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啊。
春见淡竹低头从掉漆的铁丝网旁走过，铁锈独特的腥气混合着初夏微燥的晚风钻进他鼻腔里。
铁丝在夕阳的余辉下投出阴影将地面分割成片片菱形的阴影，少年修长的身影被前后的白炽路灯分出一深一浅两道影子，随着他的步伐拉长又缩短。
一缕发丝顺着他的动作滑到眼前，春见淡竹随手撩了一下，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咚”的闷响，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是直接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什么动静。春见淡竹下意识手一抖，手机差点被他甩飞出去。
“抱歉啦大哥哥。”铁丝网后响起清脆的童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男孩正弯腰把撞在铁丝网上的篮球捡起来。
他说完就风风火火抱着球往回跑了，在那里，一群孩子正等着他。
准确来说是等着球，那颗橙红色的球一回到孩子们中间，欢腾的跑跳就又开始了。
“看我的超级扣篮！”
“没进！没进！”另外有人叫嚷起来。
“可恶这球手感不行！”
“这球怎么可能不好！我爸爸说这个球是这里最好的！”
啊……篮球。春见淡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去，刚刚捡球的那个小男孩已经抱着球一脸严肃地站定，看架势是想投三分。
“哐当”一声，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篮球狠狠砸在篮筐上弹飞出去。篮网一阵晃动，男孩丧气地嚎了一声。
啊，刚刚那个球，手指发力应该有问题。
因为他自己，以前也有这样的毛病。
春见淡竹指尖无意识地搭上铁丝网，直到指尖传来一点冰凉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但这种事情无所谓。春见淡竹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记忆里的笑声带着笑意，像滤过层层树叶的阳光一般浮现在耳边，似乎有一双手比他当时稍大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掰开他的手指：“注意技巧，别只用蛮力啊。”
“这个球不是被直接向上丢出去的，还需要手指发力，让它转起来。”
篮球要比排球大一圈，重量上的沉很多，质感更加粗糙，接缝也更明显，带着一股独特的气味，记忆里那人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将球抛出。
春见淡竹捻了捻手指，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个手感。
又是“咚”地一声，篮球猛地撞在篮板上，留下一个灰灰的印子。
漏洞百出的防守，漏洞百出的投篮。
但孩子们叫得很欢。
也许沉默的春见淡竹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类。
他最后望了一眼被暖色灯光笼罩的球场，正要离开，掌中的手机突然震动，LINE的绿色图标上，红色消息气泡格外醒目。
也许是新加上的及川老师。春见淡竹想着，伸手戳破了这个泡泡。
【哥哥：怎么，是不是你想我了？
哥哥：刚刚打了个喷嚏，怎么想都是你想我了吧】
春见淡竹：……
好吧，不是及川老师。
春见淡竹借着路灯回复他：【穿件外套】
他的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变成了已读，紧接着对面的气泡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哥哥：外套？我穿了实验室的白大褂算不算
哥哥：倒是你，一个人在宫城，小心别受凉了】
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多。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春见淡竹边走边回复他：【这个季节很难受凉吧】
【竹：并且你不也是一个人在东京吗？】
【哥哥：我和你不一样啦，我可是大学生啊！】
【竹：你是大学生，又不是不做人了】
【哥哥：哇，熟悉的味道，不愧是你
哥哥：但我大人有大量，姑且当做你在关心我吧！】
好没营养的对话，大学生这么闲的吗。
春见淡竹无奈摇头，接着往家里走，路灯的光时不时打在他脸上，少年的眼眸随之变得忽明忽暗，街道上，始终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独行的影子。
毕竟就是为了上学选的住所，春见淡竹很快在一栋公寓楼前驻足。
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刻，灯光混合着无数声音在夜色里交织，拼凑成了一副温暖的画卷。而这其中有一扇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块缺失的拼图。
夜风吹过发梢，少年一边在包里找钥匙一边上楼去，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发进来。
【哥哥：在宫城还习惯吗？
哥哥：部活应该结束了吧？
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咔哒”一声，弹簧锁应声打开，春见淡竹走进门去，一一回复：【还行，刚结束回家，准备做饭】
【哥哥：真好啊！我想吃咖喱乌冬！】
【竹：为什么是你在点菜
竹：就算真做了你也吃不到吧】
【哥哥：好吧好吧，那你注意用火用电，好好吃饭
哥哥：我就先不打扰你啦】
对话框那边说完再见就彻底沉寂了下去，自动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映出春见淡竹沉默的脸。和玻璃屏中的自己对上双眼，他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严格来说刚刚确实是想到哥哥了。
屏幕对面的家伙从小就爱带着他到处跑，篮球也是这人教他打的，因为这是他接触的第一款球类运动，当时又有人帮他抠细节的关系，春见淡竹下意识的肢体记忆里依然残留着部分篮球技巧。
所以才会被影山君和及川老师疯狂纠正啊。
想到这里，春见淡竹对着打开的冰箱门沉思起来。
今晚，不如就吃咖喱乌冬吧。
毕竟做起来还挺简单的，还能顺便充当明天的便当。
嗯，绝对不是因为某人的随口一提。
绝对不是。
*
“春见！”
还是日向，还是排球馆，这次，没有堵门了，下午的阳光投过高窗斜斜地撒在木地板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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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片菱形的亮面，一颗排球滚过光斑停在角落里，仍有一部分停在阳光下。
期末考试不合格的队员将无法参加枭谷学院参加的联合集训。
武田一铁老师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还在欢呼的日向翔阳立刻僵直在原地，下巴愕然跌落在地。
片刻的呆滞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春见淡竹，眼中燃起希冀地火光：
“教教我！春见！”
他橙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对上这样的目光，春见淡竹会忍不住产生一种自己是某根即将被他死死抓住的稻草的错觉。
好吧也许并非错觉。
日向翔阳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身体夸张地向前倾，扬的脸上是令人熟悉的带着求助味道的笑。
“拜托了！”
灯光在他眼中倒映出很亮很亮的光点，让这张本就总是充满了活力的脸看起来更加生动。
春见淡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强忍住扶额的冲动：“我倒是没问题，但日向你确定要拜托我吗？”
“唉？”日向淡竹活泼的表情顿时又凝固在脸上。
他突然想起了春见淡竹之前和他将接球技巧的画面，想起了排球飞向少年，然后他边解说边接球，轻松将这一球垫了起来。
他甚至记得当时春见淡竹过分平静的表情和看向他的碧绿双眸，但就是不记得春见淡竹当时说了什么。
连排球都是这样，那学习上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哈哈。”日向翔阳僵硬地干笑了两声，为了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揭过去，猛地拽过身边的影山：“影山你也说点什么啊？要是到时候不及格去不了合宿可怎么办啊！”
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板着一张脸看向春见淡竹，同样僵硬地道：“拜托了！”
“不对啊！影山！不是这个啊！”日向翔阳捂着头绝望大叫，“让春见来教的话我们绝对不可能听得懂啊？”
但此时的春见淡竹看起来比他更加崩溃。
这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少年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崩坏的情绪。春见淡竹张大嘴，瞳孔疯狂震颤：“等、等等，日向就算了，影山君也？”
“什么叫我就算了！”日向不满地大叫一声，然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冲上去前来抓住着仿佛石化的春见淡竹，疯狂摇晃他单薄的肩膀：“等等啊！你怎么了春见？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别吓我啊！”
“啊啦啊啦。”旁边始终作壁上观的月岛萤推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瞥向影山飞雄。
“看来我们的国王大人，让他最忠实的子民失望了啊。”
月岛萤嘲讽的语气让世界都沉默下来，只有春见淡竹破防的声音十分明显。
“喀喇”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什么呢。
春见淡竹抬头望天花板，无悲无喜地想。
哦，原来是是影山君作为顶尖二传，在我心中全知全能的完美形象。
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