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道人影纠缠着先后落入岩浆,石台上几个临风阁修士退后两步。
其中一位神色尚清明的欲言又止:“师兄,这……”
推人的那位师兄面露残忍:“既有传承,便存在竞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我听说东岳派的人很护短……”
“怕什么!”其他几个临风阁修士也面色不耐起来,额前、脖颈处青筋暴绽,“只要你不说出去,死人又不会说话。”
说完,几人转头朝叶归哲看去。
叶归哲摇着折扇,不慌不忙道:“不劳尊驾动手,我自己跳。”
说完,他捞过一旁没来得及跟意竹走的阿啾,毫不犹豫地从石台上一跃而下,炽热岩浆顿时将他吞没,何其干净利索。
“有病?”
几个临风阁修士被这一幕搞得莫名,眸中戾气都消散了一分。
文丘院掀不起什么浪花,他们原本只是想威胁一下叶归哲,谁知这人自己找死,倒也省得他们再费口舌。
几人遂提气凝神,踏入石壁通道。
几息后,石壁通道自动闭合。
……
预想中的灼烧感并未袭来,意竹只感受到一阵被挤压包裹的窒息,浑身骨头仿佛都处于散架的边缘,像是在疯跑的马车中颠簸,又似在五指山下徒劳地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停了下来,但周遭的挤压感丝毫不减。
意竹费劲睁眼,反思自己最近遭罪的频率是否有点太高。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脸颊剐蹭到坚硬的东西,手脚被什么东西禁锢着,暂时动不了。
“穿风——开!”
腰间竹剑自动绷开禁锢,发出一声铿锵巨响,意竹顿时看到声源处透进来一道光。
有用。
穿风剑顿时迸发出巨大能量,白色剑光划过,意竹终于能从黑暗中彻底脱离。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一处布满沟壑的石壁,他方才就是在这石壁中,怪不得骨头被挤得那么痛。
他撑着石壁站了一会儿,内视调息,体内经脉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平衡状态,最多还能撑三刻钟。
于是意竹收敛心神,观察四周。
这地方应当不只是岩浆下那么简单,更像是换了一处空间,一草一木皆真实无比,与外界无异。
意竹绕着石壁走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
正要抬腿离开,却听见头顶传来细弱的声音:“这儿……”
意竹抬头,看到闻人琸像个垃圾一样挂在柳枝上,说是“挂”,其实也跟“绑”差不多了。那棵柳树一看就是有灵的,遮天蔽日地屹立着。
柳树并不攻击人,只是顺手接住了高空坠落的闻人琸,似乎是觉得好玩,并不打算就此松开对方。闻人琸被裹得只剩个脑袋,动弹不得。
意竹眉一挑,少有机会能看到闻人琸狼狈的模样,他抱着胳膊驻足欣赏。
闻人琸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咕蛹了两下:“喂喂……阿竹,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好歹我也是为了救你才落得这般境地……”
话音未落,天上由远及近又传来两声尖叫。
其中一个声音尤为兴奋,隔着老远意竹都能听见:“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既唱又吼,难听至极。
叶归哲唱到一半,他那尚待怒放的生命就被巨柳接住了,巨柳坚韧的枝条在半道接住一人一鸟,还嫌弃地甩了几下,然后把他们跟闻人琸一样捆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嘴也一并堵上。
“……”
“唔、唔!”浑身裹满枝条的阿啾看到意竹,激动地扭了几下。
叶归哲也在扭,像一长条绿色的虫子,意竹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
真丑啊。
不能否认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比如闻人琸,哪怕被裹得像个粽子他也能显出几分从容风姿来。
意竹收回视线,敲了两下巨柳:“放人,放不放?”
巨柳无动于衷。
于是意竹拔出了穿风剑。
森冷寒意乍然显露,巨柳感受到了莫大威胁,不情不愿地把二人一鸟放回地上。
叶归哲揉着脖子:“这年头,人善被人欺啊。欸大佬,你脸上怎么了?”
意竹闻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指尖染上一点血,大约是先前在石壁中剐蹭到的。
闻人琸上前一步,将意竹整个人检查了一遍,在对方快要炸毛之际恢复平时的神情,随手搭在意竹肩上:“什么时候恢复的?”
这是说经脉恢复的事,意竹一把按住他作乱的手:“猪蹄拿开。”
说完,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见对方一动不动,又一记眼刀飞过来,“爪子不想要了?”
闻人琸惋惜收手:“真凶啊我们阿竹,一点都不可爱。”
阿啾突然“喔”了一声。
意竹沉默。
就在刚刚,他又听到了那个突兀的提示音:【目标对象闻人琸情绪值 10,再接再厉喔~提示:从此刻起,累计满100情绪值便可彻底恢复您的经脉呦。】
与此同时他感到通体一阵通畅,经脉破碎带来的不适感消散小半,再内视去看时,经脉断裂处似乎有在自行修补连接的迹象。
阿啾轻轻嘟囔一句:“年轻人就是心口不一。”
意竹掉头就走。
叶归哲半张脸用折扇遮住,笑眯眯看着他俩:“我们这算是进入第二关了吗?”
天际再度传来熟悉的粗狂声音,似乎大笑了两声:“六个完美金丹,这一届天骄有点多啊!”
另一道声音则显得很忧虑:“天才涌现,莫非大世将至?”
粗犷声音道:“你就是思虑太多,且安心看吧。”
地面几人一头雾水,但两道声音并未多说,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闻人琸挑眉:“有意思。”
叶归哲探头探脑张望,折扇依次点过几人:“六个人?一、二、三……它算吗?”
阿啾:“啾啾啾?”
意竹:“……大约不算。”
极细微的悉簌声在身后响起,意竹一扫,看见自己侧后方一根微微扬起的柳枝。
柳枝呈现出十分拟人化的偷听状,见意竹看过来,柳条一顿,迅速抽走。
然而它的动作没有闻人琸快,一颗滚圆的算珠快得只余残影,“啪”一下将那柳枝打在地上。明明看起来十分小巧的算珠,仿佛有千钧重,压得柳条直不起身。
“配合默契。”闻人琸还抽空给意竹投去一个眼神。
意竹脸一下就黑了:“你这不是很有余力么?怎么被柳枝捆住还需要我来救?”
“怎么会。”闻人琸一边将柳条握在手上,一边收起算珠道,“刚刚才缓过来。”
意竹遂不去看他,望向那条扭动挣扎的柳枝:“另外三人在哪?”
柳枝颤了颤,左右摇了摇。
闻人琸指尖捏起一枚白玉算珠,算珠如游鱼般灵活地在指尖游弋绕行,无声威胁着这棵不肯说实话的巨柳。
穿风剑出鞘,意竹随意将它横在柳枝上。
叶归哲看着这硬与更硬兼施的逼问场景,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于是绞尽脑汁打开折扇,拍出一个巨大的墨黑“秃”字,恶狠狠道:“不说我就把你叶子全拔光!”
巨柳庞大的树体狠狠一颤,浑身柳叶都簌簌抖动起来,半响,柳条抬高,指了指一个方向。
叶归哲摇头一叹。古往今来,无论是人还是非人,果然都都逃不过秃头的魔咒支配啊。
于是他满意地一合折扇,空中悬着的秃字变淡消散:“走吧大佬,它招了。”
意竹和闻人琸微妙地收回武器。
随着几人越往深处走,树林愈发茂密,树冠中传来蝉鸣阵阵。
“蝉?”意竹手指按住腰侧的竹剑,提起警惕之心。
他们进入秘境时,外界分明是深秋。
闻人琸轻笑一声:“好一方小世界,出神入化。”
金林殿前身乃是一情报组织,兼做商会生意的,近百年才起家,与东岳派文丘院之类的比起来算新势力,不过从未有人怀疑过其底蕴,其中一大原因便是因为它藏书极多、涉猎极广,尤其关乎世间秘辛与奇门遁术,所谓修真界百事通不过如此。
闻人琸眼力极好,此地灵气充沛,却能保持与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又不似幻境勾人心魔,那只剩一种解释,便是修士开创的芥子世界了。
大乘期之上的修士悟时空法则,能开创一方小世界,却并不能做得如此逼真,况且芥子世界竟然出现在了榆泽学府中。除非……
“这位大能已经身陨,死前散尽修为只为维持这方小世界运转。”
意竹点头:“那此地的主人大约就是先前出声的两人之一了。”
“嘭——”
说话间巨大的动静震出一群鸟兽,几人对看一眼,朝声音来源处飞奔而去。
树林间早已被轰开了一大片空地,折断的树干倒了一圈,残破枝叶漫天飞舞,现场怎一个乱字了得。
最惹眼的是一个高大的和尚,正舞着禅杖挥得虎虎生风,一杖一个小朋友,简直不要太霸气。
他背对着意竹几人,面前的山洞口涌现出源源不断的漆黑之物,乍一看是一团黑雾,仔细一看却是人形的,浑身散发着阴湿腐臭的气息。
魔物似乎有些惧怕达悟和尚的禅杖,禅杖所过之处,猎猎风声中夹杂着尖锐刺耳的哀嚎。
只是不论禅杖再威风,这魔物的数量也太多了些,有几只漏网之鱼趁机从洞口跑出,黑雾中伸出一只爪子对着达悟和尚的小腿就是一挠。
达悟毫不怀疑,这一下下去他这腿怕是别想要了。
“当!”
一粒算珠飞来,打偏了那只魔物的爪子,将其重重钉在地上。几乎同时,一道青白剑光飞驰而过,直接对着那团黑雾斩下。
难听的尖啸声戛然而止,魔物瞬息被打散。
穿风剑与它的主人一样充满肃杀之气,锋锐无匹的剑意让满洞的魔物动作一滞,竹剑当即把逃出山洞的几只东西撸串一样杀了个对穿。
忽闻檀香,一只穿珠算盘不知何时出现,悬于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洞中,重重对准魔物最多的地方压下,顿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尖细怪叫响起,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能不能行?”意竹嫌弃地屏蔽了听觉,“真难听。”
闻人琸唇角上扬:“马上就好。”
“嘭——”
算盘毫不留情地压下,溅起无尽尘土。
“阿嚏!阿嚏!阿嚏——”
阿啾一连打了三个惊天大喷嚏,心想你们倒是耍完帅了,谁来管管它的死活?
漫天灰尘呛入鼻腔,它忍无可忍,索性把头藏到了翅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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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