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淡竹对他露出一点笑，然后很干脆地回答：“不是。”
及川彻才不信这个：“怎么可能！你肯定就是故意的！”
说了你又不信。春见淡竹无所谓地耸耸肩：“是你自己提的问题，我只是如实回答罢了。”
可恶，及川彻一时张口无言，只能死死瞪着春见淡竹，而后者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翠色的眼睛里全是平静之色。
及川彻：……
及川彻顿时泄气，随意挥挥手：“算了，继续继续。”
于是这件事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春见淡竹点点头，活动了一下被捏得生疼的肩膀，重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接下来的几轮攻防之中，依然是由及川彻全力传球给春见淡竹，一向没什么进攻机会的某人可能这辈子加起来扣到的球都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而每一次扣球之时，及川彻都会紧盯着那个腾空而起的身影，注意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然后张口便道：
“腰！腰还是没有发力！”
“手臂挥得太僵了！别停顿！”
“重心还可以再压低一点！”
及川彻的声音里，春见淡竹额头上明显沁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稍微有些急促起来。
但他依旧只是随球而动，始终保持着专注的状态，什么也没多说。
还真是令人省心的好后辈啊。北田和马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视线穿过绳网打量对面的状态。
因为只有两个人的缘故，及川彻和春见淡竹这边的防守显得格外空旷，乍一看简直漏洞百出。
当然，也只有真的和这两人打一场才能明白他们的接球有多难缠，简直就像是提前知道球会落在哪点一样……
思绪流转间，北田和马已然起跳，紧接着就是目光一凝，目标锁定。
“砰！”
排球划破空气，径直越过绳网，以近拖拽出残影的速度直向对方后场死角坠去。
来不及了！
及川彻眉头一皱。这一球的轨迹太过刁钻，又是明显避着及川彻打过来的，就算他有所准备，却依然只能看着排球从眼前划过，即将坠落。
却在这个瞬间，一道身影追逐着不断坠落的排球，从他眼前飞速闪过。
春见淡竹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以滑铲的姿态极限救球。手臂极力一伸，在球即将触地的刹那，硬生生将球垫了起来！
救起来了！
及川彻眼中掠过一丝意外的精光。
这一球，可不仅仅只是紧急救起来了这么简单。
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又高又长的弧度，不偏不倚向着及川彻的方向飞来。
也就是说，春见淡竹不仅完成了难度超高的救球，还顺便给出了一记相当优秀的一传。
所以这人之前到底是怎么在打球的啊！
真的很难不好奇啊！
甚至不需要太多调整，及川彻滑步到位，抬手间修长的手指张开，排球即将精准落入他掌中。
这一球，只能是我打过去了吧。
干脆直接二次过去吧。
及川彻如此想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网前，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春见淡竹正在向网前跑来，碧瞳之中尽是认真之色。
——这是打算自接自扣？！
反应速度也太快了！
及川彻瞳孔愕然收缩，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
排球落入掌中，皮革的触感唯有熟悉二字可以形容，及川彻的托球行云流水般顺畅，近乎是出于本能的，排球被他送到了最优的扣杀位。
春见淡竹的瞳孔中映出这一球的运动轨迹，伴随着排球飞来的风声，他毫不犹豫地跃起，手臂后拉，身体如弓一般刻意紧绷。
“砰——”
依然是刁钻到让人头疼的扣杀，根本来不及反应，排球已经重重砸到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北田和马：……
和这两个家伙打球还真是毫无游戏体验，虽然就这么看着也怪有意思的。
他笑了一声道：“小春见还挺厉害的嘛。”
“接球和传球都很稳什么的，反应速度也很快。”他说着，无奈地摊了一下手，“并且进攻也很漂亮，如果我高中的时候遇到你们俩肯定要头疼死了吧。”
春见淡竹喘了口气，随手撩了一把微微汗湿的额发冷静安慰道：“我和及川老师不是一支队伍的。”
所以你真的就一直在乖乖叫这家伙老师啊。北田和马无奈摇头：“这倒也是，但你这家伙是真的厉害啊，这都能赶得上，还以为肯定是小及川进攻呢。”
“？”
春见淡竹有些疑惑。
及川彻侧目过来时，正好对上了他略显清澈的眼神。
『这不是很普通吗？』
隐约间，及川彻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这般，理所当然的话。
——事实上对于春见淡竹来讲，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接传球是他曾经的职责所在，自然熟练；进攻是及川彻对他的要求，理当尽力。甚至因为场上只有他和及川彻两个人，跑动的时候不需要考虑避让队友的问题，这一系列动作反应更顺畅了。
及川彻盯着春见淡竹看了几秒，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喂，你不会真以为这种程度是很容易做到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他就立刻转头把这个凡尔赛的东西丢在这里再也不管了！
春见淡竹眨眨眼：“当然不是。”
毕竟是花了大功夫练出来的，要是真能轻松做到就好了……
及川彻看着他的表情不像说谎，这才稍微满意地“哼”了一声：“看来小淡竹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嘛，还是说想要在及川大人面前好好表现？”
春见淡竹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因为这是我应该做到的。”
——应该做到的。
及川彻怔了怔。
不是高调炫耀，也不是假意自谦，只是纯粹将这一要求视作常态，这种近乎执拗的态度，及川彻再熟悉不过。
这家伙……
他突然上手用力狠狠蹂躏起春见淡竹的头发，后者脑袋一歪，面无表情地抬头拍开他作乱的手：“请正常一点，及川老师。”
*
这场奇怪的比赛……训练……算了，感觉应该称之为指导者和被指导者都在网的同一边的奇怪指导赛还在继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渐渐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北田和马又一次拦住春见淡竹的进攻，随着排球落地，他没忍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现在的比分多少了？”他随手擦了一下脖子上淋漓的汗问道。
“这谁记得，又没人计分。”及川彻双手叉腰，明明胸口也在不断起伏，硬是要强撑着挑眉笑道：“怎么，准备结算成绩了？这就不行了吗。”
“哈，怎么可能是我不行了。”北田和马又重重地喘息一阵，抬颚示意及川彻去看真正被累到的人：“是你的好后辈要撑不住了。”
及川彻侧目看去，春见淡竹正垂眸盯着脚下的地板，一滴汗顺着他结成一缕的碎发向下滴落，在眼前的地面上溅起一朵微小的水花。
“嘀嗒。”
太阳已经渐渐斜到了远处，春见淡竹在这方不算大的场地上反复跑动，就算他体力再好，也确实快要到极限了。
但就算是这样，春见淡竹也非常安静，就连呼吸的声音都被控制得很好，及川彻无奈地摇摇头，旋即拍了拍手：“那就差不多到这里吧，天也快黑了——你们还打吗？”
“我们也要回去了。”网那边有人笑着回应。
及川彻点点头：“那就都收拾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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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淡竹今天表现不错哦，明明很厉害嘛。”
“嗯。”春见淡竹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及川彻本来都要走到场边了，闻言忍不住疑惑回头：“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春见淡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间，及川彻又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理所当然感。
算了，搞不懂这家伙。
及川彻抓抓头发，北田和马笑看两人的互动，走过来拍了拍春见淡竹的肩膀：“小春见确实打得不错，有机会再一起打球啊。”
春见淡竹微微颔首：“好的，北田前辈。”
北田……前辈。
这个称呼听得北田和马万分感动，大力拍春见淡竹的肩：“真是好孩子啊，小春见……你怎么就落到及川彻这家伙的魔爪里了啊！”
“喂！”及川彻恶狠狠叫嚣：“我下次一定要想办法把你挂在网上。”
“哇，畏惧了畏惧了。”北田和马说着挥挥手，转身走出球场：“那就这样吧，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很快，球场上的人都陆陆续续收好东西离场，阳光已经斜得很厉害了，不那么刺眼的太阳勉强挂在远方的山巅上，勾勒出不远处房屋街巷和树的黑色剪影。
及川彻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肌肉：“啊啊——累死了。”
明明今天是没有训练的休息日来着……
他白色的外套在渐暗的天色里依然显眼，春见淡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春见淡竹脚步一顿。
不知何时，及川彻已经停下来，回头看他，脸上写满了戏谑之色。
“小淡竹想说什么，都可以直接说的，不用担心冒犯到我——毕竟更加冒犯的话你都已经说过了呢。”
路灯在此刻骤然亮起，及川彻正好背对着灯光，一时间春见淡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也不知道及川老师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春见淡竹默默腹诽着，终于开口道：“为什么会指导我。”
及川彻显然愣了一下，随机含笑的声音传出来：“怎么，不乐意？能得到我的指导你不应该偷着乐吗？”
“不是。”春见淡竹摇头，“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我居然真的会教你？”
“嗯。”春见淡竹承认得很干脆，“我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
及川彻收敛起笑容，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及川大人从来都说话算话！”
“既然说了会教你，那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春见淡竹沉默了。
他倒是一向很沉默，但在这场一问一答的对话里，春见淡竹的沉默就显得格外明显。
及川彻笑着拍拍他的头：“怎么？被及川大人的无私感动到了？”
春见淡竹这次没躲开，只是低声道：“谢谢。”
及川彻得意地哼哼两声，非常轻易地接受了感谢：“好！那就下周一再见了！记得来找我！”
真的不会是你又早早地在乌野门口蹲我吗？
春见淡竹又嗯了一声，及川彻则继续声音张扬地道：“争取打败小飞雄，到时候我就可以直接和小淡竹比赛了！”
春见淡竹：“这个的话有点……”
及川彻：“唉——”
及川彻拖长声音唉完，发现春见淡竹又不说话了。
嗯，感觉已经差不多习惯他这个问一句答一句的状态了呢。及川彻又用手肘了肘春见淡竹的肩膀：“那小淡竹现在是要直接回家吗？遗憾，我还想着请小淡竹吃点东西的。”
春见淡竹适时摇头：“不，我一个人住，所以打算去吃晚饭——那就麻烦及川老师了。”
及川彻：？？？
所以有时候，话不要说得太早。