少年。
少年无力地躺在地上,满脸脏污,看着虚弱极了。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身上是与那中年男人一样的破烂不堪,但好在并没有什么血污,一个就没有什么伤口。
顾明未将这小少年与那边的缠斗联想在了一起。
救,还是不救?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还“拖家带口”的,万一那些蒙面人背后的雇主发现了,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
可是,这人都倒在面前了,就算是碰瓷也得停一下吧?
顾明未紧张又纠结,一时进退维谷。
不是,他竟然是这么有道德的人吗?
“师尊!他快不行了,救救他吧!”
柳若不忍道。
其他弟子亦急切地附和。
“好好好,一定救,我,我先送你们回去!”
他们这边这么多人还没被那边的黑衣人发现,估计是那中年男人施了什么隐匿的法术,他可以被发现,但他徒弟们不能。
顾明未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手速有一天能如此快。
将徒弟们送走后,他飞快地抱起地上的可怜小孩,也不知道该往哪跑,但越远越好就对了。
小孩不是无涯山的人,顾明未若是要将他带回去有些麻烦,而且这就是在无涯山山脚下,顾明未还不敢犯险。
顾明未给怀里昏厥的人输送灵力,以防他撑不到医馆。
感觉应该不至于有危险了,顾明未就没再奔波了,落在这个陌生的地界,找医馆去了。
路人见他如此着急,纷纷急切地为他指路,寻到医馆后顾明未看着大夫,语气里竟然真有几分压抑在激动下的悲伤。
“大夫,快啊!全靠你了!”
大夫最头疼的就是这,偏偏还不能面露难色,只能浑身疼地将人带去里间,让顾明未在外面等着。
顾明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在一边坐下了。
路上,他以防万一,给自己和小孩都易了容,又在他身体里落了一道禁制——即便他一个出窍期的禁制也挺容易被破解的。
冲动劲过去以后,顾明未感觉自己真是捡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因为这小孩现在,已经,结丹了!!
又被人追杀,想必身世一定……所以现在怎么办?他这福薄的能承受的住这小孩去他家里吗?
“公子?”
顾明未抬眼看向说话的妇人,妇人应该是大夫的家属,见他如此忧愁,想来安抚安抚他。
“稍安勿躁,别太担心,不是有大夫呢?”
顾明未点点头,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暖意,毕竟,以前,若昏迷的是他,都不一定有人会可怜他一句。
“你与那孩子,是什么关系啊?”
不能说太亲近,不然不好胡诌,但为了尽可能地掩盖那小孩的身份,顾明未说自己是他师叔。
妇人见顾明未心情的确不太好,就没问那么多,只是又说了几句话让顾明未放宽心。
顾明未轻声谢过。
但现在他只能救人了,而且,他都答应柳若他们要将这小孩救下了。难不成救醒以后让他自生自灭?那徒弟们也会对他很失望吧。
顾明未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他那小山头,跟受过什么诅咒似的,一百来年好像就昨日来了那么一回人,况且这小孩跟着他天天也只能过默默无名的种田生活,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希望他能开导这小孩,更希望这小孩可以放下仇恨和过往安安稳稳地和他在小山头生活,不然……他可不是什么贵人,没办法再帮他什么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间出来一个小药童,对顾明未说:“公子莫要担心,小公子已经无碍了。”
顾明未心中欣喜,真诚道:“多谢!”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也出来了。
“他其实也没什么事,应该是这些天太过劳累,身子有些虚。所以他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会问这句话,就说明顾明未的禁制真的起了作用,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低下了头,略显颓然,说自己也不知道。
“罢了。”
“那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去吧,但他还未醒。”
“知晓了。”
顾明未由药童领去了这小孩所在的屋子,看见床榻上的小孩时顾明未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脸擦干净以后竟然这么帅!
虽然但是,但是,这更让顾明未心里没底,这真的是他该收留的小孩吗?
可是,这小孩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就遇见了他,他能怎么办呢?
他轻悄悄地进了屋子,却在愈发靠近小孩时感觉左手掌心有轻微的刺痛,并没有维持多久,顾明未因此往后退了两步,刺痛感就消失了。
这怪异的情况让他眉头紧锁,他隐约记得,那时这小孩好像拽了一下他的手,可他记不清到底是哪只手了,或许是因为当时惊吓过度。
难不成,就是左手?
顾明未不信邪地又向小孩靠近,但预料中的刺痛感并没有出现,他忍不住又向他靠近了些,但无论凑得多近,都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好像刚才的刺痛感只是错觉一般。
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左手,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然后他不安地搓了搓手心,便先搁下疑惑,或许,等这小孩醒来以后就能知道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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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未留在这里一直照看到晚上,也给他喂了药,可他还是一点想苏醒的意思都没有。
大夫也觉得奇怪,只说再等等看。
顾明未此时有些草木皆兵,所以他不敢回无涯山,怕被人发现,就只能在这照看小孩。
小山头上的徒弟们都该急坏了吧。
但起码他们是安全的。
这天夜里的风有些大,原本不该吵醒顾明未的,但他也不知怎么的就醒了,并且,隐约感觉自己的左手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来,小孩那屋的窗没关,怕这大风给刚治好的人又吹出什么好歹来,就起身去了小孩那屋。
他只点燃了一盏灯,先去看了一眼小孩,发现小孩还睡着,就去把窗子关上了,隔去了那骇人的喧嚣,或许可以让小孩睡得安稳一些。
再去看那小孩,发现他隐约有要苏醒的意思,顾明未心里一阵激动,坐在床边,又给小孩倒了杯茶,只是现在的茶有些凉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小孩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因为虚弱还不能将眼睛完全睁开,顾明未看着他浅浅笑了笑。
小孩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看着眼前长发被刚才的狂风吹得有些凌乱的人,他温柔地笑着,昏暗的烛光模糊了他的脸,但模糊不去那极美的轮廓。
“醒了,要不要喝水?”
男人轻声询问时向他凑近了一些,但并不足以让男人的脸变得清晰,反倒惹得一缕墨发垂落。
小孩轻轻点了点头。
顾明未将小孩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然后将水喂给他。
可算是醒了,他已经伺候这小孩伺候了四天了,他从小到大连自己都没怎么伺候过,更别说伺候别人了,如此大恩,一定要这小子涌泉相报!
“……暗。”
小孩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明未一时没听懂,“按”?按哪儿?按什么?
“怎么了?你哪里难受吗?”
小孩想伸手去指蜡烛,但会错意的顾明未则是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他手上看了看,说:“怎么了?手疼?”
巧了不是?我手也疼,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顾明未依旧没法理解这小孩刚才的意思,就在他手上捏了捏,但是什么也没有,他的手上也什么都没有,所以“按”什么?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灯……暗。”
顾明未这回懂了,这,那他刚才在人家手上捏来捏去的,怪不礼貌的。
“咳,不好意思,现在还要点灯?你不睡了吗?”
但是话说完,又想想这人已经睡了好几天了,睡不下去也是正常,索性他现在也不困,就去把灯都点燃了。
房间慢慢亮了起来,小孩看清了顾明未的容貌,觉得,不太真实。
“你感觉怎么样?”
小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看着傻愣愣的,顾明未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若是真伤到了脑子,那还很好呢。忘了不好的东西,正好可以和他回小山头种地。
于是顾明未试探性地问:“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傻,但一问就能问出东西。
小孩盯着顾明未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洛迟雨……我叫这个……再多的,不记得了。”
嗯?!
“真的?”
顾明未没想到他还真失忆了。
虽然刚才是那么想的,但现在真的证实了,顾明未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了。
“你,都不记得了吗?”
洛迟雨依旧摇头,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好像,过几日要过十五岁生辰了。”
顾明未一时有些心酸,在躲避追杀时还能记得过生辰这件事,可见保护他的那个人对他有多么爱护。
唉!
“好吧,那你愿意跟我走吗?我那里,不算太好,但起码不会让你受苦。”
应该吧。
洛迟雨还有些傻愣愣的,心里泛起暖意。
“真的吗?”
这话从洛迟雨口中问出来,顾明未总感觉有些心疼。
“真的,你愿意吗?”
但洛迟雨脸上依旧不能有什么表情,他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顾明未也安心了,好像之前心慌担忧的人都不是他一样。
“那行,明日再找大夫瞧瞧,我先走了。”
“你去哪?”
顾明未有些无奈,笑了笑,说:“去睡觉。”
“……嗯。”
顾明未熟练地给他盖好被子,带上门离开了。
翌日。
顾明未因为激动起得很早,然后就去叫大夫了。
再回到洛迟雨的房间,发现他也已经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看向了他们。
“他昨晚便醒了,你给他看看还有没有事!”
顾明未隐瞒了大夫洛迟雨失忆的事,一时后悔昨晚没和洛迟雨串好词,万一大夫问了呢?
但洛迟雨只是盯着离他更近的大夫看,无论大夫问什么他都只是点头或摇头,并不言语。
大夫觉得他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了,可以回家修养,但若要再在这待个一日也可以。
顾明未寻思着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家里的那几个都担心他死在外面了吧。
好心的大夫给洛迟雨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贫穷的顾明未连连道谢所以没有给灵石,结了医药钱带着空空的钱袋子和洛迟雨小心翼翼地回了无涯山。
无涯山的护山结界对顾明未这个主峰弟子的阻碍很小,但他要是想带个非无涯山的人过去,还是有些难度。
但原主已经在无涯山生活了那么久,这种偷鸡摸狗,不是,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早已经轻车熟路。
洛迟雨虽然傻愣愣又冷冰冰的,但也有乖巧这么个优点,待在一边静静地站着,看着他施法。
顾明未瞥了洛迟雨一眼,心说这小孩在屋里闷几天都白了不少。
等等,好像嘴唇也白了!?
再看过去,只见洛迟雨已经脚步虚浮,竟然就这么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