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下停车场，青苔爬满排水渠，臭水滴滴答答地泛着绿。
一辆拉货面包车停在了十三栋的负一层电梯门前，浑身散发着油气的中年女司机瞟了眼副驾驶的人，色眯眯地抬了下下巴：“美女，到了。”
副驾驶坐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墨色长发如浪，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即使坐在最破烂的黑黢黢的旧车上，依旧背脊挺拔。
司机看出这是个讲究人，无论置于何时何地都拥有股精气神在，或许是来自从小的家风。
“谢谢，”女人道，她启唇时司机仿佛闻到青柠香味，“钱通过平台打给你。”说罢，便要伸手开门下车。
“我帮你开吧，免得脏了你的手。”司机颇为殷勤地倾身过去，替她开门。女人也不排斥，就那样敛眸等着，不和她眼神接触。
“美女过来，是打工？我看这片儿，打工的挺多的。”司机大着胆子寒暄，平日里她倒是挺健谈，挺混不吝的，今天见了这美女却有些犯怵。
“嗯。”女人没多说，只是漫不经心地应着。
“你长这么漂亮，有没有想过做直播？我听说主播挺赚钱啊，我如果不开车，我都想去试试了。”司机从后视镜端详着自己的脸，又瞟了瞟女人，感到了老天爷的偏心。
女人没回答，车门已经开了，她冷着脸走了下去，司机便也不再臭美，忙随她下车，帮她把车里的行李搬下来。
女人没答应司机替她搬上去的好意，或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司机开着面包车扬尘而去，后视镜里，女人那高跟鞋、包臀裙、大波浪的身影变得很小，显得有些落寞。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司机在心里怪纳闷的，所幸新的订单马上从手机里弹出来，她忙着去谋生，没空再管这桩离奇的事。
秦柠看着一地的箱子，面无表情地按开电梯，开始搬。
她租的房间在十二楼，十多个收纳箱和行李箱，上上下下至少六趟。
当她终于把最后一个大收纳箱推进房门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坐在灰尘遍布的布质沙发边缘，看着敞开的阳台，冷眼点亮一只细烟。
手机便是在这时亮了。
屏幕上写着【秦书语】。
“喂，大姑？”秦柠一手接电话，一手低垂，往地上抖着烟灰。
“秦柠啊，搬家的事都搞定了？你也不说一声，自己就从老宅搬出去了，你堂姐今天有空，我本想让她帮你搬的。”秦书语的声音风韵依旧，延续着她从少女时期便不倒的大众情人的传奇。
秦家人就是这样，不管腹里有多少把剑，嘴上总是柔情蜜意的，能把人甜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老宅不是你卖的么？”秦柠直截了当。
秦书语也没想到秦柠不装了，讪讪道：“那也没办法，那些催债的人，挡不住啊。得先给块肥肉缓缓。”
“欠债的只有我家？公司你们不是股东？”秦柠笑了。
“你这孩子，谁叫当初老太太偏心，把老宅给了小女儿，也就是你亲妈呢？可不得先抵你家。”
“说得好像你们没分房子一样。”
“我们那套小，抵也抵不了多少，况且囡囡还小，还要上学，总不能露宿街头吧。”秦书语口中的囡囡，就是她堂姐的女儿，今年六岁，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不说了，我得去送囡囡去上英语课了，改天过来吃饭啊。哦还有，那些债务，你得抓紧时间解决了，老宅迟早也得赎回来才是。”说完，秦书语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真会装啊艹！”秦柠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气得她又抽了几根烟，要不是秦书语小时候还真带过她，她直接开车撞进她们家了。
直到地上堆满烟蒂，秦柠才重新看向手机，发现多了个未接来电，和一个语音条。
她先点开语音条，那是顾拾发来的。
【柠姐，听说你回国后打算搬家，已经搬好了吗？改天带我去参观参观啊！】
秦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按着手机回了个语音，声音有些装模作样：【好的呀，新地方比不得老宅宽敞，好歹离我公司近，我也正好体验体验员工上下班通勤，挺新奇的，有空过来玩。】
顾拾很快回复：【明白，我们柠姐不是在乎物质享受的人，多向您学习！】
秦柠没再回复，顾拾在她心里，并不是多么亲近的人，维持表面的关系，作为人脉维护着便可以了。顾拾家里虽说产业不小，她却是个私生女，掌握不了经济大权。
帮不了她振兴秦家的人，便是无用之人。
应付完顾拾，接下来的语音电话才是她重点要关心的，拨打过去，对面闹哄哄的，声音却很高亢：“大小姐，您终于回国了！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给盼回来了！”
秦柠笑道：“你以为是写运动会广播稿呢？正常点，别夸张。”
陈陈却道：“我哪有夸张？首富的独生女，出生起就是风云人物，上学的时候，我帮你扔了多少情书，你不记得啦。”
秦柠：“不记得了。”
陈陈：“呵呵，最烦装逼的人。”
秦柠：“哦？我有装么？”
陈陈：“不装之装，才是最装。”
秦柠也是被这姐们儿逗乐了：“废话少说，在哪儿玩儿呢？”
陈陈这才正色起来：“是，知道咱大小姐是个忙人，普通的局我也不敢去叨扰您。这不是您刚回国，我这边这几年又认识了帮新朋友，都想让我向您引荐引荐呢。”
“我看你觉着我挺闲的。”秦柠冷哼。
陈陈挠头：“这帮朋友虽说比不上您有钱，可比您有钱的人压根就不存在，大家也都算得上是圈子里的新贵。唉您要不来，他们还以为我是扯谎，压根不认识您呢！”
“新贵么……”秦柠摸摸下巴，思索着。
“是啊是啊，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闲杂人等，不会污了您的眼的…”
午夜，敦煌会所包厢。
小牛皮沙发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都按照身家背景从外向内排着。秦柠一身黑色皮衣，烈焰红唇，闲适地居于最中央，陈陈正在她身旁点头哈腰，为她点燃一支雪茄。
“大小姐，您久不回国，不知道市里新开了家雪茄吧，就在我家购物天地顶层十二楼，改天我带您过去瞧瞧？雪茄，洋酒，还有您最爱的几张西洋唱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就等您来呢！”
陈陈拿手护着风，秦柠一低头，便将雪茄衔在嘴里，修长食指和拇指捻住，眯眼轻吸一口，香醇厚重。
“你的品味，倒是有长进。”
“听您一句赞可真难！”
两人就这样寒暄着，旁边的人没她们事也恭敬在听，聊了一会儿，陈陈便一一向秦柠介绍这群人，秦柠只是静静地听。
人群外层，关于这个传奇的年轻女人，大家心里都在紧张地打鼓。
十多年维持着首富地位的秦家独女，十岁便斩获数学国家级奖项、十六岁发表诗歌散文集、十八岁成为滑雪专业运动员的六边形战士。如果不是和陈陈同为盛丰中学校友，她们这辈子根本没资格见到的精英。
盛丰中学曾有句传言：秦柠之所以只是当年的理科状元，是因为人不能同时选文科和理科。
把人介绍了个遍，都没有一个人加上了大小姐的联系方式，在场的人都有些惭愧，就连陈陈也觉得，不该把秦柠叫过来，参加她这种无聊的场合。
大小姐是什么人，日理万机的，时间都按一分钟几万计算，哪儿是她能耽误的？
正当她想问问秦柠要不转场找个米其林大厨去吃点夜宵时，秦柠却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陈陈，别太紧张，你们先聊，我随意待会儿。”
“哎。”陈陈勉强笑笑，接着去照顾她的客人。
被人簇拥久了，难免透不过气，秦柠坐到房间边上，一个人闭目养神，路过的人纷纷识趣地绕开，没有人去打扰她。
洛蝶莹便是在这样安静与热闹泾渭分明的地方，完成她的画作的。
酒红色的天鹅绒沙发，黑色皮衣黑色大波浪的女人，亦是大红的唇。
像是烈火，又像是灰烬。
素描，上色，她是如此的全神贯注，以至于女人端着酒杯走到她身旁都无从察觉。
“哎哟，蝶莹，来会所都要把画板带着，这不是让大小姐见笑了吗？”陈陈注意到这边，连忙过来，因为秦柠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陈陈。”秦柠缓声，目光却盯着面前的清丽女子一瞬不瞬。
“这位新朋友，你忘了向我介绍。”
“她叫洛蝶莹，我艺术系的学妹。她家境不太好，勤工俭学，不过人很妥帖，我很多局都是她帮忙安排的。”
“贵腐酒，难得遇到同好，”秦柠看着红酒笑笑，“确实很会安排。”
陈陈喜道：“大小姐喜欢就好！蝶莹，还愣着干什么，大小姐站着你坐着，像什么话！”说着，她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洛蝶莹站起来和秦柠说话。
那小画家却像是非常不好意思，只是羞涩地看着秦柠，坐在原地手上还拿着画笔。
“真是上不得台面。”陈陈无语了，整个局里唯一被秦柠多看两眼的人，却如此被动，难道要等着大小姐纡尊降贵吗？
谁知秦柠笑了笑，将红酒杯搁置在桌上：“洛…蝶莹？名字好听，姓也好听。”
单手按住洛蝶莹的椅背，秦柠倾身在她耳边说道：“小画家，你画得很好，我正缺个女朋友，你想和我试试吗？”
猝不及防的开文！
作者的第一本百合，全女世界，不会出现男角色，慢热，文艺，无节操，更新不稳定，慎入。
全员戏精[化了]大小姐是万人迷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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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贵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